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点绛唇
魔界,玲珑阁。
红烟缭绕处,唯一人一榻一琴,映着一副青色无脸面具上的玉簪花,冰姿雪魄般摄魂。
玲珑阁常年空旷,日久寂寞。
一人,艳绝天下,却终日不以真容示人。
一榻,流云漓彩,却无丝毫暖意半分温度。
一琴,光华流转,却是绝世玲珑不醉人。
世人传言皆据闻,玲珑阁主子阴晴不定的性子却毋庸置疑。
暗影重叠处,朔流和泣玉已是长跪许久。
九夜玲珑声音慵懒,带了三分倦意三分**:“知道自己犯了错?”
“朱雀知错。”朔流望了泣玉一眼,朗声道。
“错在哪里?”
“朱雀不该冒然现身,不该掠走小不点。”
沉寂良久。
九夜玲珑皱眉:“没了?”
泣玉往日定会俯身低头,此时却定定瞧着榻上之人,好似那千年不变的无脸面具上有着主人的喜怒哀乐,供她品悦。
朔流愣怔了许久,实在寻思不到泣玉还犯了何错,沉闷着不敢吭声,耳听凌厉煞气袭来,左手臂一阵剧痛,鲜血已是四溅,骨肉分离,白骨森森。
朔流忙低了头,隐忍着剧痛,沉沉道:“朱雀不该伤了那个叫月初旬的女子。”
何止伤了她左臂,简直是痛下下手!
“好。极好。”九夜玲珑突地笑了,笑声温柔似棉絮漂浮,雪白长指收拢回袖,“真不愧是心意相通的姐弟,既然差点坏了本公子大事,那便自己领罚吧,也好长个记性。”
“是,属下即刻带朱雀去怨灵坊领罚。”说着,一手拉了泣玉,坎坎退下。
身影即将消退在烟雾缭绕之际,忽听一声音冷冷道:“不。该去恨天坊,二层。”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猛地一怔,两人来魔界百年,从未踏进恨天坊半步,如今,却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竟要如此责罚泣玉,若是恨天坊一层,也不过是抽离部分魔力,但若去了二层领罚,除却需抽离魔力,魂魄亦会受百虫啃噬,一天一夜。
百虫缚魂,不分仙魔。
泣玉身子僵了一僵,举步离开,却被朔流一把拉住,转身道:“公子!你不可如此对待泣玉,她不过一时失误,何况,这本就在计划之内。”
计谋之内,却是不择了手段。
九夜玲珑忽地坐直了身子,长袖一拂,笑盈盈道:“小小煎熬也要这般忤逆我,看来我真的要向大哥学习才是,大公子雄心壮志,六界一统之心灼灼不可逼视,此后,你们便跟了大公子,如何?”
“属下……”
“不敢”二字尚未开口,只听“啪啪”两声,朔流脸上吃痛,却是被泣玉狠狠扇了两耳光。
朔流呆了一呆,却听九夜玲珑叹道:“罢了,罢了,既然泣玉为你求了情,你且下去吧。”
若不是这两耳光,只怕朔流也需到恨天坊走上一遭。朔流却不解泣玉此举之意,出了玲珑阁,一把甩开泣玉,气呼呼的飞身回了重楼苑。
怨灵坊很是热闹,常有些小妖小魔犯了错来此领罚,泣玉偶尔来此走动,颇为熟悉,只是穿过怨灵坊到得恨天坊,长长黑洞竟是雅静的很。走了许久,久到心已冰冻,光亮之处穹顶遮天,只听惨叫连连,回**不绝。
泣玉飞身而上,执法者是一位青面黑脸的壮硕和尚,勃颈处挂着一串佛珠,见到泣玉,愣了一愣,颂了一声佛号,双掌合十,道:“朱雀圣使,请。”
头顶点了八颗戒疤,本是一高级佛者,却不知为何入了魔界。
泣玉知他来魔界已两百余年,名唤无量,虽是青面黑脸,却并无邪煞之气,当下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着他进了室内。
四肢被锁魂链捆绑,魔力顿失,无半分力气。无量和尚依法抽离部分魔力,手一抬,百虫缚魂魔虫已入体,邢架缓缓下坠,身下忽地幻为一池,本是清澈盈盈,待她全身浸泡在水中,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魔虫从四面八方游弋而来,如蛆附骨,爬了她一身,直至钻进皮肤内,如血管一样在体内乱窜。
那种痛,像要撕裂全身每一寸肌肤,泣玉想,不如死了的好,真不知炼魂坊那种魂飞魄散的刑法是何种滋味。
泣玉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这点煎熬都受不了,真的就不配待在他身边了吧。
无量和尚从未见过有人受此刑法还能一声不吭的,即使听说朱雀圣使自入魔界以来,未曾开口说过半句话,对她连一声呻吟都不肯发出也是叹了一叹,又是念了一声佛号。
本是慈悲佛,连自己都超度不了,还能妄想超度他人?
又是一叹。
泣玉一早便有准备,却仍是疼昏了过去,在重楼苑睡了两天两夜,醒来浑身毫发无损,骨髓深处的撕痛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跗骨之蛆剔肉刮骨竟是这般的疼。
她强忍酸痛,跃至重楼苑脊瓦上,坐看魔界万里黑山,无尽流火,千鸦兽魔掠过。
魔界整个大地便是这般惊心动魄的血红,昏眩,光寒,无明月可赏,无夕阳可望,无暖风可吹,她欢喜人间青山绿水,欢喜春暖夏绿,秋凉冬雪,却又不祈求不渴望。
心有所念,魔界便是青山远黛,绿水淙淙,春烟秋雾,月临玉树。
这般思着,却是双眸已湿,怔忪间,忽听一人语带责备,柔柔道:“你该好好静养才是。”关切无辜之情,好似这般惩罚不是他九夜玲珑所下命令一般。
泣玉低下头,青丝遮了面,清泪簌簌,又听他缓缓道:“大公子近来频频挑衅仙界各派,欲要夺取神器天神盏,一边又为了寻魔神寄主踪迹与各界大动干戈,手缺良将,你和朔流便去帮一帮他,其他事情,急缓另定。”
九夜玲珑一向不参与九烛一统六界之争,这般把她和朔流支使开去,便是心存芥蒂了吧?泣玉猛然抬头望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凄风掠过,脊瓦之上唯有一瓶疗伤丹药,静静而立。
翾玑城,栈仙阁内,月初旬猜想时机成熟,早早和蔺含之商讨了对策,此刻正一手托腮伏在桌前,淡然眸底映着那一枝怨哭梅,姹紫嫣然,竟是数月不曾凋谢,东海海底仙花,实属不凡,可怨哭梅枝叶上闪动的那一抹盈光,蔺含之从不觉有何不妥。
那抹盈光,沾有陵游气息。
怨哭梅,离海而怨,离水而哭,若不是陵游用自身灵力护着,这株怨哭梅怕是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
“陵大哥真是有心,侍弄起花草来,当真是在行的很。”月初旬朝蔺含之眨眨眼,既是陵游有心隐了自己身份,她也不便点破。
蔺含之却有了几分惆怅:“再多娇艳,又有何用?时日久了,还不是黄花凋零无人问,这十多年若即若离,他当真以为我不会死心么?”
月初旬知她不会死了心,知她不能放下,一把挽了她双手,关念无限,不舍依依:“蔺姐姐,你与陵大哥相互倾心,人尽皆知,许是他有心结未曾解开,你不妨与他坦白了讲。我此次离开翾玑城,后会无期,不知几时是归期,你们定要珍重千万才好。”
蔺含之极为不舍:“你也是。”
四目相对,遥遥怜惜,竟是情意难舍,不忍分。
月初旬与蔺含之拜别,立在花坛斜径处,细听声声轻咳,眯了眼望别苑三楼青瓦上那一袭白衣青丝染了一层昏黄光泽,眸底突地溢着一丝忧伤,思了许久,足下一凝,一掌轻击廊柱借势飞身而起。
身影恰好遮了残阳一缕,云伤眼前一暗,他低垂着眸,看不出是喜是悲,沉吟许久,轻轻道:“你生了我气?”
五日未曾与他讲过半句话,她定然生了气吧。
月初旬坐在他身侧不远处,静默许久,脸上白纱随风起伏,隐约露出耳屏处淡蓝印记。
为当初私自封印蛊隐,阻拦她前去寻师而生气,抑或是危机时撇下她未曾相救而生气,云伤不愿深思,既是有不好的答案,不明也罢。
见她怔怔不说话,云伤身子忽地朝她倾斜而来,仰了头,勾了唇角,嬉笑道:“不然你打我几拳,泄泄气,可好?”
残阳夕照下,他俊朗的脸上似是渡了一层金光,美好而祥和。
月初旬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却生生顿住,那光辉之圣洁,怎可随意亵渎了去?
云伤笑意更浓:“阿初既然心生喜欢,何以退缩?”
说着,抬手坎坎握住月初旬顿在半空的那只手,轻轻向他脸颊上拂去。
触手温润似玉,暖如煦阳。
月初旬一阵恍惚,待手心一片濡湿,这才惊觉云伤辗转已在她掌心落下了一个吻。
不及多思,抬手朝他脸上劈去。
云伤捂着半张脸,咧嘴叫痛,对着月初旬飞身而下的背影大声喊道:“又不是第一次亲你……”
月初旬生生顿住身形,冷冷回头,见云伤怔了一怔,急急朝她摇头:“我胡说的,胡说的……”
火珥鄙夷的瞪了一眼云伤:敢做不敢说,非英雄也!
是夜,对饮数杯,月初旬假装趴在桌上寻思,蔺姐姐所说果真非假,臭男人大多口是心非,竟然给她下药。
月初旬暗叹,幸好和蔺含之早有对策,一早便吃了解药。耳听脚步渐远,她愤懑起身,一把抓起火珥放在袖中结了印,夺门而出。
月初旬眼见云伤穿越熙攘人流,紧随其至城西,正瞧见黑团子和商陆倚在一棵大树旁,黑团子嘴里衔了一株风滚草,闲闲的望着弯月初上,商陆手拿玉珠深深凝望,见到月初旬,眉峰微蹙。
黑团子惊喜的跳起来,一把扯了月初旬衣角,笑的甜腻:“娘子。”
云伤脸一沉,抬手欲要把黑团子扯开,月初旬却先一步拉开黑团子小手,径直步至商陆身边,云伤身子便僵了一僵。
细瞧了他掌心那一颗玉珠,诧异尽染。
玉珠微微散着紫芒,只见清半夏身形幻为青豆一般大小,闭着眼静静蜷伏在玉珠内,脸上溢满了喜悦。
月初旬想着昔日那个玲珑少女手持玉瑶双剑,巧笑倩兮,折柔骄纵,气势凛凛劈斩妖魔,咄咄逼人满脸傲气,是那样的生动活泼,此刻却被困在这一青豆大小玉珠内,不觉鼻息一阵酸涩。
被困至今,已近半年,若十日之内再解救不出,仙身便会尽失。
商陆一脸寒芒,正欲说些什么,已被云伤淡淡打断:“师姐之事责任在我,我定会寻了巫尊鬼作救了师姐,师兄你且放宽心。”
商陆转身便走,月初旬犹豫片刻终究没能开口。她本欲想向他打听义妹水沉烟是否已入选清凉山弟子,当下看他神色不似先前那种谦谦敦厚,侠义凌然,倒是眉宇间闪着煞气,对自己更是三分敌意七分怒意,只觉有何不妥,却又细数不来,只怕多言会对水沉烟更为不利,也便闭口不言。
此刻,她哪里知晓那几分恨意和怒色皆因商陆早已把清半夏劫难之责归结在她身上罢了,是以,当她蹙眉问了云伤商公子何故这般态度时,云伤只淡淡的扫她一眼,轻言无事。又因着云伤在月初旬酒中下了迷药,黑团子对他更是有几分忌讳,御剑携着二人,竟是被冷落了一路,只有火珥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蹲在他肩上,唧唧叫几声,以示宽慰。
待行至一落魄村落桃源村,天已微曦,早已有一面容六十花甲之人立在村口一颗桃树下,一脸青寒,犹如幽冥鬼魅,鼻翼端一颗米粒大黑痣圆润晶亮,眼睛眯成了一条隙缝,难掩精光,神色怪异的望一眼黑团子,又斜眼瞟了一眼云伤,目光掠过月初旬时,冷冷哼了一声,张口正欲说话,身子一僵,唇角似是被针扎着了一般咧嘴扯了扯,忽地盯了月初旬,眼睛亮了一亮,道:“师父说等了许久的有缘人,竟是位姑娘。”
云伤一把将月初旬拉至身后,淡淡道:“鬼箭羽,我才是那位有缘人。”
黑团子一个劲的点头,师父他老人家只见有缘人,是以十三师兄早已将云伤之事告知师父,师父算出他和云伤有一面之缘才得以将他带来见十三师兄。
鬼箭羽却一把拨开云伤,攥了月初旬手腕,米粒大黑痣突地胀成红色,竟是膨大了两倍,亮晶晶的骇人,一脸笑眯眯道:“你是浅缘人,她是深缘人。”
正欲挣脱,鬼箭羽忽地放开她,那颗大红痣倏忽间又变为小黑痣,几人皆是惊了一惊。
云伤脸色有些灰暗,唇角噙着笑,眸底却闪着寒光,淡淡道:“今日是我这浅缘人有事要见巫尊,与他人无关。”
“公子误会了,公子是来拜见师父有事相求,师父却要请这位姑娘一见有事相托。”
顿了一顿,又道:“非见不可。”
一时有暗流涌动。云伤皱了眉,神色复杂,眸底却透着一股凌厉杀气,仙气早已凝于指尖。
月初旬一愣,这般咄咄逼人,又这般大费周章的在弟子身上施了咒法,不知巫尊何以要寻了自己,又瞧云伤眸色,只怕左右为难中,若动起手来,鬼箭羽万不能敌云伤,他巫术虽高深,法术却不精进,但看他神色悠闲,言语笃定,怕是早已料到云伤救人心切。
清半夏乃是他恩师千金,仙门师姐,他断不会袖手旁观,可他却又顾及着身边女子的安危。
若是,若是他修为不至于退减到此种地步,他何须有此顾虑?
月初旬见他指尖仙气升腾,杀意凛凛,脸上阴晴不定,不觉莞尔,这个神明般玲珑的男子,竟会有如此不淡定的一刻,果真有趣的紧,当下又望了一眼鬼箭羽鼻翼端的那颗黑痣,噗嗤一笑,轻轻道:“晚辈有事相救巫尊,自是要见一见不可,此后您也可以让巫尊帮您解了巫咒,这棵黑痣着实有碍美观。”
他直至六十花甲之年才修得不死之身,褶皱横生,何须顾忌美观否,只是受人牵制禁锢之下影响修行罢了。
鬼箭羽对于月初旬竟能瞧出这般端倪倒是愣怔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道:“还不速速出发,不怕玉中美人折了仙身。”身子一跃,疾飞而去。云伤祭出承痕剑,带着月初旬呼啸追去,留黑团子一个人乖乖留在桃源村待归。
云海缥缈,一如棉絮轻扯,乱人眼。
一路上,鬼箭羽在云头不停回头,四处张望,云伤和月初旬只道他在寻人,半晌过后,终于看出有何不妥,云伤凝神片刻,淡淡道:“方圆百里内,并无人跟踪。”
鬼箭羽长舒一口气,低低道:“这几年来总有些小妖小魔小仙小鬼的尾随而来,扰人的很。”
妖界,魔界,仙界,冥界一直都在注视鬼箭羽的一举一动?
巫尊隐世百年,无人能寻得其所在,若是为了鬼作本人,想必早已动手,足见鬼作藏身之处极其隐秘,寻而不得。数年坚持而不弃,独独今日鬼箭羽身边清净的很,难不成……
玉长卿将清半夏困在千日锁情中,一早便是预谋吧,只因千日锁情本是巫族圣物,鬼作定然要解除封印收回圣物,而封印解除之时,鬼作藏身之处结界便会浮现,擒了鬼作。
云伤微愕,思及方才鬼箭羽鼻端那颗黑痣变幻之态,心头忽有不安,再不敢细想下去,承痕剑猛地一顿,生生停了下来。
“我们不去见巫尊。”说着,承痕剑一个折返,欲要离去。
月初旬一愣,鬼箭羽早已拦了去路,冷笑道:“你甘愿背弃师恩毁了玉珠中美人?千日锁情虽是我族圣物,却也不必急着追回,倒是这美人周身仙芒尽逝,怕是挨不过几日了。”
若让清半夏折了仙身,他宁愿背负忘恩负义之名也不愿冒险一丝一毫,但若是千日之内不予解救,魂魄无所依,唯有烟消云散,他却不能置她于不顾。
云伤身子一僵,定定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白云聚拢,轻绕耳畔,心神激**之下竟是冷汗涔涔。
脸色苍白,淡然神色微微**,眸底波涛汹涌,闪着复杂纠葛,月初旬看在眼中,骇了一骇,他从未这般心思激**,情绪翻滚,至少,在她面前,他一贯淡然如水,不羁洒脱,风骨无双。
竟是这般害怕累及到她么?
她不过……不过只是一个影子罢了。
一个丑陋的影子而已。
无论何种理由,此时此刻都不该于清半夏而不顾,折返离去。
她轻轻握了他手,盈盈浅笑:“怎地这般任性起来,清姑娘可是因了谁才被困在这里的?”
一路上,她早已想通一切。
起初在归去洞中她在解除香荷封印救北宫沐风时,灵力损破了玉长卿阴阳扇,是以鬼黛为了报复巧遇清半夏失落之态,清半夏因痴爱而不得,入了心魔,轻易便被困在了千日锁情中。
她为了救人结了怨仇,他心中无爱便淡薄疏离,本无关乎他二人,但事有起因,又云伤曾是仙门弟子,与商陆一向交好,是以,商陆便把所有责怨都推在了她身上。
数月前,山脚下熙攘人流中她望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唤了一声“商公子”却无人应答,便是因了心存积怨吧,前日又见他对自己怒恨交加,便是因了寻巫尊数月未果,满心愤恨吧。
清凉山掌门首席大弟子,一向谦谦尔雅,敦厚周到,心思缜密,这般没了顾忌在外人面前显露怒恨之色,内心深处的那份痴,与清半夏相较,并不逊色。
玉笥山下酒肆中,商陆心思敏捷,与清半夏力争她的无辜,被九尾银狐玖瑶姬控制之时,商陆侠义肝胆,为救她竟是不顾了性命,如此情势下,清半夏被困,无论是否因了她,断不可弃恩义于不顾,枉顾性命。
云伤怔了一怔,苦他刻意瞒着,她却竟早已知晓。
只是,早先的欺瞒纯粹是不愿她心存负疚,此刻,却又是另一番缘故,但因了解她性情,此时万不能离去,也便顺着她所想,敛了心神,笑道:“既然你都知晓了,万不能有所愧疚。”
前方即使是刀山火海,便也需走一遭了。
云海漂浮,急掠而退。
月初旬望一眼云伤,见他眸底平添愁绪,低眉不安道:“对不住……不该任性跟来,连累了你。”她以为,云伤苦瞒着她,亦是怕巫尊刁难,有所累吧。
云伤却一叹,宠溺无限,笑吟吟道:“傻旬儿,现在还不明白么,我根本不是什么有缘人,巫尊要见之人,本是你。”
说着,长袖一扬,半是遮掩了她面颊,低头俯身,竟是吻了下去。
他唤她,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