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关于聂老虎的抓捕方案定在周三下午四点，地点位于东城十字街的心远茶楼。

聂老虎本名聂军明，长期盘踞于宁城的盗抢机动车团伙，十年前因为重伤他人，聂老虎被判入狱八年，2001 年刑满释放，这家伙出狱后不知悔改，召集起从前的人马重操旧业。2002 年 6 月 19 日晚上，聂老虎手下在偷盗一辆蓝鸟轿车时被车主发现，对车主大打出手，造成重伤，事后警方抓获其两名手下，被判重刑，聂老虎却依旧逍遥法外。

2002 年 12 月 25 日晚上，聂老虎手下绰号为眼镜与贵子两名手下，以打车去省城的名义，在半路残忍杀害出租车司机李重文，抢走红色捷达出租车一辆，以及车上财物人民币一千三百元，事发后眼镜与贵子跑路，至今下落不明，宁城警方已对二人发布全国通缉。

2003 年 2 月 3 日，聂老虎以收取保护费名义，把货车司机马小帅打成重伤，案发后其两名手下主动投案自首。

恶行累累，警方却一直抓不到聂老虎的现行证据。机会出现在上周，聂老虎在新天地酒吧，为一名陪酒女争风吃醋，把客人李宗辉打成重伤。事后聂老虎提出赔偿三十万私了，李宗辉拒绝。私了不成，聂老虎又威胁其家人，李宗辉没有退缩屈服，铁了心要和聂老虎斗争到底。他向警方做了保证，只要抓到聂老虎，无论如何他都会出庭作证，必须要让这种人受到法律制裁。

聂老虎身为惯犯，神出鬼没，藏身点众多，警方端了他两处住所都扑了空。根据一名线人的情报，周三下午四点，聂老虎在心远茶楼约了一名外地从事销赃的客人谈生意，警方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抓捕机会，东城分局提前做出详细方案。

李镜是抓捕行动的其中一员，他领了配枪，埋伏在心远茶楼后门的一条小巷子内，由于非典的暴发，街上人行罕见，不利于警察伪装，李镜和另一名同事小林只好装扮成清洁工，所幸那时大家在外都带口罩，一般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聂老虎今天约见的是一位来自广东的重要合作伙伴，他偷盗抢来的机动车，经过改装，由这位合作伙伴负责销售。原来这位生意伙伴邀请他去广州商谈，可是聂老虎清楚警方最近在找他，不敢外出，于是让对方来宁城。

四点过了十分，李镜配戴的对讲机内还没传出任何动静，精神已高度紧张，他刚点上一支烟，忽然听到耳机内传来张队长的行动信号。李镜立马踩灭烟头，右手伸到腰后，握住了枪柄，手心沁出细细的汗珠。

度秒如年。李镜以为茶楼内行动应该结束了，突然后门冲出来一位身形高大的光头男子，正是他事前熟悉过照片的聂老虎。他还没来得及发声，对方已经猛力撞到身前。

同事小林大喊，别动，警察！对方根本不予理会，手中一把锋利的短刀直接插进小林的腹部。

一声沉闷的痛吟，小林倒在血泊之中。先前被撞倒在地的李镜用对讲机呼叫：后门有人受伤，快来支援。

李镜敏捷地翻身而起，站起来的同时枪已握在手中。眼看着聂大虎马上就要跑到巷子口，情急之下他朝天开了一枪并叫道：再跑我就开枪了。

聂老虎怔了一下，没有停驻，继续奔跑。李镜追到巷子口的时候，对方眼看要冲上马路，此时第二声枪响了。

聂老虎倒地的同时，撞倒一位骑着自行车路过的女生，自行车的篮子里装着一束百合，散落一地的花朵，不知被谁的血染成斑斑红色。

李镜舒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全身发软，仿佛力气都消失了。

这是他从警生涯的第一次开枪。

聂大虎被捕之后，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交待出十一名同伙。局里对李镜在抓捕行动中的英勇表现进行了表彰，他却觉得有点羞愧难当。

当时第二颗子弹擦过女孩儿的小腿打入聂大虎的左腿，事发突然情有可愿，李镜却十分自责，如果在后巷他早点开枪，女孩儿就不会受伤了。

白婕躺在医院的病**，回想起前天下午的情景仍心有余悸。她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自己开一家名叫花语梦的小小的花店。那天有客户订了一束百合，让她送到医院。她骑着自行车经过心远茶楼时，巷子内一个男人朝他奔跑，随后听到砰的一声，只觉小腿火辣辣的，然后是钻心的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摔倒在地上，随之而来是纷乱的脚步声，一群身穿制服真枪实弹的警察出现在眼前。白婕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无力的瘫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病房的门开了。一位身材高瘦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理着短短的寸头，脸上挂着微笑，手里捧着一束满天星。他在病床前立正，字正腔圆的声音像似背课文：你好，白婕。我是警察李镜，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那天不小心打伤你的人是我，对不起，请你原谅。

小腿的伤早已不疼了，医生检查后说只是擦伤，并不严重，只是经过两天白婕才从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中回归平静。她看着眼前有板有眼的小警察，心里很想笑，却一本正经地说：哼，你怎么当警察的，枪法也太臭了吧？

李镜尴尬地笑了，把花摆在床头柜上，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开枪，没想到打伤了无辜群众，真是对不起。李镜内疚地讲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无辜群众这个词，白婕忍不住笑了。行啦行啦，看你委屈的样子，好像我要把你怎么样似的。

李镜嘿嘿傻笑，说那我请你吃饭吧，局里奖励了我五百块，请你吃大餐？

白婕说你是想让我吃成大在胖子吗？

警察李镜没有和女生交往的经验，只好不停的傻笑，说那你想怎样？

白婕从**坐起来，说行啦出院，可不能浪费你们公安局的钱。李镜陪着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本活蹦乱跳的白婕走到医院门口却开始撒娇。

警察同志，我腿疼走不动，你背我。

李镜无奈，只好背起白婕。她很轻，仿佛在背着一朵云。她轻微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味吹在他耳朵上，李镜脸红了，他想幸亏背后的人看不到。

李镜背着白婕穿过马路，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白婕不理不顾。李镜则低着头，不敢与路人对视。莫名的情愫在两个年轻人体内流淌。

彼此同时想到了一个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美好的词语——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