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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语拎着大包小包,终于在十二点前赶到了家。亲戚来了不少,平时有人情来往的村民们也来了。湘语娘家的屋子是土砖砌成的,前排为正房,盖着黑瓦。中间一间是堂屋,卧房在左右两边。正房后面是茅草屋,屋顶盖着稻草。依次为厨房、堆放农具的杂物间和一间老式蹲坑茅厕。

乡下习惯吃流水席。这天,堂屋和房子前坪摆满了借来的八仙桌张,有部分宾客正边吃边聊。还有部分宾客站在一旁,等着散席吃下一轮。有人看到湘语了,大声招呼着。湘语也向大家问好。一个好事的邻居边嚼着菜边模糊不清地问:“湘语,你爹生日,咋不早两天回来帮忙办酒席?咦,你老公呢?”

湘语不自然地笑笑:“实在没空。我要接送孩子上学,我老公出差。”幸好马超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邻居们逗着他玩了。

乡下有个惯例,家家户户做红白喜事办酒席,都会单独辟出一个接待室。这天,湘语父母坐在自己的卧房里招待亲家和族里的长辈。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做“管家”。各位来宾把红包交给老村长,他当面拆开后,在“人情薄”上认认真真登记好礼金数。

来客毫不避讳,趁此凑到跟前看看东家封了多少钱,西家随了多少礼。村长一眼看见湘语进来,笑她是城里人,今天定会给个大红包。

湘语尴尬地笑笑。转身装着整理行李,悄悄往之前的红包里加塞了几张,方转过身来随礼。她的婆婆坐在老村长的桌子旁边,扯长脖子看着“人情薄”上写了“600”,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

吃完饭,宾客散尽,湘语的公公婆婆见她没捎一点儿东西给她们,满脸不高兴地走了。湘语顾不上解释什么,简单收拾完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就赶紧整理自己的行李袋--一袋肉包子和两件衣服。十个包子是给母亲的,老人家喜欢面食,总念叨乡下的包子比不上城里的精致。一件七成新毛衣,是湘语喜欢的,但姐姐两三年还没添置过新衣服哪!还有一套是马M的旧厂服,给父亲做粗活的时候穿吧。

父母是老实庄稼人,真正的知足常乐。果然,这些旧东西,她们一点也不嫌弃。母亲说:“这毛衣挺好!今后你有不穿的旧衫,可得带回来!糟蹋了多可惜。”父亲套上了马M的旧工作服,舍不得脱下,直夸奖:“马M的工作服好!结实,经磨耐洗!”

湘语频频点头,鼻子有一点儿发酸。母亲想起了马M,停下来,盯着湘语问:“马M真的出差了吗?是不是俩口子吵架了?”

湘语没有看母亲的眼睛,转身走到母亲的身后,装着轻松的模样说:“吵什么架呀!我们挺好的。他工作忙,下次有时间回来看您啦。”

母亲放下心,叮嘱湘语:“马M文化程度比你高,又有固定工作了。你要好好珍惜,在家里贤惠点儿。多做点事累不死人的。”父亲也在一边劝导:“我生日,你们回不回来都没关系。年轻人正是忙事业的时候,我们做父母的理解。只要你们家庭和和美美的,我和你妈就很开心了。”

湘语听着父母的嘱咐,眼睛红了,她背转身去,收拾好空行李袋,哽咽着说:“孩子得上幼儿园,我得赶班车回家了,您俩要多保重身体。”

“马M出差了,马超上幼儿园请两天也没什么要紧的吧?你干脆在家里多住两天再回城里呗。”母亲说。

湘语犹豫着。一旁的马超听了,大声说:“不嘛不嘛,我要回家。外婆家的厕所好臭,我不喜欢在这里拉臭臭。我现在就要走。”说罢,他拉着湘语的手摇个不停,还大声哭闹着。

“好好好!崽崽乖!”湘语哄住马超,为难地对母亲说,“我……我还是带孩子回家吧。”

父亲和湘华赶紧到厨房里拎了些自家地里产的萝卜白菜,腌制的剁辣椒腐乳等瓶瓶罐罐给她。她一只手拎着土特产,一只手牵着马超,匆匆向小镇的车站赶去。她猛地回头,见到父母佝偻的身影仍矗立在家门前的小路上。

她的眼泪顿时簌簌往下流。

正好赶上回城的汽车,轰隆轰隆中,车子驶离乡镇,土路上扬起的灰尘,把车子、连同那个小村子都淹没了。

湘语困乏得不行,偏偏马超又晕车,直嚷着不舒服。她只好打起精神照顾儿子。

在县长途汽车站下车,转了两趟公交车到了化工大院马路东口,已经快七点了。她拎着一大袋瓶瓶罐罐,费力地走走停停,不断倒换着手。好容易进了化工厂家属大院。湘语抬头看到家里电视的蓝光闪烁,顿时打起精神来。

湘语敲门,好一阵,门都没开,她只好掏出钥匙来。

马M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电视里播放着一盘录像。

“你忙什么?怎么不早点开门?”湘语说。

“哦,你带着钥匙呀!”马M说。

“呶,这是妈妈给我们的菜。太沉了,我的胳膊都快要断掉了,你快帮着拎进厨房。”湘语说。

马M站起来,接过袋子,撇着嘴说:“都什么呀!”打量了一下,抖着袋子讥笑:

“我以为大鱼大肉呢!咱们这菜场里,花十元钱萝卜白菜够买一大堆!你就是喜欢折腾。”他把厨房的灯打开,将袋子扔在厨房的地板上,几个玻璃瓶险些被碰碎了。他洗完手,继续回沙发上看录像。

湘语没理会,带着儿子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马超缓过劲来,精气神十足,在家里闹腾开了。湘语困倦,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车子的声音犹在耳边嗡嗡作响。

玩过一阵玩具,马超爬到湘语腿上说:“妈妈,今晚吃什么?我饿了。”她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哪!还真饿了,肚子咕噜咕噜叫,似乎可以吞下一头猪来呢。

餐桌上摆放着碗筷,湘语问丈夫:“你吃过了?今晚炒了什么菜?说着,起身朝餐桌走去。

“芹菜炒肉,空心菜。”马M说。

一个碗里有一点碎肉末星和几根辣椒、芹菜丝,另一个碗底有一点儿绿绿的蔬菜汤,半片空心菜的叶子粘在碗边。

“菜热锅里啦?”湘语说着,弯腰去揭电饭锅。饭锅里没菜,米饭也不够一碗了。

“没有。我不知道你没吃。”马M说完,将录像的声音调大了点。

“你明明知道我今晚会回来的!”湘语的气往上涌。

马M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你父亲生日,难道连晚饭都没给你吃吗?”

“你不知道咱老家返城的车是二点五十开车吗?”湘语两手叉腰,眼睛喷火。

“我上班忙着呢,没工夫想那些。车站里也没吃东西卖?”马M不徐不疾地反问。

湘语的脑海里,一团团的火眼看着就要冲天而出,想起临走前父母的话,她只好咬了咬牙,把吵架的话活活咽下喉咙,蒸了一碗鸡蛋羹,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舀了两勺母亲做的剁辣椒将就着吃了。

湘语筋疲力尽躺在**,想休息一会儿再去洗澡,谁知道刚挨着床,就睡着了。

马M把录像看完,又把新闻频道的新闻从国内看到国外。夜深了,他关了电视冲完澡,爬到湘语身边。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了马M的手在身上**。

“行行好吧,我太累了。”湘语恳求。

“你可以不动。”马M坚持着。

湘语清醒过来,恼怒了:“我没洗澡,不卫生!”她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我洗了。”马M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

湘语无力反抗,她自知反抗也无济于事,只好像僵尸一样一动不动。完事之后,马M心满意足地睡了,鼾声如雷。湘语坐起,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换到另一头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