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郭长山是航空学校毕业的学生,是飞机制造公司的设计工程师。

航空行业是当下最尖端,也最有前景的行业,自从冯九如从美国带回来了航空梦后,成为飞机驾驶员便成为了一群热血男儿心头的最高梦想,而另一群热血男儿的最高梦想,便是制造出飞得更高更快的飞机。

而越来越多投身制造业的精英们,也陆续朝这个目标进发:1920年,飞机制造厂成立;1923年首次制造出了国内的第一架国产飞机;1928年,机长张惠长驾驶B—5单翼五座陆上飞机“广州号”成功地第一次环飞中国;1933年第一家民用航空公司成立,开办了诸多国内各地间的飞行航线。

伴随着航空交通的广泛普及,由于技术或是作业的失误,造成的大大小小的空难也越来越多:冯九如本人便是在一次试飞中因为操作系统的不灵,导致坠空,成为了第一位殉道者;航空队马毓芳驾驶运输机降落时,由于飞机进场高度过低,机尾挂住机场附近树梢,飞机坠地起火,机上13名乘客遇难;徐志摩乘坐的飞机因为导航器的不精确,迫使飞行员不得不降低高度却撞上山体,机毁人亡。

为了降低此等因为飞机上的机械问题而导致的灾难,制造公司的人,为制造更安全,更敏锐的飞机而在努力,郭长山,便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员。

郭长山当初进入航空学校,也并非出乎偶然。

他原本就在1927年间被录入航空学校的,无奈当时某些风波未平,致使在张校长复职后,将包括他在内的30名录取学生的名单悉数注销。郭长山遇此波折,却并未气馁,坚信自己是最有天赋的一直自学课程,最终在招考第三期学生时,经过学科,身检通关,选入机械科,得以求学,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选入了制造公司。

郭长山对自己的一身才学颇为自傲,亦觉得自己是最好的机械设计工程师,对于家里不是最好的裁缝,便觉得不太满意了。

父亲明明是跟朱师傅同一个师门出来的,既然朱师傅可以独当一面,为何父亲不可以呢?只要下定决心,父亲明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裁缝店的。

郭长山屡次如此劝父亲,但父亲总是摇摇头,于是郭长山便以为,父亲是毫无气魄之人,更是渐渐在言谈中,流露出了对父亲的不屑。

而对儿子的这种态度,郭长山并没有在意,依然埋头于他裁缝店的工作。

儿子一定是不知道,量体要裁衣这个道理吧?更不知道,即便自己是在师兄的裁缝店,但自己,也在渐渐收获着属于自己的客人。

今天,不就又有三位小姐,找自己下单了么?郭师傅想起了前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那是上个月,郭师傅站在师兄身边,看着师兄接待的名流豪绅心满意足地离店,笑脸相迎。

“师弟,看,这个月接到的单子,可真多啊!”

“可不是吗?师兄,你的名声,恐怕比那上海滩的褚师傅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我啊,还是差远了。”朱师傅笑着摇摇头,“能有褚师傅的手艺水平,那可是你师兄我一生追求的目标,就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实现罗!”

“当然能,师兄你已经是相当了得的大师傅了。”

“单单在这城里,或许说得上是,但如果拿到全国……”朱师傅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也就是个稍微有点名气,啊,能混口饭吃的裁缝,说是什么大师傅,也就是别人赞誉几句,说到做旗袍的天才,那可是只有褚师傅了。”

郭师傅没说话,深有体会地看着朱师傅。

同行之中的拔尖者,业内的行家,总会拿来比较,只要是比较,总会比出谁是佼佼者,谁又落了下风,郭师傅知道,师兄,也有自己难以逾越的目标,那就是那位名声鹊起的褚师傅。

郭师傅理解师兄,是因为,就如同,他在追赶师兄的影子,而师兄,也在追赶那位褚师傅的影子。

面对自己难以逾越的沟壑,被前面的人的光芒灼伤的心情,郭师傅再清楚不过了。

“啊,不说了,我记得谢小姐的旗袍,我还没选好坎肩呢,上楼上楼,我们继续忙去。”朱师傅说着,跟郭师傅正要一起上楼,店外,却走来了一位妙龄女子。

“朱师傅。”

“哎,是茉莉小姐啊!”

“对的。我找朱师傅赶制一件旗袍,一周后就要用,能行吗?”

“一周?”

“对,一周。一周后,是我在蓝城酒店最后一次上台唱歌了,所以想定制一件新的旗袍,在那天的退出演唱会上穿。”

“这……”

朱师傅有点为难了。

一件普通的旗袍手工制作需要半个月,带绣花的则至少需要3个月,现在茉莉小姐开口就说,要一个星期内做出一件旗袍,简直是强人所难。

“不行吗?”

“茉莉小姐,你经常在我们店里订做旗袍,也该知道,一周内做一件旗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了,我手头上还有其他客人的订单,也急着赶工的,你说,我能做出来吗?”

“是吗?”茉莉小姐满脸失望。

“不过,我这边,是没空余的时间安排做茉莉小姐的旗袍了,要是不嫌弃,你要看看郭师傅手头上,安不安排得过来吗?”

“哦?郭师傅?”茉莉看向了郭师傅,“啊,对呢,郭师傅,你手艺也不错,你看,你能接下我这单子吗?”

郭师傅尚且还愣着,听茉莉这么问,朱师傅推了他一把:“怎么样,师弟,一星期内,你就停了别的活计,专门给茉莉小姐缝制这件旗袍,能行吗?”

郭师傅如梦初醒,“行,难得茉莉小姐信得过,我就是彻夜不眠,也会将茉莉小姐要的旗袍,给做出来。”

“太好了,那就有劳郭师傅了。”

茉莉小姐走远了,郭师傅还有点愣怔。

“我说啊,师弟,这一次,你可得拿出看家的本领好好干,这可是茉莉小姐最后演唱会穿的旗袍,这可是给有名的大歌星做的旗袍,若是做得好,名声传出去了,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来找你罗!”朱师傅哈哈笑着说,“等以后大家都知道郭师傅的手艺精湛了,可别成为我的竞争对手啊!”

“哪里哪里,师兄,就是混口饭吃而已!”郭师傅腼腆地笑了起来,但因为朱师傅说的那番话,让他也忍不住稍微地浮想联翩。

要尽自己的全力,把那件旗袍做出来。

一定要让茉莉小姐,穿上最美丽的旗袍。

郭师傅全力以赴,一周内就呆在裁缝店里,对付那件旗袍,终于让茉莉在最后的演唱会上穿上了让她魅力四射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