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仙也会受骗

1

坑三姑娘躺在画像里,回忆着往昔,缅怀着自己即将逝去的自由,忧愁地喝光了酒袋里的女儿红。只想着一醉解千愁,喝完倒头就睡,醒来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坑三姑娘是神仙,按照常理,神仙是不用吃东西的,可是坑三姑娘升仙没多久,还不太习惯神仙的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习惯。再加上她四肢不勤,以前在帝君的压迫下,勉强还会修习一些仙法,自从耍了小聪明逃到这个小镇开始,她一次都没修炼过,自然也是需要吃些人间食物的。

肚子饿得紧迫,坑三姑娘将酒袋挂在腰带上,就往画像外面钻。

哪曾想,一伸头就正对上帝君那张阴郁的脸,再想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帝君手一伸,便将某个缩头缩脑的猥琐家伙,从画像里拽了出来。

坑三姑娘彻底窘了,心想,洁癖到变态的帝君怎么可能会在茅厕里?可再一回头,才觉察出不对劲来,这里哪里是茅厕,分明是在一个房间里。房间里空无一物,墙壁上贴满了她的画像,细细数一数,足有几百张。她一见这一阵势,心中顿时一片哀号:帝君他老人家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她抓回去。

“镇子里供奉的你的画像,全在这里,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蠢菇,你倒是长本事了,忽悠得整个镇子的人都来信奉你。只不过你一个厕神不好好打扫茅厕,只会呆在画像里享受供奉,根本就是神棍的做为,要是告知了天帝……让本君想想,你会是什么下场?剃掉仙骨?投进畜生道,做猪做狗?好像都有可能。”帝君眯着眼睛,将坑三姑娘从地上提起来,刚靠近自己瞬间又将她扔出好远:“怎么这么臭,你每天都不洗澡的吗?”

坑三姑娘不理会他的毒舌,反倒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扭着身子朝帝君身边凑,故意气他,“我可是厕神,厕神还用洗澡吗?反正画像都被贴在茅厕里,洗了也没用。所以自从离开帝君府,我一次都没洗过。”

她是吃定了帝君洁癖,不敢碰脏兮兮的她,嚣张地让:“我就这么脏,有种你打我呀。”

面对坑三姑娘的嚣张,一向小气加变态的帝君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

这一笑,如莲花绽放,日月同辉,出尘仙姿,简直闪瞎了坑三姑娘的狗眼。

“打你?好,既然你这样请求本君,本君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说着,坑三姑娘就在这个闪瞎眼的笑容中,被帝君抓到面前,随后,帝君屈膝,将她按在他的膝盖上,脸朝下,大手一挥,打在她的屁股上……屁……股……上……屁!股!上!

坑三姑娘彻底被打懵了,简直不敢相信,她好歹也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被打屁股。

而且这一下打得力道十足,疼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太狠了。她娘亲都没对她下过这样的狠手。

啪……

又是一下。

坑三姑娘疼得“嗷”一嗓子,眼泪滴了下来。

再来一下。

她彻底抗不住了,哭哭啼啼地求饶:“帝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了……呜呜呜……别打了。”

帝君这才满意地住手,问:“下次还敢逃吗?”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坑三姑娘连声讨饶:“求求您,饶了我吧。”

“这还差不多。”帝君将她提起来,丢在地上。

她连滚带爬地爬起来,使劲揉着屁股,满眼都是泪,却不敢吭声了。

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帝君他老人家嫌弃地一皱鼻子,“你实在是太臭了,不过没关系,本君近来新添了个嗜好,那就是喜欢亲自将家里脏了的物件清洗干净。来啊,将涤仙池准备好。”

外面仙童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坑三姑娘立刻抓紧衣领,后退了两步:“我……我挺脏的,不劳烦帝君动手。”

“没关系,谁让我是你的教习仙长,**你是我的义务。”帝君挑了挑眉,别有深意。

“调……**……”这暧昧的字眼,差点让坑三姑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了吗?而且……**也不包括洗澡吧?”

“之前可是你求本君打的你,算什么**?不过,这法子不错,本君会记着常用。”帝君笑了,笑得咬牙切齿,“不过嘛,训人跟驯兽是一样,打是一回事,洗澡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坦诚相见,如何加深了解?不加深了解,怎么知道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本君又如何提防你再次逃跑呢?”

这恶狠狠、阴恻恻的笑,吓得坑三姑娘差点跪下。

努力了很久才支持住自己软绵绵的腿,坑三姑娘再说不出话来,看着帝君那绝世的脸,她隐约感觉到,她似乎、真的、把这位帝君给惹恼了。

2

帝君他老人家真得将坑三姑娘提溜进了涤仙池。当然他嫌脏,不会真的动手,是用了一缕仙气将坑三姑娘捆了,手指一甩,直接将她从外面甩进了池子。

“啊啊啊啊……”“啪”“啊啊啊啊……”

坑三姑娘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别苑。

前面的“啊”是被捆起来高速甩出,吓的;后面的“啊”是摔进池子里,疼的;中间的“啪”……还用问吗?那是坑三姑娘的尊臀与水面接触的撞击声。听着声音就觉得好疼。

涤仙池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仙气缭绕,装点的很华美,这里原本是天然的温泉,现在被已经被帝君收为己用。

帝君走进来时,坑三姑娘还在哀号,但是紧接着就不敢吭声了,因为帝君他老人家一抬手收了捆在她身上的那缕仙气,顺便将她那套脏兮兮的衣服变没了,当真是坦诚相见。

浑身**的坑三姑娘,立刻成了缩头乌龟,将身子埋在水里,只露一个头,戒备地看着盛怒中的帝君,一动不敢动。

但见帝君他老人家伸手开始解腰带,坑三姑娘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停。”

“本君不说停,你敢喊停?”帝君的手顿了顿,捏住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满脸暴汗的坑三姑娘。

“你要跟我一起洗?”之前只说是给她洗,没说他也要脱光了一起下来啊。

“不敢?本君真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连这点挑战都接受不了?啧啧,那日后进了畜生道,每日跟猪狗一起洗澡,那场面可比跟本君一起洗要劲暴。”帝君挑眉,一脸的挑衅。

“我宁愿跟猪一起洗。跟你就不行,男……男女授受不亲……”坑三姑娘已经结巴了。

“哦,是吗?宁愿跟猪一起洗?猪有本君这样的身材吗?嘴上说宁愿跟猪一起洗,眼睛倒一刻不离的贴在本君身上。”帝君拖着长音,慢条斯理地扯下腰带,那表情和语气似乎都有些怄气的意思。

只不过,跟谁怄气?跟她还是跟猪?

来不及多想,衣服一件件滑落脚下,修长完美、没半分赘肉的身材呈现在坑三姑娘面前,坑三姑娘只觉得鼻子一热,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为了避免当场喷出鼻血来,她立刻捂住了眼睛。

尼玛,这身材果然比猪有看头。

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帝君似乎走下了仙池,随着水声越来越近,帝君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紧接着自己就被一阵温暖的热流包裹住,空气中渐渐散发出一股沁人的馨香。坑三姑娘慢慢睁开眼睛,惊愕地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条水柱包裹住,水中夹杂着花瓣包裹着她的身体,慢慢将她抬出水面,她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沉醉在花香水汽里,不自觉地舒展开身体,仰头发出一声叹息。

帝君操纵是水和花瓣将坑三姑娘洗干净,撤掉水柱和花瓣才将她丢回水里,那绝色的眸子里被雾气晕染了,带着某种深意,猛地将坑三姑娘拉进怀里。

“之前看起来乌烟瘴气、乱七八糟,洗干净了倒能见人。还不快感谢本君的恩德。”帝君语气带笑,不见威胁,竟显得十分魅惑人心。

坑三姑娘的身体紧贴在帝君胸膛,身前一方春色更是与他坚实的肌肉贴合的密不可分。她在凡间曾经嫁过人,服侍过夫君,不是不通人事,可此时却也心跳如雷,身体似被火烧,灼热的温度,让她全身都泛出一层粉色。

“不是说宁愿跟猪一起洗澡吗?啧啧,脸怎么红成这样了,可见十分享受本君的肉体,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帝君勾起她的脸,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细细轻轻地揉着她的耳朵:“耳朵也红了,好似被欺负过一样,真可怜。”

就是你在欺负我啊。

坑三姑娘快吐血了。

接着帝君低下头来,用唇蹭着她的脸颊,轻柔道:“你逃走之前也轻薄过本君,本君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偿之……你说本君该加几倍奉还给你?”

他指的是,她为了让他喝酒,用唇送酒给他那件事。这家伙怎么这么爱记仇?

坑三姑娘瞪着眼睛,看着帝君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脸在发烧,心在狂跳,可是理智却又在提醒她: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帝君的报复,不能上当,不能动心。

帝君的唇在她脸颊上蹭来蹭去,慢慢朝她粉色的唇靠近,她试图推他,却无奈根本拼不过他的力气,急得脸更加红了。而那位帝君似乎很喜欢看她这副窘迫的模样,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着她。

坑三姑娘气急攻心,在帝君的唇贴上她唇的前一刻,突然轻声道:“朦儿……”

这个名字犹如魔咒,让帝君的身体僵了一下,动作也跟着停止了。

坑三姑娘顺势推开他,不怕死地继续说:“你喝了酒之后喊了这个名字。你说你很想她,只要她肯回来,你愿意道歉……”

帝君面色铁青,唇边的笑意也凝结了,仿佛春水急遇寒流,瞬间结了冰。

看帝君的样子,坑三姑娘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挑了挑眉毛,提高了声音:“既然对她有情,这样……对我,对得起她吗?”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帝君冷冷地放开她的腰,声音里全是隐忍的怒意,“蠢菇,你在找死!”

“既然对她有情,为什么不去找她,却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坑三姑娘觉得自己完全是作死的节奏,但是看到帝君的表情,她停不下来,她想试探下这个叫做“朦儿”的姑娘,对于帝君到底有多重要。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嫉妒这位姑娘,“朦儿一定也在等你……”

“砰……”

她的话音未落,就猛地被一股霸道的力道甩出了仙池,猛地撞在旁边冷硬的大理石柱上,五脏如破碎了一样,疼到发抖,她光着身子缩在地上,痛苦难当。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帝君背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出仙池,拿了件衣服裹在身上走了出去,再没看她一眼。

她抬头看着帝君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条血痕,却笑了。

原来这就是你的软肋啊,帝君。

3

坑三姑娘在涤仙池边趴了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找了找,也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能捡起帝君的一件外衣,在身上随便裹一裹,准备出去再找衣服穿。

湿着头发,光着脚走出院子,她只觉得脚步还有些虚浮,胸口闷闷发疼,只能找了块大石头,靠在那里先歇一歇。

“厕神……三姑娘?”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大石后面传出来,随着声音,一个黑袍黑斗篷的人走到她的面前,脱下罩在头上的宽大斗篷帽子。

一张脸略显艳丽的年轻男子面孔露了出来,他的那种艳丽有别于女子,是一种清冷中滋生出的艳,如寒夜中的蔷薇,冰雪下的红莲,艳丽却没有温度,一双黑眸,乌沉沉的,却无端生出几分艳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样的一张面孔,天下地下也难有第二张,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她在山下小镇的酒肆里见过这个人。

“是我。”她点头,样子有些虚弱,声音也是苍白的。

“你没离开朝圣山真是太好了。”那人说着笑了起来,笑容十分柔软,像个无害的孩童,带着无伤大雅的狡黠,“你要是走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找我有事吗?”坑三姑娘有些奇怪。

要知道这里是帝君的别苑,到处都是有修为的仙童仙婢,能够来到这里却不惊动任何人,这个人修为一定不低,她真不觉得自己对一个修为不错的人有什么帮助。

“有事,很大的事。”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念了个诀。

坑三姑娘只觉得眼前的景物一阵晃动,再回神时,他们已经出了别苑,来到朝圣山下的小镇。

她在这个小镇上待了三年,对于镇子还是很熟悉的,那个人就拉着她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倒不陌生,满院子酒香扑鼻,是她经常光顾的那家酒肆的老板家。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坑三姑娘问,可是无论怎么样都甩不开他的手。

他拉着她旁若无人地往里走,一直来到一间闺房前,才停下脚步,无奈说:“镇子里的人都信奉三姑娘,所以,只有你能帮她完成心愿,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这里。”

“离开?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是她的家。”坑三姑娘奇怪,酒肆老板的女儿戚久她虽然不是很熟,但也见过几次,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小家碧玉一样温温柔柔的。

她说着朝房间里看,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闺房很诡异,满目都是大红的绸缎,那个原本爱穿天青色衣服的戚久,一身红装,浓妆艳抹坐在床边,看到门口站着的男子,眼神顿时变得温柔如水,绞着帕子,贴了过来:

“郎君,你终于来了,今年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奴家真怕你不要奴家了。”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古怪的香味扑面而来,呛得坑三姑娘连连退后好几步。黑袍男人念了个诀按在戚久的额头上,古怪的戚久才停了下来,软软躺在他的怀里,不动了。

“她不是戚久。”坑三姑娘愣道:“戚久去了哪里?”

“被这个妖藏起来了,红泥说只要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戚久自然能回来。”他说。

“那她的心愿是什么?”坑三姑娘皱眉,但是看着满屋子的大红色,自己就想到了答案:“算了,不用你说,一看就知道,她有多恨嫁。”

“恨嫁不是她的错,妖也会寂寞的。”黑袍男子将怀中的女子放在**,动作很温柔,说着回头冲坑三姑娘笑笑。

坑三姑娘撇撇嘴:“你倒好心。反正我对妖没什么好印象,妖跟精不同,妖修的是魔道,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比如她,自己恨嫁就恨嫁呗,干嘛把戚久藏起来,戚久招她惹她了?”

“戚久当然没招她惹她,但她气数将尽,能力有限,离不开这个将她幻化出来的院子,只能利用戚久。你也看出来了,她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活在自己的梦境中。”黑袍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凉,带着一丝怜悯:“而且她对我有恩。”

“好啦好啦,就当是为了戚久。”坑三姑娘摆摆手,“要我帮什么忙?”

“给我们写张婚书,神仙写的婚书,会让她很开心。”黑袍男子说着从身后拿出纸笔,平铺在桌面前,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镇子上的人都说三姑娘很善良,一定不会拒绝一个垂死的妖最后的要求。写完,我请三姑娘喝酒。”

善良不善良的另说,重要的是有酒喝……

三姑娘立刻眉开眼笑,执笔书写。写了几个字,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月城壁。”

月城壁,月光修葺的城墙。好美丽,但又好伤感的名字。

坑三姑娘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奇异的熟悉感,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对,不只是听到过,是经常在呼唤这个名字。听到这三个字,心里既有心酸又有欢悦,还有一丝丝无法诉说的苦涩和疼惜。

她捂住胸口,极力想阻止这些古怪的情绪外泄,费了好大的劲才回过神来,指了指**的妖,脸色不自然:“她呢?”

“红泥。”月城壁审视着她的脸,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纸婚书很快写好了。

月城壁解开红泥的封印术,将婚书拿给她看,红泥羞涩地靠在他的怀里叫着:“郎君。”

坑三姑娘默默退出房间。

片刻之后,房间里有红光闪动,很快又恢复宁静。

月城壁走出房间,冲坑三姑娘笑笑,“她走得很平静,谢谢你。”说着,拿出那纸婚书点燃,看着红纸在他掌心染成灰烬,眸中全无半点留恋。

“就这么烧了?”坑三姑娘问他,心情有些复杂,“她才刚走。”

“我已经完成了她的心愿。”月城壁吹掉手中的灰烬,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不是说她对你有恩吗?”她皱眉。

“恩已经报完了,还想让我怎么样?为她守节?别开玩笑了,我又不爱她。”月城壁的笑容很温柔,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凉薄,“我爱的另有其人。”

她被他过于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同时心中又有一丝不舒服,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说得对,又不爱她,为了报恩,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请三姑娘喝酒。”男人又笑,这次的笑容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带着点无伤大雅的狡黠,像个无害的大孩子,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坑三姑娘有酒不拒,很快忘记了那一丝不愉快,笑咪咪地跟他一起去了酒肆。

两个人要了一个包间,三大坛子女儿红,喝得日月无光,很快就勾肩搭背,无话不谈。

月城壁给她讲红泥的故事:

“她本来是封酒坛的红泥化成的妖,因为是泥,所以很擅长变换成各种样子。我第一次见她,是三千年前,我姐姐离世,我很伤心,她就变成了姐姐的样子,陪着我,我才能度过那段痛苦的日子。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不可能爱上一个代替品,就离开了她。直到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说她走火入魔,已经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来这个镇上跟她见面。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就当是报恩吧。”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多情的。”坑三姑娘抓着酒坛,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糊。

月城壁跟她碰杯,眸子里染着酒气,透出一些迷人的潋滟光芒,他摇头,“我才不多情,我只喜欢我姐姐,或者你。”

“我、你姐姐……你看,这就是两个人。”坑三姑娘拍他的头。

“是啊,看起来是两个人。”月城壁摇晃着酒杯,目光涟漪,微笑着看着她朦胧的脸,那张脸虽然看上去不太相同,但是总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啊,这是神仙惯用的伎俩。我才不多情,从头到尾我就只喜欢你一个人而已。”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皱眉。

“你不需要懂。”月城壁说着神秘兮兮地伸出手指,在坑三姑娘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那冰凉而奇怪的触感让坑三姑娘笑了起来,叫道:“你干什么?好凉。”

“我在你身上施了一个小咒术。这样你就不会将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我说的话告诉其他人了。”他眨了眨眼睛。

“这么不相信我,真是的,我有那么大嘴巴吗?”坑三姑娘不满地嘟囔,自顾自喝酒,又自顾自地醉倒了。

她没听到,那个面容艳丽的男子在她耳边喃喃:“不相信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个世界,只有我待你是真心的。”

4

等坑三姑娘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还在酒肆的包间里,而月城壁早已不知去向。

她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努力回忆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红泥、婚书,还有那个神秘兮兮的月城壁,似乎都是幻觉一般。

她站起来,朝酒肆外面走,小二打着哈欠送她出门,然后身后传来关店的声响。

坑三姑娘一个人游**在大街上,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帝君的别苑,还是干脆再次落跑,后面的想法让她莫名地兴奋起来,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大半。

对呀,她既然出来了,干嘛还要回去?干嘛不直接跑掉呢?

嘿嘿……

坑三姑娘贼笑一声,朝着朝圣山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撒丫子朝反方向跑。

“蠢菇,你真是死性不改。是不是屁股又痒痒了?”

没跑多远,就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落下云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姿容绝妙,眉目中天生一股凌然的傲气,不是炎天帝君,还能是谁?

坑三姑娘看到他这张脸,逃跑的心登时就软了,狗腿地“呵呵”笑道:“帝……君,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

“门生不争气,本君哪里有时间睡觉?收这样一个门生,真是操碎了心,寿命都短了许多。”帝君看着她的脸,脸上尽是讽刺,一字一句如同带着冰渣一般,直戳坑三姑娘的心窝:“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里?”

“回……回别苑啊。”坑三姑娘被他语气中的冰冷,吓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撒谎。

“回别苑?”帝君挑眉,然后看了看她前面的路,又看看别苑的方向,“路不对吧。眼盲还是路痴?”

“啊……那个,我准备散散步,顺便散掉身上的酒气再回别苑。”坑三姑娘终于找到了好借口,笑得越发诚恳了,“帝君不喜欢酒味嘛,我当然要注意一些。”

“哦?原来是为了本君着想,本君真是诚惶诚恐……”帝君再次挑眉,语气中有些再明显不过的讥讽:“难为你了啊,蠢!菇!”最后两个字,明显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应该的,应该的。”坑三姑娘厚着脸皮,只当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讥讽。

“既然这样都是为了本君,那本君也不好阻拦,就陪你一起散散步吧。”帝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负手而立,朝坑三姑娘瞥了一眼。

坑三姑娘骑虎难下,只能讪笑着点头:“好……好啊。”

其实一点都不好,跟一个分分钟都想灭了你,而你又绝对打不过的人一起散步,怎么可能会好?

坑三姑娘走在帝君身边,举步艰难,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风景上。

这个位于朝圣山下的小镇,也算得上是风景如画。因为仙气充沛仙人多,所以妖魔作祟的事情相对来说就少,民生安乐,街道干净整齐,民宅也修建的很漂亮,确实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此时月光正胧,薄纱般笼罩着小镇,给这个白日里喧闹的小镇平添几分温柔的静逸,夜风微凉吹在人身上很舒服。

坑三姑娘难得安静地走在这样的月光里,身上的酒气,跟身边的人身边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缠绕在一起,钻入鼻腔内,有种纠缠不清的暧昧感。就是这种暧昧感让平日里脸皮厚比城墙的坑三姑娘别扭得浑身难受。

她轻咳一声,觉得一定要说些什么,否则自己非憋死不可。

“那个……对不起,我不该拿她刺激你的……”

“谁?”帝君的声音冷淡。

“她……朦……朦……”坑三姑娘实在没勇气再提一遍这个名字,毕竟胸口还在隐隐作疼。

“哦,这一次原谅你了,下次别再犯。”他点头。声音飘在夜色里,听起来柔柔、凉凉的,就如这头顶的月光。

帝君的理所当然,让坑三姑娘有一瞬间的气恼,心想:你也打了我一掌啊,你是不是也该道歉啊。

帝君当然不会道歉,她也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又闷闷地走了一会,帝君似是无意地问:“刚才跟谁一起喝的酒?喝了这么许多,三里外都能闻都你身上的酒臭气。”

坑三姑娘条件反射地答话:“跟一个叫做……”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着了魔一样双眼圆瞪,突然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把她打蒙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打自己一个耳光,中邪了吗?

帝君看她那副模样,挑眉,冷笑道:“叫什么?耳光?还是‘啪啪啪’?这名字倒有意思。”

“叫……”坑三姑娘刚一张嘴,自己的右手又一次抬起来,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完全不受控制。

这个时候,坑三姑娘才猛然想起,酒醉的时候,那个叫做月城壁的男人冰凉的手指点过她嘴唇的一幕。他说他给她下了一个咒,她只当是玩笑,直到此时才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咒:只要她试图想要说出他的名字,就会不受控制地抽自己耳光。

好恶毒的咒。

坑三姑娘有苦说不出,准备换个说法试试:

“有一个男人……”

“啪。”

“他叫我……”

“啪。”

“我们去了……”

“啪。”

连续几个耳光挨下来,坑三姑娘终于泪流满面地发现,不只是提到月城壁的名字,只要她试图提起关于他的任何事,都会自己打自己耳光。

这招真是太损了。

坑三姑娘欲哭无泪。

帝君看着坑三姑娘不停打自己耳光,倒像看了一出好戏,双眼冰冷,一副期待下文的表情,嗤笑道:“你演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要是不想说,本君也未必会逼你,何苦把自己打成这样?脸都肿了,估计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不是苦肉计,是窦娥冤。”坑三姑娘哭都哭不出来,冤得快死了,但也只能摇头:“没跟谁一起喝,就我自己。”

她已经不想再挨耳光了,不得不撒谎。

“你这么说本君就姑且这么信,否则也对不起你那些耳光。”

帝君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最后也没为难她,只冷冷道:“回去吧。光散步看来散不掉酒味了,回去泡上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