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驿站自尽

他将魏忠贤的十大罪状分门别类详细的写清楚了。

崇祯皇帝窃喜,要的就是这样的文章。有理有据,事实清楚。系统全面,分析透彻。

贡生钱嘉征,字孚于,明代天启举人,为浙江海盐人,国子监贡生,监察御史。作为七品的小官,按照明朝的规矩根本没有资格上疏皇帝,于是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请通政司呈给皇帝,通政司使吕图南以“字划称谓不如式”的理由,命其重新誊写。实际上是阻扰他上疏。

钱嘉征眼见通政使吕图南阻拦,于是又上疏弹劾,说吕图南是“党奸阻抑”。吕图南大人被这等人诬告,于是很不服气,上疏争辨。事情争论就传到崇祯那里,崇祯皇帝下令“以原驳二疏呈览”。仔细的看了钱嘉征呈送的奏疏。然后做了批复:“魏忠贤事体,朕心自有独断。青衿书生,不谙规矩,姑饶这遭。”崇祯此番的话,相比起钱元悫的奏疏所说的话,无疑有着明确的肯定和称赞。

崇祯已经深深的知道魏忠贤再也不能威胁到他了,但何时处理,一直拿不定主意,阉党在天启年间气势达到最盛,即便是现在朝中阉党势力交错,还有大量的宦官在位置上拭目以待。

但看了贡生钱嘉征的奏疏以后,他的内心涌现出一股底气和冲动。于是他当天就诏魏忠贤进宫,然后命令身边的内侍读钱嘉征的奏疏给他听。

据说魏忠贤听了后的反应是震恐丧魄,大汗淋漓。有人认为崇祯这么做的原因主要是受到了钱大人奏疏的警醒,让他觉得如果再不解决魏忠贤,那么明朝就会很快溃败。于是才有了在短时间内痛下决心处理。

魏忠贤失魂落魄,那些话向刀片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颤颤巍巍的向崇祯告退,然后慌慌张张的离开了皇宫。他回到府中依然时时想起奏疏每一句像利剑一样的话,他想了想,赶紧去找自己的好友皇帝身边的太监徐应元。徐应元此时正在休息,见魏忠贤过来急匆匆的找他,就喊他不要慌。魏忠贤拿上金银财宝给他,然后把实情给他讲了。徐应元沉思了一会儿说,现在朝廷的小臣上疏针对你,你干脆辞去总督东厂提督太监之职,暂避锋芒,退休回家,也许可以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个职位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专门得罪人的。

徐应元分析一番后,魏忠贤觉得有理。

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一夜未眠,思来想去,他觉得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主要就是自己时运不济,没有把握好。想想在天启年间的时候我是有何等的荣耀,如今在新皇帝的治下却受到侮辱。如果自己当初在立新皇帝的时候果断一点,快刀出手,估计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现在也只有走徐应元的那条路了,二十七日一早,他便以引疾辞爵,请求皇帝批准。

崇祯皇帝还没有想好怎么逮捕魏忠贤,毕竟阉党的势力交错,怕逮捕他引起动**,而现在魏忠贤提出自动走人,正中了他的下怀。

你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好好收拾你了。

于是就在当天,就批准了他的辞呈,准太监魏忠贤引疾辞爵!”顺水推舟就把魏忠贤的的权力给剪除了,魏忠贤走的时候把司礼监和东厂的大印交了出来。

走的时候,按照明朝的规矩,但凡是老臣离开,皇帝都要示意挽留,给予一定的待遇。表彰老臣的贡献。

但魏忠贤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安慰的话,甚至连一个结论也没给。

魏忠贤得到这样的结果很气,这太不像话了,还要不要让人活了,索性就全部辞了自己得过的公、侯、伯三爵封诰、铁券和田宅。

崇祯没有拒绝,命吏部的人好好去交接组织关系。与此同时,又下旨将魏忠贤的侄儿和孙辈官职降职,改宁国公魏良卿为锦衣卫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为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为指挥佥事。

此时的魏忠贤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从权力的顶峰到现在的落魄,就在皇帝的喜欢与讨厌间变换。走在路上,没有一个朋友送行,正的是那句,得势的时候很多朋友认识了你,失势的时候你认清了朋友。

他有些明白了,没有任何身份,虽然稍显落寞,可自己也轻松不少,没有任何权力的糟老头,对新皇帝没有任何威胁了,崇祯可以放心了。他就可以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但是他想错了。

魏公公虽然没有任何权力了,可是他的影响还在,阉党成员也在,虽然有很多大臣对阉党骨干成员田尔耕、许显纯、刘志选等人进行弹劾。但他们毫发无损,依然在位置上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为什么敢这么做,那就是因为有魏大公公做背景靠山。

崇祯这段时间收到的上疏太多,以至于都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他内心还是想当一个好皇帝,所以他把这些奏疏都认真的看了一遍。

这些奏疏的控告都形成了一个点,直指背后的人物魏忠贤。

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魏忠贤居然在明朝各个方面都染指犯法。

他派人去认真核实调查,很快派的人就回复说,上疏弹劾魏公公的事情确有其事,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种种罪行都有证据,尤其是魏忠贤在祸害忠良,把持朝政,消除异己,贪污银两方面更是罪不容诛,在天启年间,他甚至多次假传圣旨,对一些反对的官员进行任意迫害,提拔自己的心腹干将,充斥朝廷内外各个关键的职位。一手遮天,成了明朝的实权统治者。

崇祯皇帝怒火中烧,这个魏忠贤简直太坏了。

自古以来,宦官专权,皇权受到限制,也没有像天启年间这样皇帝受到蛊惑摆布的,一个宦官架空皇帝,为所欲为,明朝的国本都动摇了,这简直不能忍。

魏忠贤辞呈才批没多久,崇祯就在十一月初下达圣旨,命魏忠贤到安徽凤阳去看管皇帝的陵墓。

这个职位就相当于现在的保安,除了看管还有打扫卫生的职责。

崇祯皇帝让他远离了京城这个可以威胁皇权的地方,就杜绝了他在京城翻江倒海的可能。

得到这样的结果,魏忠贤很沮丧,没想到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要去凤阳守陵。崇祯皇帝很想现在就把他杀了,但考虑到天启皇帝驾崩不久,魏公公又是几朝太监,现在杀掉他怕影响不好。

十一月一日,崇祯公开宣布魏忠贤的罪行:“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从崇祯下的旨意来看,他对魏忠贤的恨已经达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徐应元看到处理魏忠贤的旨意,觉得魏忠贤得到如此下场太惨了,自己和他是多年共事的人,加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亲自前往崇祯的住处,给魏忠贤求情,他希望崇祯能看在自己服侍宫中几十年的情况下,对魏忠贤网开一面。

崇祯只是原来听说徐应元和魏忠贤有勾结,但他还没有见到过,今日,看到徐应元来求情,就好奇的问他原因,问来问去,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徐应元出的主意,让魏忠贤辞职,没想到这个外表忠厚的老奴居然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崇祯一下火就上来了,对徐应元大骂:“奴才!敢与奸臣相通,打一百棍,发南京!”

徐应元没想到讨到了这样的结果,灰头土脸的非常狼狈。

对于徐应元的处理,历史还记载了另一种说法:徐应元没有被打,而是被发配到看嘉靖皇帝的陵墓去了。也有争议说他被流放去了安徽凤阳。

至于到底怎么样,结局没有明确。不过确信的是徐应元没有在朝廷留下来,这对他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毕竟后来的李自成的农民军攻破皇宫,崇祯皇帝自缢于万岁山,他如果还在宫中,陪同崇祯自杀的太监估计也有他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魏忠贤在被处理的时候,崇祯皇帝才登基不足两个月。

崇祯皇帝是明朝历史上少有的勤奋皇帝,他在位十七年,励志图强,但当时的明朝内忧外患。要想实现光复的伟大目标无异于痴人说梦,再加上其本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等缺点导致明朝的未来更加凋敝。

崇祯皇帝得以顺利的处理魏忠贤,很大程度上是综合了各方面的因素,其中阉党集团内部陷入分裂,民怨沸腾是其决胜的重要因素。在后世看来,如果阉党不是担心民众义兵会进来,那么无论崇祯怎么厉害,在魏忠贤的掌中也奈何不了。

毕竟光棍司令和实力强大的宦官集团斗争,肯定是打不赢的。

所以崇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眼前的心腹之患,让他一度很自信的以为,自己处理任何问题都绰绰有余,这种盲目的自大给他带来了问题,当他面临千疮百孔的,积重难返的明朝,就陷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困扰了。

中国有个俗语叫墙倒众人推,阉党在天启年间,在魏忠贤的庇护下,势力遍及朝野,魏忠贤随心所欲做事,没有任何人敢挡,而一旦自己倒下,那么无论多么厉害,自然有无数的大臣上来捅一刀。魏忠贤最后被自己人上疏弹劾就是明证。按理说,阉党是魏忠贤一手扶植起来的,应该成为他的救生符。可是,在关键时刻,阉党这帮人居然没有多少人愿意营救,除了我们知道的趋利避害的本性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大家都不愿意迈第一步,毕竟枪打出头鸟,阉党的成员都是精于算计的,在付出得不到正常的回报或者有潜在危险的情况下,没有人会主动站出来,魏忠贤一旦出事,阉党马上就陷入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上疏弹劾的大臣们如果不把魏忠贤弄死是不会甘心的。

毕竟,斩草不除根,肯定会有后患。

现在都已经和魏忠贤的阉党闹翻了,那么就要继续坚持打击,让他们陷入死地。

万一,喘一口气,反过来,把自己吃了,那就玩完了。

政治斗争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非常残酷。

所以,尽管魏忠贤已经远离京城,但朝廷上疏的大臣还是不断。

魏忠贤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冷遇,以前是要啥有啥,哪像现在,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的,把持朝政之时,看的人是络绎不绝,送礼吃饭的人排成长队。而现在自己孤家寡人,门前冷落,来得人少得可怜,以前那些认他做干爹的干儿子们自从他出事以后,鬼影子都没见到过。

除了周应秋,来看过魏忠贤一次,这唯一的一次还在哭诉自己的困境,陈述自己独自一人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没有干爹的撑腰,日子自然过得艰难,再也不能随心随意的做事了。

魏忠贤现在的心情就是一个悔恨,其中恨占了很大一部分,他想要不是崇祯这么无情,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他错就错在张扬,这一点他没有崔成秀做的好。

崔成秀被弹劾的时候,知道自己现在是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于是在被罢免之后,就悄悄带家人跑了,当然他跑之前也做了安排,把自己的家产挖一个坑,埋一部分藏好,找几个忠厚的人看家,他则带上一些银两和家人马上闪人了,连魏忠贤都没有通知一下。

走得很隐秘。

据说崔成秀在逃离的时候还有民众看见他的马车,围住他喊他还钱,他逃命要紧,那里顾得到这些,直接命令马车夫快马加鞭,驰奔出城。

魏忠贤听说崇祯要对他动手了,赶紧命人把家里的财产转移,他屋里的财产珠宝实在是太多,装了四十车都没有装完,剩下的部份,他又送到亲戚家藏匿,想着和客氏也是相识多年,缘分一场,把其中的一些珠宝就给了一部分给客氏的家人。珠宝装好后,魏忠贤和交好的几个太监告别。

宫中的太监也很惶恐不安,生怕坏日子在哪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徐公公因为魏忠贤说了几句好话,就遭处理,自己现在也不敢动。只得老实巴交的在宫中待着。

离开的当天,只有客氏和几个太监前来送行,魏忠贤眺目远望,看着远处若影若现的大山,想着自身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和他一起前往安徽凤阳的,是另一个叫李朝钦的亲信党羽,魏忠贤进宫得势以后他一直在身边服侍他。除此以外,随行的人除了家丁六十人。还有其豢养的私家武士八百余人,这些武士全部披坚执锐,押送着魏公公的几十箱珠宝,浩浩****的从驻地出发了。

历史记载的这种说法我个人认为有些夸大,毕竟作为一个被皇帝下罪的官员,敢于带大量金银珠宝和随从,像天子出行的阵势是很危险的。你自己不低调点,树大招风,肯定是给自己找死。所以,按照一个马车三个人的标配,我倾向于魏忠贤带的人马估计也就百来十号人,但这百十来号人押送财物,远远看去一长串,也很威风了。

当时李永贞在送行的时候还劝过魏忠贤,认为他这样出行,对自己不利,还是低调点好,但是魏忠贤却说,如果皇帝真的要杀他,置他于死地的话,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今天了。因此就没有采纳李永贞的建议,执意带上人马出发了。

这支队伍,从京城出城,向南门走去,沿途之前为他修建歌风颂德的生祠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

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交好的太监李永贞三人送到长亭后就和魏忠贤告别了。

魏忠贤看见周围凄凉萧瑟的景色,不由得感到一阵伤悲。

有人评价说,魏忠贤是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的,他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要做给人看的。要看天下的百姓看看,我魏忠贤尽管失去了权势,但我还是我,我依然还是有自己的实力,只是不讨皇帝的喜欢。第二个是想让崇祯皇帝看看,传达的意思就是,即便我得不到你的喜欢和重视,我不靠你,回家也能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这么招摇肯定有人不满。

魏忠贤的人马此时正浩浩****的开往安徽凤阳的途中,押送的四十车珠宝在随从的护送下过了涿州,一切还算顺利,只需要过几日,便可以到达安徽凤阳了。

天子般的依仗惹得沿途百姓围观,指指点点,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通政使杨绍震,对魏忠贤的霸气出行很是不满,怀疑阉党另有企图,忧虑魏公公在路上鼓捣出什么祸事出来。于是向崇祯皇帝上疏,说魏忠贤出行周围的人多枭雄敢战之辈。忠贤辇金而结之,安行无揭竿响应者呼? 东南半壁,恐非宁宇。况崔凝秀已逞旗鼓于两浙,同心合谋与皇家作难,再以心腹爪牙为内应,未雨之防,不可不早誁也。臣闻其在途拥兵千余人,皆久蓄亡命,弓上弦,刀出鞘,声势鸱张,如叛逆然。与其降发凤阳,其谋逆而后擒之,劳师动众,靡有岁月,不若早早肆诸市朝,除此妖孽。《玉镜新谭》。

意思简单直接,魏忠贤这次出行,万一揭竿而起,那怎么办?而且还说崔呈秀的弟弟已经在浙江起事,两方联合起来,估计东南又要大乱。所以皇帝放魏忠贤走,那就相当于放虎归山,祸害不断,因此要除之而后快。

崔呈秀的弟弟当时在浙江担任总兵,也就相当于现在军分区司令员。本来哥哥崔呈秀出了事情以后,自己都害怕会遭到牵连,因此一直比较低调。

这下通政使杨绍震的上疏夸大其词,目的也是让崇祯下定决心将魏忠贤除掉。

动乱这个事情坚决不能忍,加上近一段时间以来,控告阉党的罪恶的上疏实在太多,这一次又是来说魏忠贤的,崇祯怒在心中,马上给兵部下旨:

朕监御以来,深思治理。乃有逆党魏忠贤窃国柄,奸盗内帑,诬谄忠直,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以从轻发凤阳。岂巨恶不思自改,致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戈恶械随拢,势若叛然,朕心甚恶。着锦衣卫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解,交押赴彼处交割。其经过地,方着该抚按等官多拨营兵,沿途拢送。所有跟随群奸,实时擒拿具奉,毋情容赂贿。若有疏虞,罪有所归。尔兵部马上着官星递彼处,属该衙门。钦此。出自《明季北略》(卷三)。

皇帝下旨后,兵部马上就速派锦衣卫千户吴国安带人去扭解。

扭解的意思就拘捕押送。将魏忠贤押送到看管皇陵的地方。

锦衣卫在行动的同时,魏忠贤的眼线,也马上差人将京城的动向情报及时传递给魏忠贤。以便于他能提前处理。

魏忠贤现在正在新店,前面还有十几公里就到了阜城县了。打算好好休息。

不一会儿,就有四个番子(缉捕罪人的差役),赶到魏忠贤的马车前,魏忠贤正疑惑,来人马上靠近,说自己是李永贞派来的,要向魏公公禀报,说着靠近魏的耳朵说了一阵,然后告辞。

魏忠贤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泛泪,神情落寞。

李朝钦走近魏身边,看魏忠贤在流泪,于是小心的问,有何事?

魏忠贤说,崇祯皇帝派人要将我押送到凤阳,还不许你们跟着我。

李一听,感觉腿软,那这样我们不是凶多吉少,惊慌之下也忍不住掉泪。

魏挥了挥手,安慰李朝钦,事已至此,不要声扬,咱们依旧走咱们的路。

黄昏时刻,他们才到阜城县,这个地方不大,人烟稀少,小地方的旅馆不多,魏忠贤一行前来,把旅馆全部住满了。

魏忠贤和李朝钦住在尤克俭开设的旅店中,两人同住一间。

其他人也就几人为伴住在周围相邻的房间。

旅馆比较简陋,自然比不得皇宫里那样温暖舒适,不仅透风不说,还有老鼠蟑螂等小动物四处骚扰。

随从们在店家吃了饭,就去休息了。魏忠贤没有心情,就胡乱吃了几筷子,觉得食不甘味,就放下了,店房里蚊虫肆掠,房屋冷清,坐立不安,加上心事重重,根本就睡意全无。

魏忠贤对李朝钦说:本来,我的打算就是带上一些家丁和财物到一个地方养老,这些钱财也够我们自己花的了,可是朝中哪些官员放心不了我们,接连上疏,惹怒皇帝,要将我拘捕回凤阳。这以后的消息估计就更不好了,我们在这里偷生,没准后面还有更多的事会遇上。如果被逮捕回去了,估计也没好果子吃,各种酷刑难受,我本来就是一个无赖之徒,中年阉割净身到宫中当了太监,时运好,碰上了天启皇帝,也享受了许多富贵。现在还不如趁着上面的人没得,寻死图个干净,你在我这里拿些银两逃往别处谋生吧,隐姓埋名,也没人知道你的名字。

李朝钦眼红了,说魏公公,我就是你的心腹之人。要死同死,你如果死了,我也决不偷生。

说着说着两人又眼泪泛滥,抱头痛哭。

正在这时,邻房传来了《挂枝儿》的凄凉之音。历史记载这是一位来自京师的一位白书生,正借宿在此和魏忠贤做了客房邻居,晚上他也睡不着,低声唱道: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锈衾裯。如今芦为帏,土为炕,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沿房走。

夜将中,鼓冬冬,更筹三下。梦才成,还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怕。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瓦。

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凄凄孤馆。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样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这词好像说的就是自己,真的让人生不如死,两个人听后又细细的说了一阵,说了哭,哭了又说,魏忠贤说,看来今晚上是我的死期了。

于是端坐一阵后,起身寻了一个地方,把自己的腰带接下来,挂好,上吊自杀了。

李朝钦迷迷糊糊听到有声响,迷迷糊糊的起来,见一个人吊在那里自尽了,仔细一看才知道是魏公公,他走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于是也学他,上吊结果了性命。

第二天天一亮,大家都起床了,家丁六十见魏公公的客房没有动静,就走过去敲门,结果打开门一看,吓得不轻。尖叫起来,客房里面两人都已经上吊死了。随行的押送太监刘应选知道这个事,怕崇祯皇帝怪罪,谎称魏忠贤跑了,自己胡乱收拾一包东西,骑上马就跑了。

剩下的监押官听说魏忠贤跑了,马上打开房门查看,发现魏忠贤和李朝钦已经上吊,没了气息,就会同本县的杨大人,加上正巧赶来的锦衣卫千户吴国安大人,一起查验现场。然后又将四十大车的财物具实写好,报告给督察院。其他一干人等,全部由锦衣卫押送回京。

周围的乡民闻说大事都赶来看热闹,魏忠贤的家丁和随性武士,怕回京遭到处理,趁着周围人群汇聚的时刻,把车上的财物迅速抢了,然后四散逃走。

只有叫六十的家丁没有跑,等着本地知县派送过来的棺材,好收敛魏忠贤和李朝钦的尸体。

魏忠贤自尽的消息传到朝廷之后,崇祯皇帝批复:逆恶魏忠贤及李朝钦缢死既真,该县相视明白,姑与掩埋。

他死后,很多百姓都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