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被泄漏的基因检测报告
当安琪拉到达旧金山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偌大的机场大厅冷得像一个冰窖，因为走得匆忙，只穿了一件衬衫的安琪拉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把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减少热量的散发。
真是见鬼！安琪拉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无疑令正在遭受超级流脑威胁的美国人民雪上加霜。太平洋的寒潮从旧金山南下，美国逾30个州发布寒潮预警，局地最低气温打破了近一百多年来的低温纪录。有专家分析，这是受一种叫“北极涡旋”天气系统的影响。
她加快了脚步，许是觉得还不够快，又小跑了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去处理一下。刚下飞机，她收到了艾德基因检测机构的信息，她和养父的DNA报告已经完成，她需要赶在晚上8点半前到检测机构，否则只能明天再去了，但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幸好卡翠娜说来接她，现在已经到了停车场，否则这种时候想要在机场打个车，简直是天方夜谭。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不错，这让正饱受着寒冷侵袭的安琪拉觉得心里暖暖的。
在安他敏的治疗下，卡翠娜康复得很快，她原本三天前就能出院，不过安琪拉给了她一个特别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她硬是赖着多住了几天院，幸好赶在安琪拉回来前终于办妥了。下午才完成任务的她，刚刚办完出院手续就直接从诺菲医疗中心赶过来。
安琪拉穿过空旷的机场大厅直奔停车场，口罩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幸好停车场的车子并不多，她一眼就望见了卡翠娜停在西北角打着双跳的红色福特。
“怎么又回来了？听说旧金山机场马上要停飞了。”卡翠娜看着安琪拉冻得发紫的嘴唇，把暖空调调到了最大，“现在的旧金山乱透了，你在中国会更安全些。”
“我必须回来，卡翠娜。”安琪拉扣好安全带，指着手机上的地址，“先去这里。”
“艾德基因检测机构？这不是刚刚新闻里播报的那家客户数据遭到泄漏的公司嘛。”卡翠娜看着手机屏幕嘀咕了一句，“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拿份报告——咳，咳，咳。”安琪拉猛咳了几声，她被凄厉的冷风呛到了，“你刚刚说什么，艾德基因数据泄露？”
“是的。”卡翠娜回答得漫不经心，她打了一个大右转，驶上了高架。前面的路很空旷，路面上行驶着零星可数的三五辆车，在她前面10来米开外的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行驶得有些不太稳当，在相邻的两个车道间不停地来回穿行。为了行驶安全，卡翠娜只能放慢速度，小心地跟在后面。
“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还有闲情来玩漂移？”安琪拉有些急不可耐，她看了一眼手表，已经7:55了，从这里到艾德检测机构，至少还要半个小时，好在现在没有堵车的困扰。
“安琪拉，有点奇怪，前面的司机好像出了问题，会不会是超级流脑？”这几个月来，因为司机突发超级流脑造成的交通事故每天都在发生。
“嘭——”一声巨响，那辆车子失控地撞上了高架的防护栏，剧烈的撞击冲破了坚固的钢筋混凝土，车身有一半悬在了外面。
卡翠娜向右猛打了一个方向，靠边停下。她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然而电话里的声音告诉她，救援人员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并希望她能留在原地，保持联系。由于出事的白色小轿车整个前车身都悬在高架外，安琪拉她们虽然焦急，却也无法对司机采取任何急救措施，只能待在车里等待，外面实在太冷了。
安琪拉看一眼时间，已经8点，今天是赶不及去拿报告了。她对报告的结果非常自信，她和养父一定不存在任何的血缘关系，急着去拿报告，不过是想要尽早用科学的结论堵上媒体的恶意揣测。
“听会儿新闻吧，你刚才问的艾德基因检测机构数据库泄漏的事情，闹得还挺大，应该有电台在播。”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卡翠娜打开了收音机，调着频道。
“各位听众，就在刚才，一份艾德基因检测机构的客户隐私信息在网上传播，有网友发现，时下大火的安迪·博加德在半年前做过一次亲子鉴定检测，结果显示该小孩与安迪·博加德的亲子关系达到99.9%。”主持人用极快的语速播报着新闻，像是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机，“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啊，七年前宣布出柜的安迪·博加德竟然有了一个一岁大的私生子，这个丑闻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他的唱片销量造成影响。”
“天呐，竟然没有！根据实时数据显示，这家伙的数字唱片的购买量，在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里竟然呈现了激增。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主持人用一种更加夸张的语调回答着自己抛出的问题。
“真过分，竟然把别人的隐私当做吸引听众的卖点。”安琪拉有些愤愤不平，她对这些娱乐八卦一向不感兴趣，但几天前的遭遇令她对安迪·博加德产生了同情。
“金钱是个魔鬼，它能唤醒沉睡在人类心中的同类。”卡翠娜秀眉微蹙，指着收音机说道，“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为这次数据泄露而饱受困扰。”
安琪拉看着卡翠娜，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特别认真。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因为相似的价值观和立场，令她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得很好。
“救援队的动作可真慢，再等下去真怕司机扛不过去。”卡翠娜有些不耐烦地敲打了几下方向盘。安琪拉觉得，今天的卡翠娜比以前急躁了些，超级流脑疫情之下，人们的心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收音机里的男主播依旧保持着亢奋的声音：“最新消息，在艾德检测机构泄漏的信息中，又有新的发现！前段时间在实验室被害的顶尖脑神经科学家艾伯特教授被证实与其养女安琪拉存在亲子关系。其养女安琪拉在一周前到艾德检测机构做了亲子鉴定！这无疑为之前媒体的猜测增加了真凭实据……”
卡翠娜赶紧关掉了收音机。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安琪拉说的要去拿一份报告原来是她和艾伯特教授的亲子鉴定。她听到安琪拉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一个被困在身体里的小怪兽正在奋力挣破枷锁。
“这怎么可能？”安琪拉扭身拽过扔在后座的包，扒拉出手机，她拨通了威廉的电话。威廉是她的高中同学，现在在艾德检测机构实习，这次她就是委托威廉为她做的检测。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威廉，请你诚实地告诉我，我和父亲的亲子鉴定的检测结果到底是什么？”安琪拉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
她需要得到一个证实。
“安琪拉，你冷静一下，机构有规矩，我们不能口头告知客户检测结果，你需要亲自来取报告。”电话那头的威廉声音中带着为难。
“别开玩笑了，威廉，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的检测数据，还有必要跟我隐瞒吗？请你马上告诉我！否则我会立刻起诉艾德！”安琪拉丝毫不给威廉拒绝的机会。
她的心跳在加速，喉咙发干，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99.9%确定！”
“嗡”地一声，安琪拉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裂一般。她如此信赖的养父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连最后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相信养父的信念在顷刻间轰然倒塌。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温文尔雅的父亲竟然真的是一个强奸犯！
卡翠娜看到救援队终于到了，立马启动了车子，她要立刻把安琪拉送回去，安琪拉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平复，可是送去哪儿呢？艾德检测机构已经没必要去了，自己的家里正作为隔离点，隔离着她的家人。
“去实验室！”安琪拉像是看穿了卡翠娜的心思，给了她一个简单的指令。然后车里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卡翠娜停车进去买了些食物。她没有征求安琪拉的意见，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时间再来看望安琪拉，她担心安琪拉这样的状态不能照顾好自己，而旧金山这些日子营业的超市越来越少，物资明显开始紧缺。
“差点忘记，我得去一趟诺菲医疗中心。一个手提包拉在病房的储物柜了，真是太大意。”卡翠娜自言自语地说道，刚才在便利店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你让我带的东西还在那个包里。”
“为了帮你偷到安他敏，我硬是求医生让我多住几天的院，护士看这个药看得可紧了，今天要不是一个冒失鬼撞倒了一辆换药推车，恰巧被我看到，趁着混乱偷偷捡了两颗，你交给我的这个任务还真是很难交差。”卡翠娜边开车边碎碎地念叨着，试图转移安琪拉的注意力，她察觉到安琪拉的状态非常不好。
“想起来真是神奇，他们只给我吃了一粒安他敏，所有症状竟然都减轻了，这次安他敏通过世卫组织的投票，真是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明天安他敏就能用于临床，超级流脑这场疫情终于可以结束了。”
“只吃了一粒安他敏？”原本沉默的安琪拉突然问道，她看起来很严肃。
“是的，只有一粒，不然我也不用等这么久才偷到药了。”卡翠娜叹了口气，“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下来。”
她把车停在诺菲医疗中心病区正对出来的一个空车位，运气不错，刚好有一辆车开走。然而只是一瞬间的交汇，安琪拉瞥见了车上的两张脸——威尔和夏楠。
她认识这辆车，就是那天威尔撞倒她的车，边上坐着的是夏楠。安琪拉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利索地从副驾驶室挪到了驾驶座，幸好卡翠娜没有拔走钥匙。安琪拉立刻启动车子，跟了上去。
威尔开得很快，蓝色的车身在夜晚的公路上风驰电掣，留下一道蓝色的幻影和发动机的轰鸣声。
安琪拉猛踩油门，120迈、130迈、140迈，车子开始发飘，安琪拉抓紧了方向盘，但是前面的蓝色车子丝毫不给她任何逼近的机会，距离正在不断拉大。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着铃声，干扰她的注意力。
她要追上去！问问夏楠姐，不，按照媒体的报道，夏楠是她的亲生母亲，现在她相信了，她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琪拉把油门踩到了最底下，卡翠娜的二手尼桑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车身开始晃晃悠悠，阻止着安琪拉更加疯狂的举动。
真是可恶，她奋力地捶打方向盘，胸腔里憋着的一股子火窜得她胸口疼。
看着蓝色车子从视线中消失，安琪拉感觉到含在眼眶里的**已经不听使唤地往外涌。
她颓然地靠边停下车，看到刚才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上有6个未接来电，都是卡翠娜打来的。安琪拉回拨过去，却发现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