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真正的分开之后,我才品尝到思念一个人到底有多难熬。高中时代我和宁萌见面也不多,但至少我知道她和我在同一所学校,我和她是如此的近,我的心是满满的。上了大学之后,距离产生了真正的失落感,我的心是空空的。仿佛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如果非要给那种感觉一个定义,我只想到四个字,失去灵魂。

相比高中,大学的生活让我有了更多的自主性。除了学习,多余的时间我可以自己安排,可是那些空出来的时间,我却无所事事。除了专业的学习,我不想参加什么业余兴趣社团,坐在图书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想我是病了,而宁萌是我的解药。

在学校附近有一家小小的车票代理售卖点,那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月,平时我很少出校门,那天和同学去外面买东西。看着那间小小的售卖店,我忽然萌发出冲动。

我走进代售点,问那位坐在铁栅栏后面的中年阿姨,去重庆最便宜的火车票多少钱?

她对着电脑敲打后对我说,85 元,K134 慢车,每天晚上十一点五分开车,第二天早上七点到,要吗?

大学里我省吃俭用,85 元我到是承受的起。于是在一个周五,我买了一张去往重庆的车票,当然事先我没有告诉宁萌,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绿皮火车,在深夜驶入站台。稀稀疏疏人如同漏网的鱼儿,钻进长方形的避风港。

车厢里很安静,由于不是旺季,空位很多。人们多是疲惫的面孔,或坐或躺或趴着睡觉。我想这些选择深夜坐火车的人,应该都是有故事的人吧?

火车很慢,像一匹老马车晃晃悠悠,窗外是漆黑的沉睡的夜。那种感觉,就像在坐时光机穿越某个时空。我毫无睡意,站在车厢的连接处向外面张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偶尔有人过来抽烟,面无表情,宛如深夜里游**的魂。有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子把烟盒伸到我面前,来一根儿提提神?

那是我生平头次抽烟,很呛,但还好没有流出眼泪。小伙子年少老成的语气,坐火车要学会抽烟,不然时间太难熬。我不置可否,谢谢他的好意。

我记得只是坐在位置上打了个盹,睁开眼,窗外已有阳光。广播通知马上就要进站,我竟然觉得慢车是如此的快。

出了站台,我找到去宁萌所在大学的公交。车上的人仿佛仍未睡醒,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中。在大学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我拨通了宁萌宿舍的电话。

那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比我坐了一整晚的火车还要漫长。当宁萌从马路对面走向我的时候,我确定这是场梦。

她激动的钻进我怀里,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说想给你一个惊喜。

傻瓜!宁萌在我胸前打了一拳。走,我带你去吃早餐。

重庆的早晨,雾气蒙蒙,整座城市如同仙境。我不知道早餐的抄手也会放那么多辣椒,辣的我眼泪汹涌。宁萌说笨蛋,慢点吃。

爱屋及乌,因为宁萌,我爱上了重庆这座城市,它与宁城、我上学的西安,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我常对宁萌说,重庆就是一座梦中的城市,而你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喜欢重庆的高楼大厦,喜欢重庆潮湿的石板路,喜欢软软的重庆方言,喜欢泼辣的火锅……上大学四年的假期,我几乎都是在重庆度过的,连我学校旁边车票代售点的阿姨,都和我熟了。每次我一出现,她都说去重庆是吧。K134 那趟绿皮火车,我不知道坐了多少次,仿佛它都成了我的老朋友。我一共攒下三十六张车票,那是我大学四时逝去的青春,是我和宁萌爱情的见证。

大四之后,我开始在西安一所医院实习,这是系里吴教授推荐的单位。吴教授是我们学校德高望重的老师,是医学解剖方面的知名专家。本来我学的是有关呼吸道的学科,吴教授说我很有灵性,收我为门徒。要知道很多人想做吴教授的门生,他都拒绝了。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吴教授看中我什么,从大二开始,我跟随吴教授开始专攻解剖。

其实对于未来我并不像同学们那样紧张,毕竟我从小在宁城的医院长大,再加上大学专业,毕业之后回到宁城打份工作并不太难。父亲医院的老院长,都早早给我打个招呼,说毕业后去医院工作吧,医院现在就缺少年轻的专业人材。但吴教授又希望我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如果只是做一名普通的医生,实在浪费。

为了宁萌,我的选择是毕业后回宁城。当然我还没有时间向吴教授表示歉意。实习的生活是很忙碌的,尤其是我们这些实习生,每天跟在医生后面,一堆的工作。

原本每月去一次重庆,因为实习都搁浅了,还好我们即将毕业,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与我和宁萌重逢的日了越来越近。那天医院的林医生带领我们解剖一具尸体。那是一位喝了农药自尽的农妇,很难得才取得家属同意进行解剖。林医生认真负责对我们讲解,人体中毒后各项器官的症状。忽然之间,我的手机响了,刺耳的铃声让我十分尴尬,我匆忙按下挂断。

我用实习工资买了一台二手手机,除了和宁萌发短信,几乎没有它用。刚才是个陌生的号码,所以我直接挂断了。林医生看了我一眼,继续讲解。

手机又响了,我不得不说抱歉,跑到解剖室外接听。

你好,请问是庄先生吗?

你好,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正在忙。我急切地说道。

我是云南警方的,你可以叫我赵警官,宁萌是你女朋友吗?

对,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你有时间来一趟云南吗?赵警官的声音很沉稳。

我万分紧张,宁萌曾说过要去云南实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赵警官说小庄,请不要激动,电话里说不太清楚,方便的话你来一趟吧?

我想肯定出了大事,不然警察不会让我亲自去一趟。心急如焚给林医生请假,他是吴教授的门生,算是我的师哥,碍于吴教授的情面,他说去吧,注意安全。

我仓促回到学校,收拾了两件衣服。车票售卖点的阿姨问,又是老样子,重庆?

我说云南,最早最快的一班。

火车飞快,我无心欣赏窗外风景。心中只有一道声音,宁萌,宁萌,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