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陈汝是看着这位美食屋的赵桐，微微蹙眉。
陆风的死，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她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而这位叫做赵桐的不速之客，却带着已经将陆风毒杀一案了结的张阿臣探长，不请自来。
说什么陆风的死还有疑点，说梁高亭未必就是毒杀陆风的人。
“张探长，你不是在梁高亭那里找到了陆风的手表吗？”陈汝是不得不质疑张阿臣的办案能力，“你当初结案的时候，说怀表是梁高亭犯案后，留下的战利品，所以才确定梁高亭是凶手的，你现在来跟我说他又不是凶手了，凭什么？”
“啊哈，是这样的，我们……”张阿臣瞅了一眼赵桐，然后把他拉了出来，“是这位赵桐公子，无意中发现了新的线索，而我们巡捕房本着不制造冤假错案的原则，自然就要重新翻案了，为民请命，为民请命。”
陈汝是白了张阿臣一眼，看着赵桐，“你是什么来头？赵公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陈汝是是城里先施百货公司老板家的二千金，平时在豪商富贾间走动，却从来没听说有一位叫赵公子的，“赵家的公子？这城里只有一家姓赵的，莫非，你是……”
“不不，陈小姐你推测错了，赵公子不过是他人赠与我的雅号，我虽然姓赵，但跟城里那赵家一点干系也没有。”赵桐笑吟吟地澄清。
“那你是干什么的？”
“鄙人开了间美食屋，不过是个区区的小厨罢了。”
“你是厨子？”陈汝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桐一翻，笑了，“这可稀奇了，像赵公子一表人才，若是厨艺出众，这城里的酒店食肆，或是大户人家，都会抢着请赵公子主厨吧？但你却默默无闻，可见赵公子你的厨艺一定是相当糟糕了。”
“不不，陈小姐，赵公子的美食屋出品的食物可好吃了，我就尝过。”张阿臣飞快地为赵桐辩解，赵桐拍了拍张阿臣的肩膀，面不改色，“陈小姐确实说得没错，鄙人厨艺不精，若是哪天有幸能招待陈小姐，还请陈小姐多多包涵，不过，我们这一次，是为了陈小姐的未婚夫之死而来的。”
陈汝是没有吭声。
“确切地说，是陈小姐曾经的未婚夫，陆风先生，他正是年少有为的时候，却被人毒杀了，真是惋惜啊！”赵桐同情地摇头，“若陆风先生还活着，那他与陈小姐，一定是双非常登对的伉俪，人人赞羡。”
陈汝是看着赵桐，用手把额前的刘海缳到了耳朵后面，“你们，想问什么？”
“陆风出事那一天，不，是出事前一天，是去了做洋纱布行的曾士祺府上做客吧？”
“没错，那天我也在场。”陈汝是点头。
“当日在筵席上，陆风吃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当时那菜肴种类又多，一桌子琳琅满目的，我哪记得那么多？”陈汝是说，“大概，那一天的菜，我们都尝过了，你要问我们吃过什么，得去问曾府的人。”
“嗯嗯，陈小姐跟陆先生是曾府常客的事，我们也很清楚。”张阿臣点头。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陈汝是也是个相当聪慧的人儿，听他们这么一提，也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你们现在是怀疑陆风中毒，是因为那天的晚膳？”
赵桐摇摇头，张阿臣点点头，两人不统一的动作马上就出卖了他们的用意，张阿臣看着赵桐尴尬地笑了笑，赵桐一拍张阿臣的后脑勺。
“无稽之谈，如果陆风中毒是因为曾府的那顿晚宴，那么我跟他吃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我没有中毒呢？”陈汝是质问，“还有参加了那天晚宴的其他客人，包括曾老爷曾夫人，曾府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口人，估计吃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怎么都没见他们出事呢？”
“有人出事了。”张阿臣脱口而出，然后马上改口，“啊，不对，是有狗出事了！”
“什么？”
赵桐看事情是没办法瞒着陈汝是了，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陈汝是说了出来。
“正因为曾府护院用的狼狗跟陆风中毒的症状与毒发的时间都那么凑巧，我们才会怀疑晚膳或许有问题的。”
“是曾府后厨的那帮人干的？”
“不不，我看这个可能性很小，投毒这种事情，应该是对陆风恨之入骨的人干的，而且后厨主要负责烹饪，菜肴或者是点心端筵席的时候，厨房的人可不会知道陆风会吃哪道菜肴，或者是哪道甜品。”
“就是说，负责送菜——不，负责递送点心的人，才是有可能是投毒的人？”
“或者，是在筵席上的某个人，在不注意的时候，利用靠近陆风的某个时刻，将毒投进了陆风的食物里。”赵桐补充。
“没错，陈小姐，你还记得参加筵席的有哪些客人吗？这些客人当中，有没有怨恨陆风的？”张阿臣问。
“没错，譬如说，知道了陈小姐你跟陆风先生的婚讯后，因为爱慕你，而对陆风生恨的人？或者是爱慕陆风，得知你们两人即将成婚，却心有不甘的人？”
听了赵桐的提醒，陈汝是的脸上明显掠过了一丝惊恐。
“陈小姐？”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陈汝是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你们查到了什么？”
“暂时没有。”
“好像是曾府的小姐……”
赵桐刚要打住话题，张阿臣却依然说漏了嘴，赵桐不得不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张阿臣的后脑勺，痛得张阿臣瞬间叫起疼来。
“陈小姐，你有这方面的线索吗？”
“你们是怀疑，曾士雯毒杀了陆风吗？”陈汝是握紧了拳头。
赵桐看了一眼张阿臣，张阿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赵桐回头，直视着陈汝是：“你跟曾士雯兄妹的关系好么？”
陈汝是斟酌了一下，才说道，“说关系好么？算是，常来往的朋友吧！”
陈汝是与曾士祺还有陆风，都是在海外留学时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回来后也保持着联系，并且，先施百货公司也与曾士祺的纱布行有生意往来，于公于私，陈汝是跟曾士祺都颇聊得来，不然也不会成为曾府的座上客。
“至于曾士雯，是曾士祺请我到他家做客的时候，介绍我认识的，交情谈不上，也从来没有跟她单独聊过什么。”陈汝是说，“既然你们都提到了曾士雯，就是说，曾士雯她，偷偷爱慕着陆风？”
赵桐与张阿臣点头，“按照我们调查到的信息来看，是这样没错。”
“可陆风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曾士雯的事情。”陈汝是难以置信。
“大概陆风先生没把曾士雯的事放在眼里，觉得不值一提。”
“可是，这也太荒谬了，曾士雯倾心陆风，因为陆风宣布了跟我的婚事，所以因爱生恨，毒杀了陆风？这不可能。”陈汝是连连摇头，“你要说这事是曾士祺干的我还可能会相信，但说是曾士雯干的？她压根儿看不出来是这种人。”
“为什么，你说这事如果是曾士祺干的你就会相信呢？”赵桐的眉毛挑了起来。
陈汝是惊察自己失言了，一下捂住了嘴巴。
“唷喝，陈小姐，你对曾士祺的评价，可相当不好啊！”赵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方小舟，“我家美食屋里的助手，对曾士祺的评价跟你大相径庭呢！”
“你家美食屋的助手？也认识曾士祺？”
“对的，她曾经是曾府的帮厨，但后来被赶出了曾府，所以我就收留她在美食屋里干活了。”赵桐微微笑着，“她可是要把曾士祺夸上天去了，仪表堂堂，大方得体，是对每个人都态度很好的绅士。”
“被赶出曾府的帮厨？你是说，方小舟？”
“啊，难得陈小姐也记得我们美食屋区区助手的名字呢。”
“真是她？”陈汝是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笑了，“难怪，她可是曾士祺亲自雇用的厨娘吧？她的厨艺确实很好，不过看人的水平，可太糟了。”
“那么，你能跟我说说，她看错的这位曾士祺少爷的一二太糟的事情吗？”
陈汝是想了想，摇摇头，“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们走吧？”
“难道你不想查清楚陆风是怎么死的，把害死他的凶手抓回来吗？”
“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张探长来做的吗？”
“但张探长也需要受害人家属的帮助，现在尤其是你的帮助，张探长我说得对吧？”
“没错，陈小姐……”
“如果，你们查清楚了是谁害死陆风的，那么，我回头就告诉你曾士祺的事。”
“但如果这事是曾士祺干的？”
“如果，赵公子你不过是在假设事实。”
“这难道不是陈小姐在担忧的事实吗？”
“不，我只是说，比起曾士雯会毒杀陆风，我会更相信曾士祺杀害了陆风。”陈汝是叫来了佣人，让他们送客，“只是两者间的比较而已，但是，曾士雯未必就真的毒杀了陆风，而曾士雯，也未必因为我不相信就没有毒杀陆风。明白我的意思吗？”
“唔，聪明的女人。”
从陈府走出来的时候，赵桐这么说了一句。
“啊，赵公子，你听明白陈小姐的话了么？”
赵桐点头：“当然。”
“如果陈小姐是在怀疑曾府的那双兄妹的话，有必要如此遮遮掩掩吗？”
“是出于，商业考究吧！”
“什么商业考究？”
“先施百货公司跟曾氏纱布行的生意来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