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后的战争
两周后，大嘴把我叫出蜜獾的训练营，我们绕着绿谷，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见着老唐了。”大嘴神秘地一笑。
“他跟你说什么了？”
“私人对话，干嘛要告诉你？”大嘴岔开话题，“话说那个小世界，比我家的VR牛逼多了，哪天我要是死了，也把记忆放进去……”
“乌鸦嘴。”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嘴咧嘴一笑，还想说什么，一道尖利的警报，响彻绿谷，训练营里一阵喧哗。我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拉着大嘴就往回跑。
刚到训练营，蜜獾就拉着我，向四号的指挥室跑去。
“发生什么了？”我一边跑，一边问蜜獾。
“别问。”蜜獾脸色阴沉，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如此紧张。
四号指挥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着十几个人，四号站在光幕前面，旁边坐着三号。
人员到齐，四号扫视着大家：“镜湖……失守了。”
我心脏一沉，在镜湖生活了半个月，平静的湖水，梦幻一样的风景，让我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愫，没想到一眨眼工夫，一切不复存在。
“镜湖到这里有数据链接，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找到这里。”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喘气的声音。
“咱们还有多少人？”三号打破了寂静。
“猎豹中队减员严重，主力就剩下雪狼和蜜獾了。”
“你想怎么办？”
四号咬了咬牙：“启动最后计划。”
“不！我不同意……”三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几乎瘫倒在椅子上。
四号冲蜜獾使了个眼色，蜜獾附在我耳边，让我把三号搀回房间。我上前扶起三号，三号全身瘫软，没有一点力气。
从三号房间出来，往回走的时候，在基地大厅，碰到了Nina。她正拿着一只喷壶，给大厅里的绿植浇水，眉间的愁容更深了。
“什么是最后计划，我能知道么？”我忍不住问她。
Nina放下喷壶，抚摸着一盆散尾葵：“把三号和数据，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为什么不一起去？”
“那里的能量，只够一个人休眠。”
休眠？我一愣，想起三号瘫软的身体，痛苦的表情，这才明白，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原来比死还可怕。
“你怪不怪我带你来这？”Nina看着我，表情忧郁。
“怎么会？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Nina没再说话，转过身去，抚摸着另一盆绿植，喃喃自语：“上天啊，你为什么这么苛刻，不给我多一点时间……”
看着她哀愁的表情，我的心头升起一种深深的同情——面对死亡，谁又能不怕？
会议刚结束，我就找到蜜獾，请他马上派人把大嘴送走。
“任何想离开的人，都可以自由离开，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蜜獾瞅了我一眼，“你怎么不考虑考虑自己？”
“我……”我的心情十分混乱，不知道作何决定。
雪狼训练营，大嘴对我的劝说无动于衷，只是低头擦着枪。
我急了：“就让你来玩两天，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大嘴眨眨眼：“这地方你家开的？”
我见来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回去吧，算我求你。”
“去找丽丽啊？”大嘴扮了个鬼脸，“人家说不定早就把我忘了。”
我终于绷不住了：“你知道要是你出了事，我会多么的内疚！”
“那你把我赶回那个虚假的世界……不更感到内疚？”大嘴的眼神里，写满了一本正经，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三天，绿谷成了另一番模样。外围建筑全部加上伪装，很多被改成掩体，抵抗者挖了各式各样的战壕，工事……往日和平安宁的气氛，再也看不见了。
第三天傍晚，所有人被召集到大厅，上百人肃然而立，四号站在台上，三号不知去向。
看到大嘴一本正经，站在雪狼队行列的时候，我感到一阵阵内疚，要是没有我自作聪明的召唤，不管他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都不用面对死亡。
四号声音悲壮：“从你们踏进绿谷的第一天，我就说过，这一天早晚会来，现在，它来了！是的，绿谷很快就要毁灭。现在，想离开的人，有人会把你们从秘密通道带出去。出去后，只要避开诺亚的追杀，你们还能活下去……”
现场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动，肃穆的景象让人动容。
“要是你们不想走，那就拿起武器，用子弹告诉诺亚——我们拒绝颠倒的世界，拒绝接受任何的控制和干涉……我们绝不屈服！”
当天夜里，蜜獾找到我：“你当真不走？”
“我还能去哪？”我端起柯尔特冲锋枪，“整个世界都是诺亚的。”
蜜獾一笑：“跟我来。”
我跟着蜜獾，去了四号的指挥室，里面只有Nina和四号，四号的眼球里布满血丝，正在沙盘上推演着，Nina安静地坐在会议桌前，怅然若失。
“死手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四号抬起头，看着蜜獾。
“都安排好了。”
四号站起来，上前跟蜜獾紧紧拥抱：“没有你，迦南走不到今天——记住，一定要活着。”
蜜獾又是一笑：“我会尽量。”
我跟着蜜獾向外走去，刚出指挥室，蜜獾突然停下脚，回头看着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守着四号和Nina，保护他们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一步都不准离开。”
我一愣，早就做好了和蜜獾中队一起战斗准备，没想到临打仗了，他却下达这样的命令，迟疑地问：“为什么……是我？”
蜜獾剑眉一拧：“你说什么？”
我只好目送着他远去，端起枪，回到四号的指挥室。
四号还在沙盘上演练，Nina擦着一把手枪，抬头看着我：“你怎么还不离开这？”
“我还能去哪？”我苦笑一声。
Nina停下擦枪的动作，站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我跟着Nina，来到隔壁的传送室，Nina按下按钮，密封舱的舱盖缓缓打开。
我心头一乱：“这是？”
“去见两个朋友，”Nina脸上的忧郁更重了，“过了今晚，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我一愣，“小世界”里应该不会有危险，Nina为什么要我陪她去？看着她忧郁的脸色，就没有多问，放下枪，按照她的吩咐，躺在密封舱的金属凹槽里。
Nina在光幕上操作了一会，也躺进另一个密封舱里。
一道强光，看见自己出现在一间灯光明亮，装饰华丽的房间里，更像一间豪华的KTV包房。对面并排坐着一男一女，男士带着黑框眼镜，穿了件花格子衬衫，女士短发，一身正装，精明干练，很像个女特工。
Nina上前和两人拥抱，回头向我介绍：“这位是迦南的五号，这位是她男友六号，代号普罗米修斯。”
我一怔：“普罗米修斯？你……”
普罗米修斯握着我的手：“我猜，你保龄球一定打的不错。”
“保龄球？”我摇了摇头，“从来没玩过那东西。”
“去试试嘛，试试就知道了。”普罗米修斯挤了挤眼睛。
唐林说的没错，普罗米修斯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我握着他的手，感到一阵冰冷，尽管知道他和唐林一样，只是一串记忆，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五号倒了四杯酒，先举起一杯：“来，这一杯，敬那个失去的世界。”
我跟着nina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滑进喉咙，甘醇辛辣，跟真的一样。
“第二杯酒，敬咱们的友情！”
“第三杯，敬爱情。”五号说完，转身和六号接吻，看着他们的亲昵的举动，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只感到悲伤。
“帅哥，唱首歌嘛。”五号把麦克风递给我。
我还想推脱，Nina推了我一下，只好压着住悲伤的心情，走到点歌机前。看见点歌界面上，全是自己喜欢的歌曲，尽管知道意识投射系统能读取人的记忆，还是吃惊不已，就挑了首熟悉的老歌《友谊之光》。
“人生于世上有几多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
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
一曲结束，众人鼓掌，我转过头去，看见五号擦着眼睛。
“再来一首。”六号起哄。
我又选了首张雨生的《大海》，刚拿起麦克风，整个人就沉浸在一片浩渺的大海当中，海风吹过，伴奏响起。
“如果大海能够，换回自己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我唱的很投入。
又一曲结束，场景回到包房，没有听到掌声，回头一看，三人都肃里着，五号和Nina的眼角，闪动着泪光。
第二天一早，地下大厅指挥室，我，Nina，还有十几个抵抗者，紧紧盯着一面巨型光幕。
云，巨大的黑云，像乌贼刚刚喷出的墨汁，又像一座行走的黑色山峰，从白雪皑皑的山谷中压过来。上方直触天际，下沿席卷地面，带着一种无法捉摸的诡异和邪恶。
“不明物体还有三十公里，已经深入到平流层，疑似诺亚的伪装系统。”战情机器人的提示音，响彻指挥室。
“根据传感器传回的数据，不明物体过处，生物指标，空气指标没有明显变化。”
“不明物体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绿谷外围。”
“还有五公里，还有三公里……”
黑云终于接近绿谷，阴影在地面扩散，黑云中涌出大量黑色飞行器，一窝蜂地向绿谷飞来。
就在黑色飞行器进入峡谷的一刹那，地面突然迸射出一道道金色光柱，黑色飞行器来不及闪避，就纷纷被击中。
黑云覆盖住绿谷，更多飞行器从黑云中涌出，冲向地面的防御系统。绿谷的防御系统一个接一个被催毁，黑色飞行器纷纷落到地面，打开防护罩。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从头顶响起，地下大厅里光线摇曳，光幕闪动了几下，画面变成绿谷的截面图，枪声，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诺亚发起地面攻势，武器常规……”战情机器人的提示音继续响着。
“雪狼中队正在防御……”
光幕切换回实时画面，美丽的绿谷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数不清的黑衣人，四面八方，向着基地的外圈冲锋。子弹从抵抗者的掩体射出来，精准的射击着每一个敌人，地面上躺满密密麻麻的尸体。
可是黑衣人实在太多，太多，就像不怕死的丧尸，拼命向前冲锋，倒下一批，又是一批……
“一号防线失守，蜜獾队按计划阻击……”战情机器人的提示音继续响着。
“蜜獾队减员超过百分之三十。”
我心中一沉，虽然在蜜獾中队的时间不长，也差不多认识了其中所有人，没想到不到半个钟头，就走了这么多人！
“为什么还不撤？”Nina的眼里噙满泪花。
“不行！”四号两眼充血，瞪着光幕，“这有这样，诺亚才会相信，咱们是困兽之斗，他们的主力才会全都进来！”
头顶上的爆炸声，枪声接连不断，光幕又抖了几下。
“二号防线失守。”
“所有人听着，撤退，马上撤回地下大厅，这是命令。”四号声嘶力竭，下达着指令。
几分钟后，战情机器人的声音响起，“人员已撤回，诺亚突破三号防线……”
大厅旁边的走廊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幸存的抵抗者回撤到地下大厅，大嘴搀着疯子，也进到大厅。
四号红着眼睛，走到撤退队员的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回到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蜜獾，蜜獾，就位了吗？”
“就位了。”蜜獾的声音干脆利落。
“我再强调一遍——只要敌人的主力没入围，就算我们全死光了，也不准启动！”
“明白。”
头顶上又是几声爆炸，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诺亚突入总部，重复，诺亚突入总部……”提示音反复提醒着。
有人重重合上大厅的铁门，光幕闪动了几下，终于关闭，提示音也跟着停止。
地下大厅里一片寂静，绝对的寂静。
冷风从铁门的缝隙中透进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我扫视着大厅，看见每个幸存的抵抗者脸上，都浮现出末世般的表情。
一分钟后，大厅外面响起一声爆炸，紧接着，无数脚步声从铁门外走廊里，传了进来，我知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死死盯着铁门方向，紧握着冲锋枪的双手，不住地颤抖。
轰！
铁门被炸开一个缺口，大厅里，无数子弹向缺口倾泻过去。
黑衣人从缺口涌进来，大片大片地倒下，却还是源源不断，拼了命的向前冲，我躲在掩体后面，扣动扳机的右手几近麻木。
大厅里硝烟弥漫，幸存的抵抗者不停倒下，黑衣人终于冲起来，双方展开激烈的肉搏。
我扔掉冲锋枪，掏出手枪，冲到四号旁边，把他拉向大厅一旁的休息室，刚到休息室的门口，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波把所有人掀翻在地，我的脑袋撞到一根立柱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挣扎着想爬起来，后脑被人狠狠砸中，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