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爰姐儿

话说在李惟仁家,云头僧叽咕了一件好事,两人当下结为了联袂之好,又是甘言脆语,赘词不断,耽搁了好些时候。其时,宫壶至晓,两人交手告辞,云头僧自小厮领着,寻了个当儿,从李府大门溜了出来。一路里巷坊厢七拐八拐的,竟直至了西街来。抬眼望去,虽是晚了,但这条街并不寂寞,或是寻花问柳之人,或是市棍穿窬之流,你来我往,没有肩摩毂击,却也三五成群,灰寂寂的天空冷月斜着眼瞧了,这些个人心中自在热闹。

云头僧走走停停,又是与些醉饱无态之人撮科打诨,又是与些舍隅铺尾的叫化子嗟呀喝喝,斯时,稍一侧耳,听得一湫溢处一位满脸污垢看不出年龄的小子正眉飞色舞的向他周围的许多乞丐讲着什么,“那怪物啊,足有两人般高,脑袋像是猫,身体像是猿,身上却是没有毛,长着一根根短而粗的铣棘,脚掌也是出奇的大,踱起步来时而轻盈如鸿毛,听不见声响,时而重如泰山,轰隆隆震地耳朵痛……”

云头僧凑上前去,问道,“瘪老六,又在海吹着什么呢?”

那讲话的停住,回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从来不吹的!”

在旁一不相信的叫花子亦道,“世上哪有这般的东西?是你胡诌的吧?”

瘪老六道,“你等不如我见识多广,就说我胡诌海吹!”

云头僧道,“你见识多广?那你知道最近杭州出了一件怪事吗?”

瘪老六扬起下巴,道,“这有何不知,恐怕我知道了更多的你还不知道呢?”

“那你说说。”

“你说的不就是那癔症吗,人多不敢言,可是我瘪老六江湖兄弟四通八达的,没有什么不知道,比皇上那锦衣卫还厉害呢。”

一人催道,“别吹了,快说说那癔症是怎么回事?”

“癔症啊,就是一睡不醒。”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了啊。”

“嘁!”

瘪老六道,“且慢嘁我,我知道这其中有一个大阴谋,只是不能随便说。”

“少唬我们。”

“哎,那我就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们,那不是普通的病症,是有人故意下了药的!”

一人问,“故意?为何呢?”

“那能为何,江湖恩怨呗”“是什么江湖恩怨?”

“你们都说我吹,我这下偏不吹给你们听!”

“瘪老爷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瘪老爷见多识广,我们都知道的。就是这云头僧,少见多怪,不知道瘪老爷的底细,就在这里瞎评论!”

瘪老六听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讲了起来。云头僧适听那言,便摇摇折扇走开了,轻笑一下,这样一些人,说的话多是半真半假。瘪老六前面讲的兴许是真的,后面“不吹给你们听”云云耽搁,兴许就是乘机在心中杜撰着接下来的故事呢!

云头僧又是一路心里瞎盘算,嘴里瞎呼应,慢慢踱着,却是不知如何就走到了秦淮河边,那时,金吾弛禁,漏声憨憨,月照长街,紫骝雕毂,红袖妖姬,双双来去,娇冶浑如玉。正是“一派笙歌何处起?笑语徐归华屋。斗转参横,暗尘随马,醉唱生平曲。归来倦倚,锦衾帐里芬馥。”云头色醒过神来,左瞧瞧右瞧瞧,冷不丁一娇吟吟的男音叫道,“云头僧,好些日子没见了,又是将我忘了罢!”

云头僧一瞧,崇杠大牖怡红院前正立一油头粉面的男子,而其身形婀娜娉婷,又着了令衣,夜风轻拂,恍惚一看都认作了女子,他媚笑起来,道,“我道是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呢,原来是爰姐儿啊”。

这陆远最喜欢云头僧唤他爰,他嗔颜道“才多久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可见你前些日子对爰爰儿说得话都是哄人的。”

云头僧小眼珠定定的瞧着,上前来道“没有,我哄谁也不会哄你啊!”

爰姐儿趋几步自往他怀中蹭,变了细言软语,道“这些日子上哪了,怎的也不见你来看我?”

云头僧婉转让开,一边拉了爰姐儿往里边走,一边脸上又更是笑得殷勤,道,“大丈夫的事可追溯啊……”

爰姐儿并没有发现他的刻意避让,只见了他一张不好看的脸笑得暧昧,心下欢喜,道“那就追啊。”

“说来话长啊……”

“那就说啊”云头僧低下头瞧了爰姐儿粉刁玉琢的脸,眉里目里尽是俏皮熠熠,心里可惜,这样一张俊脸能迷了多少风流佳人,他却入了这龙阳之道。而鼠嘴里是另一番话,道,“好啊,今晚好好地跟你说说!”

说话间,二人已穿过了人流,到了房前,房门并没关,而里边的桌上尚有两杯温酒。可见爰姐儿是接了客人,在窗前见了底下云头僧路过,匆匆跑出来的。赶了客人,连房门都不及阖上。他爰姐儿是这里的头牌,自然可以有这般的娇肆,只是让人不解的是,为何他这鼎鼎头牌却对云头僧这等面目丑恶身份卑猥之人痴心绝对这般。

要说两人不是青梅竹马,相识也是平平淡淡,他爰姐儿作为教坊司乐伎,云头僧不过是他每日接待的一些缙绅纨绔之流的跟班而已,平时见得多,却也极少说话。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云头僧来往都要与爰姐儿细碎说上几句了,或是贽言戏谑,或是假言问候,渐渐地这爰姐儿却就觉出了云头僧的与众不同来了。或是闺房里尽是些虚心冷气,才是臂盟神盟,刺臂递巾的人,隔上几旬就是五日为期,六日不詹,杳无音信了,而云头僧,今天随了这个来牵头拉线,明天随了那个来承应呼和,隔三差五就能见到。

流年更序,在爰姐儿这儿的风流佻达变了几茬,而他们身边的人云头僧却经年不变。当有院里的姐妹儿打趣问起爰姐儿,“三千弱水为何独取这一浊瓢?”爰姐儿道,“人世间的情情爱爱那能说得清呢,魔力都在说不清的那部分里呢!”他捻着白凤扇子,懒洋洋支着下颌,眼里没有远处近处,只嘶嘶有爱的火光。

当下,爰姐儿换了杯子,又给云头僧斟下了一杯,对膝而坐,道“这些日子我又攒下了些珠宝什物,待会儿你走时拿上,去做你那大生意!”

云头僧听了,心下一噘,自己当初不过酒食之费告罄,随口扯了个谎问她要些银两聊以济虚,道是借点钱做做生意,打打关系,以便能将他赎出来。他却当得真真儿的,隔三差五塞了他朱钗宝玉,还能介绍了些阀阅高门与他认识,这以后,便是他夤缘赀利最大的门路了。那与李家道去的生意便是少不了他的撺掇。

想到这,掩下其他心思不说,他问道,“杨都使可曾来过了?”这杨都使便是那给他生意之人,相识是因为这爰姐儿曾设过了一卜局,当时杨都使还是杨副都使,他掷筮而下,落于甲子,云头僧道,“甲子,吉”因当时所用为六壬卜法,占解推测,在人自悟,很难言传,杨都使并不觉得爽心,所以当下又测了字,援笔在手,因想到这是在妓院,便出了“合”字,云头僧道,“人人一张口,意思是养活很多人,这字测得杨副都使是将要升官,福荫一方百姓啊!”一个晦暗的念头却得到了一个惊喜的结果,杨副都使洋洋自得,又是出了几字,玩了几轮,结果靡不称心,后来又果然升了官,于是两人便是时节令日,宴会馈问不断,交手相接,嘴里亲亲之谊不绝。

这青玉峰袭击梅采薇等人的事失败后,杨都使马上便想到了云头僧,这样一些人,为钱而钱让他六亲不认,为权而权让他胆大妄为,为名而名让他巧取豪夺,心眼手段儿贼多,办事伶俐又最不为锦衣卫所注意,比起自己四处去寻那高手,夺那宝决,方便多了。

爰姐儿答道,“来过了几回,还给了好些东西呢”说着,就迎着窗幔似的摆了腰肢,至一榆木朱柜前,一一拿将出来摆与云头僧看,绳穿匣开,满目灿然,这杨都使既无妻眷,也没什么戚畹兄弟,平素的花费可不都在这狎妓饮酒上了嘛!

云头僧瞧着,手里摸着,心中雀跃。又问“可曾有其他人来过了?”这样问着是想着爰姐儿是否又寻着什么生意门道了,或是有着什么热闹帮闲处,爰姐儿却道是关心吃醋的问法,佯装生气道,“我这有什么人来与你有何干系,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每天人来人往。”

云头僧无暇顾及他的心思,问道,“可曾听得什么热闹?”爰姐儿见他不是想象中的来哄他也没在意,自随了他的话头走,当下认真想起来,果真想起了好几样的趣事笑话,就一一去与他讲。红烛曳曳,香烟氤氲,暧昧的朱栏纱幔。一个有情,一个无情,当真是‘落花满满当当的热腔心思尽付了浊泉冷流去’。

或是冥冥力量的纵容,煌煌春光,尽拢了李府的府苑去,堂后之堂,台前之池,后又有假山,老树森立,绿叶亭亭,红花艳艳中引曲水之上又有一榭,名“承明台”,幽閟自静,隔水自赏。其中置了一石桌,质厚白莹,石桌上有一小瓷盆,盆中有水,清亮照人,水中又有花鱼三尾,赏来朱色如腥血,白如银,翠而碧,斑驳如玳瑁,透彻如水晶,还有一尾上带有金银管,可谓了盆盎间奇物。

这时,李惟仁正与夫人围着那石桌,赏着鱼,谈着话,旁观觉来多惬意。当下两人将日常的一些闲话叙了,突然,李夫人蹙然一声叹息。是的,她是想起了尚还独自守着空府的女儿,任这锦绣华苑彩色类生,心中堵着,一色也入不了自己的眼。李惟仁没有注意,自是心中思忖着一事,稍顷,他道,“我与你说件要紧事”,李夫人抬眉,息待后话,李惟仁道,“前几日,那云头僧来寻了我。”

“云头僧?”李夫人讶然,虽然不认识,但她道,“你不是最烦那些游僧道士吗?怎的他寻你就成大事了。”

李惟仁眉头一挑,道,“夫人有所不知,且听我与你道来。”随即将前几日云头僧于书房内说的诸事细细道出。帮汉王办事,那赚头是肯定少不了,又是在自家人面前,李惟仁不禁洋洋得意,毕露于形。

几段话末了,李夫人听了的心绪却是与他默然相反,她冷脸道“你忘了教中的规矩吗?”

李惟仁回道,“没忘,可是这教主已多久没理教务了?都是这东南西北四个教司管着,我作为这教中司南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吗?”

李夫人听了这最后一句话不禁觉得吃惊,她问,“如果教主知道了怎么办?”

李惟仁小眼灼光,看向远处,道“不会的,他现正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来管我们?”

后续无声,李夫人正定定的盯着自己的丈夫,目色捉摸不透,良久了,她道,“李惟仁,你是要背叛教主吗?”

李惟仁一骇,“我只是做我的一点小生意,何来叛教之说?”

李夫人又问,“那为何要违反教中的规矩?”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李惟仁见夫人如此铤身正色,难以理解她的心思,低下头叹道,“夫人啊,这样的生意不做就再也没有了。”又抬起头似恳求道,“只要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李夫人偏过头躲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得到希望的解释,她黯然道,“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李惟仁怒了,倏然站起,道“教主这些年闭关养伤,教务荒废,这妩月教的名号江湖上还有谁知道,想叛教的人多得是了。”

李夫人失望的摇摇头,目色深深地瞧着丈夫的肉脸,忧心缓道“什么教务荒废,什么妩月教的名号没人知道,是你李惟仁见利忘义了”李夫人的声音渐渐变大,“是你忘了妩月教,忘了自己的身份!”

最后了两句掷地回声。这些年来自己见了他每日眈眈逐逐于一些毫毛析利,在一些仕宦贾客之间甘言媚笑,沾沾自喜,恐怕早已没了妩月教的心了。

李惟仁冷哼一声,度至亭边,道“我忘了妩月教?我这些年为妩月教做的事还少吗?如果不是我,妩月教早没了!”的确,若没他赀财千万,在教主不理教务之后,妩月教的向心凝聚力又在哪?恐怕很难说。江湖传言,妩月教教徒个个身怀绝技,异于常人,其实也就是意味着其中鱼龙混杂,毫无派系渊流可言。

李夫人回道,“如果你没忘了妩月教,就不要做违反教规的事。”

李惟仁转过来,俯身向着夫人,一张厚唇鼓动如簧,道,“你以为我做这生意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妩月教,是为了妩月教的发扬光大!”

李夫人垂下眼不再做声。毕竟自己的丈夫,难道还非得质疑自己的丈夫吗?李惟仁继续道,“你以为我愿意揽这么多麻烦事儿吗?谁不愿意在家喝喝酒,赏赏花?如果不是为了妩月教,我会……”话没说完,听得岸边一声叫唤,“老爷,姜书桓找到了。”

李夫人一听,也无意再听他说那许多了,疾步越过李惟仁,两步三步到了那喊话的于都管面前,急急问道,“人呢?”

于都管喜形于色,主子的高兴便是奴才的高兴,他回道,“人没随来,只托了一封信,给小姐的。”

李惟仁这时亦已追到了夫人身边,道“找到了人不把人绑来,一封信有何用?”他不同于夫人的渴盼,而是恨不得马上给姜书桓点颜色瞧瞧。

于都管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又有点揣揣,道,“人没找到,只找到了一封信!”原来在寻人的时候,有一雉童找了他递给他一封信,道是一个叫姜书桓的给他家小姐的。这于都管一看,找了这么久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一下突然有了一封信兴奋不已,立马跑回来禀了。

当下李夫人听了于都管的话,心下一冷,他或许是急于邀功才早早的吆喝找到了的,却是把夫人的心折腾得好一番。李惟仁伸手夺过信,将要拆开,李夫人一声道,“这是给女儿的信,你不能看!”

“女儿的信为什么我不能看?”刚说完,李惟仁想到了婚礼那天女儿的表现,是的,女儿不仅是长大了,眉里目间更是有他的影子。一想到了他,李惟仁心里便生出一股敬意,于是,也不再强迫了。他将信递给都管,对了他道,“你亲自把信给小姐送去,问她有什么需要就回来跟我们说。”李夫人接着道,“让她一定要回来!”她急切地想看看女儿如何了。

这于都管在李家干了五六年了,虽说不是很聪明,但跟了李惟仁这么久,混世道也算是游刃有余了,大祸不沾,小便宜占不少,那婚宴中的云头僧便是他收了银子放进去的。当下他正紧赶慢地去送信,但也是费了半日时辰才到的李玉橖的新府院。那府院是李玉橖当初特地挑了的偏僻之地,样式古拙,也不大,司院洒扫阖共起来才四五人,所以李都管被请进府中时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无人烟。

到了李玉橖面前,递了信,喝了茶,又将家中老爷夫人的话传了。李玉橖思忖了让回明日回去,因为当下回去恐怕已经很晚了。都管细细瞧了小姐的模样,回去以便应付夫人问起小姐的近况,然后又是一趟紧赶慢赶的。但是夸父也没能追上太阳,天已黑尽了,而偏僻之地只行了未半。榛莽曲径,夜风啸歌,最是容易出事故的了。果然,当晚的李夫人就没有等到于都管的回话。

弄青梅,凭短墙;骑白马,傍垂杨。说起这李玉橖与姜书桓,可谓渊源流长。他们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而李惟仁的父亲和姜书桓的母亲亦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在李惟仁尚未出生之前,两家茅茨骈列而居,蔬夤瓜缘,日食夜酣,不分你我。那天,两人的爷爷喝了几杯浊酒,悠然见了南山,豪气生发,一句话就给孩儿们定下了姻亲,意欲世代相好,成就一段高山流水般的美谈。

而李惟仁长大之后,承了衣钵,当上了妩月教大司南。其实这是他的父亲并不愿看到的,过惯了田园生活,江湖风雨追逐显得那般无聊。所以事先连武功都没有教他。可他非要做这个司南,还另辟蹊径以资财的方式获得了大家的支持。而那个时候他的双亲皆已去世了,所幸没有看到。更幸运的是也没看到他是如何拒绝了姜书桓的母亲。斯时,他已坐拥千万资产,数百教众为首是詹,自然不愿娶一个村妆庸质的女子,加之又认识了教中的也就是现在的李夫人,劲装束身,风采凛然,那是他曾梦想过的武侠气了。便下定了决心悔婚。于是他携了些纻丝果品到了姜书桓家的茅茨,道了一句“亲亲之谊,延以下世”,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两家友谊长存,姻亲之事让我们下一代去承应吧。

姜家人那有什么办法,就随他去了。后来有了李玉橖和姜书桓,不似上一代那般,他们只因了姻亲这一缘故,情窦初开,红叶往来,鱼雁传书,尽了那浪漫之事。可是后来,那姜书桓不知是少年心性还是怎的,对李玉橖不再那样的热心,而李玉橖竭尽包容理解,直至了这大婚之日,他竟出逃了。

当下那给玉橖的信中是这样解释的,“不是谁偏离了谁的轨道,而是突然之间的彻悟。”简白的话语最是道尽无限的意味。玉橖弄不明白这个中意味他是那一种,但是其他几句她都看懂了,就是他已了了她们之间的缘分,让她好好生活,他不会再回来了。李玉橖挐了这信,思忖了一夜,第二天,便启程回了自己家。

其时,她正与父亲母亲一起了,在那承明台中坐着,临流映照,光景青幽。岁月晓风,波细碎语,李夫人听得了玉橖的意思,问道“书桓不再回来了?你也不寻了?”

李玉橖道,“是”,这时她已没了婚礼时的朱唇粉面,一双冷幽幽的眸子盯了盆盎间的鱼赏,竟有别于粉雕玉琢的另一番美丽,看那并不精致的塌鼻和扁脸,有别一番的领略。

李夫人又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呢?”这是当下最实际的问题了。

玉橖道,“我搬回家来,侍奉你们。”

“你不能一辈子陪着我们啊,你……”

李夫人欲言又止,忧心悄悄,本想说总要嫁人的,可是这样子的情况怎么嫁呢?李惟仁自知她的心绪,接着道,“这件事总要有一个说法,时间久了谁都会怀疑的,而且你一个大家闺秀,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不给一个拿得上台面的说法怎么说得过去?”

李玉橖道,“就说姜书桓死了。过几天我们就把他的丧礼做了。”

李惟仁一惊,这说法虽然听来有点荒谬,却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啊,婚礼之时也曾说过姜书桓病笃,这时死了也没什么奇怪的。赞成道,“好,他向来也没什么勋戚兄弟,正是这样办合适。”李夫人听了,心中尚有许多个“可是如果”,谎言总是有很多纰漏要补的。可是她并没作声,因为当下又哪能顾得了这许多呢?“可是如果”且待来时再去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