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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桑的心,被湘语的话揉碎了,搓了盐似的痛。他是男人,生意场上的风雨也未让他有过这种难受。他再也无法好好开车了,索性把车子停在路边,眼睛里喷出火:“湘语,你听着。我是五十岁的人了,人生还有几个五十年?我下海拼搏奋斗,拉扯孩子,我把一个男人的欲望压抑了一辈子,我对得起每一个人。剩下的几十年,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会经历怎样的风雨。”

湘语听了,泪水决了堤。

“我婚姻本来就不幸,你却可以凑合。汪老师是个好女人。”湘语泣不成声,“我不忍心你和我一起卷入流言蜚语里。”

“湘语,婚姻好不好,我自己知道。熬过的那些漫漫长夜,你知道吗?当你面对一个冰冷的人,像**一样,你是什么感受?”

“你爱她吗?”湘语看着贺桑的眼睛。

“不,我和她只有亲情,没有爱情。那个年代,我和她是别人介绍认识结婚的。”贺桑的脸上,满是沧桑。他摇着头,眼睛里含着一丝忧郁,看着湘语的眼睛。

四目对视,湘语心里一样的为他而痛。她扑到贺桑的怀里,贺桑动情地抚摸着湘语的秀发,生怕她会从他的怀里逃走。

一辆从县城里出来的渣土车呼啸着从车子边上过去,惊醒了她们俩。湘语抬头,睁着大眼睛问:“那我们以后怎么办?万一张老太太说出去,汪老师知道了怎么办?”

贺桑挺起胸脯,扳着湘语的肩膀说:“语,我们说过一辈子都在一起,这是誓言,对吗?”湘语郑重地点头。

“那好,这一辈子,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的,相信我。”贺桑吻吻湘语的额头,重新发动车子。

窗外,晚秋的风挟带着丝丝凉意。情绪得到释放的湘语,欣赏着窗外掠过的青山绿水,田园村庄,嘴角不知不觉中上扬,笑意重回脸上。

贺桑说:“你看,你笑的时候多漂亮,哭的时候丑得像老太婆。知道吗?你一哭,我就心慌。以后不许随便哭啦。”

“我就要哭,就要变成老太婆,正好和你一起老去好了。呜呜呜呜……”湘语半是伤感半是娇嗔。

“妈妈,你怎么啦?”马超在后座醒来,迷迷糊糊睁开半只眼睛问。

贺桑和湘语都笑了。“没什么,你妈妈比孩子还孩子呢,对吧?”贺桑回答,转脸对湘语说,“我就喜欢你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一路上,三个人有说有笑。

到达走马峰,已经过了日出的时间了。三个人索性在山脚下小吃店里叫几碗当地有名的葛根粉,又点了几个油炸红薯饼、南瓜饼。吃得饱饱的他们咂咂嘴,一齐朝着走马峰爬去。

马超像出笼的鸟,手里拿着他的遥控飞机,蹦蹦跳跳,时而前,时而后地追逐玩闹。不一会儿就跑得远远的了。贺桑的体力非常好,照顾着气喘吁吁的湘语。“你要加强锻炼,不能总是在家里做家务、画画。以后每天出门去散步或者去跳跳舞,好不好?”

“哦。”湘语玩性起,逗贺桑说,“跳舞呀!好呀,我不喜欢广场舞,那是大妈才跳的。我要跳那种交谊舞,穿性感的衣服去学习跳拉丁舞,好吗?”

“不好。”贺桑一听,拉着脸严肃地对湘语说,“不行。跳那些舞,迟早得出事。”

“出什么事?跳个舞而已嘛。”湘语继续逗他。

“你挨一下我,我碰一下你,迟早得日久生情。”贺桑说。

“我心里不是有你啦。”湘语看着贺桑那么严肃,如临大敌的样子很好笑。

“有我也不行。你要去跳那种舞,我,我……我无法接受。”贺桑不知道如何措辞,结结巴巴地说。他甩开湘语的手,绷着脸独自往前走。

湘语原本也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试探一下自己在贺桑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并不是真的要去跳舞的。她紧追上去,喊:“贺桑,等等我。”

贺桑像没有听见一样,反而加快步子往前走。

湘语追得很费劲,身上大汗淋漓,还差一截距离。她看看山路上没有什么游客,大声对贺桑喊:“你再不等我,我就回家去了。”贺桑这才停下来,板着脸等着湘语。

“对不起啦。”湘语上前拉着贺桑的手,“我是逗你玩的嘛。”

“我警告你,今后不许开这种玩笑。”贺桑说,“我是认真的!感情就该一心一意。”

湘语半拉半倚着贺桑,嘟着嘴巴认错:“我知道啦,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爱情这个玩意儿,就是这么神奇。相爱的两个人,翻脸争吵来得快,多云转晴亲密也恢复得快。不管是年方二十,还是五十而知天命。

贺桑被她逗得噗嗤一笑,两个人又亲热地前行,爬到山顶和马超会合。

山上的游客不多。贺桑找了一家农庄,点了一盘腊肉、一份山塘活鱼,还有一只土鸡……湘语制止着说:“三个人,菜点多了,吃不完,多浪费。”

贺桑说:“不要你操心的。”

农庄来的服务员,是个这个住户家里的主妇。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头上包着头巾,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她男人在屋外直嚷嚷着要她再去井里挑一担水赶紧做菜。她边答应着,边要贺桑自己在一个油乎乎的本子上写下菜名,眼睛不无羡慕地看着湘语。

农妇拿着点好的菜单出去,马超也跟去看新鲜了。

屋里只剩下俩人。湘语嗔怪道:“一顿饭点这么多,太浪费了。”

“这山塘鱼,味道最鲜美,马超不是喜欢吃鱼吗?点个土鸡给你补补身体。”

“可是,这差不多是我工资的四分之一啦。”湘语诚实地说。

贺桑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湘语,“我差点忘记这事了。这张银行卡里有三四万块钱,你拿着用,密码是你的生日。”

“不行不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心觉得菜挺贵,点两个菜,最多三个菜就可以了。你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呀。”湘语连连摆手后退。

贺桑一把拉过湘语的手,将银行卡放在她手心里。

“我真不要。要是用掉了,我也还不起的。”湘语还是摇头,坚持将银行卡还给贺桑。

“哈哈。”贺桑一阵大笑,“傻瓜呀!我会要你还钱吗?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好好拿着就行了。把生活安排好一点,人就这一辈子哪!”

湘语将卡放到桌子上,撅着嘴嗫嚅着说:“我真不能接你的这个钱,好像我是看中了你的钱才和你在一起似的。”

贺桑拍拍湘语,拿过她的包,把卡放进她的钱包里,郑重地说:“你对我的感情我不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的单纯。你不懂,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心甘情愿为她花钱。你开心了,我就开心。”

湘语任贺桑将拉链拉好,充满无限爱意地看着贺桑:“我要怎么报答你呢?”贺桑牵着湘语的手,走到农庄的走廊上;“把你给我,就是最好的报答。”

院子里,马超把玩具飞机丢到一边,正逗小猫小狗玩着。湘语和贺桑站在廊前,聆听着虫鸣鸟叫。她一会儿眺望着大山里的云雾缭绕,一会儿看看院子里的鸡鸭猫狗自由散步。

贺桑示意湘语看墙角那边--一只母鸡在尘土里打着滚,然后扑扑翅膀闭目养神,一只黑公鸡在旁边踱着方步。

突然,另一只花公鸡不知道从哪儿蹿了过来。黑公鸡抖抖羽毛,扑闪着撕咬了过去,吓得那只花公鸡四散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