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风暴肆虐全国，风声鹤唳人心惶恐。宁城的街道空无一人，如同科幻电影之中人类毁灭后的情景。

好再来饭店的朱老板，喝酒熬夜上火感冒，去药房买药，直接被隔离了。社区工作人员送来消息，朱老板被安排在一处废置的厂房，要求家属每天送饭过去，强制隔离十五天，经过检验没问题就能回家。

大家都不想出门，送饭的任务落到奈文头上。饭店早已放假，百无聊赖的奈文乐意出去走一走。空****的大街偶然遇上一两个人，亦是带着口罩行色匆匆。

奈文的心和这大街一样空。阿红消失了，他去文城找过她，一无所获，他知道永远无法找到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警察李镜亲手把那张照片交到他手上。那张照片原本有两张，当时阿红放到自己的包里，想着到时一人一张，后来她忘记给奈文一张。谁想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交到他手上。奈文想起平日里阿红和同事们的打骂，想起他们一起去公园划船的那个午后，还有一起看的《倩女幽魂》……他的第一次吻，第一次相拥，第一次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和内心……回忆的画面就像箭，此时奈文早已万箭穿心。

这城市那么空，这胸口那么痛，这回忆那么重……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饭店不对外营业，起床后听奈文打开电视，新闻里竟然没有关于非典的报道，而是一条娱乐新闻：2003 年 4 月 1 日晚 18 点 43 分，香港著名艺人张国荣因抑郁症病情失控从香港东方文华酒店二十四楼健身中心坠下，紧急送往玛丽医院，经医生检验入院前已死亡，终年 46 岁。

奈文以为这是愚人节的恶搞，换了好几个电视台，却都是一模一样的新闻。他艰难的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心中一片空白。他最喜欢的张国荣走了，如同阿红一样，消失的那样彻底。

记得在破旧的电影院内，阿红被宁采臣和聂小倩的人鬼之恋感动落泪，她说张国荣演的真好，以后我们去看他的演唱会好不好？

奈文说好呀，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去。

如今，这个美好的希望已经变成绝望，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去看张国荣的演唱会了。

由于非典的暴发，高鹏已经有两个月没和肖虹见面。肖虹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常常是她来墓园找他，然后一夜之欢，第二天早晨匆匆离去，以至高鹏时常恍然若梦，昨晚和自己**的是不是哪座坟里的女鬼？

记得那时去年初冬的时候，肖虹找到高鹏，想让他帮个忙。高鹏激动地说，别说帮忙，你就是要我的命，拿去就是。

肖虹求高鹏帮她教训一个女生。当她拿出那个女生的照片时，高鹏已然明白，这一生肖虹是不会爱他的，那怕为她做再多。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可是他心甘情愿做一枚棋子，无怨无悔。

阿红被他打昏之后，高鹏一时心软，停下了强奸对方的举动，而是选择了更残忍的毁容。

后来肖虹在他身上，说谢谢你高鹏。

高鹏抚摸着肖虹冰冷的胴体，他清楚对方没有任何快感，她和他上床，只是一种感谢，或者说是一种交易。这种交易却像毒品，让他上瘾让他疯狂让他欲罢不能。

在培训学校学了三个月的美容美发，肖虹用五万块转让费接手了一家开不下去的理发店，重新装修后开业，由于她生得漂亮嘴巴又甜，没多久生意转亏为盈，甚至到达了火爆的程度，想找她理发的得提前预约排队，肖虹不得不又多请了两个理发师。

毕竟年轻，肖虹把一切都想得简单了。当时梅姐说的话是：我不想再在宁城看到你。

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女，气势逼人的坐在理发店的沙发上，指责肖虹刚才给她染发的时候，把染发液滴到了她的衣服上，她的衣服是阿玛尼名牌，一万多买的，要求肖虹必须赔她，不然就闹到底。

肖虹小心翼翼赔着不是，对方却不依不饶，搞得很多想理发的顾客都不敢进门。

以前在游戏城上班，这样的人肖虹见多了，游戏城是风哥的场子，没人敢闹事，一般给几个游戏币就打发了。可自己一个女人，没有背景，只能任人欺负，最后赔了对方三千息事宁人。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到难缠的主儿，以后小心点就是。

可是肖虹却错了，有些事不是你小心就行的。

几天后有位男士前来理发，说要理个寸头，理完后嫌不满意，让肖虹给刮成光头。

肖虹照做，最后男人闹了起来，说我要理个好看的发型去约会，你却给我开最个光头，怎么见人？无奈之下肖虹赔了对方一百块，对方还叫嚣着，要不看你是个不姑娘，早把你手打断了。

这才开门一个多月，就遇到两档子这种事，权当自己倒霉吧。同时她也认识到无依无靠的自己有多难，要是自己有一个靠山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受人欺负。

那天晚上临近关门，一个喝了酒的男人闯进理发店，说要剪发。忙了一天肖虹让员工先下班，自己亲手主刀。理发的过程中，男人手却不老实，时不时在肖虹腿上摸一把，或是有意的碰她的胸。

肖虹火了，说你干吗？请你尊重一点。

男人来气，哟，装什么纯，开理发店不就是做那种生意的吗？多少钱，你开价。

说完男人掏出一把票子摔到桌上。

肖虹说对不起，你想歪了，我的店只做美容美发。

嫌钱少是吗？男人又掏出一沓钱。肖虹扔下剪刀说，对不起，请你离开。

男人大火，举起椅子就砸，店里只剩肖虹一个女生，吓得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店内满目狼藉，偷偷报了警。派出所的警察前来作了笔录，第二天抓到了人，对方却说自己喝多了酒，肖虹是卖身小姐，由于价钱没谈拢，他一时冲动砸了东西。

他愿意赔偿了事。

警察也在一边说，这事算不上大事，你们商量赔偿算了。无奈肖虹接受了对方的赔偿，两万装修费用，再加一万算是损失。

夜深人静，肖虹坐在店里伤神，她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自己？电话急促的响起，响了好久她才接起电话。

一个低沉的声音，要我帮你解决他吗？

肖虹严肃地说，谢谢，不要！如果你敢乱来，你将永远见不到我。

她只想做个普通的女人，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涉及自己心爱的人，她不想伤害无辜。

肖虹操起电话打给李镜，这是她认识的唯一的警察，她想也许警察能给她一点建议，当然如果再能给一点小小的保护就更好了。

两天后李镜给她回了电话，他说对不起肖虹，我帮不到你，你得罪了一位你我这种小人物都得罪不起的人。

肖虹是聪明的女人，刹那间想起梅姐的话，一切已然明白，那的确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也许真的该离开宁城了，不过我会回来的，为了心爱的人，我一定会回来。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身为警察的李镜感到万分羞愧，可他确实无能为力，有钱有势的梅姐有一万种办法折磨肖虹，而且从法律层面还找不到任何违法证据，就算他是警察，又能如何？

警察李镜只能默默地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