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相
找出侯大夫给的纸条，刚系好鞋带，手机就响了。
“出去三天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家？”唐豆责备的语气。
“天天下乡，人都累趴了，一回到宾馆就睡了。”
唐豆对我的解释似乎不太满意，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宝宝会叫爸爸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一愣，轩辕才几个月大，怎么会讲话？
“不信，你听，”唐豆像是转过头去，“乖，叫爸爸……”
我听见轩辕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又过了一会，听筒里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ba……ba……”
“叫了，他真的叫了！”我鼻子一酸，感觉心底里最坚硬的一块地方，瞬间融化了。
“早点回家，宝宝想你了。”唐豆的声音格外的温柔。
挂断电话，我坐在**，紧捏着纸条，心乱如麻。
就算那个诡异的邮箱真的存在，里面也有唐林要告诉我的东西，就真的要去弄个明白？
经历过太多事件，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好奇真的会害死猫，真相一定是极其残酷和难以接受的，电影《楚门的世界》里，楚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对他来讲，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决绝。
尽管眼前的生活让我不安，甚至恐惧，唐豆也确确实实不一样了。可是，我至少还有家，还有女人和孩子，有着看上去充实美满的生活——难道真的要舍弃这一切，去追寻一个所谓的“真相”么？
很可能，再往前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万丈深渊。
“不要去，不要去……”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心头有个声音不停地回响着……
窗外的雨，无情的下着，我坐在简陋的小镇宾馆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一点，我竟呆坐了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才终于拿定注意——去！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否则，将永远生活在不安和怀疑当中，永无宁日。
滂沱的大雨变成小雨。我出了宾馆，简单吃点东西，步行到小镇中央的十字路口，找到一辆拉货的皮卡，司机年龄不大，坐在路口的商店里，抽着烟。
问问价格，到饮马县城的价格不便宜，要一百五十块。
“不贵了，老板，”司机踩灭烟头，“你瞧瞧路况，就晓得了。”
从巴河镇到饮马县城，只有条近乎废弃的水泥路，从中间一分为二，左侧已经不能通行，右侧的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的大小深坑，冒着黄色的泥浆。
皮卡车颠簸了一个钟头，路况才好转，赶到饮马县城的时候，天色更阴了。
群山环抱的饮马县城，比巴河镇繁华多了，城郊开着工厂，街道宽阔，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小洋楼，街道上的车辆也不少。
皮卡车在一家商场门口停下，我又叫了一辆出租，上车一打听，就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有家叫“超越”的网吧。
雾蒙蒙的小雨中，商业街上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咸鱼和熟食的气味，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超越网吧开在沿街房的二楼，一层是家商店，两个女人坐在门口闲聊。
“哎呀，我上个月胖了五斤。”
“我也是哎，结婚的时候才九十来斤的……”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自然，充满生活气息，我的心情却没法平静。踩着老旧的木板楼梯，一步步向上走，每踩一阶，楼梯就咯吱一响，就像鼓点一样，锤击在我的心头。
上到二楼，走进一条短短的走廊，一旁是老旧的木制玻璃窗，另一侧就是超越网吧。里面光线昏暗，声音嘈杂，弥漫着霉菌和香烟混合的气味，上网的人不多，大多是些年轻的男孩女孩，前卫的发型，夸张的耳环。
交完钱，随便写了个身份证号，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去。
打开邮箱的登录页面，按下登录按钮的一刹那，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眼皮也怦怦跳了起来，停顿了几秒，终于按下鼠标。
邮箱马上打开了！
果然，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邮箱里安静的躺着一封未读邮件，标题是“沐阳亲启”，内容只有三个字：看附件。
点开附件之前，我特意去看邮件的接收时间，是半年前。十九盘见到唐林已经过去一年多，也就是说，唐林真的又“复活”了。
附件是个**I格式的视频，点下去，浏览器开启自动下载。蓝色的进度条一格格向前推进，我的心跳和呼吸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视频终于下载完，我带上耳机，点开视频，看到画面的一刹那，眼泪就流了出来。
里面的人果然是唐林。
他穿了件白色T恤，背景像是个楼顶天台，蓝色的玻璃外墙，整齐划一，庄严肃穆。再远处是一排排高楼大厦。
唐林表情冷峻，对着镜头缓缓地说：
“老沐，好久不见。
也许你猜到了，是的，时间线又被重置了。只是这一次，我不能亲自去接你——至于原因，以后会告诉你，现在你要认真听好，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非常非常的重要，事关你的生死。
还记得上次在十九盘，我谈到的代码吗？现在，我已经解开它了，也能告诉你一些真相了。
那份代码是一组庞大的时间线控制数据，你可以叫它时空源码，里面运行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
如果有人在代码里，改动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就会让那个模拟世界，从改动的节点开始分叉，形成一条全新的时间线。新的时间线会通过天量运算，规避掉多余的蝴蝶效应，所以，与旧的时间线保持着极高的相似性。
也许你会说，那份代码不过是模拟了这个世界——不，不！它不是一个模拟！
真相是让人绝望的，基于一种我还无法理解的方式，代码会变成真真切切的现实，里面的世界会同步成为真实的世界——没错，这，就是时间重置的真相。
时间重置为什么存在，它的运行机制到底是什么，我还不得而知。目前唯一确定的是，谁掌握了把代码变成现实的机制，谁就能操纵世界的进程，主宰这个世界。
没错，现在掌握着这一机制的，就是诺亚。
更糟糕的是，诺亚早就不满足于操控宏观的世界，他们还想用这种方式，大面积的修正个体的命运——这样做的后果是灾难性的，你在网上看到的所有离奇事件，都是诺亚对时间线的粗暴修改，造成的直接后果和蝴蝶效应。
老沐，你还不明白吗？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当初的世界，是一个时间线被操纵，衍生出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的爱情，亲情，友情，很可能都不是真的——就连你自己，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实验品。
诺亚对每个觉知的个体，都会想方设法的清除，要么肉体消灭，要么记忆消除。它们要把时间线控制在稳定的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被追杀，会有那么多人死。
老沐，从你打开这个视频，你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危险，诺亚的人无处不在，他们的能力甚至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他们很可能就藏在你的身边，没错，就是你最最亲密的人！
现在，不管你身在何处，生活什么状态，都要马上来见我，一秒钟都不要耽误——我要你马上赶到洛西市，找一个叫蜜獾的人，他的联系方式和接头办法，就在视频末尾。
记住，删掉这个视频，马上就来。”
我怀着极度忐忑的心情，看完视频，颤抖着伸出右手，抚摸着网吧斑驳的墙体。
廉价墙纸上的花纹，墙面上不均匀的凸点，墙纸对接处干裂的缝隙，渗漏出来的干结成硬块的壁纸胶……手指所到之处，每个地方的触感都不一样。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像黑客帝国，是一串串的代码，那么，为什么还会感到如此的逼真？
尽管早就感受到生活的不正常，也一直怀疑世界是假的，可是，当唐林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连我自己也是个实验品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我存在的意义，每个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来不及多想，一种本能的紧迫感涌上了大脑，决定马上按唐林说的去做，见到他本人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记下那个叫蜜獾的人的号码和接头暗语后，删掉视频和邮箱里的邮件，又尽自己所能的清理了系统，重启完电脑，确认把一切数据清理干净，才站起来，四面扫视了一眼。
网吧里一切正常，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直播的看直播。叫卖的声音和熟食的气味，从窗外透进来，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和。
我还是不敢大意，猫着腰，绕过网吧的电脑，小心翼翼走到网吧门口，推开门，快步向木板楼梯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觉得背后一阵压抑，刚要回头，后腰就被一件硬邦邦的东西顶住。
本能地一转身，看见三个陌生人站在背后，身体几乎贴到我的身上。清一色黑西装，高大魁梧，领口处的十字架，闪着金属的的光泽。
三个人，三把枪，我无路可逃。
奇怪的是，黑衣人没有开枪，反而全都收起了枪。
就在我震惊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木板楼梯的方向，响起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声音很清，很脆，缓慢，非常缓慢，每走一步，都走地那么清晰，那么的犹豫。
终于，一个人影，从老旧的木板楼梯走上来，走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