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陆小草每天傍晚六点半准时回来,这时候骆青山已经烧好了火,洗好了菜,陆小草会熟练的揉面,擀面,很快就可以做出一顿有模有样的饭来。

吃过饭,骆青山和陆小草站在三楼的楼梯口那里,两个人靠在窗户旁,看着黄昏的景色,边看边聊。

暖风吹过来,拂过脸颊,比女人的触摸还要轻柔。

“你的工作累吗?”骆青山问。

陆小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片树叶,在两个手指间揉搓着叶柄,树叶就飞快地旋转。

“还好,不怎么累!”她笑着说。

骆青山停顿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

“还有印象。”

骆青山侧过头看看陆小草的侧脸,说:“你——现在怎么不戴你的那个鱼形耳钉了?戴上挺好看的。”

陆小草摸摸自己的耳朵没有说话,低着头笑。黄昏下,陆小草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暖光,可以看得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还在不在啊?”

陆小草点点头。

两个人沉默着看着远方,脸上透着属于青春的羞涩。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呢?”骆青山问。

“我也不知道。”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

“对啊!”

“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写信给家里,不想家人吗?”骆青山说。

“不想。”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陆小草没有说话。

骆青山见陆小草的表情不对,试探性的说:“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陆小草又笑了,说:“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陆小草的这句话可是惊吓了骆青山,他惊奇地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陆小草语气肯定的说。

“那,你为什么跑出来啊?”

“因为......”陆小草迟迟没说。

“因为不上学?”骆青山猜测。

“不是。”

“那为什么啊?”

“因为结婚。”陆小草说。

这让骆青山更摸不着头脑了。

陆小草平复了一会儿,才详细的说:“我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爷爷奶奶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爸爸也去世的早。我妈是在集市上摆地摊的,我很早就不念书了。”陆小草说到这里,明显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表情没有刚才那样开朗了。

“家里穷,我妈就想把我尽早嫁出去,于是就偷偷给我定了个对象,可是我连那个人一面都没见过。而且我也不想那么早就嫁人,所以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那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因为我身上的钱只能买到来这里的车票,最远了。我下了火车后打听了一个人,他说这里比较好找工作,还说了百味庄,我就找着来了。你知道吗?我那天来的时候兜里就只有四十块钱了。”陆小草说完笑出声来,仿佛是听别人讲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那你还回去吗?”骆青山问完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笑话,她怎么会不回去呢!

“回去。”

“什么时候?”

“不知道。”陆小草摇摇头。

“小草。”骆青山声音轻轻的,像一个才开始学习说话的婴儿。

陆小草看着他的脸,忍住了没笑出来。骆青山的脸已经红了,黄昏最后的光几乎快要变成红色,两者相映,显示出一种久远的美。

“我,我们两个,好吧。”骆青山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几个字,夜幕就降了下来,两个人的脸庞就淹没在黑夜里了。

夏日炎炎,天空没有一片云朵,纯粹的蓝色,无边无际,让人想起海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太热,街上人也少。这就很奇怪,冬天冷的时候街上人少,夏天热的时候人也少,仔细想下去,竟然像一个哲学话题。

陆小草中午吃完饭就去了纺织厂,干了一会儿,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脑袋开始不清醒,便收了自己的摊子,跟老板打了招呼,准备回旅馆。

此时骆青山正在登记室的凉席上躺着,风扇在一旁呼呼的吹着,很惬意的样子。

骆记旅馆的门上刮着一个小铃铛,突然响了起来。骆青山翻起身一看是陆小草,问道:“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陆小草说:“感觉有点累,回来休息一下。”

“这就对了嘛,说了你不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好休息才有赚钱的动力。”

陆小草一贯的微笑。

骆青山说:“要不要热水,我待会儿给你送上去?”

“好的。”陆小草点点头。

骆青山也报之以微笑,一个阳光的男孩子。

陆小草上楼的时候越发感到虚弱,扶了楼梯的栏杆,缓步前行,等她到了门口,脑袋晕的更厉害了,匆忙掏出屋子的钥匙,但是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惊呆了。

苏杭的**躺着两个**着身体的人。

陆小草尖叫了一声,随即身体发软瘫倒在门口。

屋子里的人是苏杭和一个男的,见陆小草打开了门,苏杭慌慌张张扯了床单将自己的身体遮起来,那个男的也显得慌张极了,一下从**爬起来穿衣服。

楼下的骆青山听到尖叫声是陆小草发出的,扔下拿在手里的水壶就跑上楼去。

苏杭和那个男的匆忙间穿的衣服,十分凌乱。苏杭一个人扶着陆小草到屋子里去,骆青山急忙搭手。进门的时候苏杭用眼神对那个男的示意,让他离开。那个男的领会了,急忙忙下楼去了。骆青山当时一个心思在陆小草的身上,也没注意。

等将陆小草扶到**,陆小草也逐渐恢复了意识,苏杭和骆青山分别站在两边,三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骆青山对苏杭说:“你照顾一下小草。”

苏杭表情尴尬的点点头。

陆小草没有说话,微闭着眼睛。

骆青山虽然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大概也猜的八九不离十。这种事情,作为他来说,是没有干涉的权力的,他也懒的去管那些,他心里担心的是陆小草,这个已经住在他心里的姑娘。

这边骆青山一个人自顾自的思量着,另一方面陆小草和苏杭在屋子里长久的静默着,陆小草背对着苏杭躺着。过了一会儿,苏杭走到床的另一边,正对陆小草,断断续续地说:“小草,对不起。”

陆小草没有说话,赌气一般。

“小草,我知道......我也确实没想到你会回来。”苏杭继续说。

“就算我不回来,你也不能这样子。现在,这叫什么事情吗!”陆小草埋怨道。

“我知道错啦!”苏杭一个劲儿的请求陆小草的原谅。

“那,以后再不许了。”陆小草说。

“好,我保证!”

陆小草笑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这时候回来啊?”苏杭问。

“我身体不舒服,回来休息一下,谁知道会坏了你的好事。”

苏杭用指头捅了一下陆小草的胳膊,嗔骂说:“你个坏种!”

陆小草看到她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几天之后,苏杭就搬走了。没有事先告诉陆小草,那天傍晚陆小草下班回来,骆青山告诉她这个消息,她起先是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做起饭来。

从那以后,每天就只有陆小草从那间屋子里进进出出,竟然有一种颓败的感觉,仿佛一棵秋天的树,叶子逐渐的落下,化为尘土。

夏天的黄昏越来越华丽,骆青山每次从阁楼的窗户里看出去,仿佛看见的不是真实的情景,而是一幅特别有意境的油画。

夕阳昏黄的光似一件金黄色的华丽袍子从天空铺展开,青羊河倒映着天空的光,波光粼粼,如同一条金斑闪闪的带子,和天空的景色浑然一体,而那赤红的夕阳,恰似神仙佩戴的一块红色的美玉,色泽饱满。

苏杭走了,骆青山和陆小草两个人共同的感觉是同处一片旷野,彼此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

骆青山和陆小草照例站在窗户前面看着风景,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那是两颗青春年少的心相互触动的距离,他们的脸上暖色的光芒格外好看。

骆青山依着墙壁,说:“小草。”

“嗯?”

“你不会一直在纺织厂干下去吧?”

“我不知道,也许吧?”

“哦。”

“那在你还没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最想干什么?”骆青山又问。

“嗯.....”陆小草很调皮的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下,说“以前,我其实特别想开一个早餐店,早上卖包子和馒头,还要卖粥,中午和晚上就卖面条。”

陆小草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了,说:“是不是很好笑啊?”

“没有,这样挺好的。”骆青山说。

“那你呢?”陆小草反问。

“我!”骆青山犯了难一样,想了一下,很无奈的说:“我好像没怎么想过,不念书之后就一直在旅馆帮忙,还真没想过以后的打算。”

“那你开旅馆也不错,至少轻松啊。”

骆青山笑着说:“要不——我们一起开吧?”

“别胡说了。”陆小草把头转向别处。

“我说真的。”骆青山一脸认真的样子。

暮色缓缓降临,光线暗淡了下去,晚风吹过来,吹动陆小草两鬓闲散的几缕头发,她弯起小拇指把头发勾到耳朵后面。骆青山认真的看着陆小草。

陆小草穿着一件水粉的短袖,两截洁白的胳膊轻轻的搭在窗沿上,脖颈以上的曲线柔美,像一件让人不忍触摸的艺术品。脖颈一下圆领**出一片雪白平坦的区域,与圆领的下边沿有了浅浅的弧度,这让骆青山开始有了对陆小草身体的幻想。

他知道,那下面,应该是一对可爱的**,衬着走道的灯光,光影造出的阴暗是一种**。

陆小草说:“你有没有想过去远方?”

“远方。”骆青山在嘴里轻声的念叨着。

“嗯,远方,哪儿都行。”陆小草重复了一遍。

“我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虽然生活有些平淡,但是也不觉得无聊,还没想过要出去呢!”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骆青山问。

“有。”

“哪儿?”

“你知道洱海吗?”

“不知道,你要去那儿吗?”

“嗯。那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书上写的很美,我就想去那儿开一家早餐店,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永远都去不了了。”

骆青山沉默着,似乎在想象着陆小草说的那个地方。他轻轻握住陆小草的手,陆小草没有躲避,任他握在手心。

“小草。”

“嗯?”

“我——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陆小草少女的羞涩将整个夜色都渲染的动了情,骆青山靠近陆小草,手伸到她的背后,将她揽过来,陆小草像一只小鸟依偎着骆青山的肩膀,头发的淡淡香味弥漫在她的周围。

“小草,留下来。”骆青山在陆小草的耳边说,嘴里暖暖的气体让陆小草红了耳朵。

陆小草什么也没说。

骆青山就在陆小草光滑的额头上用双唇轻轻碰了一下。

陆小草如一只受惊了的燕子般逃开,进了屋子。

骆青山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也回了小阁楼。他没有开灯,心里一朵花儿的开放就把夜晚照亮了。

他躺在**,翻来覆去,那是因为开心。

他用手触碰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上面还有陆小草额头的淡淡香气。

他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陆小草害羞的模样。

而楼下的陆小草则躲在被窝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很久,她的心里为她受到骆青山爱的表示而激动不已,一个少女身体里生长的纷纷的爱就如洪水决堤般泄露出来。

骆青山的脑海里充满了对陆小草的幻想,这让他又忍不住想偷偷看看陆小草,思索再三,他终于还是再一次的挪开了床。

屋子里没有开灯,但是夏日夜晚的月光将屋子照的明亮,骆青山看见,陆小草安静的躺在**,盖着被子,头发散开脸在一边侧着。月光从窗户投进来,映着她的脸庞,圆滑的曲线从额头到下巴。他感觉自己和陆小草是靠的那么近,看着陆小草安静睡眠的样子,她仿佛都可以听到陆小草那饱满的嘴唇里呼出的微微的热气,一长一短,平稳而有节律。

此刻的骆青山是完全没有恶意的,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心爱的姑娘的关怀。

阁楼窗户里投进来的月光将骆青山的影子打在墙上,乳白的底色像极了年代久远的纸张,而那一幅黑色的影子照在上面,竟然有了一座山的姿态。

夏日夜晚的风是暖的,骆青山的心情也是暖的。

所有的美梦都在发生。

骆青山坐了起来,打开灯,在桌子上铺了纸,钢笔吸满了墨水,他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东西,在这么美好的夜晚。听着远处青羊河水流的哗哗声,他仿佛在这黑色的夜空中看到了江先生的模样。

似乎一切的发生都来自于江先生。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想起了江先生,骆青山的思绪就如一颗开花的树,在脑海里的春天,繁华一片,那些在他生活中出现的人都渐渐清晰起来,那些长久的住在骆记旅馆的租客,还有短暂停留的过客,江先生,陆小草,林菲菲,苏杭,包括徐亚敏等等,竟然都成了他回忆的对象。

他觉得一个人的回忆就是一个被扎了口的袋子,里面装着所有的过往,倘若有一天袋子被打开,回忆就是灾难。

在这间小阁楼里,有一种神秘的东西牢牢地占领了这里,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反正骆青山觉得在这里自己并不孤单。

青羊河的水面上倒映着对岸的零散的灯火,灯火幽幽,形如鬼魅。

骆青山此刻内心的波浪已经翻腾起来了,在阴暗的礁石上撞起大片大片雪白的浪花,那些浪花在欢呼,在叫喊,在发泄着一切骆青山说不出来的东西。

陆小草在沉睡,是童话里的公主。

骆青山骑着骏马奔腾而去,要去吻她。

江先生现在也许又在另一个小小的阁楼里,抽着烟,皱眉思考他笔下的女子应该说什么样的话语。

林菲菲,也许她也在沉睡。

徐亚敏,也许她又在和一个男人缠绵。

骆青山想着,似乎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这世上此刻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做同样的事情,而骆青山以及他遇见的那些人,仅仅是众人的缩影。

好像许多事情不能往透彻了想,想透彻了,反而更觉得悲哀,这大概就是人了。

骆大年和蒋春花来旅馆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们现在已经放心了,因为有了陆小草,他们就觉得骆青山真正长大了。

自从江先生和林菲菲淡出了骆青山的生活,他的生活就单调了许多。每天早晨的时候打扫打扫旅馆卫生,然后就待在登记室看书,或者看电视,然后等陆小草回来,两个人一起做饭,等到了晚上两个人再坐一起聊会儿天,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炎热的夏天,骆青山常常注视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们,小孩子,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男人女人都有,每天看他们,骆青山感觉自己就是在看一幅人的生长图。年轻的女孩子将来也会有老的时候,到那时她会是什么模样呢?那个买菜的老女人,来往叫卖,她年轻时的羞涩又到哪里去了?

骆青山想着想着就独自笑起来,自得其乐。

中午陆小草回来,比平常更加开心。她穿着青色的短袖,胸脯微微挺起,流线型的身体,高高的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阳光下有着掩饰不住的青春的活力。

“一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又有好事儿。”骆青山说。

陆小草做出很神秘的样子,没有跟骆青山说话,先上楼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又下楼来。骆青山在鼓捣炉子烧火,陆小草看见骆青山脸上被抹上的黑色碳印,她哈哈的笑了起来。

骆青山一脸不知所以,呆呆地望着陆小草。

陆小草蹦蹦跳跳的下楼来,拿了登记室门口的毛巾递给骆青山,说:“你先擦擦脸,我再告诉你。”

骆青山很听话的擦了脸。

陆小草清了清嗓子,很庄重的说:“我,今天发工资了。”

“发工资,那不是还能正常吗!”

“但是——”陆小草继续说:“这个月我做的最多,还给我发了奖金!”陆小草特意用搞怪的音调说出“奖金”那两个字。同时将几张票子拿在面前轻轻晃了几下。

“你不要烧水了,今天,我请你吃饭。”

骆青山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挺惊奇。这是陆小草第一次向他发出邀请,感觉就好像天上突然掉馅饼了一样。骆青山满口答应,急忙熄了火,洗了手和脸。

虽然只有骆青山和陆小草两个人,但是陆小草点了四个菜,还都是荤菜,另外还点了几瓶啤酒,看的骆青山一脸诧异。

“你今天怎么了,没受什么刺激吧?”骆青山小声的问,生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没有,今天开心。”

“那也用不着这样啊,铺张浪费啊!”

“没事儿,吃不完了带回去晚上热着吃。你今天就不要管了,好好吃饭就行了。”

骆青山总感觉陆小草似乎有什么话没说,便继续追问下去。

“你,是不是要找我帮什么忙啊?”

“没有!”陆小草很肯定的说。

“真的没有?”

“真没有。”

骆青山看着陆小草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不肯罢休,眼神继续追问,陆小草见骆青山一直看着自己,耐不住他的目光纠缠,说:“其实,请你吃这顿饭,不是让你帮什么忙,而是——”

“什么?”

“谢谢你!”陆小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而这让骆青山更糊涂了。

“谢我?谢我什么?”

陆小草此刻竟然像一个老练的成年人,熟练地往酒杯里倒了啤酒,说:“我来这里也快一年了,这一年里也经历了一些事情,好几次生病,都是你在照顾我,平常你也很照顾我,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感谢你的。”陆小草说完举起酒杯,等着和骆青山碰杯。

骆青山听着陆小草说的这些话,心里开始忐忑。

“这些事儿,你还要这么隆重的感谢我吗?”

“当然要啊!”陆小草特意强调。“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请别人吃饭,不会说话,你好好吃。”陆小草说完呵呵呵的笑起来。

但是骆青山心里却满是疑惑,脸上僵硬的笑着,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开口说:“那——我们?”

陆小草听出了骆青山的意思,半带羞涩的说:“我们,我们还是老样子啊!”

骆青山眉心舒展,两个人都红了脸,继续碰了杯酒,埋头吃饭。

骆青山和陆小草的关系就这样从暗到明了。

骆青山回到小阁楼,搬开床,找了许多杂物将那个洞孔严严实实的压起来,他要控制自己,不能在做这件事情了。当他忙活完这些,把床恢复了原来的位置,躺在**,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对自己的救赎,格外轻松。

骆青山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恋爱的状态,无论他的眼睛睁开还是紧闭,他都能看见陆小草的影子,感觉到陆小草满是香气的头发轻轻地拂过自己的面颊,如春风般柔软。

过了两天,蒋春花告诉骆青山她年前回老家跟人说的那个姑娘的家里人提出要和骆青山见见面,毕竟当时都说好了,这见面自然是要见的,至于成不成就另当别论了。

骆青山极不愿意去,但又没有办法,这次回家,骆大年带骆青山回去。

一路上,父子两个人的言语极少,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有时竟然感觉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细细想来,不外乎如此,儿子长大了,很少有和父亲两个人粘在一起的,他更加渴望能回到母亲的怀抱。而当一个父亲老了,看着他的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他的好也只是在心里,说不出口,男人之间抒情的语言是说不出来的。

这边骆青山和骆大年回老家,蒋春花便带着骆淑照看旅馆,她每次看见陆小草上楼下楼,格外注意陆小草的影子,眼神温和。陆小草也发觉了这一点,有时候目光相对,看见蒋春花和善的眼神,陆小草便不好意思起来,赶忙低下头匆匆走过。

蒋春花就偷偷笑,除了对未来儿媳妇的满意外,也许她也想起了自己年轻那会儿的样子吧。

骆青山大概要离开十天左右呢,陆小草在这段日子里简直无聊到了极点。她已经习惯了每天中午和骆青山一起做饭,吃饭,晚饭后还能和骆青山在阁楼看着夕阳聊聊天,两个人靠在一起,就觉得是最美的画面,在她的心里,骆青山已然成为了她的港湾。

而最近骆青山不在,陆小草感觉自己一下失去了依靠,一天一个人吃饭,然后早早睡觉,再早早起床,没人说话聊天,她感到孤独。倘若独自生活惯了,孤独就是一种常态,也就并不觉得孤独了,但是没有经历过孤独,有一天自己的陪伴突然离开,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不知所措了。

这种孤独是最可怕的。

骆青山临走之前告诉陆小草他这次去是去应付家里安排的相亲,这让陆小草更加感到一种巨大的失去的担忧,她会胡思乱想,各种猜想以及各种结果的设定,经过了那么几天,陆小草也才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和骆青山之间存在的这种关系,原来已经如此的紧密。

骆青山这次回家,除了见那个姑娘,再没做任何事情。

那个姑娘叫何晴,十分朴素的乡下女子,长的十分白净,浓眉大眼,个子高高的,年纪和骆青山相仿。骆青山和她就吃过一次饭,然后就跟骆大年说了自己的想法,其实骆大年也了解骆青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隔日就带了些礼物,委婉的跟人家家长说明了情况,这件事情就算是这样结束了。

来时的车上,骆青山心里明亮,似乎自己设想的未来就在眼前了。骆大年看着骆青山,心里也跟着高兴。

回来的路上,在火车上有一位能说会道的老者,每路过一个地方,他总是能给大家说许许多多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文化的故事,还有许多趣闻,同行的人都喜欢听他说话,还时不时的问些问题,那老者也是对答如流,一一解说,俨然一个历史学家。骆青山想,要是这位老者能把他所知道的故事去写一部书,那肯定是一部巨著。

车厢里年轻人居多,个个饶有兴趣的听着,骆青山也忍不住凑过去听。

一个小伙子说:“老汉,你是做什么的,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问出了许多人的心思,大家都随声附和着,等老汉的回答。那老汉也是一个开朗的人,不急不忙的说:“我啊,我还能干什么,就是一个农民”

“那你怎么晓得这么多东西?”

“都是听老人讲的。现在我也老了,就讲给你们听了。”

众人哈哈大笑着,车厢里的气氛特别好,大家其乐融融的。灿烂的阳光照进车厢里,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就显得更加明媚灿烂了。

骆青山看看一旁的骆大年,他也许是疲劳了,靠在座位上睡着了,呼吸声平稳均匀,不耐听的就是骆大年那别有特色的打鼾声。但是这样子,反而是一个人最本真的时刻。

那老者依旧不停地给大家讲着故事和笑话。

骆青山被车窗外的景色吸引了,是一条河流,弯弯曲曲,河面明亮,围绕着一座小城,河岸两边有许多枝干苍老的大树,河岸也是一片石滩,有小孩子在河滩上玩耍,年纪小的孩子还光着屁股。这让他想起了青羊河,还有他在青羊河边度过的时间和发生过的故事。

“大爷,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骆青山问那个老者,那个老者眯着眼睛看看窗外,说:“知道,这条河,叫葫芦河。”

“葫芦河?”骆青山自言自语道。

“为啥叫葫芦河?”旁边有人问。

“这河的名字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来头,你们现在看到的河,”老者说着往外指了一下,继续说:“和我们那时候的河差远了,都快没水了。当初就是因为这条河水大,沿着这道川弯弯曲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大葫芦,所以才叫他葫芦河。你们看看——”

那老者又指了一下说:“现在看起来就跟一条裤腰带一样。”

老人这个形象的比喻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连老人自己都笑得合不拢嘴。等大家稍微平静些,那老人说:“咱们国家的河,除了那些有名的河,还有些历史的典故,好多都是看河的形状给起名字的。你看黄河,长江,它们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大的意思,黄河就是因为水里面沙子多颜色黄,它才叫黄河嘛!”

“那长江是不是因为它长才叫长江啊?”一个半大的男孩子问。

“是啊!”

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骆青山看着窗外流动的河水,再看看那个健谈的老人,无缘无故就想起了江先生,他似乎在老者的身上看到了江先生的影子。也许江先生老了以后,也会扮演这么一个角色,在通往各地的列车上,给大家讲他所知道的故事。

“你以前肯定走过不少地方吧?”有人问老者。

“去倒是去过一些地方,不过也没去过多少,年轻的那时候时代乱哄哄的。”

骆青山又莫名地笑了。

一旁的骆大年醒了,起身去上厕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颤颤巍巍。骆青山在列车的玻璃窗上隐隐看见自己的脸,鼻骨挺拔,皮肤光滑,是阳光的颜色,年轻的样子和骆大年老去的背影形成鲜明的对比。

万物生长,老去,悲哀中带着欢喜。

不知道那老者又讲了什么,车厢里的笑个不停,骆青山也跟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等到骆青山回来的那天,陆小草没有去上班,早早的就起床,把门开出一条缝来,随时听着楼下的动静。

骆青山是下午才回来的。

当时陆小草正在屋子里,没有一点心思,胡乱翻看着几本杂志,忽然听见楼下蒋春花地声音说:“回来了!”

这声音又似乎是故意说给陆小草听的。

陆小草打开门,站在楼梯口静静听着楼下的动静,有人在放行李,然后传来了骆大年地咳嗽声,紧接着听见骆青山说:“妈,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听到骆青山的声音,陆小草这才心里安定下来。

骆青山在楼下忙活完了,骆大年和蒋春花也收拾了东西,回了老院子,旅馆对他们两个人而言,现在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他们走后,骆青山也迫不及待地跑上楼来,陆小草听到骆青山的脚步声,急忙回了屋子,关上门,假装睡觉。片刻后就听见骆青山敲门的声音,陆小草故意问:“谁啊?”

“我。”骆青山答道。

“你是谁啊?”陆小草又故意问道。

此时骆青山也明白了陆小草在故意捉弄她,就说:“你男人。”

陆小草听到骆青山这样回答,从**一溜烟爬起来,跑去把门打开一条缝,靠在门沿上嗔怒道:“不要脸。”

骆青山笑着看着陆小草的眼睛,清澈明亮,楚楚动人。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骆青山说。

“什么啊?”

“你猜一下。”

“猜不到。”陆小草思考了一下说。

“那你把眼睛闭上。”

陆小草很听话的按照骆青山的要求做。

骆青山看她把眼睛闭上,一脸认真的样子,说:“把手伸出来。”

陆小草照做。

骆青山在陆小草认真等待的时候,把自己的嘴唇贴到陆小草的饱满的嘴唇上。陆小草受了一惊,一把推开骆青山,往门口两边看了一下,把身子缩进了屋子里,骆青山跟着进去。

陆小草一脸娇羞的骂道:“你骗我。”。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骆青山抓着陆小草的手,刚才骆青山吻陆小草被躲开了,骆青山再次慢慢的向陆小草靠近,陆小草再次躲开,声音轻轻地说:“这么亮,晚上——”陆小草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骆青山已经明白了。

“我饿了。”路小草说。

骆青山说:“走,我带你吃好吃的。”

骆青山和陆小草靠在一起,站在窗口,看着青羊河的睡缓缓流动。

陆小草和骆青山都知道彼此在等待着什么,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骆青山给陆小草讲了一些他在火车上遇见的事情,陆小草听的不亦乐乎。

夜色渐渐浓了,骆青山查看了租住的旅客都回来了,便关了旅馆的大门,来到陆小草的房间跟前,门开着,是陆小草给骆青山留的。

骆青山没有开灯,但是在月光下骆青山看得见陆小草的脸,她安静的坐在床头。

夜色中陆小草的身影笼上一层白色的光晕,天女下凡一样。骆青山轻轻走过去,坐在陆小草的旁边,目光深情的望着她。

陆小草很羞涩的低头,黑暗中骆青山看见陆小草的胸脯起伏,呼吸也重了很多,骆青山说:“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双手握住陆小草的手,仔细看着陆小草精致的脸庞。陆小草也缓缓抬起头,眼神明亮,黑暗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小草,你紧张吗?”

陆小草点点头。

“我也有些很紧张。”

骆青山的手心里已经被汗湿透了,他匆忙间在衣服上擦了一下,然后抚摸陆小草的脸庞,光滑的皮肤像丝绸一样,骆青山的手指在陆小草的脸上滑动,骆青山似乎在触摸一件雕塑一样。

“很柔软。”骆青山自言自语地说。陆小草紧缩在骆青山的怀里,像一只幼鸟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陆小草的头发永远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骆青山喜欢这种感觉。

“小草,我要把你娶回家,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骆青山很动情地说,因为黑夜的渲染,这句话便有了更加动人的**力。陆小草依偎在骆青山的怀里没有说话,双手环过骆青山的腰际,越抱越紧。骆青山再这样一片朦胧的夜色中,缓缓解开陆小草的衬衣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衣来。

陆小草腾出环在骆青山腰际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说:“我来。”

骆青山也急忙褪去了自己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