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烟花
来到镜湖的第八天，我睡了一下午，醒来天色渐黑，走出小木屋，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发呆。
天空是一片幽蓝，通透深邃，从中间向周围减淡，快到天际时变成一抹亮青，两三颗不甘寂寞的星粒，早早露出头，似有若无的闪动着，映着夕阳最后一线余亮。
经过一周的休息，我的腿伤痊愈了大半，还是很怕冷，湖面吹来一阵凉风，打了个喷嚏。
最后一抹微光消失的时候，Nina出现在湖边。
“太阳一落山，夜色就浓的化不开。”她的声音悠长，安静，静谧的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是啊，这里真静。”
“这几天，睡的怎么样？”
“还行，就是老做梦，梦到一些过去的事……”
“每个人都活在过去，怎么走也走不出来。”Nina叹了口气，微光下，她的眼珠一眨一眨的动。
我还想再说什么，嗖，嗖嗖！几道刺眼的光柱，从镜湖中心腾空而起，窜到半空中，轰地一声炸裂！
啪，啪啪！漆黑的夜幕里炸开一个巨大的、耀眼的花盘，迸射出上千个红色、绿色、黄色的光圈，光圈不停放大，大圈套着小圈，小圈又变成大圈，把整个湖面映的如同白昼。
紧接着，又是几道光柱，炸开一朵朵**，牡丹，玫瑰……万花齐放，姹紫嫣红，每朵花都带着枝条和绿叶，层次分明，栩栩如生，随风摇曳在湖面上空。
随后，天空又变成动物园，我看见了游鱼，翩翩起舞的蝴蝶，惟妙惟肖的昆虫，甚至看见了银河……Nina仰起头，陶醉的表情，烟花映红了她的鹅蛋脸。
我自信见过不少烟花图案，却从未见过今晚这样漂亮的烟火，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喜悦感，涌上心头。至少在那一刻，郁积了很久的忧愁和烦恼，一扫而空。
转眼之间，在镜湖呆了半个月，这里有新鲜的空气，洁净的湖水，完全就是个世外桃源。
我每天的生活也像湖水一样，缓慢，宁静，安然，从前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似乎已经远去。要不是还想着去见唐林，甚至产生过一种，干脆在这里终老一生的冲动。
镜湖长相奇特，像个狭长的菱形，四周都是山，有时我会划着小船，在上面游**。
Nina特别叮嘱我，千万不要到对岸，更不要爬向山的另一边。
第十五天中午，我和往常一样**舟镜湖，刚划到湖心的时候，天色就变了。
晴朗碧蓝的天空变成一片暗淡的微黄，多出无数奇形怪状的云层。每片云都是螺旋狀，就像一条条卷曲起来的灰蛇，又像一片片不规则的灰色弹簧，向头顶方向缓缓移动。
云层越来越近，越来越低，它是立体的，弯曲的，每片云都在动，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云层上方流动着一团团红光，像一道道暗红的闪电，却没有轰隆隆的雷声。一大片黑暗笼罩了镜湖，扩大到整个湖面。
我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呼喊着我的名字，是Nina的声音，马上调转船头，划回银杏林。
Nina站在那棵银杏树下，已经换上一身蓝色紧身衣。
“这些云彩……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天空。
“这些不是云彩，”Nina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咱们该走了。”
十分钟后，我跟着Nina，来到半山腰一处隐蔽的平台，平台上停着架天蓝色直升机。
我感到不解，虽然我腿上有伤，却不妨碍乘坐直升机，为什么她不早点带我去见唐林？
Nina帮我系好安全带，戴上隔绝噪音的耳机，却没像蜜獾说的那样，给我蒙上眼罩，我能过机舱的玻璃，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Nina回到驾驶舱，操纵着驾驶杆，动作熟练。直升机迅速升空，数不尽的山峰向后退去。
天空洁净湛蓝，无数雪峰直插云霄，刺向青天。镜湖越来越小，终于成了面菱形的镜子，镜湖上空的怪异云层，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直升机穿梭在雪山云海之间，群山如海，连绵起伏，白色的云层像一块块哈达，迎面而来。
一个多小时后，直升机在两座大山中间停住，缓缓下降。我向下一看，底下是一片狭长地带，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看不分明。
直升机停在一处平台，我跳出机舱，两眼登时直了——唐林和蜜獾说的都没错，这里真的好美，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
峡谷两侧是万丈绝壁，巍峨的冰川直入云霄，上方白雾缭绕，谷底是一片苍郁的森林。毛毯一样的草甸上，盛开着紫苑花，草梅花，还有些叫不上名的野花，洁白的冰川和葱绿的草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绿谷？”我贪婪地左顾右盼。
Nina点点头，阳光就像金色的玻璃片，洒在她脸上。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向峡谷深处走了十几分钟，密林环绕中，一个偌大的基地展现在眼前。
基地一里见方，几十栋流线型的绿色建筑，围成个圆环，巧妙地掩藏在两座大山中间，圆环正中央是个大厅，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蓝衣人，来回走动，看上去更像个军事重地。
走进基地，一些蓝衣人向Nina打招呼，Nina带着我走向中央大厅，推开大厅一旁的侧门，走进一个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暗，立着一排排黑色装置，散发着幽蓝莫测的光，看上去像一间机房。房间一角有一面巨大的光幕，底色也是黑色，上面滚动着一行行蓝色的代码。
黑蓝色的主基调，让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Nina按下按钮，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从光幕后面走出来，向我点头致意。
“这是三号，我们的负责人，这位——是沐先生。”Nina互相做着介绍。
“你好。”三号跟我握手，眉毛细长，眼神深邃，温和。
我左右看了两眼：“唐林呢，我可以见他了么？”
“走，跟我到传送室。”三号转身，推开一扇门，把我带到隔壁一个明亮的房间。
房间正中央的光幕旁边，悬浮着一大片既像玻璃，又像水晶的浅蓝色晶体，每片晶体上方，都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形成一片神秘莫测的光影矩阵。
矩阵下面是五个密封舱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很像医院里的核磁共振仪，也像电影中常见的太空休眠舱，舱体头对着头，摆成一朵花的形状。
三号在光幕上操作着，一排排代码快速跳跃，我走到光影矩阵旁边，注视着上面流动的光芒，心中充满了好奇。
一分钟后，三号按下光幕上一个按钮，一个密封舱缓缓打开，里面是个金属凹槽，三号冲我做个手势，让我躺上去。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三号，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你们这是……干嘛？”
“躺下就能见到唐先生了。”Nina的语气温和，轻柔，让我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只好按照三号说的，脱掉鞋子，躺到金属凹槽里。
密封舱关闭，一个黑色眼罩扣到我的脸上，我呼吸急促，大脑快速地运转——难道他们要带我进入真实的世界？难道我生活过的世界，真的是机器制造的母体？会不会冒出一跟金属探针，直插进我的后脑？
正想到这，一道强光从眼前掠过，尽管带着眼罩，还是感觉那光线十分强烈，强烈到刺眼，眼前成了一片红色。
“一开始会有点不舒服，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别怕。”三号的声音从密封舱外传进来。
冷，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我全身一紧，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分离。思维也出现停滞，几乎不能思考，忘了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