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脱险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
“不好意思,让大家等了这么久。”七号两眼布满血丝,表情却异常兴奋。
陈郁然只觉得全身冰凉,就要晕过去。
“人渣!”四号的脸因为愤怒变了形,两眼就要喷出火。被关押的其他成员,也都对七号怒目而视,只有陈光明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二号向大家坦白,是他在香槟里下了药,迷晕众人后,拿走陈郁然的秘钥,单独启动了时间重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干?”三号强压怒火。
七号的脸上挂着笑:“当然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你撒谎,当下的时间线,根本就不是乌托邦!”
“乌托邦本来就不存在。”七号的眼睛眯起来,“人类也不需要乌托邦,他们需要更合适的世界……”
三号气的全身发抖:“你……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时间线里充满BUG,走向崩溃!”
“当然,”七号一笑,“要不然,干嘛留着你们?”
“你个疯子!”
七号后退一步,扫视着众人:“各位同事,咱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是想让这个世界更好……迦南现在已经成了历史,欢迎加入真正的时间重置研究所——诺亚,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省省吧,人渣,没有人会被你收买!”四号吼着。
“是么?”七号摊开双手,走到四号跟前,“你真的以为,单凭我一个人,能搞定这一切?”
四号脸色巨变,陈郁然的心头也是一凛,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地下室里面,还少了二号!
“大家好好想想,晚安。”七号说完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陈郁然就被黑衣人带了出去。
还是海岸基地那间控制室,七号捏着一只高脚杯,透过半开的玻璃窗,一脸沉浸的表情。身后的控制台上,放着几瓶白兰地。海风吹进控制室,空气凉爽,陈郁然却喘不动气。
“志文呢,他在哪?”陈郁然冷冷地说。
七号转过身,给陈郁然倒了杯酒:“他很好,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就能见到他了。”
“你觉得我还会再上当么?”陈郁然瞪着七号。
“先别急着拒绝嘛,”七号放下高脚杯,“也许以你的知识储备,很难理解什么叫彻底抹除——不过,我可以给你演示一下。”七号对着窗玻璃吹了几口气,拿起一块纸巾,只用几下,就把窗玻璃上的白雾,擦的一干二净。
陈郁然顿时觉得全身发冷,她明白了七号的用意,要是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把高志文彻底抹除在时间线上,那就意味着,高志文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志文对你那么好,那么信任你,你竟然……竟然……”她死死盯着七号的脸。
“对我好?”七号眉头一皱,“那为什么改了主意,不同意重置了?”
“那是我父亲的主意。”
“你父亲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之徒。”七号的笑容消失了。
“不许你侮辱我的父亲!”
“我说错了?”七号提高声调,“自己的女婿出事,他就同意重置,我的家人和朋友全死了,他怎么不同意?你们每天都在说的公平、平等,那个时候,都到哪去了?”
陈郁然从七号玩世不恭的眼中,读到了痛苦和仇恨,尽管被气的浑身发抖,她还是不得不承认,七号说的是事实,强忍着愤怒问:“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七号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一仰头,喝光杯中酒,两手按在控制台上,平视着陈郁然:“只要你能说服陈老,交出巴比伦塔的根秘钥,我一定还你一个健康完整的高志文,让你们双宿双飞……”
“你觉得我父亲会答应?”
“为了你,他还有什么不肯做的?”七号一笑,又倒上一杯酒。
陈郁然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地下室,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用性命做筹码,说服父亲同意重置,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当天晚上,她紧紧抱着双腿,坐在地下室的角落,鼓了几次勇气,想把与二号的对话内容告诉父亲,又担心父亲受不了打击,陷入了犹豫。
让陈郁然感到奇怪的是,父亲陈光明就像老僧入定,一人独坐墙角,整整一天没说一句话,对守卫送来的食物和水,也全都没动。
时针指向凌晨一点,陈郁然迷迷糊糊中,感觉父亲有了动作。当她睁开疲惫的双眼的时候,看见父亲半弓着腰,右手按压着腿上的铁链,一点一点,向她的身边移过来,没弄出一丁点响声。
陈郁然惊醒过来,刚要出声,被父亲一把捂住嘴。
陈光明附在女儿耳朵上,声音十分微小:“七号不杀你,是为了逼我交出根秘钥。”
陈郁然一愣,没想到父亲什么都知道,这才把七号提到的条件,告诉了父亲。
陈光明表情悲怆,摇了摇头:“他们绝不会复活一号,因为,一号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什么?”陈郁然只觉得天昏地暗,这才明白了七号的阴险——就算她真的说服父亲,交出巴比伦塔的根秘钥,也不过是又一次被利用——她再也见不到高志文了,残酷的真相让她心如刀绞,眼泪喷涌而出。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陈光明的语调很慢,很慢,“当初设计巴比伦塔的时候,确实有个根秘钥,只是……不在我手上。”
“那在?”
“一号的脑子里。”
“志文?”陈郁然一脸的惊愕,注视着父亲。
陈光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千万别让七号知道这事,否则,咱们全都没命!”说着四处看了几眼,抓起陈郁然的手背。
陈郁然感觉父亲在自己手背上,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像是一个个阿拉伯数字。
陈光明一连写了三遍,又让女儿在自己手背上写了几遍,终于点了点头:“这三组数字,是三个秘密隔离区的坐标,一个数也别记错。”
陈郁然一惊:“您……您早就知道这一切?”
陈光明摇了摇头,“那三个地方,是我留给自己养老的”,顿了一顿,“明天我会用根秘钥做交易,让他们放了你们。”
“可是……”
“他们相信我有,就够了,”陈老打断她,露出个苍老的笑容,“他们自以为掌控了世界,当然能再把你们抓回来,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说他们做不做?”
“那您?”陈郁然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陈光明抚着女儿的头发,“第一个隔离区里,有我半年前的记忆体,你还能见着我。”
“不!那不是真的您。”陈郁然眼泪流下来,紧紧抱住父亲,情绪就要失控。
“这是唯一扳倒他们的机会!”陈光明板起脸,语气透着严肃,“你忍心看着我一辈子的心血,成了他们肆意妄为的工具?”
陈郁然趴在父亲怀里,想放声大哭,却只能任眼泪无声地流下。
“记着,”陈光明紧紧按住女儿的双手,“第一个隔离区里有条秘密链路,能直连巴比伦塔,用它再重置一次,抹除二号!”
第二天一早,陈光明提出要见七号。七号让看守把他带到控制室,还特别要求,带上他的女儿。
控制室里,七号特意给陈老搬来一把椅子,还亲手给他倒上一杯酒。
陈光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见二号。”
七号转了转眼珠:“有什么事,跟我谈就可以。”
“跟你?”陈光明一脸鄙夷的表情,“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二号的主意,而你,不过是二号的一条狗!”
陈郁然一下子愣在当场,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害死高志文的罪魁祸首,不是七号,而是高志文最最亲密的朋友,他的助手——二号!
七号的脸色一瞬间阴下来,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吸了口气,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
光幕出现,里面是个大厅,四周是透明的玻璃罩,中央有个足球大小的地球模型,还在转动。
“陈老,您好。”二号出现在光幕的画面中,彬彬有礼。
陈光明说出自己的条件。
“您的女儿在我手上,您是没资格谈条件的。”二号波澜不惊。
“那就别谈了。”陈光明摆摆手,就要站起来。
“等等,”二号喊住他,“我可以放走您的女儿,其他人……我还要用。”
“小子,是我耳背了吗?”陈老指指耳朵,露出个苍老的微笑,“你是说,我的人愿意给你做事?”
沉默了一分钟后,二号终于点了点头。
陈光明又提出,他要等所有人安全离开,用防跟踪电话跟自己报平安后,才会交出根秘钥,二号也表示同意。
谈判结束,看守送走了陈光明,陈郁然却执意留下。
“你已经自由了,怎么还不走?”七号摆摆手,守卫就要把陈郁然往外拖。
陈郁然拼命挣扎着,对着光幕大喊:“二号,我有话要问你!”
光幕中央的二号本来已经离开,听到陈郁然的喊叫,又折回来:“还有事么?”
“告诉我!高志文的车祸,是不是你设计的?”
二号沉默了,几秒钟后伸出手,光幕中的画面开始旋转,最终停在一幅画上,画面当中是个女孩的背影,二号就站在画旁边。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陈郁然逼视着光幕。
二号抚摸着画,抬起头看着陈郁然,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你能明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种什么滋味了吧?”
“王八蛋,人渣,畜生,丧心病狂的畜生……”陈郁然用所有能想到的词汇,咒骂着二号,一直骂到声嘶力竭,眼泪吞噬一切。
十天后,陈郁然给诺亚打去电话,听到父亲苍老的声音。
“爸爸,我们安全了。”陈郁然流着眼泪。
“去滑雪了么?”陈老问出了暗语。
“去了,瑞士的雪好大——爸爸,我想你!”陈郁然泣不成声。
“我也想你。”陈光明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海岸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打那以后,陈光明再也没有出现过。
陈郁然带着重获自由的迦南成员,来到第一个秘密隔离区——绿谷,当天晚上,大家开了第一次会议。
会上,陈郁然交代了父亲的任务,当她说出秘密链路的时候,三号当场做了测试,发现绿谷确实有条控制链路。只是,那是一条上载链路,无法下载任何数据。
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大家面前,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时间线数据——该怎么办?
“去偷,入侵诺亚的数据核心。”六号普罗米修斯说。
三号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时间线都变了,网络结构自然也会变,咱们的技术未必能行。”
“那就出钱,天价赏金,雇每条时间线里的黑客……”
五号打断了他:“你忘了迦南守则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守则?”六号不以为然。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陈郁然打断他们:“守则必须被打破——我父亲在的话,也会这么做。”
陈郁然的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四号又提议,既然守则可以打破,那就干脆组织抵抗。否则单凭他们几个人,命都保不住,怎么开展工作?
四号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会上又决定,由四号负责招募、筛选自愿加入迦南的人,创建“抵抗者”组织,对抗诺亚,保护迦南。
三号停下讲述,餐厅的灯光闪动了两下,有什么东西“啪嗒”掉到地上,。
我沉浸在三号讲的故事当中,就像在看一部沉重的电影,甚至能体会到电影当中,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就像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
一分钟后,我稍微平静下心情:“然后,你们就在暗网找到了唐林?”。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三号摇摇头,“准确的说,是十八条时间线之后。”
十八条时间线?我张大了嘴,根本搞不懂那是个什么概念。
当天晚上,三号把我带到一个房间,布局和唐林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躺在金属**,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床架,冰冷的墙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三号说的是真的,外面的世界真是一条人工设计的时间线——那么,我存在的意义,人类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睡意朦胧中,看到一抹残阳,一截断桥,蜜獾仰躺在石头后面,右腿的鲜血汩汩渗出。我看见自己抓着蜜獾的双手,大声喊着:“值吗……这值得吗!”
蜜獾捏着四眼的眼镜腿,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拉上拉链,又拍了一拍,看着我的眼睛:“你问过这个问题,现在,我想你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