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复活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公寓,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忍心看着最爱的人,因为自己做的事受到伤害,甚至丢掉性命?自己却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这和我亲手杀死她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绝不!
一种憋了很久的倔强和愤怒,在那一刻,终于迸发了。
我决定直接去找追踪我的人,用自己的命,保住爱的人的命,再也不当缩头乌龟了。
三个月,没有一天不在紧张和压迫中度过,直到做出那个决定,心情才不再纠结。
当天晚上,竟然有了一次不错的睡眠。
第二天,我彻底清理了海角公寓8013,把所有资料和纸张统统烧掉,就在我翻出紫色存储器,要毁掉里面代码的时候,右手停在了半空。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尽管Nina对代码究竟是什么,一直守口如瓶,但是我基本能确定,代码一定和时间重置有关,说不定里面隐藏着一种闻所未闻的科技,能直接控制当下的时间线,改变这个世界。否则她和她的同事,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件事。
我接着往下推理,如果真的有人能解开代码,掌握到里面的科技,他就能利用这种科技,控制时间线,完成Nina他们在做的事。那么,就算到时我已经死了,随着时间线的复原,说不定还能活过来!
这个大胆甚至荒谬的想法,让濒临绝境的我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是,连我都搞不定那些代码,谁又能办到?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天才,此人不但在计算机领域强过我十倍,对很多前沿物理学也有着很深的研究——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大批物理学领域的朋友。我就亲眼见到过,他的一个朋友,复制出了特斯拉的球形闪电!
是的,他就是NEU黑客组织的创始人叶教授,十年前我们就认识,还一起组织了针对日本右翼网站的灭绝行动。
“等等,”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打断唐林,“你要我交给叶教授的,就是……那份代码?”
“不是代码是什么?”唐林抬头看着我。
我一下子愣住,把警察从嫌犯身上找到存储器,发现一万个比特币的事情,告诉了他。唐林拧着眉头听完,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只是哼了一声:“他们也真舍得下血本。”
我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存储器被掉包了?”
“恐怕,不止是掉包那么简单。”唐林的眼里就像起了一层雾。
“可是,你知道那是多少钱么?”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谁会拿那么多钱,去混淆视听。
“这算什么?”唐林瞅了我一眼,“诺亚早就掌握了全球虚拟币的算力——他们的算力,早就超越了这个时代!”
“可是……李达……还有那些杀手?”
“那些是小喽罗,NPC,诺亚要多少有多少。”唐林露出不屑的表情。
“那……叶教授车祸的事?”
唐林脸色一沉,眼泪再一次在眼眶打着圈,嗫嚅着想说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
云层减淡,南城的轮廓透过密林的缝隙,隐隐约约浮现出来,大江上的汽笛,也呜呜地响着。唐林站起来活动了几下腿脚,喝光一瓶水,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的手上,早就没了叶教授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两年前的身份,是华林科技大学计算机系的教授。
诺亚留给我的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避开诺亚的监视,把代码交到叶教授手上,是绝对办不到的——该怎么办?
我想到一个办法,由你代为转交。
之所以选择你,不单单是因为信任,更重要的是,你是我所有朋友当中,唯一不懂技术的那个,诺亚对你的兴趣,应该不会太高——至少,我在当时是这么想的。
可是无论如何,这也把危险交给了你,因为Nina说过,诺亚会清除每个接触过代码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你触碰过代码,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绝不能直接把代码交给你,还要制定一个计划,引开诺亚的注意力,把见面的风险降到最低。
我想到一个计划,就像设计一个软件模型,只要每个环节足够完善,一切就能流畅的运行,最终完成目标。
我会先给诺亚发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时间地点,趁着他们去部署的空档,赶去和你见面,打个时间差,降低见面的风险。
在如何交给你代码这件事上,我也费了不少脑子。原来是想见面之后,直接告诉你一部分情况,和海角公寓的地址。
可是,我突然又想起Nina的提醒——诺亚的实力绝非一般人能想象,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监听你的手机?所以,一切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当场告诉你海角公寓的地址,我想到把公寓地址,藏进谱子的方式。
想好计划,下一步就是执行了。
我先是给叶教授写了一份文本,放到存储器里,又给你写了信,整理好谱子。
然后,去了最后一趟网吧,给普罗米修斯的邮箱发去一封邮件,告诉他们,我会在九月五号的下午六点,在万国商贸的南门等他们。
发完邮件,又给Nina留了最后一次言,告诉她我要去见诺亚。尽管知道诺亚很可能只是恐吓我,可是,我没办法拿自己爱的人的命去赌。留言末尾,我希望Nina能履行她的承诺,把这个荒谬的世界恢复正常,让所有相爱的人,再也不像我和余小桃那样,从陌生走向陌路。
最后,我打开微博,定时发了那条《风姿花传》的微博,敲下最后一篇日记。
回到公寓,时隔三个月,头一次打开全部的窗子。
南城的夜色真美,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和谐。
第二天,我先用匿名手机给潘明和顾振宁打去电话,最后一次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又戴上墨镜和棒球帽,赶到如意餐馆。
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包间,居高临下,观察着外边的一举一动,观察了十分钟,确定没什么动静之后,才给你打了电话。
你很快就赶到餐馆,就在我刚吃完东西,想告诉你一部分情况的时候,最让我担心的事发生了。
诺亚的人出现在步行街上!
清一色黑西装,领口别着十字架,跟三个月前在摄像头里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可是,他们到底怎么找到这的?为什么刚才不出现,非要等你来了才出现?
我只想到一种情况,最坏的情况——他们监视了你,监控着你的一举一动。
已经没法再多说一个字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正在监听你的手机。我意识到,必须马上引开他们,就在冲出去之前,把谱子交给了你。
我冲出餐馆,朝新三桥的方向拼命跑过去,刚到桥上,就看见步行街的黑衣人,向桥头聚拢过来。更让我震惊的是,桥对岸也站着不少黑衣人,有些已经上桥。
我知道自己再也无路可走,心想反正他们要我死,不如干脆跳江,总比落在他们手上好的多。就翻身爬上桥栏杆,踩着铁架,向新三桥最高点爬去。
我的动作引起了一阵阵**,不少过路的行人,纷纷停下围观。
黑衣人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全都停下,领头的底下头,像是对着嘴边的麦克风说着什么。
新三桥上的风很凉,夹杂着香樟树叶的气味,我贪婪地呼吸着,注视着这个美丽的城市——我在这里求学,恋爱,工作,现在马上要离开它,还是有些不舍。
就在这时,我看见你冲出餐馆,向桥头方向冲过来,就在你爬上桥的一刹那,领头的黑衣人也停下通话——我知道到时候了,该说再见了。
往下跳的几秒钟内,我看见了豆豆,看见了余小桃,看见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紧接着一阵剧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林说到这里,表情呆滞,两眼发直,就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后来呢,你又怎么活过来的?”
唐林的眼睛眨了几下,又晃了晃脑袋,从他的世界走了出来,看着我的眼睛:“那段经历非常奇怪,奇怪到……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别废话了,你人都站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奇怪的?”
唐林吧嗒几下嘴唇,接着说下去。
我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醒过来,躺在一张金属**,头脑一片空白,房间的墙壁也像一种金属做的,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我从金属**坐起来,试图弄明白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可是一动脑子,大脑就抽筋一样的疼,费了好大的劲,才记起自己是谁。
可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我竟然有了另一段记忆,清晰的记忆——我必须强调一下,那段记忆是我醒来后的唯一的记忆,所以当时并不觉得诡异。
在那段记忆里,我从来就不认识普罗米修斯,没有被追杀,没躲进海角公寓,也没跳江……生活里也没有种种稀奇古怪的事,和余小桃的感情非常稳定,余小桃刚刚说服她的妈妈,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当时我们正筹划着明年的婚礼。
春节刚过没多久,顾振宁来找我喝酒,我们给你打了五六个电话。你磨磨唧唧,不说来也不说不来,非要等我们喝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悠悠地赶到餐馆,把我和老顾给惹毛了,就罚你连吹三瓶啤酒。
可是,你两瓶酒没喝完就发酒疯,满嘴胡话,还是说我和老顾都死了,说的那叫一个瘆人。要不是看你当时不对劲,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你说完胡话,又咕咚咕咚吹了一瓶啤酒,一头撞到桌子上,把我和老顾都吓的不轻。
当天晚上,老顾叫了辆车把你送回家,我也喝了不少酒,回家脚都没洗就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全身一片冰凉,睁开眼,就发现躺在那个房间,那张金属**……
“天啊,”我目瞪口呆,打断了他,“我也有过这段记忆,一模一样的记忆,我还以为……还以为那是个梦……”
我把结婚前做的那个怪梦,全都说出来,说完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记忆迁跃,没啥大不了的,”唐林没有表现的多吃惊,“这种现象人人都有,只是,大多数人都当成了一个梦。”
“啥叫记忆迁跃?”我又是一愣。
唐林摆了摆手:“你往下听就明白了。”
“你醒了?”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金属床边,面带微笑看着我,看上去非常和蔼。
我腾地从**坐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让我别紧张,递给我一块手机一样的东西。
“科里昂先生?”手机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那个声音,就像一把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瞬间记起了跳江前的所有记忆。也就是说,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大脑里同时存在着两段记忆,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Nina?”我小声试探着。
“太好了,”女人的声音变的激动,“你能记起我来,说明您的主线记忆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