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愿离别，只是不愿再伤害
很多天以后，周程才回到以远。这之间，卫晓娅也陆陆续续地打过几次电话，他只是推托说是回家看看。
再度相见的时候，周程同卫晓娅之间却又变得拘束了起来。同几天前他离开以远之时相比，他就好像是又变了个人，好像是重新回到了刚相识的那个阶段。卫晓娅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上回吻了他一下，才让他显得这般尴尬的？但她却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周程又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
下班之后他早早地回到了公寓，这在卫晓娅看来倒是有些沮丧的。她记得，以往这个时候她总会和他们兄妹俩聊会儿天再走的。可是，现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陈姨来敲了他的门，她和儿子张新一起上来了。
张新给了他两张照片，道：“这是他们的照片，这是他们很早之前登记信息时候用的。我问过了，大概应该是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吧。这些年的时间人可能改变很多，他们现在也肯定会比照片上的人显得老一些，但是我想还是拿过来给你看一下，多少算是个希望吧。有个照片找起人来总会容易些。”
“好，谢谢，”他接过照片，看到上面的父亲母亲那个时候还是那样年轻，不禁又感慨万千，“谢谢了，真的谢谢！”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决定去刊发寻人启事了。
他最终还是去取出了养父留下的那笔钱，然后在当地几家比较大的报纸上面刊发了寻人启事。他不怕他的父亲母亲看不到寻人启事，他只怕他们看到了以后不和自己联系，他怕他们还在为二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自己。他最怕的只是，他们故意躲着不和自己相见。
他想在以远再呆上几天，报纸那边一有消息了他就动身离开。对于以远，他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但其实，他只是不想在这里，继续面对卫晓娅，不敢面对她对于自己的情意。
“过两天我可能就要离开了。”回到饭馆的时候他随口说道。
“啊？为什么啊？”卫晓娅有点惊讶。
“你不找爸爸妈妈了？”卫和辉也走过来问道。
“正是因为找才要离开，”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我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了，等两天要是还没有消息，我就去市里头找，我不能再在以远等下去了。”
“哦，”卫晓娅听罢默默地低下了头，“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周程没有答话了，他只是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说过的每句话都必须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一个不留神，他就有可能伤害了她。
“不说了，来客人了。”他不敢直面问题，赶紧转移了话题，然后拿起本子过去点菜。
但即便不说，这样的举动依然是让卫晓娅觉得难受。自己才刚刚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却就要离去。她没有觉得周程伤害了她，可只是觉得内心难受。
“哥，我不舒服，回家去休息了。”她一个人沮丧地走了出去。
“晓娅，怎么了？”哥哥追了出来，但是她已经走远了。
她走的时候，周程原本是打算喊住她的，可是她那背影里映照出的伤感让他无法开口。他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她了。
他只是想要自己逃避，只是想要不去亏欠谁，可到最后，却往往只是亏欠了所有的人。
“晓娅这两天究竟是怎么了？”卫和辉还是在自言自语着，忽然又对周程说道，“周程，你帮我回去看看吧，看晓娅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我现在走不开。”
“可，可是……”周程很想要推辞，可是却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
“我现在走不开啊，就当帮我个忙嘛！”
话都讲到这个地步了，周程知道自己是怎么都逃不了了。
“好。”
那一段去晓娅家的路周程走的很慢，他只是故意的慢下来，只是不想去面对。他害怕这样的面对，害怕这样一次一次的狠心伤害。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作弄人，总是这样的让他欲哭无泪。
从饭馆到晓娅的家之间隔着两条街，步行就能够走得到。虽然卫和辉告诉他可以骑车过去，可是他却宁愿走着去，这样他就能在路上耗费更多的时间，也就能够晚些见到晓娅了。他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可他始终是没有勇气去面对。
路上的行人很多，总是能够看见年轻的男女在一起恩爱甜蜜的样子。可这样的景致却越发刺痛他的心。他不羡慕别人的幸福，只是叹息自己给不了自己爱的人一样的幸福。
到了她家门口的时候，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几次想要敲门却最终都没能鼓起勇气。他只是倚靠在墙壁上，望着窗外发呆。他喜欢这样发呆的光景，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停止，世界随它怎样旋转，而他自己的小小的空间内总是那样平静。唯有那个时候，他能感觉自己是自由自在的一个人，不用再苦苦挣扎，不用再生在世间，却恍若行尸走肉一般。可是，这样的光景对于他而言，总不会持续的很久的。
“周程？”
晓娅突然开了门，而这一下打断了他休憩的美好时光。
“你怎么站在门口啊？”她问道。
“你，你哥叫我过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事。”他说道，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你怎么不敲门？”
“我……我，我怕你在休息，所以……”他结结巴巴着，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
“我没事了，走吧。”晓娅说着就带上了门。
“去，去哪啊？”
“回饭馆帮忙啊。”
晓娅此时的冷静是周程所料想不到的，她的坚强超乎了他的想象。但面对此时晓娅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了。但毕竟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自己无情的伤害，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抱怨什么。
拒绝的时候痛心疾首，受冷待的时候又伤心难过，他开始越发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了。
当天晚些的时候，有人给他打了电话，那人告诉他在市区看见了周程的父母亲，和寻人启事上的照片很是相像，但是还不是非常的确定。
“那您能告诉我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吗？”周程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跑过去。
“这……”但是那人又开始犹豫了，“你报纸上说提供线索就给一万，找到人给五万是不是？”
“是的是的，”周程说话的声音很急促，“您快告诉我，告诉我我就给您汇款过去！”
“那不行，”电话那头的人忽然变得可恶起来，“至少先给我二千，我才能告诉你在哪儿，要不我一告诉你了你耍赖不给钱那我上哪找去？”
这会儿的周程早已经是火冒三丈，他不喜欢这样被吊着胃口。可自己如今寻亲心切，却又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他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只是纯粹冲着自己的钱来的，他也不怪这个。他知道，没有谁有义务来帮助他，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陈姨一样，像卫家兄妹一样，可以不索任何回报的来帮助自己。
“那我给你打了款你要是不告诉我怎么办？”周程也怕被欺骗。
“那随便咯，反正是你找人又不是我找人。”那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周程从那声音里听出了毫不在乎的态度。对于那人而言，他可以毫无所谓，但是对于周程而言他却不敢轻易的就放弃了这条线索。如今，他处于弱势的一方，他无法辨别那人究竟是否是在骗自己，可是万一自己赌错了，放弃了这条线索，那么将来自己肯定会追悔莫及。
即便是对那人已经深为反感，尤其是对他那每句每字间流露出的对于金钱的渴望深恶痛绝，但是周程还是不得不给他回拨了电话，他只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次可能的机会。
“大哥，对不起啊？刚才是我错了，您告诉我卡号，我就给您打过去。”
他晓得自己讲这句话是有多么的令自己恶心，可是他别无他选，如果人生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一切事，那么这样的人生真的很完美，只是完美到已经失去了真实。他知道，人生多无奈。
但是时间太晚了，银行早就已经关门，再有，最近的那个自助取款机这两天因为一些问题暂停使用了，周程告诉那人第二天早上一定给他打过去。那人也不再咄咄逼人，只告诉周程他姓吴，并提醒他中午之前一定要把款打到他的账户上，否则到时候自己是否还会告诉他就说不准了。
“放心吧，我会准时给您打过去的。”
此时他只是感觉吴姓男子像一个强盗一样步步逼近，可是偏偏自己想要的信息在他手中。他越发开始觉得无奈。
他给卫和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了。
“晓娅知道吗？”他问。
“我没跟她说，”周程犹豫了一会儿，“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