(十)正阳门

正阳显见,觉悟黎烝。

——《史记 司马相如列传》

离开地安门,两人沿着皇城的城墙,向东再向南走。吉祥把耳朵贴在深红色高耸的城墙上,他告诉平安,这样可以感受到它的厚度。平安憨笑,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脸贴上去,可是什么也听不到。从左边脸换到右边脸,然后再换回去,除了沾了一脸灰,就没有其他什么感觉。

“瞎掰。头回听说用耳朵趴在墙上听,竟能听出有多厚。”平安低声抱怨道。洋人的脑子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前面是东安门了。这到地界儿,就算天子脚下了。”平安离开城墙,站到几步开外的位置。离开前,顺便拉走吉祥。

“不要四处**乱看了。皇城周围,不说巡城军队,就说这一座座王府,也是人多眼杂。可不敢造次。”

吉祥望向城墙对面。此处环境面貌和建筑结构,与地安门一带大相径庭。这里鲜见花哨的商铺门门脸,却随处可见深宅大院。形制统一,院墙厚重,护卫森严,气势逼人。高企的飞檐庑顶,和上面装饰的小兽,彰显着院主高贵的地位,和高雅的格调。

虽然不是皇宫,但东安门外,仍然是“禁地”。王府分布如棋局,每座宅院都有规定的位置,每个“位置”也都有自己的职责和意义,有些是“皇字辈”,有些是“天字号”,有些是“国字头”

东安门是一道门,它象征着皇族血缘,远近亲疏:出了东安门,你不是皇帝,但你是皇帝至亲。在东安门外修建府邸,需要地位、权势,需要祖宗荣耀,先辈战功,更需要姓氏和血液中的含金量。因此这一带,尽是王府。

东安门是一道门,它连接着中央政令上传下达:进了了东安门,就到东华门。官员上朝,从此门进入皇宫。未来方便早朝,官员宅邸,亦是穿插在王府之间。

东安门是一道门,进出之间,便是皇权递进。

德胜门、钟鼓楼一带,流露出平凡、喧闹的生活气息,皇城周围则是雍容和静谧。即使站在皇城墙根下,也能感觉到严格的等级、规制、纪律和秩序。皇家生活透过东安门一线宽厚的城墙,延续到王府里。皇城城墙和王府院墙,一边圈起了尊卑有序,一边围住了家风严肃。毫无疑问,这里绝对算得上清国的上流社会,砖瓦中透出了气势,也透出了末世的寂寥。

平安指着吉祥的衣兜,道:“您的手帕,我想用一下,可以吗?”

吉祥带着好奇和不解,掏出手帕,又看着平安用手帕蒙住口鼻。“本来是想让你蒙住脸,可是你这一身装扮,蒙上脸有什么用,别人照样可以认出来。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可不能再当西洋景了。”

手帕是用洁净的棉纱布制成,虽然比不得宫里苏绸杭绸绣帕顺滑明亮,但是柔软和温暖中,带着淡淡的松香味道,罩在皮肤上,很是舒服。

“其实这样,更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吉祥看着蒙面的平安,耸耸肩,不以为然。他想起了一千零一夜里蒙面的波斯女人,而眼前的女孩,不就是来自于只会存在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集梦境和仙境于一身的皇家园林吗?

平安则是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然后对吉祥说:“看就看,不怕看。看不出我是谁就行。往前走,就是正阳门了。那地方人可多了,比地安门还热闹。”

“你在那一带很出名?”

“怎么可能?!才没人知道我是谁呢!”平安摇摇头。

“那怎么会被人认出来!”吉祥假装疑惑,笑着问她。

被吉祥一问,平安也怔住了。是啊,自己和路人们,互无往来,彼此陌生,到底怕什么呢?陌生,可这里是大清国,这里是北京,偏偏就没人把陌生人当空气,偏偏陌生人人就爱观察陌生人,因为新鲜感和不寻常,恰恰就在陌生人身上。

“反正就是不能让人看到我的样子!说了你也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就是怕丢面子嘛。”跟着平安这几天,吉祥多少掌握了她的逻辑。皇家的“礼仪”,民间的“规矩”,构成中国各个阶层的面子。

平安翻了一个白眼,这次轮到她不明白了。她不再多话,加快脚步,向前方小跑出去。发现吉祥没有跟来,才停下脚步,回身喊着:“别磨叽啊,赶紧走。不是想看北京吗?不去前三门看看,你就亏了!”

“亏?……”吉祥又遇到了一个生僻的词汇。

“你跟着我,赶快走就行了。”平安甩甩头,眨眨眼,作出不再解释的表情。

轻快的步子,踏过枯叶。叶片上下翻飞,沙沙作响。宛如阵阵清咳,仿佛带着带着渺茫生机,却只能是回光返照的孱弱。

继续南行,两人来到前三门大街。紫禁城之南,即是“前”,建有内城三座城门,因而俗称“前三门”。居中为正阳门,取义司马相如《封禅书》中“正阳显见,觉悟黎烝”;又根据“文东武西”的建城规制,正阳门西面是宣武门,东面是崇文门。

平安站在一个路口,向左右反复张望后,说“喏,向东是崇文门,出去不远,应该就到富良大人家了吧?”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吉祥。

见对方没反应,她又说:“向西是正阳门。那里特热闹。去了您就知道了!”

平安语气轻松,兴奋,像羽翼渐丰的小鸟,渴望立刻飞上天,俯瞰世界;像冬眠醒来的松鼠,抖去一冬的困倦和萎靡,只盼在初暖中尽情撒欢。

见吉祥仍旧没有反应,她低声道:“要不……”是因为自己有些失礼或轻浮吗?毕竟两人此行是去富良府邸,而不是京城赏玩观光。

话还没说完,平安的一只手就被扯起。宽厚的手掌环住纤细的手腕,热量刺激这她的脉搏,令她心跳加速,脸颊上也露出红晕。

“走!”吉祥只说了一个字,简短有力。

平安扭了扭手腕,吉祥稍一松劲,她的手便像鱼一样滑脱。

“走!”她也只说了一个字,之后向西边跑去。

从东安门到正阳门,其间要路过“打磨厂”。石料从北京西南的房山开采出来,运到这里进行加工,“打磨厂”因此而得名。无论是碾稻谷用的磨盘,还是磨剪子戗菜刀用的磨刀石,大多都产自这一带。

从平民扎堆的地安门,到府邸林立的东安门,再到匠人聚集的打磨厂,京城居民,或因等级,或因行当,逐渐形成各自的生活圈子。先天互不搭界,后天又互相往来。安分守己的,投胎是哪儿,就在哪儿本本分分过日子;不安分、心气儿高的,城墙内外有足够多榜样,供自己膜拜和追赶。

所谓整齐和规范,不仅是存在于建筑和街道,更存在于城市功能,生活区分和文化集中上。北京城堪称最佳样本。

沿着中轴线和皇城墙一路走来,吉祥折服于北京城的魅力。而平安眼里也放射出明媚的光彩。凡俗、热闹的市井生活,令人精神放松。

正阳门,钟鼓楼,是两颗明珠,串在中轴线两端。皇宫里的宫殿,是否和它们一样,都像明珠,熠熠闪光?中国人用智慧和伟力,创造出中轴线,让它成为天下最美的珠链!

可惜,暂时他还无法亲眼目睹。

“就算到了正阳门,还是看不到皇宫?”吉祥问道。

“皇宫有什么意思?正阳门那一带最热闹了。出了正阳门,就是大栅栏,有铺子有馆子有戏园子。”平安兴奋地说。比起气氛沉闷,等级森严,规矩苛刻的宫廷生活,她还是更喜欢宫外自由自在的天地。

正阳门外人头攒动,声音鼎沸,但是又和平日里的热闹和繁华不同。声音里夹杂着嘶吼和嚎叫,市民们向着远处奔跑,之后在同一个地点汇集,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平安一贯喜欢看热闹,可是站在人群最外圈,以她的身高,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来中国多年,吉祥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包围圈里面,无非是杂耍、戏法,或是猴子敲锣、商贩吵架。

他几次打算离开,却发现平安并无去意。她连蹦带跳,急得满头是汗。

“砰砰砰”,几声沉闷的爆裂声响起。吉祥头皮发胀。这个响声太熟悉了!从大沽口到通州,再到圆明园,或零星或密集,或遥远或接近!振聋发聩,芒硝刺鼻,甚至隐约的血腥味道,这些,他太熟悉了!

人群**,大家一边尖叫一边打着趔趄后退,包围圈向外扩张。吉祥一个健步飞奔向前,从背后抱紧平安,她才没有被迅速扩散开的人群撞倒。

尖叫声才止住,突然有人骂了一句粗话,之后紧接着是更多怒骂声,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又高过一浪。刚刚散开的人群,又重新收缩聚拢。包围圈仿佛比刚才收得更紧了。

平安还想往前凑,但是身体被吉祥紧紧箍住,不能动弹。她正要挣脱,“砰砰”声再次响起,人群更加剧烈**起来。

吉祥对着平安粗声吼道:“不要过去!听我的!”

平安被吉祥一反常态的粗鲁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是怎么了?干嘛放炮?”

“是开枪!开枪!”

“开枪?!怎么这里也开枪!这里怎么会有枪?”平安一边说,一边挣脱吉祥。她拼尽力气进人群,还未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啊!”她尖叫一声,杏眼圆睁,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手帕,马上又用手捂住了嘴。要不是因为拥挤,她一定会立刻跌坐在地。

人群包围的地面上,洒满了京白梨。深秋时节,京白梨正是当季。个头不大,圆圆滚滚,名字叫“白”,其实确是果皮是黄色,上面麻麻点点的。汁水很多,也没有渣子,就是太酸。买京白梨,太考验手气:手壮还好,能买到几个酸甜儿的;万一手差,拎回家各个都酸溜溜,一口下去,满嘴酸水,咽了不是,吐了也不是。

京白梨像一只只摔伤的小雏鸡,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盛水果的竹筐滚落到一个市民的脚边,那人赶紧用脚踹开。一个身穿旧冬衣的商贩,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血迹在胸前的衣服上晕开,胸口像是被开出一汪泉眼,浓稠的血液从中流出。身下的土地,来不及把血液吸收,深红色的**,只能向着四处,流淌开来。

血泊的对岸,另一名商贩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两名印度士兵满脸怒容,一人踩住他的腰眼,使他动弹不得,另一人粗声粗气地叫喊。虽然全是听不懂的怪异语言,但是从其表情和腔调中,能够感觉出词语粗鄙和内容不堪。咒骂的脏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可以跨越语言文化障碍,被不同语种的人们相互理解。

平安转过身,扑在吉祥的怀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记忆,她想起了圆明园,想起了浑身是血的小圆子。那天晚上,是她把棉花搓成团,堵住小圆子胸前的弹孔。小团子只会在一旁哭,捂着眼睛哀嚎,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怎么也得有个全尸,是吧?所以留着这些个洞洞,算什么样子?!”听到平安这样说,小团子哭得更凶了。

“林九叔!”平安突然惊叫,她冲出人群,扑倒在血泊中。

她俯下身子,把脸靠近趴倒的商贩,双手撑地,手掌和胳膊都在不停抖动。

“林九叔,我是平安。”她双唇也在发抖,说话声音细微,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林九紧闭双眼,除了呼吸突然加重,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林九叔,你是不是听见了?你想起我了?你……”平安急哭了。她想,如果多说出一些事情,也许能唤醒他,唤醒他生命的活力。

“……在样式房,常妃娘娘……咱们看烫样……那是……那是……”平安闭上眼睛,咬住下唇,努力拼接记忆碎片。

两行泪水流出,她睁开眼睛,抓住林九冰凉的手掌,说道:“对……钦安殿,是钦安殿!”

“钦安殿”三个字,果然发挥出效力。林九猛地睁开眼睛,把目光对准平安。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光中带着光彩,嘴唇一张一翕。手掌也带着力气,反握住平安。

看到林九有了动静,平安赶紧擦掉满脸泪水,双手合拢,将林九的手包覆其中。

“钦安殿……”林九发出微弱的声音。平安赶紧将耳朵凑近。

“……真武大帝镇守在那里……天神的神牌在上……天兵天将在上……”林九断断续续说着,眼神逐渐迷离,手上渐渐没了力气。

平安自觉不妙,又加上听得糊涂,急得哭出声来。

“……他们……报应……报应!”他用尽力气喊。

话音停止,他把脸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却没再吸气。眼皮没有垂下,而扒在眼眶上,瞳孔里一片空洞;他的嘴仍旧张开着,没有闭上;面色清灰,表情僵硬,就像一条已死的鱼。

“死不瞑目”!吉祥脑中,闪出这句成语。

他上去拉起平安,把她拖出人群:“在这里站好。不要过去!”

平安只是哭,只是执拗地抗拒,完全不理会吉祥。

“听我的!否则所有人都有麻烦!你懂吗!”吉祥严厉地制止道。说完,他松开双手,转身走进人群。

见吉祥言语如此严厉,平安身体不再乱动。她慢慢低下头,嘤嘤哭声没有止息。

虽然洋人从身边挤过,人们却都没有过分关注,他们沉浸在眼前血腥、震慑和刺激的场面中。有人愤怒有人恐惧,有人指着印度士兵痛骂,有人已经撩起袖子握紧拳头。

眼看场面愈发混乱,几近失控,印度士兵再次端起枪。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叫,之后瞬间又安静下来。原本背对着人群的平安,立刻转过身,她有个预感,突发的寂静一定和吉祥有关。

平安猜得不错。吉祥站在了印度士兵的枪口下。见义勇为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是最令人称道的英雄行为。而此刻站出来制止洋人罪恶行径的,居然也是个洋人!竟然自己人打自己人,窝里斗!

“武器要对准军队,而不是平民!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那都是生活,不是战争!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吉祥高声喊道。他涨红了脸,胸口快速起伏。

标准的欧洲面孔和熟悉的法军军装,镇住了两名印度士兵。再看肩章上标示的军衔,两人彻底软下来,放下枪。虽然脸上挂着不解和不服,但还是勉为其难地对着吉祥立正敬礼。

人群里发出一阵**。

“长官……”一名印度士兵率先张口,用蹩脚的英文报告。吉祥做出一个制止手势,打断了他。

吉祥转头问身边的一位清国青年:“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听他们解释。”

听见吉祥说出标准和流利的中文,年轻人愣了一下,周围人群又是一阵**。

“大……大人……您是问我?”年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是的。您请说。我想知道真相。”他着重强调了“真相”二字。

“得嘞!”年轻人回答,表情从惊讶又回到愤怒。“人家在这里买京白梨。做买卖不就是得吆喝吗,吆喝就得声音大啊!结果英国鬼子……啊,不是,结果英国军爷就不干了,说是吵到他们休息了!端着枪就过来!”

小伙子话音刚落,周围的市民就接着他的话,七嘴八舌说起来。

“他们骂骂咧咧,还不让人家还嘴。刚说两句就动手。”

“动手就动手呗,干嘛开枪。老百姓可是手无寸铁啊!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在我们大清国的地盘上撒野!看看我们有多少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子弹!”

“跟他们拼了!”

“这里有个明白事儿的洋人老爷!您可得主持公道啊!”

印度士兵忍耐不住,再次大爆粗口。人群如潮水般涌上来,吉祥被撞得直打趔趄。一个印度士兵扶住吉祥,另一个再次举起枪。阴森的枪口像骷髅上空洞而恐怖的眼眶,冷漠地面对众人。

没等站稳,吉祥便冲到持枪的印度兵面前,出手卸下了他的火枪。

“长官,他们太吵了。我们根本没法休息。”一名印度士兵说。

“长官,这是一群没有素质,没有修养的劣等人。他们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这是给他们教训!”另一名士兵理直气壮地说。

“请你记住,尊重和宽容,才是真正的素质和修养。在我看来,这些人……”吉祥指着周围的百姓说,当目光落在血泊中的尸体时,他说不下去了。

深深吸了口气,情绪稍稍平复后,他才继续说道:“这是他们的国家。在自己的国家里,按照自己的传统和习惯来生活,这有什么错!”

吉祥正在思索这两名印度士兵从何而来时,五名清兵挤进人群。他们是巡捕营的八旗兵,隶属步兵统领衙门管辖,职守京城,维护治安。

这五人气势汹汹,一路奔袭一路叫嚷,冲到吉祥和印度士兵面前。看到人群中站着洋人,火枪筒冒着寒光,地上血泊一片,他们立刻闭上嘴,猛地退后几步,随后赶忙又按住腰间的佩刀,屈膝弓步。

虽然摆出进攻架势,可脚底下却错着步子往后退,腮帮子哆哆嗦嗦,没人能说出一句完整话。

一名八旗兵停下脚步,左右看看,审时度势一番后,挪着步子蹭到吉祥身边,刚要张嘴,周围群众的呼喊声,又再次响起来。

“官爷,就跟这位洋大人说,他能懂!”

“洋人杀人了!洋人杀人了!官爷要为我们做主!”

吉祥对着清军领队点点头,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可以把他们带走了!”

几个清军几乎同时发生嘘声,之后面面相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还是领队先发了话:“你说话,能算数?你们是一气儿的啊,还是怎么着?”

“他的意思就是,抓人这事情,你能不能做主?”平安贴近吉祥,一边小声解释,一边偷瞄着人群。

“你不能过来。忘了吗?!”吉祥轻声埋怨,“我能听懂。”

“我也……不怕。”

印度士兵被绑好后,吉祥将火枪交交给一名八旗兵。他肩扛一支,手持一支。掂量了几下,又举起来摆弄,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其他几名士兵也凑上来,想摆弄两下,手还没摸到枪杆,屁股就被领队踢了一脚。

“去看着人去!今天捆了洋人,还不够你风光啊!就两杆破枪,有个屁看头儿!拿它来打鸟儿,爷爷我还嫌沉呢!赶紧走!”

“请等一下!”吉祥喊道。领队士兵刚抡起拳头,听到吉祥的声音,立刻停手,转身,带着一脸得意,又傲慢又期待地看着吉祥。

“他们此刻,应该感觉非常有面子吧!”吉祥心里,有冒充“面子”二字。

吉祥没有理会那位领队,而是径直走到印度士兵面前,问道:“为什么会吵到你们休息?这里有很多贵部的士兵?”

“报告长官,根据格兰特将军的指示,我军在正阳门,驻扎了一个先遣营。”一名印度士兵说。

“长官,这不是我们的错!请您要替我们解释!”另一名士兵带着怨气抗议。

“罗罗嗦嗦,罗罗嗦嗦,哪儿来那么多鸟儿语!麻溜儿带走!”清兵领队瞥了瞥吉祥,然推搡着手下的士兵,带着“战俘”,挤出人群。

吉祥看着眼前的正阳门,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