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激起民变

周顺昌在当地很有口碑,其平时为乡邻做了很多好事,加之为人仗义,因此一路上都有百姓跟从,大家都知道周大人要被逮捕了。都赶过来看。

看见黑压压的人群,时任苏松地区的巡抚毛一鹭不禁捏了一把汗,生怕出大乱子,赶紧催促陈知县悄悄的把周顺昌转移。周顺昌几天换一个地方,百姓发现周顺昌没在了,质问官府周顺昌人在何处?官府没有回答,他们就聚集在府邸面前一直等待,一连几天。

缇骑已经在苏松地区修整了几天,这几天他们也没有闲着,按照以前的常态,继续对周顺昌的家属展开心理工作,陈述周顺昌被押走之后日子好不好过主要取决于银子的多少,要想好过点,就需要拿足够的银两出来打点。

周顺昌和其他清廉的官员一样,两袖清风,没有余钱,家里也不宽裕,被捕之前,他还挤出了一些银子周济了朋友的安葬,现在身上除了几个小钱,算得上是身无分文了。

缇骑在他身上自然没有榨出油水,他有个交好的朋友叫杨惠安,担心他在路上出现危险,于是就暗地里为他筹钱募捐,当地的绅士和百姓都伸出援助之手,你出一钱,我拿一两。没到几天,凑到了一千两银子,押运的人眼见来了一千两,很高兴。心想这么一恐吓就有千两银子,便更加得寸进尺,传出话来,银子数目不够,还需要继续交钱,话一传出来,群众不满意了,大家都义愤填膺。

十七号上午,官府破例让群众可以探望周顺昌,群众一拥而入。

见周顺昌被关押在狱中,大家不禁垂泪。

当天下午,周顺昌的几个好友来衙门探望周顺昌,知县大人陈文瑞很早就备好了一桌酒席,为他饯别,周担心陈文瑞的安危,就只邀请了几个乡绅朋友作陪,周顺昌说:我不会苟且偷生,在审讯那天,我一定要骂他(阉党头领魏忠贤)矫诏擅权,就算是死了,也要向明朝的先帝们陈述魏忠贤的罪状,不放过他。他们又谈到朝廷,谈到国家,周顺昌不禁落泪,说,国家沦落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希望,阉党也不会长久,肯定会有覆灭的一天,只是我可能看不到了,说完,提笔赋诗一首:

抗手悲歌出帝都,几行愤泪酒征途。

中朝豺虎方盈阙,东土烽烟又逼吴。

报国独留知已在,酬恩忍使至尊孤。

云霄事业看雄剑,吊古惟应问烈夫。

到了宣判十八号那天,周围的百姓们都不约而同地集会到衙门来,这一天正是魏阉缇骑预定宣读朝廷圣旨的日子。

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不一会儿落起了雨,东厂锦衣卫的小头目,千户张应龙和文之豹命人将周顺昌押到县衙的大堂上来。

时间接近正午,周顺昌被押出,一路上尽管下雨,但丝毫没有影响前来看望的百姓。

路上群众护送,不断有人陈述周顺昌的冤情。

大家都手持香火替周吏部请命。县学的生员文震亨、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已经提前来到县衙,他们预备求见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御史徐吉,要求他们将群众的意见上报朝廷。周顺昌看见大家都来看他,不禁落泪感动,他朝四方作揖感谢。

周顺昌进来不久,巡抚和巡按也相继到了。

巡抚叫毛一鹭。他命令打开大门,百姓见大门打开,纷纷涌进来。

大堂之上,锦衣卫校尉站立两边,周顺昌则跪在堂上。

县学的生员杨廷枢、王节、刘羽翰等人走出人群,向两位大臣进言:陈述周顺昌的冤情,《明季北略》记载:周诠部清忠端亮,舆望久归,一旦以触忤权珰,遂下诏狱,百姓怨痛,万心若一,明公为天子重臣,何以慰汹汹之众,使无崩解之患。言讫,诸生皆恸哭,一鹭流汗被面,惴惴不敢出一语。

生员之中有人对毛一鹭说:此情此景已经表明周大人没有大的罪责,为什么不据实上奏,请皇帝开恩,周吏部(周顺昌)就不用送往京城处理,在本地就可以勘治。

生员说得很有道理,毛一鹭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说,只得表示:好。

话音刚落,有生员又接着陈述道:今天的逮捕的事情,是东厂矫诏的,周吏部(周顺昌)本来就是无辜的,只因为慌不择言才遭至祸害,你们可以不为他(周顺昌)着想,苏州本地的百姓也可以不管,但你不考虑自己的生前身后的名誉和看法?

有两位民众也出来求情,跪在地上请求巡抚和巡按答应。

血气方刚的马杰在人群中看不下去了,大声骂魏忠贤是一个逆贼。

这边罗里罗嗦的一个接一个的说个没完,一边的锦衣校尉早就等烦了,他们处理事情的方法就是简单和暴力,这些人都是官宦世家出身,平时耀武扬威惯了,校尉张应龙走来,指着生员秀才们呵斥他们行为,称言之无用。锦衣校尉文之豹转身发现周顺昌没在了,便把带来的刑具摔在地上,大声问道,“囚犯在哪里去了?”找出来,直接押送东厂处理。锦衣校尉做势要打状。

大家见此情形,很快就把要行凶的缇骑团团围住。

有人厉声问缇骑:圣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校尉们说:东厂出的怎样?再闹就要剜了你的舌头!

这个人马上对身后的人大声说,原来这圣旨是假的,他们矫诏,大家一起上,说着,一群人从缇骑手上抢了棍子,对着文之炳就开打。

群众一拥而上,衙门大堂栏楣都被压断了。

流血冲突让缇骑有些发怔,平时在百姓作威作福他们屁事没得,今天在苏州就遇到了麻烦,锦衣校尉们被打得头破血流,到处逃命,拳脚之下,死伤惨重,张应龙当场被踢破脑袋丧命,文之豹动作快,见势不对,马上爬到房梁上,可由于慌张,加上没有抓稳,百姓鼓噪,他惊吓过度,摔了下来,杨念如走上去,直接下狠手就弄死了他。

愤怒的群众还不解气,直接冲到台上要找毛一鹭算账,事情发生到如此地步,周顺昌都没有想到,他慌忙劝乡绅百姓务必保持冷静,县令陈文瑞和苏州太守也不停的给百姓做思想工作,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

毛一鹭趁机溜走,跑到内院,躲在厕所里,然后逃走。

知县陈文瑞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拾,于是就趁着百姓心情平息的时刻,悄悄派人将毛一鹭护送离开了大堂。

周顺昌觉得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苏州百姓至此很不好受,他担心事态扩大会拖累到苏州的百姓,因此请求押送自己早日出行,毛一鹭命人在二十六日半夜宣读诏书,将周顺昌押送上船离开了苏州。

周顺昌的长子周茂兰舍不得与父亲就此别过,在岸上一直跟随押送的船一直走到京口,周顺昌担心儿子跟随会导致祸害,就呵止他回家,他只好听从父亲意见,坐在岸边看着船远行成一个点。

周顺昌被逮捕以后,江南地区一片哗然,在北京的魏忠贤接连接到眼线秘报,江南形势趋于紧张,有一触即发之势,因为逮捕周顺昌的主意是崔呈秀提的,因此魏忠贤迁怒于崔大人,呵斥他的行为引起激变,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光是眼线的秘报还不足以让魏忠贤担忧,这个事情连皇帝都知道了,太棘手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毛一鹭在苏州地区遇到民众的激烈围攻之后,很快就上疏朝廷,呈递皇上告知民变的激烈程度,说苏州地区已经陷入混乱,快要失去控制了。

上疏先传到了通政司,然后传到了光禄寺卿,当时有一个在光禄寺任职的苏州籍人士叫徐如珂看到了这个内容,很吃惊,担心自己的家乡遭受到牵连,于是就找自己认识的通政司熟人,请求他尽量压一压奏章。他再想想办法。

与此同时,通政司又收到了一份巡按写的一份关于苏州地区的民变奏疏,徐看了奏疏,和巡抚毛一鹭的相比,巡按的奏疏只是说苏州地区的百姓很猖狂,现在事情基本已经平息,用词也较为恳切,于是他便放心不少,让通政司把巡按写的奏疏呈递上去。

明朝此时的朝廷内外基本上都是魏忠贤的阉党,苏州的事情生变之后,魏忠贤才意识到原来东林党还没有彻底清除干净,自己还要采取行动继续打击才是。徐如珂本来想找顾秉谦帮忙,但感觉自己去找他怕他不答应,顾秉谦是苏州人,于是就偷偷放出风声,让顾秉谦的家人知道这个事情。

顾秉谦的家人一听如头棒喝,马上就给顾秉谦反应情况,他觉得事态很严重,于是就去找徐如珂去商议。

徐如珂说:顾大人,你现在身居高位,家乡却要遭此横祸,你还怎么面对苏州的乡亲父老。你可以给魏公公说说这个事情,劝他手下留情,这样也不至于生灵涂炭。顾秉谦觉得徐如珂说得在理,于是就去找魏公公去了。

第二天他就直奔魏公公的府邸,乞求道:苏州是江南地区钱粮重地,如果发生乱事,那么国家的赋税怎么办?恐怕会导致统治根基动摇,魏忠贤听他说一想有道理,又因为隔了一段时间,怒气已经减了不少,就说,自己只处死倡乱的人,其他的不管。

这么一说,顾秉谦就稍微放了心,然后谢过告辞出来。

不几日,魏忠贤前往内阁,指示对江南苏州地区的处理办法,他说,皇上很生气,一定要把作乱的人杀尽。

顾秉谦作为内阁首辅应该拟诏,但苏州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忍心下手,就以身体有恙推辞,于是就由丁绍轼代拟。丁绍轼这个人对苏州发生的事情看的比较透彻,他劝魏公公说,江南地区每年要给京城运送粮食几百万石,如果地方上发生事情,应该宽大处理,如果严肃对待,将可能会激化矛盾,如果有其他变化,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魏忠贤听他这么说,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应答。

等待魏公公下令,魏忠贤也不说具体意见,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冯铨见丁绍轼停在那里,见他犹豫不决,于是抢过他手中的笔,想要拟诏,下笔的时候却不知道怎样来描述。

最后,还是丁绍轼来写。

写完之后呈递给天启皇帝。

皇帝批改之后再传给魏忠贤。

处理意见是:因为周顺昌无知,违法乱纪,不加深究,再有违法的事情,一定严肃正法……

这个圣旨的态度很平和,这个事情传到顾秉谦那里,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拿到圣旨以后,通读一遍,觉得还是有些欠缺,于是在圣旨上加了“漏网魁渠”四个字。

圣旨下来了之后,毛一鹭的奏疏才呈递上去,因此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个事情我们按照现在的想法来推断,那就是阉党人士也不想在历史的长河中背负骂名,所以才阻止了苏州血流成河的屠杀。

毛一鹭收到圣旨的处理意见后,发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奏疏上的事情太大,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不能往大了说,于是就和巡按商量统一了口供,在覆奏中说,引起苏州民变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现在他们已经采取了措施,形式得到了管控,社会秩序恢复正常了。现在已经要求当地知县,派人捉拿罪魁祸首。

因为苏州死了几个缇骑,这个事情不可避而不谈,于是他们就说,主要是这几个缇骑在苏州故意勒索商民,从而导致了祸患。

覆奏呈递上去之后,天启皇帝和魏公公对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马上就有诏下来,要求把首犯抓捕之后,即行处理,不要连累到无辜的人。

圣旨很快就送达到了苏州,前后有五人前来投案,毛一鹭将五个人逮捕下狱关押,然后又秘密查访,很快又抓了八个人,一共十三个人,抓捕的行动让苏州的百姓有些恐慌,不知道官府到底要抓多少人,抓到什么时候才停止,于是就由谣言传出,将要屠杀全城,于是富贾之家就纷纷收拾行李准备撤离。

知县陈文瑞赶紧出来安抚大家,于是苏州城才安定下来。

五位下狱的人士很快就被毛一鹭审问,问他们为什么起乱,对答:周吏部心怀坦**,心系百姓,堪称忠良,你陷害良臣(周顺昌),我们愿意为周吏部而死。毛一鹭当时是巡抚,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官员,被五人奚落,自然很生气。

他把十三人挨个都审了一边,然后上奏朝廷,汇报审讯的结果。

最后拿出的判决意见就是,判处颜佩韦为首的五人死刑,生员的带头起哄者王节,刘羽仪被剥夺生员的资格,致使缇骑受伤的杨芳、戴镛发配充军。

虽然五位投案的人被判定了死刑,但却对于死刑的时间却没有具体明确的要求,还留的有可操作的空间。

知府大人寇慎听说了五位壮士的事情,为他们的行为感动,给司狱的人打招呼,不必严管,家属送饭等事,一律宽宏处理,五位壮士也就没有吃多大的苦。

五人关押在一起,为首的颜佩韦说,顾秉谦现在已经投奔阉党,认了魏忠贤做主子,朝廷的忠良大臣都已经被清洗,我们宁愿跟从周吏部(周顺昌)赴死,而不愿意苟且偷生。

他们心心念的周吏部,果然没有躲掉死的命运,后来被杀害了。

十月份,棺材运抵苏州,五壮士痛苦不已,五壮士之一的马杰说,忠臣现在已经遇害了,最好把我们也杀了,早点追随周吏部的脚步去,即便是做鬼甘愿。

毛一鹭对五人很讨厌,恰逢这个时候朝廷派来了一个名叫王珙的新官员接替巡按的位置,王珙也同属魏忠贤的阉党,他在路上就知道这个事情了,就提议将这五人杀掉,以绝后患。

过了一段时间,圣旨下来,同意处死五人。

毛一鹭安排监斩的人叫张孝,此人很有狭义精神,很早就听说过五壮士的故事,可是又不敢违背上级的命运,五壮士面临死亡,并不怯场,而是慷慨激昂,说道,我们被奸臣所害,一定会青史留名。法场上颜佩韦对周围的人说,学生我先走了。于是五个人先后引颈而死,鲜血洒了一地。我们中学语文课本上所学过的《五人墓碑记》还有他们的事迹。

五人死去之后,他们的头颅被挂在城头示众。有乡绅看不下去,就花了五十两银子,将他们的头颅装在匣子里。

然后带回去安葬。

毛一鹭最后也死掉了,据传言说,其在家里看书的时候,休息片刻。隐约之间见有人来其面前要命,惊恐所至,急匆匆跑入内室躲避,不久之后,惨叫一声,随后倒地而亡。

五人死后不久,还没到一年,魏忠贤也死去了,天下为魏忠贤所修建的生祠也在时间的变化中荒芜,苏州人为五人所葬的地方立了一块碑。上写:五人之墓。

在我看来明朝的百姓还是很有是非观念和凝聚力的,在阉党逮捕忠良遭受的抵制就可以看出来,魏忠贤的抓捕行动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与人民的对决,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就是众多的百姓,推动历史的事件不断演变,维持正义抵制邪恶。

阉党派出的缇骑在苏州抓捕乱党的同时,在江苏的另一个地方常州,因为李应升被逮的事情,民众的形势一度失控,李应升同样在常州很有威望。对于阉党的到来,他一点也不慌乱,还提前穿上了囚服,自行来到等待的地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同样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常州的本地知县大人,事先就接到了通知,就带着文件和他一起前往府城。曾大人已经在此等候,担任常州知府的大人全名叫曾樱,历史记载此人是一个颇有骨气的人,为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在崇祯十四年(1641)升右副都御史、巡抚登莱。后因战败失地入狱。隆武时起担任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明朝小朝廷灭亡后,他携家避难于海外中左所(今厦门), 1651年,清军攻打厦门,他自缢而亡。

三月二十一日上午,李应升被捕的当天,百姓乡绅数千人聚集在南察院前,抗议声讨缇骑祸害忠良。

群众聚在一起,有的拿棍子,有的拿锄头,齐声大呼,要求放人,缇骑乱抓,该杀。

有胆大的少年,背后藏着锐器,直接绕到缇骑身后,掀开人群就是一刀。

缇骑怒不可遏,和民众爆发冲突,民众愤怒至极,扬言要杀,这个时候,缇骑才领悟到了民众力量的强大。

李应升被逮捕的事情曾樱很快就听说了,因为钦佩其忠良的人格,还特地去看了他,他的几位朋友此时也汇聚在一起,和前来抓捕的缇骑商量银子的数额,最大程度让李应升少受些苦,一路上被押的滋味可不好受。

缇骑押着李应升准备前行,从常州出发,首先要经过的地方就是武进,他年少时候给他授课的老师吴钟峦家就在那里,吴老师看见他被缇骑押着,便给缇骑说了些好话,加上时间已晚,就留李应升在家过夜,晚上两人畅谈许久,李应升说,我本想指望读书考取功名之后,上报君王,下利百姓,哪想到,魏阉祸害朝政,铲除忠良大臣,连我的老师孙枢辅那样的辅佐帝王的重臣都不能幸免,现在这个世道,读书真没有什么用处?现在就算是满腹经纶,不能拯救于苍生黎明又有何用?,我走之后,请您帮忙转告一下我的儿子喊他们莫读书,读书害人。

曾老师则劝他,书还是要读的,世道好我们要真读书,读真书,做真人,世道如果不好,也要读书,只是不要死读书,尤其像你这样痴迷进去了的人,不能真信书中的道理,照着书中的教导做事情。

李应升说:是我的错啊,不知道随时变易。曾老师送我一本《易经》吧,我还在路途之中也好打发时间学习。

作为一个生死不定的人,还能时时刻刻想到学问,可见他的确是钻进了学问里面去了。

吴钟峦便从柜子里找了一本《易经》递给他,惋惜的说,现在读《易经》有些晚了,现在不合时宜。

他升抬头又瞥见了匾额上清风亭几个大字,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不禁有些悲戚,对恩师说:我此番前去,一定不会让亭子上的字笑我。

李应升被缇骑从江南之地一直押送到京师,路途长达两千多里,虽然这段趋向死亡的行程非常折磨人,但他没有任何忧郁的神色,把一路上的见识当做旅途上的游历。

缇骑押他路过滕阳驿站的时候,他看见路边的石壁上有明代初年著名学者方孝孺写的一首小诗《题万间室》:老翁哀痛实为此,熟视鄙夫憸子辟之犬鼠加冠巾,感慨万千,趁歇息的时刻,想起明朱长祚的《书驿亭壁方寿州诗后》,有感而发,提笔写下:“最是临风凄切处,壁间俱是断肠诗。”

高攀龙死了以后,其他六人也相继受到迫害。

最先逮捕的周宗建和缪昌期,被送到京城以后,首先迎来的就是一顿严刑拷打。

把他们打得体无完肤。

缪昌期在三月五日前还写了一篇文章,名曰《漫记》,他人生中经历的大事情一个不落的写了出来,然后交给自己的儿子,劝他以后日子安定了,才能拿出来,否则有血光之灾。

没想到写完后不久就被逮捕了,被押解的时候,沿途的百姓都过来看他,足以见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随后,李应升和周顺昌也在四月份被押送到北京,押送黄尊素的官兵在苏州出了岔子,被群众殴打之后跑掉了,黄尊素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躲闪,躲闪不是一个君子的品行,于是就自行到官府候命。

身在福建的周起元也被京城赶来的缇骑抓捕,漳州本地的史志记载:说周期元,深得民众爱戴,周起元被抓捕以后,漳州的百姓听说可以用银子来赎人,于是父老乡亲就在城门外设置了几个捐款柜,才过几天,款项的钱就装满了,当百姓把钱交给缇骑的时候,他们也很感叹,一个人的民望如此之高,真的是很少见,这样的人怎么就是坏人呢?

历史记载这个事情我个人推断有些夸大,其原因主要是,虽然的确有百姓为他凑钱,但他和李实有恩怨,加上毛一鹭和他也有过节,所以上面裁定他的账款有十万两之多,就算是漳州本地经济发达,几天之内百姓捐款要达到十万两银子,基本上不太可能。

因此这么说来可能是大家来凑钱贿赂抓捕的人员,周起元在担任巡抚的时候的确为百姓做过很多实事,百姓对他的感情也很深,离开的时候,很多人都依依不舍,痛哭流涕。

周起元一度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只有他不停作揖,百姓才让出一条道,让缇骑押人走。

苏州地区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阉党派出的缇骑算是彻底领教了一回人民群众的威力,所以当阉党派缇骑捉拿黄尊素的时候,他们心里还没有底,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为了缓和局势,魏忠贤就不再派遣自己的人马直接下去抓,而是将命令下到巡抚一级,喊巡抚派遣人马押送,这两人最后就被押送到了京城。

六个人被关押在一个监狱里,这个事情很快朝野就传遍了,内阁大臣商议之后,决定首先在巡抚司审理,审理完后再移送刑部治罪。这样的处理方式很特别,毕竟此时的内阁已经全是阉党的人马,犯不着拿到镇抚司去审理。

天启皇帝对着事情不太关心,没有怎么管,他的兴趣点还在玩上。把这个事情全部交给了魏忠贤,由他全权处理,他先是发了话,定了调子:这次处理就不走刑部,因为上次六君子的事情送到刑部泄露消息,弄得很有压力很被动。所以这一次一定要秘密处理。

虽然说是秘密处理,但最后还是有一些风声传出来,据说是一个狱卒眼见六人死状太惨,觉得这样下去很多真实情况就没有人知道,出于良心不安透露了一些。

缪昌期很早之前就被怀疑过,在杨涟上的奏疏所陈述的二十四条罪状,阉党就怀疑他了,所以为阉党卖命的许显纯对他鞭打得格外卖力,想要出尽口中的恶气。缪昌期在鞭打之下,十根手指基本折断,他在狱中挨了一个多月就命赴黄泉。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种巧合,缪昌期死了才一周,首都便遭受了神秘的大爆炸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