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狐骚

没过多久,小白狐又走进寒光洞。张敬业在寒光洞中打坐,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道:“你又来做什么?”

小白狐瞪了张敬业一眼,本来生气,却忽然改为微笑,咧着嘴道:“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敬业看到它转怒为喜刻意的表情,感叹它果然具有狐狸狡猾的天性。

张敬业心中忽然想起婆婆曾对他的忠告:“远离狐狸!”他不知道婆婆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已对小白狐产生了防御心里。

他淡淡地道:“我叫张敬业。”

小白狐道:“小张,山下隔着木屋的那片竹林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无法走过去?”

张敬业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才几个月大,就叫我小张。”

小白狐得意道:“你今年不超过二十岁吧?我告诉你,我已经四百九十九岁了,你不喜欢我叫你小张,那我叫你小业吧。”

张敬业道:“你活了近五百年,才这么一点大,还说再过一年就能长得比狮子老虎还大,这不是骗人么?”

小白狐道:“你不知道,我们仙狐家族,都是这样的,满五百岁之后,便一夜之间突然长大,身体比原来大好几十倍,还能变化成人形。”

张敬业故意脸现怀疑神色地看着它,道:“那就看吧。”

小白狐道:“信不信由你。你说山下那片竹林是怎么回事,怎么我走不进那片竹林?”

张敬业道:“什么竹林?”

小白狐道:“就是岛中心那片竹林啊,我看到竹林中有一排排房屋,房屋前的空地上,有一个个小小的人影,我想穿过竹林走进去看看,可是那屋子始终离我很远,走着走着,我就又走出竹林了,真奇怪。”

张敬业道:“你走不进去才好,免得打扰到他们。”他心里自然知道,要走入那片竹林,必须熟悉竹子种植方位所涉及的八卦阵法演变,必须多次练习才能掌握其中诀窍,小白狐能顺利走出来已算好运气,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被长久困在里面。

小白狐道:“他们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帮他们?”

它看到张敬业脚上锁着铁链,又道:“你是不是被他们锁在这里的?你告诉我怎么穿过那片竹林,我帮你将他们一个个都吃掉。”

张敬业果决道:“不必,我是自愿锁在这里的。而且就凭你这点能力,根本伤不了他们。”

小白狐龇牙咧嘴,生气道:“你说我伤不了那几个弱小的人类?”

张敬业道:“在这岛上,我是武功最差的一个,你连我都未必打得过,怎么打得过他们,还是不要去送命了。”

小白狐全身白毛似乎都立了起来,怒道:“我打不过你?不妨试试。”说着便向他扑去。

那一扑的速度和气势,竟不弱于豺狼。

张敬业没料到它突然发起进攻,身体倾斜避开它的扑击,衣袖险些被它利爪扫中。

它前腿在墙上一蹬,又向张敬业脸上扑去,这回张敬业有了准备,侧身轻易地避开。

张敬业自从学了“蝶庄三老”的轻功身法,脚下虽然戴着铁链挪动不便,但仅上半身前弓后仰、左闪右避,便轻松避开它连续数十次的扑击。

小白狐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直直盯着张敬业,嘴里呼呼喘气,看样子已很疲累。

小白狐喘了一会气,道:“要不是我今天太累,现在又吃太饱,未必会打不到你。”

张敬业的身上也带着伤,他并没有提起,只道:“你说的倒也不错,不如明天再比过?”

小白狐道:“好,等明天我体力恢复了,定要让你好看。”说着在寒光洞中的角落里坐下,眼睛疲惫地望着张敬业。

张敬业见它竟也不怕洞中寒冷,倒也有些佩服它的体质。他也坐了下来,正要合眼入睡。小白狐忽然道:“你今晚也睡这里么?”

张敬业道:“我不在这里睡,我该睡哪里?”

小白狐道:“你不能到洞门口去睡吗?”

张敬业道:“我为什么要到洞门口去睡?”

小白狐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爱睡这里就睡这里,我只是从小习惯独自睡眠,不习惯跟别的东西睡在一起。”

张敬业道:“那就睡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小白狐又哼了一声,脖子一歪,双眼一合,便即睡去。

它这一入睡,没多久就睡得特别沉。

洞内寒气萦绕着它的身体,它虽有浓厚的绒毛包裹,但脖子上、背上却不时感到一阵寒意,沉睡中它想,定是那道长长的伤疤,皮开肉绽,没有皮毛遮挡,所以抵挡不住寒气入侵。

一阵阵寒气入体,它本已快受不了,快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忽然背上、脖子上寒意慢慢褪去,沉睡中它舍不得睁开眼睛,便又深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它便看到张敬业坐在洞口打坐,它从洞口出来,经过张敬业身边时,忽然闻到一股异味,惊叫道:“昨夜有狐狸来过这里吗?”它将鼻子凑到张敬业身上嗅了嗅,道:“哇,好重的狐狸骚气!是哪里来的狐狸精?你是不是抱过哪只狐狸?”

张敬业睁开眼看着他,想了想,忍住笑,道:“这里昨夜到现在,只有一只狐狸,那就是你?”

小白狐道:“怎么可能只有我?你身上的狐狸骚味哪里来的?”

张敬业微笑道:“当然是从你身上来的。”

小白狐道:“怎么会是从我身上来的?”

张敬业道:“昨夜我只不过见你冷得瑟瑟发抖,脱下衣服盖在你身上而已,没想到惹得一身狐狸骚气。”

小白狐惊得后退两步,想起昨夜睡梦中确实感觉脖子和背上一阵冰冻,后来那冷意就消失了,原来竟是张敬业用自己的衣服给自己保暖。它和张敬业认识不到两天,对方却对自己如此关心,这种经历,它感到既陌生且新鲜。

它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张敬业的回答,脸不禁红了,尴尬笑道:“哪只狐狸身上没有一点骚气,不过我是仙狐,等我五百岁,身体长大之后,那狐狸骚气就会消失的。”它忽然感到脖子和背部一阵发痒,前掌一摸脖子,感觉油腻腻的,以为伤口又流血了,低头一看,却是黄色的黏液物,鼻子一闻,却是一股药味,它瞪大眼睛望着张敬业,道:“这药也是你帮我擦的?”

张敬业道:“我最近也受了点皮外伤,这药是我师妹送来的,效果还不错,所以昨夜帮你也涂了一些。”

小白狐再次感到震惊,看了张敬业一眼,心里觉得怪怪的,很不是滋味。其实那感觉只不过像是一个人突然受到与自己作对的人的恩惠,一时无法适应而已。它为了掩饰和排遣这种不适应感,忙转移话题道:“原来你也受伤了。”

张敬业道:“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但你的伤口刚刚擦了药,不适合多运动,好好休息吧。”

小白狐道:“我也不想运动,只不过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得吃,你的血又不好喝,我的肚子饿得难受,只好去山上找些野味来享受一番。”

张敬业道:“如果你能忍一忍,待会我让师妹多送一点美味的饭菜来给你吃。”

小白狐眼睛一亮,喜道:“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张敬业道:“有炒蒜苗、鲜卤豆腐干、腌萝卜、油焖竹笋。”

小白狐失望地摇头,道:“没有一种是我爱吃的。”

张敬业道:“你别急,还有其他好菜。”

小白狐眼睛又一亮,道:“还有什么?”

张敬业道:“还有长豆烧茄子、土豆南瓜饼、香菇炒菜心、剁椒冬瓜。”

小白狐绝望道:“你怎么尽吃素,看到这些东西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要出去觅食了。”说着转身便要上山。

张敬业道:“等一下,你真的要去吃那些小动物吗?你忘了你是仙狐了吗?”

小白狐道:“是仙狐又怎么样?是仙狐难道就不用填饱肚子,等着饿死啊?”

张敬业道:“能称得上一个‘仙’字,自然是拥有一颗慈悲的心,不随意伤害其他生灵,正所谓,众生平等,你在吃他们的时候,你想过的他的家人没有?他们的亲人,失去他,该多痛苦啊。”

小白狐微笑道:“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张敬业见它似已被说动,接着道:“假如你突然被哪只野兽吃了,你的父王,也会很伤心啊,将心比心,所以你不能伤害其他动物的生命。”

张敬业的本意是想说动它不要残害生灵,但这话听在小白狐耳朵里,却令它产生了歧义。只见小白狐哼了一声,道:“我就说弱肉强食嘛,哪只野兽能吃了我,那就让它来,看是它吃我,还是我吃它!”

张敬业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已无法说动他,但仍做最后的努力,道:“你总得尝尝我刚才说的那些菜,没准你吃了就会喜欢。”

小白狐不再停留,边走边道:“假如做仙狐只能吃这些素菜,那我不做仙狐也罢。”说着向山上跑去。

张敬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