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甲字库上班

甲字库是负责保管皇室燃料布匹和中草药储存的部门，里面的东西，都是由盛产丝绸的江南地区输送的，专供宫中享用，凡是内廷中需要用物的地方，都需要和它打交道，只要上面恩准，就可以取用。作为管理实物的，基本上都有油水可捞，因为宫中的东西是由外面的商户送进来的，内库的保管员负责审核收取。这审核的法子就有道道。对输送的贡品，完全可以找借口为难你，迫使你花钱进贡，比如布匹的质量，物品的瑕疵，等等，随便一个理由都可以折腾你够呛，在这种情况下，懂得的人就给钱通关，这东西也就顺利入库了。

管理实物的太监收点小费，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皇帝有所耳闻，也想了很多办法，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禁止太监贪污，比如实行严格的审核制度，账单分离的举措等。以此来杜绝这一现象，但皇帝想不到，下面的宦官为了能够贪污，聪明到什么地步。宦官们掏空心思，把一个小小的职位管理权愣是变成了现钱。

明代内库的保管员由太监担任，这些看门狗凭借手中的职权，开辟了各种来钱的手段，其中以“铺垫”和“增耗”为主。

所谓铺垫，就是指商人押送所交的贡货入库时，掌库的内官以铺设仓库为由，防止物品受损而向解纳者索取的费用，这个费用可大可小，实际上就是变相勒索商人，为了拿到更多的好处，内官往往漫天要价，商户往往承受不起。没有缴纳足够的银子就要遭受宦官虐待，或者拷打，或者在太阳底下暴晒。体力不支昏者比比皆是，直到东拼西凑交上银子才予以放行，有确实交不上来的，迫于无奈，选择上吊自尽。导致无数商家家破人亡。

第二个增耗就是内官收取商户东西的时候，要求比原来的核定的数量多一部分，作中和损耗之用，如果多收取一点，倒也无妨，但内库每次索要的增耗实在惊人，比如核定数目要求运送白粮一石，需要押送一点八石才准予入库，多出来接近一半。其他物资更是这样，最疯狂的时期，就在万历皇帝在位期间，增耗高达十倍，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

除了以上主要两项外，还有其他的手段，比如收取茶水钱、红包费。如果商家不老实上交，那么你押送的货物就没有保障，轻则货物被人为损坏，重则被没收，然后不给你开回执单，你就没办法完成任务，回去以后肯定有官员治你的罪。

内库的太监敛财的手段就是这么疯狂。

既然东西进库的时候可以扒一层皮，那么出库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雁过拔毛。

出库的时候报多少账目，怎么多支出少报备，这些都是手段，东西拿出去就可以赚钱，如果被上面发现了，就把仓库的东西用火付之一炬，报告说失火，就无法查出。

魏忠贤现在去的甲字库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从四川回来后，魏忠贤的脑袋也开窍了，他不认为是秋月和尚给了他一条生路，反而看到的是马谦手上的权力，有权力才有一切，就可以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因为马谦的一句话，他就来到了甲字库岗位，要是刚进宫的时候能够认识到当官有这么多好处，那自己也肯定少走了不少弯路。自己白白活了几十年，居然才认识到当官的好处，实在是太愚笨了。

自此以后，他的为人处世就变得非常势利了。

交朋友只有找有权有势的才是王道啊。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为自己创造条件。来到这样一个生钱的岗位，就好好干吧，有了钱就可以打点关系，就可以结交权贵，就可以改变自己。好好努力吧，他勉励自己，自己在宫中一定要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样才是。

魏忠贤打定主意结交有权力的人，但这些实权者也不傻，根本不屑于和他们底层的人打交道。要想找对人可不容易，需要有一定的眼光。他把身边的人都挨个分析了一遍，最后决定依靠魏朝。这个人符合他心中的几个要求，一是魏朝在内廷里面担任大太监王安的手下，可以说是背景很硬。二是魏朝这个人喜欢听人家拍马屁说好话，这一点自己也比较擅长。三是这个人属于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的这种类型。没准和他关系处好了能帮上自己的忙。

魏朝先后当过太子朱常洛（即后来的泰昌皇帝）和朱由校（即后来的天启皇帝）身边的侍卫太监，现在是乾清宫负责大小事务的管事，也算是混的很好的太监。

明神宗那时候偏爱郑贵妃，想要把他的儿子朱常询立为太子，而朱常洛虽然是长子却不受皇帝父亲的喜欢，后来由于有制度的约束，加上满朝文武的反对最后作罢。朱常洛的位置才没有得到废除。

魏朝是王安手下的太监，跟着魏朝走就是跟着王安走，王安在内宫中颇有权势，现在明神宗还在，一旦明神宗驾崩，太子朱常洛继位，那么王安的一派人就会更有权势。魏忠贤的分析的确很到位，魏朝这个人也确实喜欢听好话，在魏忠贤的巴结和奉迎之下，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之后结为了兄弟。由于同姓魏，只是年岁有差别，宫中之人称呼他们大魏小魏（关系好）。

都是自己的拜把子兄弟，肯定要替兄弟美言几句，在王安面前，魏朝时不时的提起这位魏忠贤兄弟的好，说他是为人豪爽大方，做事情认真果断。王安这个人也有优缺点，虽然为人正直，但缺点就是心太软。这样的人虽然做事严格认真，但却不宜担当大任，因为对坏人下不了手。本来王安之前就对魏忠贤没有什么好看法，后来经常听魏朝说他的好话，以为他真的改邪归正了。于是他就开始好奇，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魏忠贤这个人确实有许多优点，很多事情可以灵活处理，做事情也谨慎。于是他的看法就变了，认为很多太监说甲字库保管员魏傻子不堪的坏话是谣言。

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那里正巧空了一个职位，魏朝就给王安推荐让魏忠贤前去，说魏傻子在入宫前专门学过厨艺，煮的一手好菜，而且办事认真，甲子库的人对他评价都蛮不错的，王安得到魏朝的推荐，很快就点头表示同意了。

当时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在朱常洛那里不受待见，地位不高，太子朱常洛更喜欢被人称为西李的李选侍。这个女人野心很大，贪恋权势。一心要生个儿子，以后就可以做皇帝的亲妈，但运气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儿。看自己当皇帝母亲的愿望落了空，就对生了儿子的王才人看不顺眼，处处使绊，不仅让王才人见不到朱常洛，更派人时刻盯紧她，让她没有自由。

王才人的处境很不好，魏忠贤一度很犹豫，后来一想，能在这里接触到帝王之家的人，也不错了，毕竟皇宫内外都是皇土，如果王才人他们有一天也和自己一样时来运转大翻身，那么自己就赚着了。

既然有机会，那就去锻炼锻炼，积累点经验也好，只要干好这个工作，管理好伙食，自己也不会吃多大的亏，于是便答应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