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1

仙是摔不死的。

就算是坑三姑娘这种半吊子仙,有了帝君这段时间的亲自教导,从云头落下,保护自己不受伤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她满眼都是他冷漠的绝世容颜,耳边是他嘲讽的声音。一直在想:约莫这就是他的目的,缭乱了她的心,再狠狠将她推开,这样天堂到地狱的坠落,才是他对她之前那种种不敬和冒犯的最终惩罚。

呵……他终于惩罚了她。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也好,也好。

她这么想着,又微笑了起来,然后张开双手,狠狠地坠落在地上。

她要摔碎自己那颗死不悔改,被片刻温柔打动的心。

月城壁在谪仙大会之后,就看到了帝君给坑三姑娘的逐仙贴,不但他看到了,所有参加谪仙大会的上仙和谪仙都看到了。

他大喜过望,不等坑三姑娘醒,就连夜赶回了麝月山,亲自为坑三姑娘准备房间,再赶回朝圣山接她。一来一回,折腾了整整一夜。

可当他满心欣喜地赶到朝圣山时,却不见坑三姑娘的踪影,追问了小白之后,他顺着回炎天的路一路寻找,等找到坑三姑娘已经是三天之后。

坑三姑娘全身的骨头都被摔碎了,但到底是正神,魂识强大的很,山中的精怪们在她破碎的肉身旁边守了三天,都没找到机会一口吞了这个正神的灵魂。

月城壁赶到的时候,她的魂识正处于游离状态,无意识地在自己肉身旁边飘来飘去。

月城壁抱起坑三姑娘的肉身,走了两步,回头对她游离的魂识笑,声音好温柔好温柔:“跟着我走,我带你回家。”

那抹游离的魂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跟着走两步就停下玩树叶,听到他唤她,再走两步,又停下来看花……

就这样,他走几步,停一下,回头叫她一声,再走两步,再回头……

用了极致的温柔和耐心,终于带着她的肉身和魂识出了朝圣山。

朝圣山下,薄云和流雾早已准备好了法器,碧绿的大荷叶漂浮在半空,煞是好看,月城壁轻轻将坑三姑娘的肉身放在荷叶上,这才回头朝着那缕魂识拍拍手,手里霎时多了个花朵一样的法器,花朵闪出光来,魂识慢慢被吸了进去。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他笑着将花朵碰在手心上,语气温柔如水。花朵一闪,没入他的手心。

这时大荷叶边上有道影子一闪而过,飞快钻进坑三姑娘的衣服里。

“主人。”薄云看了月城壁一眼。

“让她跟着吧,也好给姐姐做个伴。”他坐到坑三姑娘旁边,疲惫地闭上眼睛,好像累极了,声音却依旧是欢喜的:“走吧,回家。”

麝月山距离朝圣山有千里之遥,乘坐飞行的法器,晃晃悠悠,速度不快,但也绝对不慢,足足飞了半日才到。

麝月山位于钧天的正南方,炎天和钧天的边界地,属于三不管地带,山中多仙精山怪,这些精怪,虽然也是吸收的山中灵气,修习的仙界正道,却蛮横不服管教,自创世之初就是仙界有名的蛮夷之地。

直到月城壁来到这里,收服了山中精怪,在这里立了府,这里才算有了些仙山的模样。而天帝也乐得做顺水人情,下旨将麝月山正式赐给了月城壁,还派了自己御用的仙匠,替他修建了华丽的仙府。如今的麝月山早没了从前的蛮夷影子,变得井然且华美无比。

月城壁将坑三姑娘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释放出她的魂识,将魂识暂时用法术封进肉身,这才伸手将某只躲在坑三姑娘衣服里的小白老鼠拽了出来,提着尾巴,扔到一边。

“我允许你呆在山上,但是这麝月山上多的是比你修为高的仙灵精怪,别乱跑,被吃掉我可不管。”他看着地上瑟缩的小白老鼠,态度还算和蔼,只是眸子中很自然流露出来的冷意,依然让小白打了个寒战。

小白在地上缩了许久,直到月城壁走出门去,才化成人形,扑到坑三姑娘身上,看着毫无生气的坑三姑娘,极力咬牙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月城壁只休息了一个晚上,就开始着手医治坑三姑娘,但是坑三姑娘的筋骨全碎了,内脏也破裂不全。无奈之下,只好将她放进了后山的聚月池中,用聚集了万年月光精华的池水,再结合一些仙术,修补好了筋骨和内脏,之后又连续浸泡了三个多月,才算勉强好了起来。

这就像是用胶水粘补摔碎的花瓶,勉强沾好了,却不可能完好如初,到处都是裂纹不说,也再经不起折腾,否则一样会重新断裂。

当然,人的身体跟花瓶是有区别的,人的身体有自愈能力,随着时间流逝,那些伤口总会慢慢愈合的。

这个时间可能会很长,三年或者五年,但是坑三姑娘并不着急,像她这种不思进取的神仙,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

不过,这种治疗方法也是有后遗症的。

比如:她必须每天到水里泡一泡,补充接缝中的水分,也可以说,她每天都要刷一遍“胶水”。再比如:在身体完全长好之前不能晒太阳,否则身体的水分蒸发干后,身体破碎的地方还是会重新断开。也就是说,她走在路上,很有可能,走着走着,胳膊掉了,或者腿掉了。从此再也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

坑三姑娘醒来后,足足发了两天的呆,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就当是帝君给她留的纪念吧。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从此自由了。

她这么想着,愉快地跳进水里,跟一只青蛙精比赛游泳去了。

她这个人,没什么好,就是适应能力特别强。天天泡水,正好,顺带练练游泳。不能晒太阳,好说,白天睡觉,晚上出去玩也是一样的,反正她喜欢夜生活。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自然在麝月山里玩得风生水起,夜夜跟一群仙精山怪混在一起,喝酒划拳,过地好不自在。

对于这样的现状,小白很担忧,寸步不离地跟在坑三姑娘身边,劝她少喝些酒。她不以为意,揽着小白的细小的胳膊,满嘴酒气地嘟囔:“小白,还是你最好,对我不离不弃,姑姑没白疼你。”

小白抢过她的酒坛子,看她虚浮的脚步担忧道:“姑姑,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这样喝酒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她嘟囔着抢过酒坛,“哪怕明天身首异地。”

一坛子酒喝完,正好走到了聚仙池边,她欢呼一声,扔掉酒坛,扒掉外衣,一下子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小白无奈,只好去山里采了草药,给坑三姑娘熬解酒药。

她看得出来,姑姑是在借酒浇愁,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帝君的。

想到这里,熬药中的某只小老鼠,深深叹了口气。一抬头看见一头野猪在探头探脑,就顺手猎了来,在药罐子旁边又架起一篝火,烤野猪吃。边吃还边忧愁:唉,野猪肉果然没有神兽的肉闻起来香啊。云腓也不知道长胖了没有,胖了之后闻起来肯定更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吃上神兽的肉啊。想着想着一头野猪已经下了肚,她还没吃饱,就把猪骨头捡了起来,当饼干啃着吃。

2

月城壁去接坑三姑娘回府,在山上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到了后山的聚仙池边,正看到小白在一旁熬药,而他要找的人正在池塘里仰泳。

月光照下来,水面上淡淡的鳞波闪着柔和的荧光,将躺在水面上的女子衬托的越加美好,他微笑着走进水里,将她抱出水面。

她泡水泡得舒服,浑身的细胞都似充盈了水分,加上酒精的作用,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猛地被抱起来,本有小小的惊慌,但睁开眼睛看到那张月下蔷薇般漂亮的脸,瞬间放下心来,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翘着唇角笑道:“你来了,正好,姐姐累了,抱姐姐回去吧。”

“嗯。”他答应着,将她抱出池塘,朝山上走,两个人身上都湿哒哒的,水滴滴了一路,像条月光铺就的毯。

小白没有跟上,她知道,月城壁在跟坑三姑娘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对于月城壁,她依然很害怕,那种害怕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妖精对强者天生的畏惧之心。但是她却不再防着他了,因为她渐渐明白,这位仙魔后人,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对于坑三姑娘是全心全意爱护的,只要坑三姑娘喜欢的东西,他都不会伤害。

所以,他再不喜欢她,也不会伤害她。

慢慢走回府里,山风已将两个人的衣衫吹干,他将她放回**,体贴盖上被子。她本来想睡的,可是今天喝得实在有些多,酒精的作用,让她的头和身上的旧伤痕都隐隐作痛,她哼哼唧唧地喊疼,他只好将手伸进被子里替她轻轻揉捏关节,缓解疼痛。

“疼。”她仍旧闭着眼睛嘟囔。

“这里?”月城壁的手捏着她的腿,捏完挪到腰间,“这里呢?”

“疼,捏捏。”

“嗯。”他顺从地在她腰间揉捏,薄薄的衣衫下面便是柔腻的皮肤,揉捏之间原本冰凉的手慢慢变得火热,那股火在他身上蔓延,烧得他浑身难受,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里疼吗?”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四处游移,从腰滑到背,从背又滑到,身体也随之靠了过去,压在她的身上,声音有些朦胧,似乎是染上了月光。

“疼。”她也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哼哼着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贴到自己胸口,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这里最疼。”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在看到她的眼泪的一瞬间冷静了下来,明白她说疼的意思。

她疼不是身体疼,是心里疼,她还在想那该死的帝君。

他愤怒起来,翻身下床,失控地嚷:“为什么还去想他,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不会管你,你喜欢喝酒便去喝,喜欢跟谁玩就去玩,我会宠着你,将你宠成天上地下第一人。这样不好吗?”

坑三姑娘眼角流着眼泪,脑袋却昏昏沉沉的,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歪一歪头,闭上了眼睛。

这种无论如何都进入不了她心里的感觉撕扯着他的心,将他一颗本就不甚完整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的。

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她,喃喃地问:“我那么爱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不要想别人了,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好?”

可她却没回答,歪着头睡着了。

他这才默默放开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出府,薄云和流雾跟上前来。

薄云道:“主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三姑娘和白老鼠精的气息屏蔽了,用了隐仙珠。”

他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主人,您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薄云又问。

“我说了让你们下去,别再烦我。”月城壁回头,满眼阴霾的冷意,“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白捧着熬好的药回到府里,正看到脸色苍白的月城壁朝外走,她机灵地躲到了柱子后面,没跟月城壁碰面,远远看着他失落的背影,甚至开始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很可怜。

眼见着他出府,小白才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迎面碰上薄云和流雾。月城壁的这两个婢女,本是两个低等的小仙,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甚至要被长老送进炼丹炉里炼制仙丹,被月城壁救下,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她们是有些看不惯坑三姑娘的,只是碍于月城壁的关系才对她恭恭敬敬,至于小白,她们觉得连恭敬都没必要。

迎面撞见,小白乖巧地跟她们打招呼:“薄云姐姐,流雾姐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她们两个跟帝君府里的那些仙童年纪差不多,不过六七百岁上下,不到一千岁,自然是要叫姐姐的。

薄云冷哼了一声没理她,流雾比薄云脾气好一些,却也只是淡淡道:“主人都还没休息,我们怎么休息?”

“哦。”小白笑咪咪的应声,也没打算跟她们多说什么。

没想到薄云突然开口道:“主人从三姑娘房间里出来就不开心了,一定是三姑娘说了什么让主人伤心的话。她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主人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小仙,跟了炎天帝君几天,还拿起架子来了。”

流雾慌忙扯了扯薄云的衣袖,紧张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三姑娘,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薄云更生气了:“主人也是,那三姑娘有什么好,他这么宠着她?以前有多少仙子投怀送抱,主人都不理,单单就看上了她。”

“大概是三姑娘像主人三千年前死在诛仙台上的姐姐吧。”流雾也叹了口气。

小白静静听着,不气不恼,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面孔,问:“薄云姐姐喜欢月叔叔吧?”

“胡说什么?”薄云恼了,瞪了小白一眼,满脸通红地跑开了。

流雾在后面追她,神情又是惊讶又是慌张:“姐姐,你真喜欢主人?姐姐,你不要犯傻,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真是白痴女人,情绪都写到脸上了,让人想不看穿都难。小白撇了撇嘴,嘲笑着薄云,心里却有些闷,果然女人一旦喜欢上某个人都是藏不住的,就像她姑姑,明明是喜欢上帝君了吧?帝君也并不是对她无意,可为什么又突然那么绝情,写下逐仙帖呢?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而且,这样两地相隔,过个几百年不相见,帝君会不会忘了她家姑姑?

必须要想个办法,让他想起她才行啊。

3

麝月山中的日子过得悠闲而舒适。

坑三姑娘泡了一年的聚仙池,终于将内脏泡好了。剩下的就是些外伤,就算好的慢,也完全没什么影响了。坑三姑娘很开心,本性慢慢暴露出来,开始觉得总是圈禁在麝月山上有些闷,想下山走走。

小白积极响应,月城壁对坑三姑娘言听计从,自然是不会反对,于是,吩咐薄云和流雾收拾行囊,并且用储仙袋装了半池子聚仙池的水,给坑三姑娘泡身子用,一行人浩浩****下了山。

半池子水大概够坑三姑娘泡七八个晚上,所以,他们并不准备走远,就在附近的仙城逛逛。

麝月山附近的仙城,一边是炎天的郡城,一边是钧天的金川城。

金川城里世代盘踞着两大家族,一为丹族,一为药族,两大家族势如水火,城里气氛也不太好。倒是郡城里没什么大家族,都是些世代从商的小仙家族,新鲜事物多,也很热闹。

两下权衡了一下,月城壁还是打算带坑三姑娘去郡城,尽管郡城是炎景予的地盘,但炎景予的帝君府邸在炎天的中央城市宣城,离郡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进入郡城的城门,街道宽广了起来,不似仙山上的密林森森,这里跟人间的城市差不多,只是街道上行走的,两旁摆摊的商贩,都是仙。买卖的东西也跟人间不一样,食物都是灵兽仙草,还有仙丹仙果,生活用品全部都是加诸过仙法的。

比如,前面有人卖清洁用品,看似简单的扫把扫帚,买回家后,它们自己就会清洁地面,根本用人动手,很是方便。还有那个看似简单的珠花,也很不简单,它很会讨好人,自己还会分辨性别,有女仙靠过去,它便奉承:主人,您今天看上去真是貌美如花。男仙靠过去,它则改口:将我买回去送给夫人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坑三姑娘这个人间来的半吊子仙,还是第一次见到仙界的城镇,兴奋的这个摊转到那个摊,一会摸摸会扫地的扫帚,一会看看可以调节水温的仙珠,这个也想要,那么也想买,简直像个孩子。

她负责买,小白负责卖萌砍价,月城壁全程微笑着跟在后面付钱。

仙界的钱币跟人间是不一样的,他们用的是一些小珠子,里面填充的是灵力,所以说,商贩实际上收取的是灵力。也可以说,在仙界修为越高的人越有钱,出手越阔绰,而像月城壁这样的仙魔后人,大概就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超级富豪之类的存在吧。

月城壁不差钱,倒是累坏了负责拿东西的薄云和流雾。

最后东西实在拿不下,薄云和流雾只好临时去买了一个容积比较大的储仙袋。那个只有荷包大小的东西,能将所有零碎的东西全部塞了进去,这点也很神奇。不过坑三姑娘亲眼见过薄云流雾两个拿个布袋子装了半池子聚仙池的水,新鲜度降低了,并没有觉得好玩。

在街上逛了一阵子,坑三姑娘觉得饿了,就一手拉了小白,一手拉了月城壁,闪进了一家酒馆。

仙城里的酒馆跟人家也不一样,酒虽然还是酒,但是下酒菜却没有五谷和鸡鸭牛肉,只有些诸如,鲜花酿丸子、烤灵泉鱼、素仙草之类的东西。每样都觉得新鲜,每样都没听过,于是坑三姑娘点了一桌子,倒是乐坏了小白。

仙界的人修为越高越不用吃东西,大多数仙人进酒馆茶肆,都是只喝酒喝茶,很少点菜,就算点了也是当做摆设,像坑三姑娘这样点一桌子菜,而且吃得盆干碗净的实属少见。店主自然殷勤的很,当即又赠送了几碟仙草做的点心,点心上桌,照例全进了小白的肚子。

坑三姑娘一边笑咪咪地看小白吃东西,一边喝酒,月城壁偶尔会陪她喝几杯,薄云和流雾全程棺材脸,她也不在乎,一个人喝酒也能喝得很开心。

当然,耳朵也没闲着,就听后面桌的两个年轻的仙者在低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没有,水灵珠家的当家人傻了,不会说话,只会汪汪叫。他家的灵兽金毛狗倒是说话了,张口便说自己是当家的。”

“不止水灵珠家,我家隔壁那家做珠花的,三个姑娘都成了木头桩子,家门口的树却全都活了。”

“怎么回事?郡城可很久没出过这等怪事了。”

“你说会不会是易魂之术?”

“别胡说,易魂之术是魔族的术法,郡城里怎么会有魔族?”

“也是,我们炎天的帝君可不是个好惹的,魔族轻易不敢到这边来。”

“安心安心,会有上仙来管的,我们这些小仙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坑三姑娘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又喝了一壶酒。

月城壁替她理了理额前的一缕乱发,态度亲昵却流畅自然,一点都不会让人不舒服,“这里的酒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壶?”

“不要了,不要了。”坑三姑娘放下酒壶,打了个镉。

“怎么醉了吗?”月城壁轻笑,眼神和声音一样温柔。

坑三姑娘摸摸肚子:“倒是没醉,就是肚子装不下了。”

小白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也摸了摸肚子,却是苦着脸的:“我才吃到半饱。”

坑三姑娘探过手来,摸摸小白的肚子,哈哈笑:“有时候姑姑真羡慕你这个无底洞一样的肚子,那得装多少酒啊。”

“真贪心。”月城壁摇头,眉眼处全是笑,明丽的笑容如春天的百花竞相开放,把隔壁桌的几位女客都看呆了。

吃完了东西,几个人坐着喝茶,那茶是用郡城特产的一种花泡制而成,不但不苦,反倒有点甜丝丝的香气,就算是从来不喝茶的坑三姑娘也忍不住端起一杯,喝得津津有味。

这时候酒馆外传来一阵熙攘声,一队仙兵从街上走过,边走边四处通告:“阳天的簌簌郡主今日要通过郡城,各位仙者先收了摊,把道路让出来给郡主的车队。”

这条道路是郡城的主干道,出城进城的必经之路,虽然繁华,但是摊贩太多,大批的车队进程后,必定会有些影响的,所以事先清道也是必须的。

仙兵们的声音随着锣鼓声远去,酒馆里爆发出一阵欢喜的议论声:

“据说簌簌郡主这一次去宣城是要跟帝君完婚的。”

“那真是喜事,我们炎天也终于迎来新的帝妃了。”

“是啊,是啊,传闻簌簌郡主端庄又美貌,一定能够辅佐帝君治理好炎天。”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宣城观礼吧。帝君大婚,那可是九重天少见的盛况。”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坑三姑娘的心却沉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帝君要娶亲了,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郡主,呵呵……真是太好了,应该为他高兴的。心里这么想着,可是脸上却无论如何也摆不出笑的表情来。而且胸口为什么这么疼呢?一定是伤口又裂开了吧。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月城壁看到坑三姑娘的异样,扶着她的胳膊,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发凉:“姐姐,我们走吧,到别处去逛逛,郡城好玩的还多着呢。或者我们去其他的城市。”

“不。”坑三姑娘强忍着胸口的疼痛站了起来,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要看簌簌郡主,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郡主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美吧。”

“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月城壁看着她的脸,声音温柔,目光却有些凉凉的,因为她脸上的苦笑。

小白使劲点头,表示赞同。薄云皱起眉头,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流雾怕薄云的“哼”声被月城壁听到,惊慌地拽了拽薄云的衣袖,薄云这才收了那副快掩饰不住的不满。

坑三姑娘知道月城壁和小白在安慰她,于是打起精神来,笑道:“别安慰我啦,我自己什么样子自己还不知道吗?总之我要去看郡主,你们谁都别拦我。”

月城壁无奈,只好任由她往外面人潮里走。

小白跟在后面,刚走出店门,小巧的鼻子动了动,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这股香喷喷的神兽肉味,是大狸猫云腓,云腓要是来了的话,那么帝君还会远吗?

4

摊贩们收起摊来,挤在一堆看热闹,道路宽敞了许多,坑三姑娘拉着小白的手挤在人群中,月城壁带着薄云和流雾跟在后面。

簌簌郡主的车队很快就到了,远远便能看到代表是阳天的金色旗帜,接着便是护卫队坐着灵兽坐骑开路,护卫队过后便是一辆气派非凡的马车,马车由四头白马拉着,四周垂着缀了朱红流苏的纱帘,纱帘随风飘动,隐隐能看到里面端坐的女子优美的侧脸。

坑三姑娘看得忘形,隐约感觉到小白在拽她的手,她低下头,小白痛苦地捂着肚子,对她小声说:“姑姑,我肚子好疼。”

“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坑三姑娘一下子急了,哪还顾得上看郡主,忙低头查看小白,一摸小白的头,才发觉她冒了一头冷汗,“疼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刚才吃坏肚子了?”

“不知道。”小白疼得整个人都要蜷到地上,可是人太多了,又实在蹲不下去,看起来十分难受。

坑三姑娘着急起来,拉着她往人群外面挤,想找到安静的地方让她休息,这么挤来挤去,等月城壁发现时,已经不见了坑三姑娘和小白的影子。

他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也没找到,忍不住回头对薄云和流雾发脾气:“让你们看着三姑娘,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可是三姑娘又不喜欢我们看着她……”薄云辩解,但接触到月城壁冷冷的眼神,又不敢再说下去了。

“主人息怒,我们这就去找。”流雾慌忙拉着薄云朝人群外挤。

月城壁皱着眉头站在人群中,却已经没心思看什么郡主,掐了个诀,消失不见了。

坑三姑娘将小白带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小白休息了一会才慢慢好了起来。

“一定是刚才那家酒馆的东西不新鲜。原来仙界也有奸商。”坑三姑娘不满地嘟囔。

小白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似乎恢复了力气,“我已经好多了。”

看着小白逐渐红润的脸色,坑三姑娘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小巷子的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声音不算大,但是从寂静无人的巷子里传出来显得特别瘆人。

坑三姑娘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地拉起小白的手。

下一瞬,一道血红的影子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影子看起来像个人,可是满身的血红和油绿的双眼又不像是人。坑三姑娘吓得不轻,拉着小白就跑,可是已经迟了,那影子已经扑到他们面前,狗一样四肢着地,然后张开血红的大嘴就朝坑三姑娘的肩膀咬了下去。

小白来不及出手,就见巷子里飞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剑锋如龙,飞速扎进那人的背后,那人张开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摔在地上,没了生息。

剑的主人随后而至,竟然是梧桐。

梧桐显然也看到了坑三姑娘和小白,惊讶道:“三姑娘、小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坑三姑娘在看到梧桐的一瞬间想的是,帝君会不会也在这?想到这里,突然很期待,可是脑子里闪过帝君将她推下云头时决绝的身影,又很难过,很想逃跑。

她被诸多情绪缠绕着,表情有些古怪,也没顾得上答话。

倒是小白高兴的很,回答道:“我们是来郡城玩的,正好碰到郡主的车队,就看了会热闹。梧桐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遇到了熟人,不枉她那么卖力的装肚子疼,将姑姑从月城壁的眼皮底下引开。小白暗自得意。

“我和白果跟着帝君来郡城察看易魂之事。”不知道为什么梧桐看见坑三姑娘眼神显得很热切,“三姑娘,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坑三姑娘讪笑,却不敢回头,已经是拔腿欲跑的架势,可是梧桐显然很不想让她跑,还不停地攀谈:“三姑娘,现在住在哪里?怎么我和白果打探了那么久都没有打探出来?”

梧桐和白果,打探过姑姑的去处……这是帝君授意的呢?还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如果是前者的话,帝君肯定还记着姑姑,如果是后者的话,呵呵,他们是帝君的仙童,做什么事情都是因为帝君。

无论怎样,帝君和姑姑,还是有可能的。

小白的心里百转千回,渐渐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来。

她伸手拽住了坑三姑娘的衣角,更加不肯让她跑了。

巷子深处传来脚步上,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绝妙出尘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

是他。

他来了。

坑三姑娘止不住的浑身颤抖,挣开小白的手,拔腿就想跑。小白不让她跑,使劲拽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拉扯间,那道绝妙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

还是那般好看的面孔,还是那般孤傲的身姿,还是那般清冷的眼神。他一点都没变。坑三姑娘抬头,四目相对,又慌忙低下头去。

帝君也看到了坑三姑娘,片刻的微怔之后便移开了目光。

正主都不说话,梧桐、白果更不敢开口,而小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坑三姑娘的胳膊,一声不吭,还调皮地拽了拽她的手。

坑三姑娘已经一天没泡水了,维系身体断裂处的聚仙池水干得差不多了,刚才又跟小白拉扯了半天,胳膊处的断裂口早已脆弱不堪,小白这一拽,直接将她的整条胳膊拽了下来。

啪……

胳膊掉地上的声音在空**的巷子里显得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只掉在地上的胳膊上。

气氛有些诡异。

帝君终于开了尊口,声音如酒,清冽微凉,还带着些许困惑:

“你的胳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