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爱人
当天晚上，可能红酒喝多了，睡的比平常早一些，迷迷糊糊中，感觉身边的唐豆动了一下，随后是穿鞋的声音，大概是去洗手间。
紧接着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密林里，被唐林拖拽着狂奔。在我们后面，是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时不时有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
几分钟后，唐林中枪倒地，我把他拖到一棵树下，唐林背靠树干，坐在暗褐色树叶当中，身上全是鲜血，挣扎着说出最后几句话。
“这是个微软的邮箱，前一半是账号，后一半是密码……”
“快，背给我听……”
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刚要背诵，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林的呼吸越来越弱，却还是强撑着，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焦急……
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汗珠不住地往下掉，眼看着唐林要不行了，一急之下，竟然醒了！
我喘着粗气坐起来，心脏怦怦乱跳，摸了把枕头，上面全是冰冷的汗液，下意识伸出手，摸了一把唐豆的被窝，想抓住她的手。
唐豆的被窝里空空****的。
按开台灯，卧室里空无一人，急忙穿上拖鞋下床，看了眼婴儿车，孩子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难道她上洗手间还没回来？
“豆豆。”我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我马上下床，去了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就在我急急忙忙找到手机，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门开了。
唐豆穿着齐整的风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纸尿裤。
“你干嘛去了？”我放下手机。
“白天给宝宝买的纸尿裤，忘车里了。”唐豆关上房门。
“非要现在去？”
“宝宝刚才醒了，哭的很厉害。”
“可是，都这么晚了……”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拿着手电。”唐豆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
回到卧室，唐豆给孩子换好纸尿裤，钻到我的怀里，幽幽地问：“你担心我？”
“我……我怕你丢了。”
“我就知道你疼我，”唐豆右手向下伸去，“咱们多久没有……”
有了孩子之后，我们亲热的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今晚唐豆十分主动，动作格外温柔，我顺势抱住了她。
以前每次亲热，我们会先吻一会，今天可能时间太晚，她没有吻我，中间也没有太多环节，就直奔主题。
可是这一次，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反应，每一声呻吟，身体接触时反馈回来的触觉和质感，包括她在最后一刹那的激烈反应……都和过去不大一样。
除了生理，心理上的愉悦和满足感也不一样。如果说以前的感受是水乳交融，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享受。那么这一次的感受，更像是纯粹地解决生理欲望，几乎没有多少心理上的满足感。
可是我非常的确定，我还是爱她的，做的时候也十分投入，并没有一丁点的分神——为什么还有这种感觉？
唐豆却很满意的样子，结束后去了洗手间，哗哗的水声传来，我浑身疲惫，睡意渐浓。
迷迷糊糊中，感觉唐豆回来了，习惯性地侧过身，把手伸进她的睡衣，右手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打着圈——细腻光滑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光滑细腻？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可是疲惫的大脑，昏昏沉沉，就像揉成一团的海藻，运转的十分缓慢，刚想抓住一点答案，又转瞬即逝，成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终于，睡意战胜了遐想，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把我从梦中惊醒。
眯着眼坐起来，按开台灯，习惯性的摸起床头的奶瓶，打算给孩子冲奶粉。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右手电击一样从奶瓶上移开，去看一旁的唐豆。
唐豆好像没听见孩子的哭声，呼吸均匀，脸上带着一种安详和满足。我伸出颤抖的右手，轻轻掀开她小腹上的被子。
昏黄的台灯光线下，唐豆洁白的小腹上，俨然一道十厘米长的暗褐色伤疤，周边是清晰的缝合的痕迹。
我抬起右手，用最轻的力道，放到她的小腹上，结痂的疤痕带来的生涩感从指尖传来，哪有什么细腻光滑可言？可是我分明记得，临睡前摸过她的小腹，当时的触感确实是细腻光滑的！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余小桃说过的话，浑身惊出一身冷汗——亲热时的那种感觉，分明就是跟另外一个人！
余小桃那执着的眼神，神经质的态度，就像预先埋伏好的无数颗炸弹，一瞬间全部炸开，把我轰的粉碎！
彻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我呆坐在电脑旁边，心乱如麻。
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带给我的震动实在太大，让我无法平静。愣了几分钟之后，上网搜索这一现象的解释，找了半天，找到一些诸如“婚后**减淡”，“工作压力大”，“欲望降低”的情感类的文章，十分牵强。
退一万步，就算亲热时的奇怪感觉，真的是“婚后**减淡”等原因造成，那随后发生的“疤痕失而复现”的事件，又该作何解释？
我猛地回想起婚礼当天，钻戒“失而复得”的事件，那件事在唐林复活的记忆里，唐林给出过一个解释——时间重置不是瞬间完成的，需要一个过程，过程中的一切都不稳定，处于一种叠加态。
可是，我连那段记忆的真假，唐林是否复活，都无法确定，又怎么确定这个解释的真假？
四月的天气已经不冷，我却感到透骨的寒意。翻来覆去回想着余小桃说过的话，感觉自己陷入跟她一样的状态，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恐慌，涌上大脑，明白了她承受的一切！
“小桃，我能明白你的感受了。”我拿出手机，给余小桃发去一条消息。
“你怎么了？”余小桃很快回了消息。
“我也出现了和你一样的状况。”
“电话说。”
几秒种后，余小桃的电话就拨过来，我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走进楼梯间的一个角落，接起电话。
余小桃听完，先是沉默，紧接着叹了口气：“现在，你能明白我当时的痛苦了吧？”
“是，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太恐怖了。”我很难压抑紧张的情绪。
“如果时间重置真的存在，那么，”余小桃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余小桃的语气让我毛骨悚然：“也许，她不再是你的豆豆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句话从余小桃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让我感到一阵从头到脚的寒意，如坠冰窟，说不出话。
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地问：“你觉得，我要不要跟她谈谈？”
“千万不要。”余小桃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
“相信我，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余小桃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今年见面时，余小桃那憔悴失神的模样，说过的那些话，心脏一沉，知道她一定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说，下意识地点点头。
挂断电话，忐忑不安地回到办公室，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心里一阵阵发毛——难道时间重置真的存在？昨晚的经历，会不会就是时间重置的证据？
我突然想起以前，加入过一个“时间重置”的聊天群组，里面有个叫“疯子”的网友，知道的很多，也非常乐意解答别人的问题——为什么不去找他问问呢？
一年多没进群，“时间重置”的聊天群里还是热闹非凡，除了人数增加，讨论的话题、证据也比从前多了不少。随便一个群友就能说出七八个证据，比如歌词，动画，影视形象，剧情的变化等等。
我打开群成员列表，查找那个叫疯子的群友，却惊讶地发现，疯子不见了！
他去哪了？我想到以前跟他还有过私聊，就去翻聊天记录，终于找到疯子的头像，只是，他的状态变成了“离线请留言”。
我点开疯子的资料面板，发现他的资料全部成了空白，只在签名挡上留着一句话——你真的以为你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
后背一凉。
当天晚上，台里加班，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
卧室里亮着灯，唐豆应该还没睡。
我脱掉外套，去洗手间冲澡，刚洗了几分钟，发现沐浴液空了，想起前天去超市刚好买过一瓶，跟生活用品堆放在厨房的地上。就用湿漉漉的右手，拉开洗手间的推拉门，想喊唐豆把沐浴露拿过来，刚一探头，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唐豆安静的坐在榻榻米上，左手拿着我的手机，右手食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一脸的聚精会神……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轻轻关上推拉门，用力拧了把大腿，一阵生疼。
这不是幻觉！
从恋爱到结婚，唐豆一向尊重我，从没查过我的手机，也不知道我的手机密码。可是，刚才她的动作，分明不是在输入密码，更像是浏览信息——这说明她早就知道了我的手机密码，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一直在监视着我？
我的心脏突突跳了起来，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无数疑问几乎要把自己压垮，很想出去问个清楚，可是想到余小桃的忠告，还是硬生生忍住。
第二天刚到电台，台长就破天荒宣布了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财经组招到了新主持人，我只要交接完财经组的工作，就可以回到生活组，主持擅长的节目了。第二个消息，是提拔我当生活组的组长，也算是官升一级。
换作平常，肯定会有点小激动，可是今天，心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从台长办公室回来，我坐在办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昨晚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唐豆在监视自己——难道，唐豆真像余小桃说的那样，成了另一个人？
我不敢再想下去，迫切想找个人倾诉，立马拨通了大嘴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