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我放你走

1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帝君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瘫软在坑三姑娘怀里,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

“果然伤的好重……怎么办怎么办……哦,对了,我去叫梧桐白果……”坑三姑娘手足无措,使劲全身的力气扶着帝君,又忙着给他擦嘴角的血迹,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

帝君抓住她的手,虚弱道:“别嚷,安静点,马上就要举办谪仙大会了,我的伤,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是……”坑三姑娘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着急。

“可是什么可是,不听话了是不是?”帝君瘫软在她身上,还不忘威胁她,举起无力的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我将扶到**,听话,我不打你。”

“哦哦。”坑三姑娘点着头,艰难地将他扶到**,躺好。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完全不知道,急的团团转。

“乱转什么?又死不了。”帝君虚弱地将她拉到旁边上坐好,“我休息一下,自己会疗伤,你安静点。”

坑三姑娘乖乖坐在床前,羞愧死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冲出去,你也不会受伤。”

“知道就好。”帝君说一句话就要喘半天气,“你怎么这么笨?为什么冲出来?不知道危险吗?”

“知道啊。可是魔皇打你,我怕你打不过……”坑三姑娘低头抠着手指头。

“我打不过,你能打得过?”帝君笑了,“虽然自不量力,但是看在你这么关心我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连累他受伤,竟然这么容易就取得了原谅,她有些不敢相信,而且心里一点也不开心,生平第一次骂自己蠢。

“等你好了,打我屁股,我绝对不喊疼了。”坑三姑娘对着手指头。

帝君笑:“这么乖?那就先欠着吧。”

坑三姑娘使劲点头。

帝君见她一副做错事的小狗的可怜样,忍不住心生怜爱,扯着她的手,将她按在胸口:“那先还点利息,给我抱抱。”

“哦,可是压着你的伤口不会疼吗?”坑三姑娘不敢动。

“不会。”帝君拍了拍她的头,“抱着你,能止疼。”

“这样哦。”坑三姑娘想着,整个人熊抱住帝君,“这样就不疼了吧。”

“蠢菇。”帝君微笑着,摸着她的头,晕晕沉沉睡着了。

醒来时,天都黑了,坑三姑娘还在床前,见他醒了,连忙上前问:“感觉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疼痛袭来,帝君皱了皱眉头,幽幽说:“你坐到一边去,别妨碍我疗伤。”

坑三姑娘慌忙站起来,后退了几步,一动不动,看着帝君挣扎着起身,盘腿疗伤。

帝君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一定很疼吧,他却不愿意说。

坑三姑娘更加内疚了,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突然,帝君拧起眉毛,连吐出两口血,坑三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快滴血了,冲过去,替他擦擦嘴巴,一把将他抱住。

“我来给你止疼。不疼不疼啦,很快就不疼了……”

看她哄孩子一样的呓语,帝君微笑起来,拍拍她的头,“你止疼这么有效,我都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了,怎么办?蠢菇,以后哪里都别去,就在我身边陪着我,好吗?”

他以前对她说话,一直都是命令的威胁的口气,而且又毒舌又刻薄,这是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询问她。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哪里还有能力反抗。

“好,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乖。”帝君将头靠在她的脖颈上,闭上眼睛,“以后不打你屁股了。”

谪仙大会来临,帝君的伤还没完全好,可是却已经可以走动了。

坑三姑娘一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

帝君失笑:“我有这么没用吗?要你这种废柴护着我,快收起这副表情,难看死了。”

说着大力揉她的脸,她才总算收起担忧笑了起来。

月城壁被释放,但他没走,硬是赖着要参加谪仙大会。

众谪仙们一阵惶恐,帝君片刻沉思后说:“只要不违反天规,他在仙界就是绝对自由的。他要参加就给他加个位子吧。”

负责接待宾客的仙者不敢迟疑,急急命仙童去加位子。

小白将这件事说给坑三姑娘听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帝君不喜欢她跟月城壁见面,不会以这个为理由,不让她参加谪仙大会吧?

她好像看到了,一坛坛原本已到嘴巴的美酒,正离开远去。心中不免悲戚。

哪知道帝君竟然发了善心,在谪仙大会开始前一个时辰,命仙婢服侍她沐浴更衣,并换上了出席大会时的正装。

坑三姑娘是厕神,虽然封号有些搞笑,也没有独立的府邸,更加没有脱离教习仙君正式上岗,官阶更是低得不能再低。但到底也是天帝钦封的正神,出席正式场合还是要注意仪表的。

帝君为她准备的是碧色的广袖烟纱裙,长裙坠地,颇有几分仙姿,腰间的水色束腰更显得胸前丰盈、腰肢纤细,束腰之下缀有月色流苏,行动间摇曳生姿。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支百花图翠的布摇。脸上未施粉黛,却已是眉目如画,微微上扬的眼角,无端端勾出几分媚色。

仙童和仙婢们齐齐被惊艳到,小白吃着花生米,笑眯眯地跑过来夸赞道:“姑姑,你真美。”

云腓盯着坑三姑娘丰盈的胸部,看得眼睛都直了,“嗯嗯,有料有料。”

“色狼。”小白冷哼一声,抓起一把花生米塞进了云腓大张的嘴巴里。他没留意,猛地被呛了一下,清秀的脸上眼泪汪汪,看起来楚楚可怜。

坑三姑娘却不太高兴,这个衣服穿起来束手束脚的,走不快不说,腰上还勒那么紧,呆会还怎么敞开肚子畅饮?

这时候,着了正装的帝君走了过来,只见他一身的玄色鹤纹锦袍,白玉束发,袖口领口有黑金滚边,绣祥云图案,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庄重的英挺之姿,越发的绝世出尘,让人移不开视线。

坑三姑娘走过来,发自内心地夸道:“帝君,你这么穿真好看,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能跟您比的了。”

帝君的目光也触及正装的坑三姑娘,却未评价,直说:“走吧,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喔。”难得真心的夸奖就这么被无视了,坑三姑娘有些沮丧,跟着帝君的脚步出了别苑。

云腓在后面撇着嘴跟小白八卦:“舅舅就是不坦率,明明喜欢的要命,还不肯说。”

小白点头:“我也觉得姑父一定喜欢姑姑,你看他看见姑姑穿正装眼睛都亮了。”

“一定喜欢的。”云腓砸吧嘴,摸着下巴:“你看那大胸脯,舅舅就喜欢大胸脯。说起来,我也喜欢大点的……”

小白“呸”了他一口:“色狼,不要脸。”

这时候,就见坑三姑娘折了回来,嘱咐小白好好在家呆着,不要乱啃东西,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她刚说完,帝君也折了回来,郑重地加了一句:“看好云腓,别让乱跑闯祸。”

小白是精,不能正大光明的进入谪仙大会的会场,云腓却是可以的。帝君没打算带他去,他也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呆在别苑里,正盘算着什么时机溜进去凑热闹。冷不丁听到帝君对小白的嘱咐,想到小白那连法器都啃得动的闪亮的一排小尖牙,顿时泄了气。

一通嘱咐之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重新上路。

跟在帝君身后亦步亦趋的坑三姑娘,突然有了种:夫妻二人出门赴宴,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反复叮咛嘱咐的维和感。

两个人都是正装,不能骑马,梧桐和白果准备好马车,在别苑门口等候。帝君先一步上了马车,很自然地回身执起坑三姑娘的手,她上马车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帝君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

梧桐和白果,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到了会场,远远便见一片热闹景象,众仙着了正装,三五一聚,互相寒暄。有仙童通报:炎天帝君到。

众仙齐齐让出一条路,将帝君请上主位。

帝君是炎天的霸主,又是这届谪仙大会的主持,居首位是应当的,可是他后面那位小仙,位阶却低了些,按照排位应该坐在最末位的……

负责座位次序的仙者,为难地看着帝君又看了眼坑三姑娘,只见前者一言不发,上了主位,后者一脸懵懂跟了过去。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坑三姑娘身上,等着她出丑,却见帝君落座之后,冲她招招手,然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她自然是不懂什么座位次序的,见帝君让她坐,她就大大方方地坐了,坐下就直勾勾地盯着桌案上的酒壶看,全然没发现,所有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坐的那是主次位,是上仙的座位。

帝君也太抬举她了吧?

这个举动是间接的告诉了在场所有的仙者,何紫姑是他的人,识相的都放尊重点。

负责座位次序的仙者擦了把汗,迅速找仙童过来,添了个位置给原本应该在主次位上的上仙。那个上仙也不计较,呵呵笑着落座。

众仙也跟着微笑,看似一团和气。

随即仙童来报,麝月山,月城壁到了。

众仙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坑三姑娘听到月城壁的名字,才勉强将视线从酒壶上移开,望向门口。只见,月城壁带了两个黑衣的婢女,自己着一身月白正装笑咪咪地走了进来。他乌发未束,只用一个缀了象牙的红丝带轻轻绾了,流瀑一般垂在身后,更衬得肌肤赛雪,面容艳丽。举手间颇有了魔皇的绝世风采。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坑三姑娘很开心,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一转头,看见帝君不悦的眼神,又慌忙垂下手去。

月城壁迎着帝君不悦的眼神,走到坑三姑娘面前,笑容越发的灿烂,亲昵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在魔皇面前替我说话。”

如兰的气息轻抚着她的耳廓,坑三姑娘忍不住“咯咯”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介意啦。”

帝君冷冷地盯着亲昵说话的两个人,“啪”的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竹筷。

一旁的梧桐和白果,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担心他们家帝君会不会当场掀桌子,好在月城壁见好就收,已然转身,施施然落了座。

2

大会开始,执事的仙君念归仙名单,致贺词。

冗长的名单和乏味的贺词在谪仙们耳里堪称天籁,而对坑三姑娘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折磨。

众仙端坐,神态肃穆,她也只好跟着端正坐好。眼前就是美酒,却不能喝,想做小动作,帝君的眼神又实在可怕,实在闲的无聊,她只好数起了执事仙君的胡子。

一把浓密的白胡子数到一半,名单和贺词才算念完,帝君说了声开席,坑三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快被她盯出窟窿的酒壶,就往嘴里倒。

席间传来轻笑声,更有心情好的仙者打趣:

“紫姑神好酒量。”

坑三姑娘的封号是厕神,但是厕神实在不好听,这些仙者碍于帝君的面子,纷纷叫她“紫姑神”,一个跟着叫,另外的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紫姑神喝酒真是豪迈,巾帼不让须眉。”

“来来来,我敬紫姑神一杯。”

坑三姑娘有酒不拘,很快就喝开了局面,维持了许久的端庄形象顷刻没了踪影。

帝君看她撸着胳膊,抓着酒坛喝酒的模样,头疼地扶额,只觉得脸都被她丢光了。

往年沉闷的谪仙大会,因为坑三姑娘的加入而变得热闹了起来,片刻之后坑三姑娘已拿着酒坛混入了众仙之中,跟这个碰杯,跟那个划拳,喝得好不痛快。

白果见自家帝君的拳头握了一次又一次,忍不住低声问:“帝君,要不要请三姑娘先回去?”

原本想点头的,也实在看不惯她那副:只要有酒,跟谁都能称兄道弟的模样。但是看到她脸上开怀的笑容,又实在不忍心去打扰。

那开怀的笑容,跟她好像……脑海里闪过一张恣意妄为的笑脸……

那个人也是这般爱喝酒啊……

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帝君摆摆手,“算了,随她去吧。”

酒香飘散,丝竹声声,宴会进行到了一半,有擅舞的女仙提出献舞助兴,会场顿时一片沸腾。

那个女仙白衣似雪,舞姿很美,如梨花飘落,又如云上吹雪,眼波柔媚间,倾倒了一众仙君。突然女仙盈盈飞起,飘落在帝君桌前,双目含春,送上一杯清茶。看来是知道这位炎天帝君从不饮酒。

“炎天帝君真是艳福不浅。”

“帝君莫辜负了美人美意。”

众仙起哄,帝君再不接茶杯就显得矫情了,只得伸手接过那杯茶,浅呷了一口,算做领情了。

女仙开始起舞时,众仙君都跑去看舞,坑三姑娘一个人落了单,正在角落里独自喝酒,一抬头正看见那女仙媚眼如丝向帝君献茶,而帝君竟然接了。

不就是舞跳得好看,人长的水灵,有什么嘛……

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嘟囔,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恨恨地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然后起身,提着酒坛子,出了会场。

不就是跳舞嘛,谁不会呀……嗯,就算不会,练练肯定也会了……

会场之外是片梨花林,梨花受仙气晕染常开不败,夜风吹过,梨花雨落,美得如梦似幻。

坑三姑娘提着酒坛,脚步踉跄,心里火辣辣的,脸上却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她丢开酒坛,舒展开身子,衣袖轻舞,学着刚才那女仙的样子跳了起来。

嗯,不错嘛。

她笑了起来,对着空气喊:“喂,我在跳舞,你来看呀。”喊完这句又低头喃喃:“我不走了,我想跟着你,你要对我好一点哦。”

没人回答她,她自己对自己笑,笑得很开心。

月城壁跟在坑三姑娘的后面来到梨花林时,正看见坑三姑娘在跳舞。

广袖如流云,裙摆翩如蝶,虽然脚步踉跄,舞姿怪异,可她脸上的笑容,映着月亮的光辉,柔和的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这样的情,这样的景,这样的她,如梦中之蝶,飞在花间,如空谷的幽歌,飘在心间。

“谁不爱美人醉,把酒邀欢,雨大风疾,公子快快,入我梦来,莫辜负月下梨花仙……”

她和着舞,断断续续地唱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曲子,唱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听着反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月城壁站在她身后咫尺,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扰了这美丽的梦。

三姑娘转身,迷蒙着眼睛,似是看不清来人,只对他招手,“你来,你来。”

月城壁没动,她眯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身前,满嘴的酒气,凑在唇边质问:“我美吗?”

他最擅幻术,可此时却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她的幻术,没有思想,一动不能动,只能随着她的意愿答话:

“美。”

“歌好听吗?”

“好听。”

“舞好看吗?”

“好看。”

“比刚才那个女仙怎么样?”

“天上地下,没人能与你比。”

“喜欢我吗?”

“喜欢。”

“真乖,我也喜欢你。”坑三姑娘满意地拍拍他的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别看别的女人跳舞了,我也会跳的。”

月城壁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将坑三姑娘紧紧抱在怀里,眸光凌乱,艳丽的脸上满是悲戚,喃喃道:“姐姐,姐姐,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三千年了,你去了哪里?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相思苦,再也不想跟你分开……姐姐,跟我走,跟我走,不要再呆在他的身边了。”

抱得太紧,她被勒的难受,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肩膀上哼哼:“好好好,跟你走,别勒那么紧,好疼。”

怀抱果然松了一些,她舒服地哼哼了两声,在他颈窝里换了个姿势,睡着了。

梨花林外,那位帝君,静静看着梨花雨中相拥的男女,梨花瓣落了他们一头一肩,他们也浑然不觉,似乎天地间只剩彼此。

他听到她说:我也喜欢你。

听到她说:我跟你走。

可是就在不久前,那个女人还抱着他对他信誓旦旦:“我会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说会陪着他,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走?

目光渐渐阴霾成灰,胸口一闷,吐出一口鲜血。他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拳头握得太紧,指甲掐进了肉里,殷红的血一滴滴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蠢菇,你要跟他走。

好!很好!

我放你走。

3

坑三姑娘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小白正在整理行李,见她醒了,忙上前来问:

“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父为什么要将你逐出门去?”

教习仙长对于小仙来说是长辈也是师门,若是教习仙长觉得自己门下的小仙不服管教,是可以将小仙逐出门去的。

坑三姑娘一愣,一把抓住了小白的手:“他要将我逐出门去?”

小白苦着脸,点了点头,“姑父已经发了逐仙贴。”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方黄绢,展开之后,赫然是帝君的笔迹,上书:

何紫姑,懒惰酗酒、不服管教、不敬尊长,现逐出吾门,从此再无瓜葛。

坑三姑娘只觉得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从此再无瓜葛。

他真的不要她了。

她握紧黄绢,不知道是悲还是怒,眼睛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光着脚跳下床去。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样子,懒惰酗酒,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既然不要她,为什么当初还那样大动干戈的去抓她回来?为什么还那么认真尽责的教导她?为什么还那么温柔的替她治伤?为什么要缭乱她的心?

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手里抓着黄绢,大口的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最后才说:“不行,我要去问清楚。”说完,人已跑出门去。

小白在后面追她:“姑父一大早就已经出发回炎天了,你追不上的。姑姑,你还没穿鞋。”

坑三姑娘光着脚在别苑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帝君,就抓了个仙童,问回炎天的路径,那仙童被坑三姑娘仿佛要吃人般的目光吓了一跳,颤抖着指了条路。坑三姑娘顺着路径往前跑,跑了一段路意识到速度太慢,折回来牵了头青牛,也顾不得害怕,骑着牛继续追。

那青牛是开了灵智的,速度自然不是普通的牛能比,出了朝圣山,脱离了坠地诀,青牛撒开四蹄,飞了起来。坑三姑娘趴在牛背上,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两旁的云朵飞速地倒退,下面是越来越小的山头和茂林,四周是望不到边的天之海。

这仙界好大。

这天地好广。

帝君丢下她,她能去哪里?

刚开始的时候总想着逃跑,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身边呆成了习惯呢?

她很迷茫,很无助,慌乱间流了一脸眼泪。

就这样奔跑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帝君一行人。

帝君带着云腓御火而行,梧桐和白果率领几个仙童乘坐法器,云腓眼尖,先看到了追过来的坑三姑娘,惊讶地喊:“舅舅快看,那个女人追过来了。”

帝君一怔,眉头紧紧拧起,却不肯回头,“别管。”

“舅舅,那女人做错了什么事?”云腓追问。

其实,他一直在想小白,明明那么讨厌她的,可是这段时间总在一起形影不离,仔细看一看,那个小丫头还是挺可爱的。聪明又懂事,从来不撒娇,也不要人哄,闻起来香香的,就是凶了点,而且太能吃了……唉,这么想着,他长叹了一口气,分不太清自己是想她,还是怕她。

帝君没回答云腓,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坑三姑娘使劲拍了牛背,让它快些,可是那毕竟只是头灵兽,怎么能赶得上帝君的速度,所以,很快他们就又重新拉开了距离。

她没有办法,只好豁出去了,爬起来,站在牛背上,冲着帝君大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下逐仙贴?我有什么过错,你当面跟我说,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算怎么回事?”

她一遍一遍大声的喊,喊到声嘶力竭,梧桐和白果有些听不下去,忍不住劝帝君,“帝君,她这样一直追也不是办法……”

帝君终于回头,目光触及那个遥远而模糊的人影,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那抹碧绿的颜色,又让他想起了,昨晚梨花雨中,相拥的一对身影。

他冷笑:何紫姑,你何必这么虚伪。

想着,他将云腓交给梧桐和白果,命他们继续前行,自己停下来,等着她。

坑三姑娘远远看到帝君的身影停住了,兴奋地使劲拍了拍牛背,让它快些,那头悲催的青牛,撒开蹄子朝前飞奔,朝那个挺拔绝世的身影飞去。

距离越来越近,帝君那张绝妙的面孔就在前方,坑三姑娘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可是下一瞬,她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帝君,突然抬手,一道仙诀扑面而来,将她从牛背上扫下地去……

她的脸孔还维持着刚才的笑,嘴巴还来不及合上,甚至来不及摆出一个惊骇的表情,就从云头直坠下地。

耳边是帝君带着嘲讽的冷漠声音:

“蠢菇,你记住,这一次,是本君不要你了。”

他说着转头,默默闭上眼睛,再不看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

心里是空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呼吸是冷的,胸口间有些疼。

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的生气,只是觉得之前的种种忍让,却换来她的背叛真是可笑。

抬起头来,四周是忘不到头的云海仙山,他握起拳头叹出一口气:

天地无垠,四海蛮荒,这九重天上处处都是不一样的风光,从此你看日出,我观日落,永不复相见。

给我留分尊严,还你一个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