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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语望眼欲穿,也没有看到贺桑的影子。她一连去民政局守了三天,车子还是车子,条子还是在门把手那里,丝毫没有动过。头发丝,依然缠绕在门把手上。

时钟上的分针和秒针,好像拖着沉重的铁饼一样,爬得很慢很慢。

贺桑就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在湘语的世界里彻底地消失了。

无奈之下,她打了个报警电话,罗罗嗦嗦交代了前后的情况。接警员说是登记了情况,便挂断了电话。

过些日子,湘语又不死心,再打报警电话。接警员冷漠地说:“我们公安知道情况了,你总打什么电话?”

湘语气得浑身筛糠。

在无尽的忏悔与自责中,湘语越来越绝望,思维越来越迟钝。别人问她问题,她经常答非所问。海霞只好安排了别的老师代班,让她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湘语茶饭不思,大伟打电话来,说有几个同学从外地回来,一起到外面坐坐。她推说自己没有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她每天对着电脑,不时打开QQ,在他的空间里留了几千条留言。全是混乱的回忆,忏悔与思念……

每天躺下之前,她虔诚地用双手在胸前合十,祈祷着--我只要你活着,哪怕要让我用少活十年的代价去交换,我也愿意;我要你活着,这辈子我再不嫁,让你作为朋友一样,帮助我一起把马超拉扯大,我都很感激了……

湘语每天都要掐着手指算好几遍。一个多月过去了,贺桑仍没有任何消息--他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打开聊天记录,一遍遍地看着贺桑和她说过的话。她多么盼望QQ上,能突然有他的回复呀。她每天按时把手机充电,生怕手机会没电关机。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虽然她以前告诉过贺桑,手机有辐射,不能放在枕头边。现在,她怕晚上错过了贺桑的电话。

有些时候,湘语又陷入痴呆状态里。她将贺桑给她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轻轻抚摸一番,又一一收拾好。

有时候,她打开电脑摄像头,站在桌前装作画画,想象着贺桑在镜头那边看着她。

她拿出贺桑赠给她的照片反复摩挲着,亲吻着。那是贺桑去德国探亲,在一座乡村小桥边拍的。看着看着,她喃喃自语:“那时候你去德国,虽然没打电话给我,但我至少知道你是活着的。”

“看来,你是真的不辞而别去了德国?”这天黄昏,天空忽然下起了阵雨,湘语一会儿望着照片,一会儿出神地盯着屋檐上滴落的水帘,脑袋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如同遭受惊雷一般,她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喜欢张扬,不赞成我办班。看来,你早就计较我,早就厌倦了这段感情,想彻底分手去德国!”

“原来,爱,在你那里早就不存在的了。难怪你之前到我这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湘语在往事里开始搜寻,又找到了新的证据:有一次晚上,她失眠,他没有按摩她的脚底心就走了。

湘语顿悟:贺桑早就变心了。

她的眼泪突然像一口井,突然就干涸了:“你是要到异国他乡去过你的幸福日子了。也许,你要找个金发碧眼的太太,毕竟你的女儿在那边,正好可以团圆。可是,只要你告诉我,我会祝你幸福的。你把我看扁了--你以为我会拖累你吗?”

她突然心里恨他。

“过年的时候,他还对我父母那么关心,他还对马超的学习那么上心,那天在省城,他说结婚的时候,给我带上戒指,要给我一个隆重的仪式……”湘语闭上眼睛又回想起了过去的幸福生活,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瘦削的脸留下,流进她失去血色的嘴唇里,她也不去擦。

她颓然倒下,思绪混乱一片:“一切都不过是欺骗,他早已经做了分手的决定。这些年里,我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我是他去德国之前的过渡品。他用昂贵的钻戒来做补偿。现在他防着我扰了他去德国的康庄大道,才会这么狠心地待我。”

她打开QQ音乐,重复单曲循环播放着《棋子》。

她的眼睛是一口枯竭的井,再也没有半滴眼泪。“我是活在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她将在贺桑空间里的留言,一条一条地删掉,将自己空间里保存着的和贺桑有关的记忆,一条条地清除。

然后,湘语直挺挺地躺在**,心里醒过来,痛过去;痛过去,又醒过来。湘语的世界,陷入到了无尽的黑暗的绝望里了--他变了心,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她过去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他,他却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她,她是多么傻呀!

她独自在房间里癫狂大笑。

之前还强撑着的身体一下就像遭到了雷击一般,倒下了。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看外面的院子,路灯下的树木,全是鬼鬼祟祟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对面贺桑的旧房子里,阳台上是死一般的黑暗。

她扶着墙壁,歪歪斜斜地走回卧室,奄奄一息地重新躺在**,“生命和爱情原来只是一片虚无。”

她希望就此睡去。她进入到一种混沌的状态:“结婚?我还计划着和贺桑结婚!”她朝着自己狰狞地笑起来。马超朝她怨恨的眼神,扑打过来的样子,还有马M对她的欺凌,也一并在脑海里浮上来了,“结束了,才是一种解脱。”

湘语陷入混沌状态里,家里的门铃响起。

湘语起床,神志迷糊,头痛欲裂。东倒西歪差点摔倒,撑着走到门口,将门拉了几次,终于打开。

“你来做什么?”湘语身子打了一个冷颤,伸手去关门。马M用手拦住门。

秦寡妇穿着高跟鞋,从楼下上来,一边伸长脖子往里瞅着打招呼,好似是一场巧遇:“哦,马M回来啦?”

“嗯。”他侧头回应一句。

她两只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接着不无得意地“咚咚咚”地踩着高跟鞋上楼去了。

马M径直走进来,顺手将身后的铁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