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命运
几乎在同一秒钟，我就把手枪对准黑衣人，枪还没响，光柱就射出无数道强光，打到我和每个抵抗者手腕上。
手腕处一阵剧痛，手枪脱手，抵抗者的武器也全部脱手，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控制住所有的抵抗者，收走地面的枪械。
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我们的前面，尖刀眉，三角眼，正是苍鹰。
“就算下到地狱，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四号挣扎着。
“你没资格下地狱了。”苍鹰露出个邪魅的笑容，一挥手，两个黑衣人取出胶带，封住四号的嘴，四号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黑衣人做完这些，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跟着苍鹰，退到缺口两侧，表情十分恭顺。就在我诧异的时候，缺口再次打开，一个体型瘦削的年轻人走进来，白净脸色，尖细的眉毛。
他是陈群。
“果然是你，”我愤愤地说，“谭力抓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也是诺亚的人！”
“他何止是诺亚的人，”三号撞我的胳膊，“他就是二号！”
“什么？”我张大了嘴，尽管早就猜到陈群也是诺亚的人，但是从来都没想过，他，竟然就是诺亚的缔造者——二号！
陈群径直走到控制台前，拿起三号的黑色存储器：“Alex，该透透气了。”
穹顶的透明罩体上方，打开个一米见方的窗口，清冷的海风吹进穹顶，陈郁然的长发被吹起，擦到我的脸上。
陈群把玩着存储器，过了半分钟，一扬手，存储器飞出窗口，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坠向大海。
三号看着陈群的动作，脸上就像蒙上一层灰：“我终于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陈群似乎很感兴趣，走到三号跟前，看着他。
“我们上次的失败，问题不在数据，而是出在接口上……”三号语气悲愤，“不论是远程接口还是物理接口，早就被你控制了。”
“没错，巴比伦塔收到的每一份数据，都浸入了我的意志。”
“难道你的世界，就只剩下阴谋了吗？”
陈群认真的看了三号一会，摇了摇头，“也许你无法理解，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是在做该做的事……”
“陈群！”我再也按捺不住，打断了他，“你为什么要操纵时间线，控制这个世界？”
陈群这才回过头，走到我的跟前，他的脸型很熟，眼神却透着陌生，复杂的陌生。
“难道你也和谭力一样，想体验当上帝的感觉？”我的语气愤怒中，带着嘲讽。
陈群还是没说话，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就在我以为他拒绝对话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面镜子，疾冲过来，透明澄澈的穹顶，突然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道光亮，全身肌肉一紧，熟悉的感觉涌上全身，我心头一沉——难道没有密封舱，他也能传送我的意识？
睁开眼，看见自己坐在一栋大厦的天台，四周也是高楼，有点像唐林的小世界。旁边是一排酒柜，一张咖啡桌，两张橘黄色布艺沙发，对面还站着个人，正是陈群。
“你看到那些人了么？”陈群指着对面的写字楼，“他们朝九晚五，有的埋头苦干，有的发号施令，有的勾心斗角……他们从不奢望感知这个世界的真实，也不在乎真假，只会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聊的重复上，还坚信那就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其实，他们不过是命运的提线木偶，一行行重复运行的代码，仅此而已。
你以为设计师重置时间线，是在拯救人类？
不，设计师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维持盒子的稳定，让游戏运行下去。他们才不管你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人类还是活在无限的重复当中，就像写好的剧本，周而复始……陈老所谓的悲天悯人，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设计师不让你毁灭，只是为了让你永永远远，无穷无尽的受苦！
我和设计师不同，我要让每个人，每个像酒吧门口的老人一样的人，在每条时间线里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也让那些不懂得珍惜生命的行尸走肉，享受到完全对等的痛苦——难道你不觉得，那才是人类最需要的？”
陈群的话就像无数块石头，一块块砸到我的心上，仰起头看着他：“难道为了公平，就要随意控制别人的命运？”
“控制？”陈群的嘴角**了一下，俯视着我，“没有我，就没有控制了？人类几千年来，哪一天不是活在控制里，哪一分钟不是想着怎么控制别人——父母控制子女，妻子控制丈夫，政府控制人民……多少人成了控制的牺牲品，多少真爱被硬生生拆散，多少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命运被粗暴的改写？
我控制人类的命运，起码我还有这个能力——那些人类虫子呢，只要手上有点权力，谁不想着控制更多人，谁不把自己当成神，当成上帝？”
陈群的回答，让我的心脏隐隐作痛，想反驳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了，”陈群看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控制你命运的？”我的心脏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道白光，所有高楼大厦顷刻坍塌，一切又回到穹顶大厅。穹顶外的天空，笼上一大块铅色云团，脚下大海的颜色也变成一种蓝黑色，汹涌澎湃。
陈群拍了拍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苍鹰，走了出来。
“这个人，你该不陌生吧？”陈群指着苍鹰，“可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我一愣。
“好，我告诉你——他就是那个永远躲在暗处，注视着你，干涉着你，调控着你的命运的人——准确的说，是你的命运控制程式，我只是把他人格化了。”
苍鹰在一旁狞笑着，看我的眼神，就像药剂师看一只小白鼠。
陈群接着往下说：“当然，苍鹰的长相随时会变，可是如果你仔细观察，他的眼神是不变的——他做过你的邻居，你的老师，你赛事的评委，甚至……他就是依云出轨的那个男人！
从你出生的那天起，苍鹰就守候在旁边，他亲手更换了你的名牌，你连亲生父母的面都没见，就成了另一个人……你人生中的每个关键节点，苍鹰都会准时出现，他要么搞垮你的事业，要么夺走你的女人……就连你的童年，他也没放过……”
我回想着从小到大，人生中的每一段经历，每个关键节点，知道陈群说的没错。一瞬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了。
被绑在一旁的陈郁然全身激烈的颤抖，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语言还是太苍白，不如让Alex放给你看吧。”陈群话音刚落，光柱就射出一道蓝光，打到我脸上。
就像心电感应，无数的信息片段几乎在一瞬间，注入了我的大脑。我看到自己的十八段命运，每一段都充斥着痛苦、屈辱和绝望，自己就像一只孱弱的蛆虫，苟活在狂风暴雨中，还不能反抗……
“只要苍鹰在，你在每条时间线里都没有幸福，只有痛苦……地狱一共十八层，我送你十九层……”陈群说的慢条斯理，每句话，每个词，都像锋利的刀片，凌迟着我的肉体，**着我的神经。
我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咬破了嘴唇，喉咙里泛出血腥味，想用最恶毒的话咒骂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群欣赏着我的表情：“现在，你是不是恨死我，恨死了苍鹰，想把我们碎尸万段？”
我瞪视着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在熊熊燃烧。
“仇恨，多么熟悉的仇恨……”陈群注视着我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我给你个机会，报仇的机会——只要你亲手打败苍鹰，我就让你们走，所有人！”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强迫自己从激**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早已胜券在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会不会是圈套？
陈群见我沉默，又指着苍鹰：“你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难道你不想干掉他，干掉你的命运控制程式？”
就在这时，陈郁然撞撞我的胳膊，就像是心有灵犀，我突然有了个主意，就冲着陈群，点了点头。
“Alex，放开他。”陈群喊了一声。
光柱射出一道紫光，我闻到绳子被烧焦的气味，就在双手重获自由的一刹那，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没有冲向苍鹰，而是扑向陈群！
只要控制住陈群，一切就有翻盘的机会。
我的动作很快，非常快，快到连自己都想不到。
可是陈群更快，他不见了！
他原来的位置上，多了面镜子，不是一面，是无数面，我看到无数个自己，向自己冲过来。
我冲进了镜子。
清冷的空气，夹着雪花，扑面而来。
雪花飞舞中，我看见自己站在一道很长的木阶上，远处立着不少古代的建筑，酒馆。建筑中间的街道上，来来回回走动着不少人，全都穿着现代服装。街道尽头，竖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CHINESE CITY。
木阶的尽头，是个重檐攒尖顶的亭子，亭顶落满厚厚的白雪，亭角挂着六只大红灯笼，十分扎眼。
“知道这是哪么？”陈群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刚想回头，脸上就挨了重重一拳，差点摔倒在地。尽管知道自己处在“小世界”里，还是一阵剧痛，嘴角被打出血。
苍鹰一击得手，却没有继续攻击，转身就跑，我追着苍鹰，一直追到亭子跟前，苍鹰不见了。
亭子里多出三个人，清一色蓝色制服，中间的石桌上，放着几瓶熟悉的酒，全都贴着ARN的标签。亭子外面大雪纷飞，里面的三人却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当我看到三人长相的时候，一下子呆住。
左边的人是谭力，谭力对面是陈群，而端坐在两人中间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我看到自己正对着陈群说什么，表情亲和，谭力正在为我倒着酒。
就在我走上前，想听听自己到底说些什么的时候，苍鹰突然又冲出来，挥拳就打。
我一闪身，避开苍鹰的袭击，顺势一脚踹在他的腰间，把苍鹰踹倒在地。就在那一刻，心头多了个疑问——这次苍鹰的出拳速度明显不够快，也不够狠，否则以他的出其不意，完全可以做到一击必杀，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他在等什么？
亭子旁边的雪地上，我和苍鹰搏斗着，雪花飞溅。亭中的三人完全没有反应，还是有说有笑喝着酒，就像根本看不到我们。
搏斗了一分钟，苍鹰占到上风，把我抱摔在地，当我爬起来的时候，蓦的发现，苍鹰又不见了，眼前又多了无数面镜子！
镜子迅速冲过来，场景急剧变幻，我看到一片花圃——梦中见到过无数次的花圃！
花圃开在一栋大厦的背阴，大厦外墙是一种少见的铜黄色，流线造型，与另一栋大厦，通过一座透明的天桥相接。天桥上走动着几个人，全都穿着蓝色制服……
环顾四周，想寻找能识别的标识，终于在天桥上，看到个沙漏形的标志，标志下面写着几个字母——CNRN，又是一阵怪异的熟悉感！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熟，就像生活过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