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这就是找死的下场

1

一连几天坑三姑娘都被帝君关在别苑里,哪里都不许去,每天固定时间泡澡,几乎泡脱了一层皮。

这处位于朝圣山的别苑,是帝君为了方便主持十年一次的谪仙大会,而特别修建的。整个别苑顺山势而建,共有前后十多处院落,有的院落里就直接移了山中树木小溪,营造浑然天成的景致,设计别具匠心,很是独特。

坑三姑娘闲晃了一天又一天,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府里的仙童仙婢大多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管她,只是傍晚的时候,有仙童过来叫她,说她的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了,并且已经将晚饭送了过去。

坑三姑娘,无所事事,倒是不饿,挑挑拣拣吃了一些,就睡下了。

就是一连几天都不见帝君的踪影,让习惯了被虐的坑三姑娘着实有些不太习惯。

她也不是没动过再次开溜的心思,但是,自己只是看起来自由而已,这自由仅限于在别苑内部,一旦她有踏出别苑的打算,就立刻会有仙童跳出来拦住她,也不与她说话,就只是温柔且不容抵抗地架着她的胳膊将她送回房间。别苑内部倒没任何防范,大概是料定了,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使什么仙法从门以外的地方逃出去。

这大概是那个变态帝君吩咐的:不许她踏出别苑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更不许给酒喝,饭食供应也越来越少,逼着她修炼仙法,抵抗饥饿。他的惯用伎俩,精神折磨法。

面对这样的局面坑三姑娘早已有了抗体,也不急也不恼,偷跑了几次不成功,连偷跑都懒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为了抵抗饥饿,节省粮食和体力,能不动就不动。

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抗战才维持了几天就结束了。

这一日,坑三姑娘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睛,就看见几日不见的帝君,端正地坐在她房间的圆桌旁,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坑三姑娘吓得虎躯一震,慌忙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睡觉的时候有个毛病,就是睡着了就爱扯衣服,清晨起床时多半是衣不遮体的状态,以前在人间的时候,她的夫君还曾经为此事羞过她:

“你呀,是不是不舍得为夫的离开,才故意摆出这副撩人的样子?”

她记得当时自己坏心眼地眨巴着眼睛,调皮地将衣领扯到肩膀处,故意抛着媚眼娇嗔:“是啊,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夫君分开呢。”

夫君的眸中的笑意变深了,走过来将她压到身下,“如此,我怎能辜负美人的好意。”

一室旖旎羞煞了清晨。那时的日子是何等的甜蜜,只是眼下回忆起来,却只是平添了几分痛楚。

很久没有人看到过她起床时的糗样了呢。

坑三姑娘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往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眼前这位帝君。

她窝在被子里,像只打洞的小老鼠,整理好了凌乱的衣衫,才从被子里拱出来,指着帝君道:“你怎么在这里?”

“整个别苑都是本君的,还有哪里是本君去不得的?”帝君放下茶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站起身来踱到坑三姑娘床前,摇头叹道:“不得不说,本君这趟来得值得,你的睡相,真是天上地下一大奇观,错过了当真有些可惜。”

有那么夸张吗?

“帝君不会这么闲吧,专程跑来看我睡觉?”她没好气地问。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聊?”帝君在坑三姑娘身上来来回回巡视了一圈,眸子中看着看不透的深意,“最近朝圣山一带有些不太平,有几个前来参加谪仙大会的仙者无故被杀,本君要去勘查现场,你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跟本君去那些仙者被杀的现场看看。作为教习仙长,本君总要教你些东西才好,省得某些人千方百计想逃跑,被外人知道,还以为我这个仙长苛责门人呢。”

坑三姑娘哪里敢反驳,连连点头,手脚利索地跳下床,梳洗了一番,匆匆吃过早饭就跟着帝君出了别苑的大门。

朝圣山是座仙山,山路异常崎岖,常有密林仙瘴,且头顶上被这仙山的开山仙祖设了“坠地诀”,仙法再高也飞不起来,只能骑坐骑上山,或者走路。

听其他人八卦,这位开山的仙祖,修炼成仙之前是爬行动物,恨透了会飞的鸟类,成仙之后扬眉吐气,心想,我不能飞,你们谁都别想飞,于是发明了“坠地诀”。可是很快这位仙祖就后悔了,他成仙后一兴奋,忘记了神仙是可以飞的,但是后悔也没用了,因为坠地诀无解。那之后,这位智商令人着急的先祖一气之下丢了仙山,去其他地方逍遥快活去了。

留下一仙山的飞禽走兽,飞禽不能飞,走兽修成仙也不能飞,郁闷不已,没事就围着一起画圈圈诅咒老祖。

坑三姑娘回味着八卦,跟着帝君来到别苑门口。

别苑之外,有一众仙者侯在门口,见了帝君,纷纷跳下坐骑行礼,帝君略一颔首,算是回礼。

接着别苑的小童们,牵来了坐骑让坑三姑娘和帝君挑,有白马,有火牛,有白鹿,受了老祖的影响,一个个长的十分萌蠢。

帝君先一步上了白马。

坑三姑娘有些犹豫,她先是摸了摸火牛的脖子,再看了看那威武的狮子,最后选了一头看起来最温和的白鹿骑了上去。却没想到,那白鹿才刚扬蹄,坑三姑娘就吓得“哇呀”一声,从白鹿身上摔了下来,在地上连滚三圈,滚得浑身都是泥。

现场传出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只不过是碍着帝君的面子,没人敢笑得太大声。有大胆的仙者在一旁指着坑三姑娘小声的议论着:

“那就是帝君教习的小仙,叫什么紫姑的。”

“模样倒是不错,看那身材,啧啧。”

“听说帝君曾经有过一位帝妃,也是这般的惹火身材,帝君看着清心寡欲,原来也是好这一口。”

“快些住口吧,莫要帝君听到,他最忌讳别人提起那位帝妃……”

“也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是不光彩的,何况是这位心性高傲的帝君。”

议论声掩藏在笑声里,又略微使了些仙法,不该听到的人自然是听不到的。坑三姑娘当然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着又去骑那头一身红毛的火牛,可是还未靠近那牛,只听见那牛仰头发生一声不似牛叫的嘶鸣声,便吓得扭头就跑。

帝君他老人家再也看不下去了,策马追上坑三姑娘,伸手将狼狈不堪的坑三姑娘捞上了马背,放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则环过她的腰,提起缰绳,策马缓缓走到队伍的最前方。耳边冷冷传来一句:

“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坑三姑娘低头,无法反驳。

帝君他老人家起驾了,候着的仙者们自然快速跟上,队伍缓缓朝山上走。

坑三姑娘僵着身子坐在马上,总觉得气氛太过尴尬,而身后那位帝君又从没有主动打破尴尬的风度,她只好厚着脸皮微微侧头,讪笑问:“还有多久到啊?”

两个人挨得本来就近,坑三姑娘微微侧头,光洁的额头正好碰到帝君的唇。帝君身体僵硬了一下,皱眉不悦道:“笨蛋就该有笨蛋的自觉,不该问的别问。还有,别乱动,掉下去本君可不负责。”

一心还想着缓和气氛的坑三姑娘瞬间恼了,转过头去,对着空气做了好几个鬼脸。

从别苑到案发现场路程并不远。这一路上仙气缭绕,绕过一处密林,队伍便在一个空旷光秃的空地前停了下来。

帝君翻身下马,动作优雅流畅。坑三姑娘坐在马上踌躇了半天,也有样学样的下马,哪知那马实在太高,完全不是人间的马可比的,而脚蹬又都是按照帝君的长腿量身打造的,她根本够不到脚蹬,只堪堪挂在马上。又怕摔下去下意识地抓紧了马鬃,那马吃疼,不停地摇头晃脑,她就更加不敢动了,整个人像条鼻涕虫一样挂在马上,看上去十分可笑。

身后又是一阵讥笑声,原本已经走开的帝君又折了回来,单手钳住她的腰将坑三姑娘抱下地,一张俊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皱眉小声威胁道:“回去好好修习仙法,再偷懒耍滑,看本君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帝君您教训的是。”坑三姑娘也知道自己忒丢人,便连连点头,将“狗腿子”的无赖本性发挥到极致。随后便低眉顺眼地跟在帝君后面,一副柔顺小媳妇的模样。

空地里有堆乱石,石头凌乱,上面还染着斑斑血迹,有几位仙者手执兵器守在一旁,领头的是个高高壮壮的上仙。上仙见到帝君,上前略一施礼,不卑不亢禀道:“几位出事的谪仙都是来参加谪仙大会的。现在心脏被挖,形神俱灭,再无生还的可能。”

帝君点点头,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

坑三姑娘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升仙时间本来就短,再加上偷偷下界这三年,除了酒量见长之后,几乎什么都没修习过,对于神仙的世界还基本是个门外汉,所以听不懂也正常。

听不懂就觉得无聊,忍不住手贱嘴贱想捣乱,偷偷扯了扯帝君的衣袖,“帝君帝君,那位仙长是谁?长的真是威武。哇,他手里的刀,真是够大的,怕是比我的身板都大呢?帝君帝君,你们俩打起来,谁比较厉害?帝君帝君,别不理我呀。”

“蠢菇,本君跟你说过,蠢就要有蠢的自觉,不该问的别问。没听见?耳朵是用来出气的?”帝君忍无可忍,回头瞪她一眼,但是看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又实在发不出火来,只能边咬牙切齿,边耐着性子解释:“先别出气,听着。首先,那位是刑责仙君。其次,你的小身板绝对没有他手里的破天神刀大。最后,没人知道我和他谁比较厉害,也不会有人知道。满意了吗?”

“哦。”坑三姑娘发出一声长音,再接再厉问:“刑责仙君是干什么的?负责砍人的吗?不然怎么会拿那么大一把刀?”

“砍人?要不要砍你一下试试?”帝君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当然不是,他是负责仙界重大案件的,相当于人间的六扇门总捕头。”

“啊,六扇门总捕头,太厉害了。我要找他要个签名。”坑三姑娘说着就要往外冲,被帝君提了回来。

“你给本君老实一点。”帝君将她拖到一个大石旁,对她怒目而视:“站在这里,不许动,本君去那边看看。”

坑三姑娘靠着大石站好,她对帝君的安排很不满意,可是又不敢反抗,只能趁着帝君转身的空档,连做几个鬼脸。

光站着实在无聊,坑三姑娘一连换了几个姿势,蹲着、坐着、靠着,就差直接趴在地上了,帝君还没回来,她实在没那个耐心了,就自己偷偷溜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准备找点乐子。

灌木丛里遍地野花野果,远远闻着就是芳香一片,坑三姑娘看到满地红彤彤的野果就食指大动,便捡了几个,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乐呵呵地啃了起来。

一个果子还未下肚,就见远去突然闪出一头面目狰狞的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朝她扑了过来,坑三姑娘吓得一个激灵,果核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痛苦异常。而眼前的局势也根本容不得她去管那倒霉果核,便连滚带爬地朝灌木丛外跑。可那猛虎速度显然比她快,几个跳跃便将她扑倒在地。

她哑着嗓子,喊都喊不出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猛虎的血盆大口朝自己的脸越靠越近,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2

这时头顶上突然传出一声轻笑,有冰凉的东西摸上她的脸,那触感分明是人的手。

“你怎么这么胆小?”

这个声音很是耳熟,如山中清泉,煞是好听。

坑三姑娘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请她为妖写婚书,后来又请她喝酒的月城壁吗?

坑三姑娘将捂住眼睛的手移开,果然看到了月城壁那张艳丽的脸,他还是平常那样黑袍黑斗篷,衬得皮肤白如玉,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而除了他之外再无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猛虎的影子。

“你……”坑三姑娘哑着嗓子,连拍了几下胸脯才将那枚卡在喉咙里的果核吐了出来,惊道:“刚才那猛虎呢?”

“那是我,我对你用了幻术。”月城壁轻笑,显然是对刚才那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很满意,“你不是神仙吗?怎么会这么胆小?”

“谁规定的神仙就不能胆小?”坑三姑娘怒气冲冲,她差点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吓死的神仙。

“好啦,好啦,我道歉。”月城壁倒是很识相,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细心地替她拍掉身上的尘土,拿掉头上的乱草。柔和地笑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戚久已经回家了,红泥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她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忘记了一些事情而已,现在已经醒了,好得不得了。”

戚久回家,这倒是一桩好事。

坑三姑娘的表情略微柔和一些。

“而且我发现戚久好像对镇东米店的少东家有意,就替他们牵了一下线。”月城壁见她的表情缓和,立刻乘胜追击。

坑三姑娘果然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忘记了刚才的恶作剧,皱着眉说:“我当然知道戚久喜欢少渊,可是少渊的老爹是个势利鬼,一心想让少渊娶刘员外的女儿,怎么会看上戚久这么一个卖酒出身的女子。”

少渊是米店少东家的名字,她在镇子上晃悠了三年,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

“我对少渊做了些手脚。”月城壁笑得有几分狡黠,“他现在得了种怪病,只有娶金女命格的女子方能冲喜保平安,整个镇子上只有戚久是这种命格。我猜啊,米店那老爹现在肯定急着找人去戚家提亲呢。”

“那少渊的病没事吧?”她有些担心。

“当然没事,本来就只是障眼法而已,都说了,我很擅长幻术的。”月城壁笑得像只狡猾的山猫,还是那种特别艳丽漂亮的山猫。

“太好了。”坑三姑娘很开心,这毕竟是她这么多年想做都没做成的事情,“亏你想得到这种办法。”

“当然。”月城壁也不谦虚:“我很聪明的,而且长得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嫁给我?”

再明显不过的调戏,坑三姑娘脸微微发红,但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让她气愤的事:“废话少说,你给我下的那个咒快点给我解开,我打了自己好多巴掌,脸肿了好几天。”

“那也没办法,我是怕你在那位帝君面前提到我,给自己带来麻烦。那位帝君,哦,或者说,整个仙界的人都不太喜欢我。”月城壁笑笑,倒没有废话,双指在她唇边一晃,笑眯眯道:“不过,我不在乎,只要你喜欢我就行。”

她只觉得唇上一阵冰凉,再试着提起那天的事,果然不会再打自己耳光了,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胡说八道什么?”她皱眉,“仙界的人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是魔界的?”

“非仙非魔,总之是个忌讳之人。”说着这样的话,月城壁的脸上倒不显得有多伤心,反倒带着看透般的豁达笑容,“而且现在就有人在栽赃我。仙界总是这样,出了坏事肯定会算在我头上。”

“为什么?”她更奇怪了。

“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月城壁笑,:“不如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忙?”坑三姑娘问。

“我变小了钻进你的衣服里,你带我去刚才那个案发现场。”月城壁眯了眯眼睛,笑。

“钻我衣服里?想占便宜吗?”坑三姑娘怒目而视。

“那腰带里。”

“不行。”

“袖子里。”

“不行。”

“荷包里总行了吧。”

“好吧。”

一个大男人就算是变小了,钻到她衣服里,她也受不了。不过,在荷包里倒还勉强可以接受,坑三姑娘终于点头。

可是看着月城壁满脸得逞的笑,瞬间就又后悔了,咦,她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月城壁看到坑三姑娘变幻的表情,立刻使了个法术钻进了坑三姑娘的荷包里,还不忘高声嚷嚷。

而此时的坑三姑娘,看着消失在自己荷包里的光点,隐约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3

坑三姑娘捏着挂在腰间的荷包,有些心虚地回到案发现场。帝君此时也正在找她,见她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冷脸道:“蠢菇,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没听见本君让你乖乖呆着不要动吗?”

“那个……”坑三姑娘讪笑几声,答不对题:“饿了,去找点吃的。”

帝君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那审视的眼神弄得坑三姑娘紧张的要命,生怕帝君发现她荷包里还藏着一个人,好在帝君只是打量她一番,冷淡说:“饿了?啧啧,本君倒忘了,你修为低的还要吃东西来维持体力,不过,以后饿了也给本君忍着,不许擅自离开,这朝圣山上不太平,别出什么事,惹来一顿非议,说本君连自己教习的小仙都护不住。”

坑三姑娘微微一愣。这话听着别扭,但是细品一下,怎么还有那么一点点关心的意味在呢?

是错觉吗?

可是就算是错觉也足以让坑三姑娘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跟在帝君身后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一瞬间就忘记了藏在自己荷包里的那一位。

跟着帝君四周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时,帝君贴身的仙童梧桐,走了过来,恭敬禀报:“禀帝君,玉符仙君到了。”

随后,一个白发白须的上仙乘玉虎翩然而至,这位便是玉符山的掌山人,人称玉符仙君。

玉符仙君说白了就是帮众仙界众仙,用玉刻仙牌的,而且手艺精湛,可以雕刻各种款式,因为在仙界很受欢迎。

没办法,谁都想让自己仙牌好看点,仙牌就相当于仙界的身份证,试想一下,一个炫酷的仙人,跟别人约架,自报家门时掏出刻着猪头的仙牌,这从气势上就立刻弱了一大截。

坑三姑娘看见玉符仙人就两眼发光,她还没有仙牌,她也想要一个炫酷的仙牌。于是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帝君身后,去会玉符仙君。

玉符仙君走向前来,跟帝君见过礼后,眼睛就直接粘到了坑三姑娘身上,嘴角含春,直朝坑三姑娘抛媚眼。

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非要摆出情圣的模样抛媚眼,那场景真是太呕了,坑三姑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时,还不等她反应,那位老情圣已经凑上前来,捏住了她的小手,“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帝君的新欢吗?真是波涛汹涌,呵呵呵……老夫很欣赏你。姑娘,一定需要一个新的仙牌,想刻什么花纹,我们都好商量。”

那贱兮兮的模样,只差说:小妞,来让大爷我袭袭胸。

坑三姑娘恶寒地抖了一下,却怎么都抽不开自己的手。

帝君过来,不客气地将玉符仙者扯到一边,跟坑三姑娘保持安全距离,一副护崽心切的模样:“这确实是本君的人,仙君你先收收爪子,本君今天的心情可不是太好。”而且让你过来,不是来占便宜的,老色狼,再胡说八道,我抽你信不信?

当然,最后一句话,帝君没说出来,帝君是讲素质的仙人。

玉符仙者含情脉脉地看着坑三姑娘,隔着帝君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这位姑娘,需要刻仙牌,随时来找老夫哦。”

坑三姑娘隔着帝君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

“好说什么好说?”帝君瞪了坑三姑娘一眼,“永远都没得说。”

坑三姑娘讪笑,玉符仙君缕着胡子一副“有戏哦”的表情飘去看仙牌了。

他仔细看完两个死去仙者的仙牌,面色凝重了起来。

帝君问:“看到什么了吗?”

玉符仙君能够通过仙牌查看仙者状况,也能够通过仙牌窥视已死仙者临死前的景象。

“看到了。”玉符仙者点头。

“快说”帝君拧眉。

“这两个仙牌雕刻的真是精美啊,谁雕刻的呢?啊,原来是老夫雕刻的,难怪这么巧夺天工,呵呵呵呵……”玉符仙者怪笑起来。

帝君满头黑线。

请问,我能不能弄死这个老匹夫。

约莫是真的感觉到了帝君的怒气,玉符仙者终于正色起来,说:“确实有些谪仙生前的画面,但是被施了幻术,画面非常模糊,没什么价值。”

这老头正经起来还是挺可靠的,连他都看不出异常的话,就真的没办法了。仙牌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幻术。”刑责仙君皱起眉头,“连玉符仙君都能迷惑,幻术如此厉害的人,恐怕只有麝月山的那一位。”

帝君眸光一凌,唇边现出一抹冷笑,念出一个名字:“月城壁。”又道:“他果然是不安分,当初把他留在仙界果然是个祸害。”

提到这个名字,现场一片静寂,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仙者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特别是帝君的两个贴身仙童梧桐和白果,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不止凝重,几乎痛恨。

关于帝君、帝妃和麝月山那一位的恩怨,稍微有点资历的仙者都是知道的,那对于帝君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几乎让他一蹶不振,颓靡了好一阵子。直到百年前下过一次界,散了散心,回来后才振作起来。

那件事刑责仙君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血案在前,他不得不打破寂静,轻咳一声道:“自从酒仙……咳咳……去了之后,那一位据说也很久没出过山了。”

酒仙这个名词在帝君面前也是个大忌讳,因为那位让帝君伤心伤肝的帝妃便是酒仙,赦令山酒仙江月朦,据说当年也是红极了仙界的一枚奇女子,只可惜后来爱上了别人,不但重婚,还给帝君戴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被醋意大发的帝君亲手诛杀于诛仙台上,还差一点灭了酒仙一族。从此凶名在外,再没什么好姻缘。

这些信息量巨大的八卦,坑三姑娘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荷包里那一位似乎很喜欢与她分享,用了隔音的法术,喋喋不休说了许多。

坑三姑娘其实很想提醒他:喂,你果然已经成了嫌疑人了啊先生,还不跑吗?

可惜她不敢说话,她有那么一点怕将月城壁暴露出来,因为,她一点都不相信月城壁会杀人。

想到月城壁那种孩童般狡黠无害的笑容,她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就是:他可能有些调皮,但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一个奸大恶的人,绝对不会费尽心思,替一个垂死的妖完成最后的心愿,即便那个妖对他有恩。

“但凡涉及麝月山的事都不是小事,那一位可是仙魔后人,虽后来被酒仙拼死封印了魔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刑责仙君表情很严肃。

帝君貌似对“麝月山那一位”的话题都非常不屑,抵触和厌恶情绪非常明显,玉符仙君的眼睛又黏到了坑三姑娘的胸前,此刻的坑三姑娘,十分想抠下这老家伙的眼珠子。

仙魔后人是仙界禁忌。传说,仙、魔两界停战万年,共享太平。两界偶有通婚,但是由于修炼功法不同,即便通婚也不会有子嗣。但也有异数,数万年能出一个仙魔后人,此人定是浑天灭世之人,仙界自然防之又防。

而麝月山的月城壁便是这万年才出一位的仙魔后人,半魔半仙,全看引导他的人是善还是恶。

而那桀骜不驯的酒仙,到底是善还是恶,数千年来,也没个定数。

沉默过后,又是一阵冗长的案情分析。

坑三姑娘想着酒仙的事,暂时忘了抠玉符仙者眼珠子的事,低头保持着小媳妇状,垂首跟在帝君身边,听天书一样听他跟刑责仙君谈论案情,听得昏昏欲睡。

就在她真得快要丢脸地站着就睡着之时,帝君猛地拽了她一把,“走了。站着也能睡着,你是马妖?”

“啊……”坑三姑娘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再看帝君已经上马了。

她看着纷纷骑上坐骑的众人,有些为难,犹豫着自己要怎么回去,帝君策马而来,一个侧身又将她捞上马去。

一回生二回熟,坑三姑娘索性连尴尬都省了,认命地顶着或暧昧或嘲讽的眼神跟帝君同骑一匹马,并在回去的路上,成功地挂在帝君怀里睡着了。

可这一觉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就醒了,因为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类吼声,坑三姑娘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身后仙者们的坐骑都受了惊吓,骚乱成一团,仙者们一边安抚坐骑,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忙乱成一团。

帝君的白马倒很镇静,只是停住了脚步不肯再往前走,帝君拍了拍马头,算做安抚。自己则一手扶正了坑三姑娘,一手勒住马缰,俊眉轻敛,似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前方密林处,飞鸟尽散,一股强大的压力伴随着白光席卷而来,等这些靠得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体型硕大的犀牛怪。这犀牛怪说也奇怪,看到这么多仙者却也不挑不选,单单只朝帝君攻了过来,似乎原本就是冲着帝君而来的。

收拾一只精怪,对于帝君那是小菜一碟,帝君起先也没在意,为了不伤及后面的仙者,自己先是策马奔进了密林,与仙者们拉开距离,而那些仙者准备去帮忙时,眼前的景象却突然都变了,如同深山中的树突然全部开了花,漫山遍野,香气袭人,美似仙境,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路了。

“幻术。”刑责仙君皱起了眉头,提醒其他人:“这里怕早就不知被哪位高人布下了幻术,大家小心。”

这边如梦如幻,而帝君与坑三姑娘那一边却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

眼前的密林越来越繁茂,枝叶密布,几乎让白马寸步难行,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便跳下马去,一甩马缰,将马引去了另外一条路,肃声朝坑三姑娘吩咐道:“趴下,贴着马背,马会带你走出密林,在外面等本君。”

坑三姑娘一声“妈呀”,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白马掀下背去,摔了个狗吃屎,而白马却似被蒙住了心智,也不管身后主人,只管埋头朝前跑。

“它中了幻术。”帝君扶住坑三姑娘,看了眼疯狂离去的白马,皱眉说了一句。

坑三姑娘真是大开眼界,颤声问:“马也会中幻术?”

“马怎么不会中幻术,他的心智没准比你还好。心智越好的生物就越容易中幻术。你看你都没事。”帝君语气中有明显的讽刺。

虽然被评价为连马都不如,但坑三姑娘已经没时间计较了,因为那只长着犀牛角的怪物已经朝他们狂奔而来。

帝君抛开坑三姑娘跟犀牛怪缠斗在一起,可是坑三姑娘太害怕了,抱着帝君的腰死活不撒手,帝君气急:“抱那么干什么?放手。”

“哦,放……放。”坑三姑娘嘟囔着,可是手还紧紧地抱着帝君的腰。

没办法,她这种废柴小仙,危机时刻如果不傍上帝君,那是必死无疑的。

帝君无奈只能拖着她躲闪犀牛怪。

而这样直接无疑拖慢了帝君的脚步,一个迟疑,那犀牛怪突然朝他们扑了过来,扑的过程中,犀牛怪突然抽搐起来,然后身体蜷成一个圆环,接着体积急速缩小,最后竟变成一个项圈大小的,黑白双色圆环。

看到那圆环,帝君脸色大变,拉起坑三姑娘就跑,可惜已经晚了,那圆环突然反射出万道光芒,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极大的漩涡,拉扯着他们朝里陷。

帝君大怒,冲着坑三姑娘吼:“蠢菇,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坑三姑娘只顾着扯着嗓子喊。

“这是仙界的法器,被幻术伪装成了犀牛怪,看来有人一定要抓住我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升仙?真不知道你的仙缘是怎么得来的。该死的,这次真要掉下去了。”帝君皱眉,努力抓住坑三姑娘的手。

而坑三姑娘却没那么坚强的意志,早已被那强烈的光芒晃得两眼发花,然后一歪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