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太好了，自己最喜欢吃鱼了。
张阿太看着赵桐选择的食材是鱼，心里未免觉得高兴。
此时赵桐早已经将鲔鱼身上的鱼鳞尽数去掉，鱼肉微微泛着粉红的光。
这条鱼可真够新鲜啊！
张阿太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赵桐将那把刀擦拭了一下，而后在鱼腮下一划，张阿太似乎听到了鱼骨断裂的声音，便看到赵桐将鱼身整个切了下来，将切下来的一半放在了砧板上。
他看着赵桐手里那把刀的刀尖沿着鱼身的两侧，如切割纸张一般，将鱼划成了两半，又将鱼肉拿起，如切割豆腐般，将那鱼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
嘶——嘶——
阿太听到了刀刃切入鱼肉，将肉中纤维分割开时，那轻微，又巧妙的声响。
嘶——嘶——嘶——
随着赵桐轻柔娴熟的动作，那切下的鱼片，越来越多。
嘶——嘶——嘶——嘶——嘶——
相较于赵桐此刻的姿势，阿太更陶醉于他听到的那个刀刃与肉接触时发出的声音，那声响，似乎是曲轻快的小调，将人深深迷醉，他不由得闭上了眼，全神贯注地陷入了进去。
嘶——嘶——嘶——嘶——嘶——嘶——
啊，这声音，怎么如此想是以前，母亲尚在世时，每次给他们做腌白菜的声音如此相像？
阿太年轻的时候，因为冬天的食物贫乏，母亲总会用丰收下来的大白菜，一片片撕下来，用酱料——盐，辣椒，酱油，姜丝等等调好味，放在阳光下晾晒，等每一片白菜入味后，才一片一片地放进搪瓷缸里，盛装好盖得严严实实地，等到了冬天没有青菜的时候，就能吃上非常风味的腌白菜了。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放学后若有空，总会帮着母亲，抓着一大颗的白菜，嘶嘶地撕下一片片的白菜。
啊啊，真的是，跟那个时候的声音像极了。
张阿太想起了母亲，眼角不由得有点湿润起来，双手也紧紧地握紧了。
母亲去世后，自己也做了父亲，有了自己的孩子，每天疲于奔波，好久没好好吃过一顿正经的饭了。
不不，别说是饭啊，加班的时候，像今天，也就是胡乱吃些馒头填饱的肚子，肉，是许久都没吃上了呀！
这么想着，张阿太实在是非常期待一会儿端上来的鱼食了。
赵桐将那把刀放回了刀架上，看到一边的小舟，将那些鱼鳞洗得干干净净的，拌上了调料后，打了一个鸡蛋，而后加入了些许面粉，搅拌均匀，最后才起油锅，等油热了之后，将鱼鳞浸入蛋液里，而后放进热油里稍微一过，鱼鳞便变了金黄金黄的一片，一片片的鱼鳞炸好后，方小舟将它们从高到低垒成了金字塔状，只要最后再在旁边挤了点甜甜的番茄糖醋汁，就算大功告成了。
“如何？”方小舟仰着头看着赵桐，问。
赵桐笑了，一扬手，指着自己做的鱼脍，“我的又如何呢？”
方小舟看了看，没吭声，看着赵桐趾高气昂地将鱼脍送了出去。
“来，这位先生。”
赵桐的声音几乎吓了张阿太一跳，他从久远的回忆里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看到赵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对面，而两人之间，桌子之上，放着一个底下放着冰块的白瓷蓝边的碟子，上面盛着的是宛如绯红色玫瑰花瓣的鱼片。
这些，就是刚才他切好的鱼肉吗？
“先生怎么称呼？”赵桐说着，将一个小碟跟一双黑檀木的筷子递给了张阿太。
“阿太，他们，都叫我阿太。”
“是吗？阿太，请。”赵桐这么说着，但实际上却毫不客气地自己夹起了一块鱼生，放进了嘴里，“唔唔，好吃。”
这是，什么吃法？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吃过鱼肉，是上等人家才这么吃的吗？还是，学着城里涌进来的许多外邦的洋人做的鱼肉，而且，有那么好吃吗？看赵桐一脸沉醉的样子，阿太怀疑，于是尝试着也夹起了一片。
那鱼肉真薄啊！轻轻用筷子一戳似乎就会破掉了。
鱼肉接触舌尖那一瞬，阿太的瞳孔也放大了。
好吃！
那鱼肉在落到舌蕾上的那一刻，便已经融化掉了，完全不用咀嚼，而后，鲜如汤汁般流进了胃里，嘴巴里没有任何残渣剩下了，阿太还忍不住咂了咂嘴。
“如何，阿太，好吃吗？”
阿太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夹起了第二片，第三片。
“喜欢就好！”赵桐看阿太吃得尽兴，温和地笑了笑。
“来来来，阿太先生，也尝尝我做的美食。”方小舟这个时候，也把她做的美食放到了窗口，柳青岸马上拿出来，放到了张阿太跟前。
阿太早已经将鱼生吃去了大半，此刻再看热气腾腾的第二味菜品，忍不住擦了擦嘴角：“这，这是什么？”
“金玉麟。”方小舟笑着介绍，“这是用刚才那条鱼身上的鱼鳞做的哟，阿太你尝尝。”
鱼鳞？
阿太这次不用人招呼，主动夹了一片，放进了嘴里。
咔啦咔啦。
只是轻轻一咬，那鳞片便碎了，外边是酥脆酥脆的，应该是裹了点面粉吧，但味道，却跟平时家里用的面粉，或者是桃跳亭等其他酒店的面粉不一样，也许，是什么上等的，京城那边上流人家才用的面粉，才有这种味道？
而里面，是温热温热的鱼肉，跟刚才生吃的鱼片不一样，这鱼肉，啊，不，是鱼鳞，难怪，是熟透的甘甜的滋味，与酥脆的外皮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碰撞，意外的新奇。
“如何？好吃吗？”
阿太使劲点点头。
方小舟用手肘撞了撞赵桐，"看，这才叫厨艺啊，厨艺!你那鱼脍，不过是靠食材新鲜罢了，哪有般点技术可言。”
“不，其实，这鱼脍……”阿太迟疑了片刻，这原来叫鱼脍吗？”这鱼脍，鲜美是鲜美，但赵大——“阿太想称呼大厨，而后又改口了，”但赵公子的刀工，着实一流，都让我看呆了。”
“是吧？我就说嘛！”赵桐得意起来，拍了拍阿太的肩膀，笑，“还是阿太识货！”
方小舟翻白眼。
阿太哈哈笑了，“哎哎，那你们这样，是最佳搭档吧？”
“啊，我怎么觉得她不过是我的助手呢？”赵桐瞟了小舟一眼。
“哟，谁是你助手啦，这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也会开自己的一家茶楼的。”方小舟也不服气。
“啊哈哈！”明明看着他们在后厨配合的挺默契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吵起来了？阿太边吃，边如此笑着想，之前在刚进店里时的顾虑，全抛开了，吃得心满意足后，才打着哈哈离开了美食屋。
“阿太先生？”临走时，方小舟看着他，笑。
“是？”
“以后也请好好加油喔，等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我开的茶楼喝茶哦！我会请你吃更多好吃的菜的哟！”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