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春风化雨

他于她,曾是高山上的皑皑白雪,神往而冷清,他的一切仿佛都是高高在上且不可亵渎的。

然而当他属于自己的时候,就如春风化雨,他的一切都亲近如相识多年。

笑或者不笑,高兴或者无奈,都因本心而动,而相处也由小心翼翼变得肆无忌惮。

梁初第二天一早是拖着行李箱去的学院。林文容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有聂谌的东西让她来领。据说是博物院的百年纪念典藏文献,专门赠送给专家、学者以及做出特殊贡献的人。梁初听完后眼睛都放光了,这绝对是难得的好书,她也许还能沾光以后问聂谌借阅一下。不过这种书大多又沉又厚,她索性卷了几件衣服做软垫,拖着行李箱就来了。

聂嵘一大早就不在办公室,梁初领了书后又被系主任打发去博物馆帮忙。过几天学院有个展览要在那边举办,今天得提前过去布置一下。梁初有些郁闷,她一上午全到处跑了,正事一件都没干成。

博物馆平常都是关闭的,只偶尔有重要活动时才对外开放。不过梁初小时候极爱这个地方,它是由国内顶级建筑大师设计建造。外表现代抽象,几笔黑色线条勾勒出高高低低的白墙,内里却古色古香,每个单独的馆都有着自己的朝代建造风格。一路看过来,就仿佛穿越千年岁月,从夏、商、周缓步踏进现代社会。梁初甚至想过以后结婚照就要在这里拍,只是出于对文物保护的角度,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展览在清代馆举办,梁初到达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倒是隔壁的明代馆人声鼎沸。展架已经搭得七七八八了,原先的馆藏被妥善移到别处保管。梁初检查了一遍安全设施和放置标准,也未发现有任何问题。

她一边看,一边纳闷:系主任到底叫她来干吗?

“你是聂嵘的学生?”

梁初转过身去。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面容端正,似笑非笑,语气中明明带着一种不客气,神态却很是谦虚温和。

“你好。”梁初向他颔首,“你是聂老师的朋友?”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算是吧。”

梁初总觉得他的长相让人有种熟悉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种恰到好处的弧度和语气,总让她觉得很亲切。

或许是感受到了梁初打量的目光,他开门见山:“我是董静文。”

梁初有些迟疑:“你是……”

“我是小九的哥哥。”董静文一笑,“我妹妹很喜欢你。”

梁初十分尴尬,董有昕的哥哥找她又有什么事?难不成想走一走狗血豪门剧的剧本,让她给董有昕腾位置?这个假设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紧张,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小九的事,跟聂谌没关系,我不想跟他打架。”董静文从门口走进来,“你不介意我请你到这里来吧?”

“不。”梁初摇摇头,“不过我还是喜欢直截了当,下次董先生直说就好了。”

董静文又笑:“好。”

他长得和董有昕并不完全相像,唯有眼睛和笑容如出一辙的美好。董有昕幼年是聂谌带大的,她既有这样一个亲哥哥,为什么还要被寄养在聂家?

“我和董有昕其实也不是太熟。”梁初实话实说,“不知道董先生想和我聊什么?”

“董家也算是个大家族,但我和小九都是私生子,爷爷当年只要男孩,所以他拒绝接小九回家。”董静文说到这里,依旧不动声色,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当然,我们的存在好像是有些不道德。”

梁初抿了抿唇:“不道德的不是你们,而是造孽的人。”她又摆摆手,“能别告诉我这些私密的事情吗?我还挺害怕听的。”

董静文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我不会让你回报什么的。”他又继续说,“所以小九是跟着聂谌长大的。聂家没有女孩,聂老爷子很喜欢她。前几年就跟我说要让小九给她做孙媳妇。”

“哦。”梁初表示自己在听。

“但你知道,年轻人的想法很多。小九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未来,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愿意告诉我了。”董静文神情淡淡,“我是想请梁小姐多关注她,和我保持联系,我也会向聂老爷子转达董家的意思。”

梁初沉默片刻,慢吞吞道:“其实,这件事和我好像没有太大的关系。”

“小九一向只接受聂谌接受的人。”

梁初也笑:“不好意思,董先生。我觉得家庭问题你应该自己去和你的妹妹解决,至于聂谌和他爷爷,这也是他应该去解决的事情。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我不想得不偿失。”

董静文也不强求,安静地颔首,冲她做了个感谢的手势,便转身走了。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脾气显得很古怪。有时候礼貌,有时候又不太客气。不过这对兄妹在性格上倒是同样不按常理出牌。梁初正准备离开,隔壁明代馆的游客已经蜂拥过来。这里开放日极少,所以每每开放都有不少客人。

混乱中,一只手猛地拽住了她。

梁初愕然回头,就看见一副大大的墨镜,和一张笑容大开的脸。

“Hello!”对方轻声打招呼。

梁初无语,谁说演员很忙的,这一个个的都很会溜号嘛!成天满世界地飞来飞去,电影还拍不拍了!

董有昕欢欢喜喜地牵着她的手,神秘兮兮地凑近她问:“我哥找你说什么了?”

“说你呗。”梁初有气无力地回答。

董有昕得意扬扬地说:“我就知道。只要我不理他,他就会忍不住回国。”

梁初目瞪口呆,这哪里像兄妹感情不好的人啊?

“我说,你和师哥总这么溜号,电影什么时候才能拍完啊?”

董有昕失笑:“其实我们不是必须一直待在剧组的,这几天都在拍群戏,就回来接点采访和宣传。不然,要是都闭关等拍完电影再出来,几个月没有曝光度,在娱乐圈早就过气了。不过我们今晚就得回南京了。”她又挤挤眼,“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梁初脸一红:“这个,再说。”

“行李都收拾好了就不要害羞了。”

梁初十分冤枉:“里面放的是师哥的书。”

“书你都替他带了?很全面嘛!”董有昕嘻嘻一笑,悄悄问,“对了,我想问问,小哥哥是怎么表白的?”

提到这个梁初就有些郁闷,董有昕这么直白地问,她也很不好意思:“他没表白。”

“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董有昕又笑,“我本来还打算找人来挖小哥哥的墙角呢!”

梁初无辜地一摊手,说:“我们还没在一起。”

董有昕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地幸灾乐祸:“小哥哥是个比较含蓄的人,他经常以为自己说了某一句话就是搞定了一切,但事实上我们都跟不上他的大脑回路。”

梁初一愣,回想了一下和聂谌的交流过程,也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呢,假如你稍微主动一点点,他就会超级开心的。”董有昕做了总结性的发言,“所以,你加油吧!”

果然董有昕最后还是向着聂谌的……梁初望了望天,然后飞快地换了个话题:“你来这儿参观?”

“做点功课。”董有昕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不过今天没有讲解员,我也看不懂,不如你给我讲讲吧。”

梁初感觉自己又没找到正确的话题,只得认命地点点头,带她到第一件展品面前,开始切换到认真工作的模式。

聂谌来的时候,就看到梁初站在一群人中间说得神采飞扬。

因为今天讲解员休息,许多参观者听到梁初在给董有昕解说,便自发地凑过来蹭听。这种专注的听众,对历史研究者来说,就是一种褒奖和鼓励。梁初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开开心心、详详细细地给周围的人讲解起了每一件展品。她的神情依旧安静,眼中熠熠生辉,因为心中有乾坤,所以气质更显平和沉静。声音不柔不媚,清爽舒服,倒更符合她的性格。

董有昕偷偷从人群里溜了出来。

“小哥哥,我刚才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她了。”董有昕笑眯眯的。

聂谌只是淡笑不语。

“她就是在敦煌的那个小姑娘,对不对?”董有昕打开手机给聂谌显摆她刚才偷拍的照片,“你看,这个侧脸,和你电脑里的那张一模一样。我第一眼竟然都没有认出来。”

聂谌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接过手机,把照片直接发到了自己的邮箱。

董有昕感叹:“小哥哥,你喜欢来喜欢去,喜欢的还是同一个人,真好。”

“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的。” 聂谌抬手摸摸她的头发,笑容温和安静,仿佛面前还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去见见静文,他都找上梁初了,也算是被你逼急了。”

董有昕嘟囔道:“谁让他小时候不管我,现在却什么都要管。”她把笔记本收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塞到聂谌手里,“这个是刚才录的,送给你。我走了,拜拜。”

聂谌笑着接过录音笔,又一个人静静听了一会儿梁初娓娓动人的解说,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离开展馆回到车里给她发信息。

“采访结束了,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手指轻滑屏幕,那张微微含笑的侧脸已然浮现在眼前。

梁初上车的时候,聂谌坐在驾驶座上,递了张薄薄的纸过去。

“送你。”他说话言简意赅。

梁初狐疑地打开一看,竟然是他的一张写真照。

聂谌轻咳一声:“小九发短信让我过来,我进去听了一会儿你的解说,这个算是回礼。”

梁初心里直乐,为了配合聂谌有点高冷的表现,她脸上露出一种少女怀春的表情,喊了一声:“哇,男神好帅,男神给我签个名。”

聂谌瞬间僵住,方才耳尖那一点点红也缓缓退去。梁初顿时笑出了声。

聂谌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十分无奈地说:“那要不要趁经纪人不在,男神再和你合个照呢?”

“好好好!”梁初飞快地拿出手机对好镜头,“来,合照。”

聂谌靠近她,只看到手机摄像头预览里两个凑到一起的脑袋。

梁初满意地说:“还好还好,我也挺白的,我们俩一起拍照不会有色差。”

聂谌伸出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跟男神合照还要求那么多。”

梁初眨眨眼:“这是女朋友的特权。”

聂谌显然被这句话取悦了,脸上的笑也生动起来:“嗯,你的特权。”

董有昕说得没错,聂谌其实真的很别扭,非得别人主动一点。但他的反应也让梁初十分满意。虽然没有表白,不过这也姑且算是吧!

比画了一会儿,她又说:“师哥你把头往前一点,这样显得我脸小。”

“……”

聂谌伸手搂住她,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梁初又一次直接被打包送上了飞机,这一次不是去敦煌,而是去南京。聂谌的理由十分名正言顺:“我拍戏的时候,你可以去南京博物馆看看那把真玉梳。不拍的时候,你就保管好螭龙镂空玉佩。至于毕业功课,我已经帮你想好课题了。”

“嗯?”梁初自动忽略前两句,只听到最后一句。

虽然面对的是刚拐到手的女朋友,聂谌在学业上仍是不假辞色,“等你自己雕出一件完整的原创作品出来,你就可以毕业了。论文就写珠宝创新设计,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梁初有点想哭:“可是我不想爬起来怎么办?”

聂谌好整以暇:“那我不介意我们一直保持师生关系。”

他的表情十分正经,语气却很暧昧。

梁初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瞪他:“我才不想留级呢,就不能给我出个简单点的课题吗?”

“简单的课题?那你这个研究生就真是白读了。” 聂谌敲了敲桌子,“虽然你是为了玉佩选的专业和导师,但你既然已经读了,那就给我好好读完。”

“知道了。”梁初撇嘴,“我尽量。”

“是必须。”

“好吧。”梁初举双手投降,“我一到南京就开始画图稿。”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人少且安静,两人放低了声音说话,头就不由自主地凑到一起去了。

“那到时候我能去看你拍戏吗?”梁初悄悄问他。

“可以。”聂谌轻声回答,“你要不要来客串小丫鬟?”

他凑得太近了,几乎马上要亲到她的嘴唇了。

梁初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大庭广众之下,不要行猥琐之事。”

猥琐。

聂谌伸手捏她的耳朵:“什么叫猥琐?”

“你这就叫猥琐。”梁初顺口接下去。

聂谌语气中充满无限内涵地笑笑:“猥琐的还在以后呢!”

梁初捶他:“睡觉了,不要打扰别人。”

“嗯。”

梁初将脑袋窝到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睡吧。”聂谌轻声说着,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的,手感格外好。梁初忍不住嘴角微扬。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当关系还不够亲近时,聂谌于她,就像高山上的皑皑白雪,神往而冷清,他的一切仿佛都是高高在上且不可亵渎的。然而当他属于自己的时候,就如春风化雨,他的一切都亲近如相识多年。笑或者不笑,高兴或者无奈,都因本心而动,而相处也由小心翼翼变得肆无忌惮。幸而他们都很享受这种甜蜜的改变。

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下飞机前,聂谌就已经全副武装戴好了口罩和墨镜,他这次总算没有再穿一身黑衣黑裤,用梁初的话说那真的是又傻气又闷骚还打眼。相比正装,聂谌偏爱舒服轻松类的衣服。他天生就是个衣架子,肩宽腿长,脱衣有肉,也满足了梁初喜欢打扮男朋友的爱好。这直接导致出发前聂谌试衣服的时候就问她,是不是小时候过得太穷没有洋娃娃玩,所以现在想找补回来。

这次她给聂谌选了一件墨绿色的格子衬衫,下面还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一双深灰色的球鞋,看上去清新又简朴,不看脸的话完全就是一个身材不错的大学生。

“这样的话,看上去就没有人会说你老牛吃嫩草了哦!”梁初笑眯眯地说。

聂谌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比你大七岁就已经老了的话……”

梁初闻言,只冷哼一声。

聂谌笑着去牵她的手:“走吧,小嫩草。”

后来梁初回忆起这天,跟董有昕大倒苦水,说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惨痛的坐飞机经历。因为他们才一出登机口,就猝不及防地被密密麻麻的粉丝和记者逮了个正着。

原本聂谌为了避免麻烦已经订了最晚的一班飞机,并且和董有昕分开走,更加之是私人行程,业界也有默契不会随便乱追。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曝光,引来这么多围观的人。整个机场看上去就像开新闻发布会似的,闪光灯的声音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梁初几乎是一见这阵仗就马上松开了聂谌的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聂谌手上一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走神。仅仅是这几秒的时间,后面的粉丝就蜂拥而上,直接把梁初挤得退到了几米开外。

此时再戴口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聂谌摘下口罩,跟守在机场出口的记者们点头打了个招呼。招呼一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这些记者心里也就有点数了。毕竟盯梢归盯梢,偷拍归偷拍,他们也不想得罪聂谌太狠。

目光扫到的时候,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后面,梁初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跟着,还有人不断从她身边跑过,往人群聚集的方向挤过来。聂谌身边几乎连一丝空间也没有,热情的粉丝挤得他寸步难行。

平时出行,何宁然会安排安保和疏散,但这次他是因私事返京,亦未曾公布行程,便没有诸多准备。

“谢谢,大家请早点回去休息。” 聂谌没法走,只能停下来说话。他的声音清澈低沉,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惺忪,显得分外好听。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不耐。

刚才嘈杂混乱的人群因为这一句话忽然平静下来。这些少男少女热切的眼神都投注在他一个人身上。人群之后的梁初在这一刻真切地体会到,她爱上的是怎样一个人。万众瞩目,却也是万千压力。他站在那里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却觉得心疼,奔波了一天后还有数不清的粉丝要安抚,还要应对一刻也没停的闪光灯。

静止的人群里,只有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轮子滚动的声音引来几个人回头看她。梁初却不管不顾,只走到和聂谌差不多平行的地方,等没人看她的时候,悄悄对聂谌做了一个在前面等他的手势。他们都在看着聂谌,而聂谌却一直在看她。聂谌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往前走。

他一动,身边的粉丝也像是突然惊醒一般一拥而上。梁初这时候站的位置就十分艰难了,人群一往前动,就几乎把她也给团团围住。更可怕的是,她明明不想动,却被人推着往前走。这种感觉就像在北京挤地铁一样,完全是人挤人推着走动。

聂谌又一次转过头来说:“大家不要挤,想说的话可以上我的微博留言,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谢谢你们来接机。”

一部分理智的粉丝开始自发组成人墙替他护航,一部分疯狂的却还是往前挤。梁初手里还拖着一个箱子,冷不防就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聂谌神情有一瞬间的冷然,他骤然停下脚步。

“麻烦让一下好吗?”他的语气有点冷。

人群莫名地**了一下,大家面面相觑。

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中,他只安安静静地说:“不好意思,你们挤到我的女朋友了。”

说完,他就朝着梁初的方向径直走过来。

这两句话一说完,身后的粉丝傻了,梁初也傻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聂谌好歹还戴着墨镜,她这么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曝光出去真是太丑了!本来虽然没有董有昕那样美貌如花,但好歹也算清秀可人,现在可真是惨了!

聂谌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无比自然地问了一句:“脚有没有扭到?”

梁初僵硬地摇了摇头。周围的人全凭机械式的反应给他让出道来,表情还是一片震惊。

只有几个记者关了闪光灯,悄悄按了快门。聂谌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梁初,在一片震惊的沉寂中,扬长而去。

回到剧组下榻的玄武湖附近的酒店时,梁初还处在一种魂飞天外的状态。

聂谌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湖景房,方便她白天安安心心地做功课,毕竟毕业课题能否顺利完成,对梁初来说还需要练习很长一段时间。梁初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包书的衬衫外,什么都没有,所幸聂谌早已让陶微替她准备了从里到外的各色衣物,足够梁初穿上一阵了。

梁初打开柜子的时候,只觉得一阵窘迫。满衣柜都是她不认识的欧美牌子,有几个眼熟的牌子她在微博上有瞄到过明星穿过高级定制,目测价格不菲。她总算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埋怨聂谌:“太浪费了,这么好的衣服我穿着都别扭,还怕洗坏了。”

聂谌揽着她的肩膀笑:“放心,穿不穷我的。我喜欢把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难道不行吗?”

梁初又想起今天在机场的事,哀号一声:“别说漂亮了,估计明天头条就说你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天哪,早知道我今天出门一定化个妆!”

聂谌捏捏她的面颊:“说不定明天你就成素颜女神了。”

梁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寒碜我了。”她靠过去将头窝在聂谌的肩膀上,“话说师哥,你这是看上我哪儿了?我怎么觉得我去草场地看你首映式的时候,你的眼神就不太对呢?”

提到这个,聂谌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快说!”

聂谌反身将她按住,顺势亲她的眼睛:“哪儿都看上了。”

梁初挣扎了半天却没挣扎过他,只好抬头望天:“说人话。”

鼻尖靠着鼻尖,气息混合着。

聂谌忽然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梁初认真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大部分都记得,就是有些事情有点乱,我不太喜欢回忆以前的事,好像并不怎么愉快。”

聂谌不语。

梁初乐了:“难道你见过小时候的我,然后我给忘了?”她睁大眼睛,瞳孔既黑且亮,倒映出聂谌难得有些赧然的面容。

他一向气质冷清,此刻面颊上竟有些红,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清澈又深沉的蓝眼睛依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是。”他伸手捏她的脸,“不长心眼。”

梁初心里一动,凑过去盯着他:“快老实交代!”

聂谌没办法,从背包里把皮夹拿出来,递到梁初手里。

“你自己看吧!”梁初接过,打开后,发现第一层里就夹了一张小照片。她抬头看了一眼聂谌,聂谌点点头,她才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并不太新的照片,而且像素不是很高,显然原片就有些模糊了,应该是匆忙之间拍摄所致。

那是在莫高窟的洞窟外,光影明灭,洞内一身白裙的小姑娘正仰头看着巨大的飞天画像。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从光洁的额头到脖颈,侧颜的线条柔美,仿佛与壁画上的飞天异曲同工。

那是……

梁初有些出神。她不久前曾模模糊糊做过一个梦,梦里,她站在敦煌壁画前,洞口穿白衬衣的少年只对她说了一句“别动”。

七年前,也是母亲病重的前一年,父亲和母亲带着她去敦煌临摹壁画。两人全身心地投入,如痴如醉,而她一个人在洞窟内无聊闲逛。那时候,年少的她对这些精妙绝伦的艺术品仍然懵懵懂懂。唯有在这一幅飞天面前,她停下了脚步,看了许久许久,仿佛迷失在盛唐的繁盛歌舞之间,目眩神迷。

直到她回过神来,转身欲走的时候,才发现洞口还站着一个人。因为逆着阳光,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别动”。待她追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那个人就是聂谌。她脑海里仿佛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当时的那张脸。那张线条分明,比现在青涩许多的脸,以及那双在日光下湛蓝如洗的眼睛。

原来那个人是聂谌呀!她这么想。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注视她,皮夹里藏着她的照片,房间里放着她的作品。如果她不主动靠近,他就不动声色;她自投罗网,他就慢慢收网。

梁初目光闪闪发亮地望着聂谌:“师姐说你在采访里说的那个心上人,就是我吧?”

聂谌见她就差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不由得笑道:“你说呢?”

“你快说。”梁初非要听他亲口说。

“是是是。”聂谌笑,“我垂涎你很久了。”

其实他后来还见过梁初一次。那是在杨承淮的葬礼上,他是跟着聂嵘一起去的。那时候,红着眼睛低头鞠躬的梁初已经与当年在敦煌的小姑娘不同了,她自由灵动的气质并没有被复杂的生活磨洗干净,眼睛仍通透明亮,但神情却再无当时的明媚天真。

聂谌当时站得远,故而梁初并未注意。他现在也不愿再提,生怕触及她内心深处失去双亲的痛楚。

“好啊,你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打我的主意!”梁初指控他。

聂谌深觉无辜:“我只是无意间拍到,后来拿来搪塞媒体的。照片看久了就有感情了。”

梁初说:“我那个时候才十五岁,刚读高一呢!你那个时候去敦煌做什么?”

“有个项目,是跟着叶老师去的。”提到这个,聂谌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梁初想到聂谌在专业方面的精通,现在却背离原本的家学传承去当演员,之前必定发生过他不愿提及的事情。不过聂谌成名已久,算算时间,七年前也该入行娱乐圈了。

“那次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垂下眼帘,“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聂谌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不想说,只是不太想提。与其你一个人乱猜,不如我自己来说。”

“那天过后,叶老师临时离开,由我带队先出发。在保护一个古墓的时候,碰到了盗墓团伙。他们有枪,我们没法硬拼,只能发短信给老师请他打电话报警。但那伙人后来开始挖墓,有个师弟冲出去想劝他们住手,因为离得远,我没能拉住他。结果他连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那伙人一枪毙命。”聂谌的声音有些低沉,“那个过程太快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回来之后,我就退学去考了电影学院。那个师弟的家境也不好,前三年我寄赡养费过去还有人签收,后来就是直接退回,地址也是查无此人。”

聂谌大概也是从那年开始,他的人生便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转折。

梁初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聂谌望着她的目光里永远有着怜悯、了然,以及同病相怜的温柔。他们何其相似,于梁初而言,父亲卖出的那一块玉佩早已成为她的责任,而对聂谌来说,那一场事故,也是他终生难以割舍的心病。

因为是他带的队,他是大师哥,所以对师弟的死有着难以磨灭的愧疚。然而在当时,他不可能冒着暴露其他师弟师妹的风险,去救那个冲动的年轻人,唯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为自己的冒失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有些事,有些结果,并非你所愿,也并非你所缔造,却要由你为之负起责任,哪怕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聂谌淡笑了一下:“这件事,我其实早就放下了。之所以不再回到学院,并不是因为心病难解,而是感觉不合适了。”

梁初问:“为什么?”

“要真正做好研究,心无旁骛是第一,还要胆大心细。这份工作需要极大的专注力,也要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性子。我已经踏出了这个境界,要想再回到这个圆圈里便很难,索性继续做我想做的事算了。”聂谌揉了揉她的脑袋,“谁让你出现得那么早。”

梁初挑眉:“你是说因为我才没法心无旁骛?借口!”

“我是夸你好看。”聂谌低头去亲她的脸。

梁初抢先在他的脸上“吧唧”一下,扬扬得意道:“好吧,就算是借口,我也笑纳了。”说完她又垂头丧气,“真不想睡觉,明天一觉醒来,娱乐新闻一定很精彩。”

“那就关机吧。” 聂谌说。

“自欺欺人。”梁初用被子捂住脸,“我为什么没化妆,真是太讨厌了。”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媳妇天生丽质难自弃,不用化妆。” 聂谌去拽她的被子,可半天也没拽起来。

梁初闷声笑:“谁是你的媳妇,这升级速度也太快了吧?”

“你若是再不起来,我下次只能对着记者这么说了。” 聂谌松开手,淡定自如地说。

梁初猛地坐起来:“不行!那我就会被你的粉丝给掐死了!”

聂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你放心,记者就算拍了正面照也不会发的,至少在我没同意前还不敢发。不过现场那么多人,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还不都是因为你。”梁初捶他。

“我现在可是过了明路了。” 聂谌的口气很是轻松愉快,很难让梁初不怀疑他当时是不是故意的。

梁初也学着他的动作捏了聂谌的脸一把,手感比自己的要好太多了,不由得高兴地说:“那就别让我再看到你其他的绯闻,不然我一准不要你。”

聂谌抿了抿唇:“我好怕啊。”

他用这种一本正经的高冷语气说这句话,让梁初觉得他真的很欠揍!

然而第二天炸了全世界的新闻,除了聂谌的以外,还有董有昕的。

董有昕在早上八点召开发布会,正式公开了与合作演员江山的恋情。当天的报纸甚至都来不及重印,就被这一重磅新闻震晕了。董有昕公开恋情,聂谌公开恋情,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标题瞬间刷上了微博热门话题的头两名。

梁初早上醒来去敲聂谌的房门,打开门就听到聂谌在给董有昕打电话。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聂谌的语气很严厉,但仍竭力克制怒火,“这个发布会一开,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董有昕是有意抢在聂谌与梁初的新闻爆出之前开的发布会。他们是绯闻情侣,这个时候,就算双方公关澄清两人从未恋爱,只怕大众也是不信的。一旦聂谌单方面爆出绯闻,一定会被指劈腿,而董有昕的目的在于,她要先一步顶下这个骂名。就算收效甚微,至少她也不能让聂谌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上。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想让聂家知道,是她先不要聂谌的,而不是因为梁初造成的。

“我敢在机场公开,自然就有应对的办法。”聂谌毫不客气地说,“女演员在圈子里本来就处于劣势,关于江山的争议更是多得数不清。你不是三流明星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炒作,你到底怎么想的?”

梁初赶紧对他做手势,让他不要这么凶。聂谌对着她摇摇头。董有昕的脾气他最了解了,不严厉一点她都不听进耳朵里。此时的董有昕正一个人坐在后台的休息室里,她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电话里聂谌严厉的语气却让她微微笑了。

“小哥哥,我知道你和公司为我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但我不想永远只做一个小姑娘,我不想被局限在一个清纯善良的荧幕形象里,而这个发布会也只是我的第一步。”

聂谌还在气头上:“那你也该和我商量一下啊。”

董有昕嘻嘻一笑:“那你才不会答应呢!”

聂谌问:“江山的事是真的吗?”

董有昕沉默了一下:“是。”

“什么时候的事?” 聂谌有些头疼,“你知道他经历复杂、名声在外吗?”

董有昕淡笑:“在拍这部电影之前,我去云南散心时碰到他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聂谌安静了片刻,才说:“我信你这句话。”

“梁初是不是该感谢我没让她变成热搜第一?”董有昕听出聂谌的语气有点松动,又恢复了往日的嘻嘻哈哈。

梁初已经窥见聂谌的表情有所缓和,又见他的目光投来,便猜到是董有昕提到她了,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聂谌叹了口气,跟董有昕说:“她说没变成热门第一名很遗憾,你下次得补一个。”

董有昕愣了一下:“她肯定不会这么说!”

“明天片场见。” 聂谌如是说,“准备好给我仔细交代你和江山的事。”

董有昕苦着脸:“能不交代吗?”

聂谌直接挂断电话。

梁初瞄了瞄聂谌的神色,见他还算平静,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聂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感觉辛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

梁初“扑哧”一笑,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不是太糟糕嘛。

她凑近了打趣:“是不是有种嫁女儿的心情?”

他伸手搂住她:“那你有没有当后妈的心情?”

“辈分好高啊!”梁初捂脸,“不过感觉还挺爽的,想想有个偶像还比我低一个辈分。”

聂谌抬手敲她的脑袋:“你们俩就瞎胡闹吧。”

梁初往他怀里钻:“有昕怎么说?”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感觉分外安心。

“她说她长大了,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也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聂谌静静地说,“我说我相信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哪怕是亲生父女,他也无法决定董有昕未来的人生,更何况他们俩毫无血缘关系。只是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终于想要一个人去闯**社会,心里终究还是会有那么几分惆怅和感慨。

聂谌轻拍她的肩膀:“好了,具体情况我会再问她。”他指了指桌上,“你不看看自己的新闻?”

梁初一下子跳了起来。

报纸来不及重印,董有昕虽然抢了网络热评,却来不及占报纸头条。今天的娱乐新闻头版头条果然是昨天在机场发生的事。报道里写,聂谌首次正面公开女友,并且深夜航班飞回南京片场,还猜测这位女友会不会因为聂谌的关系而在新电影中混到什么角色,并且对梁初的身份进行了几大猜想。配图也是两人离开的背影,最清晰的也只是梁初低头的一个侧脸,除非熟识之人,否则绝对不会知道是谁。

梁初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聂谌。

聂谌好整以暇:“我说了他们不敢拍也不敢发,否则,在学院教课的事早就被曝光了。”

梁初顿时明白过来。不是这些记者不知道,而是他们知道了也迫于压力不敢说,可见聂谌公司的公关能力以及他本身的背景之强。

“你们家真可怕。”梁初撇嘴,“你们公司也挺牛的。”

聂谌和董有昕同属天橙娱乐公司,执掌这家大型娱乐公司的是年仅三十岁的陆臻。陆臻有能力又有手腕,手下个个都是相当出色的人,从陶微身上便可见一斑。

聂谌只是淡笑:“不谈以前,我们家现在不过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我不靠他们。至于天橙,我是天橙的第二大股东,陆臻怎么敢让我出事?”

梁初暗暗腹诽,想必陆臻这些年收拾残局也收拾得快吐血了,这一大一小都是不省心的人。不管怎么样,好在她没有被完全曝光,身份信息也都暂时安全,这让她悬了一晚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你现在要去片场?”她替聂谌整了整衬衫领子。他今天穿得很正式也很得体,Dunhill的浅灰色府绸衬衫和墨绿格子西装,极具英伦绅士腔调,也是**裸的闷骚情怀。

“嗯。”聂谌系好领带,侧头轻吻了一下她,“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我先去博物馆看看那把玉梳,再回来查查最近国外的拍卖会信息。”梁初早就计划好了,“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带鸭血粉丝汤。”

聂谌点头:“还不确定,到时手机联系吧。有急事你就给陶微或者何宁然打电话。”他写下两人的号码在纸上递给她,“空下来我会给你回电话的。”

“好。”她记下号码,笑眯眯地给聂谌正了正领带,“我男朋友真帅。”

聂谌蓦地低下头:“嗯,我女朋友真漂亮。”

梁初笑着瞪他一眼:“走吧,不然该有人说你耍大牌了。”

何宁然冲梁初点了点头,梁初也微微笑了一下,说:“以后要麻烦何助理了。”

何宁然一贯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面无表情地回答:“好的。”然后向聂谌汇报:“化妆师已经到了,第一场戏十点开始。”

聂谌没有意见,又回头看了梁初一眼,梁初笑眯眯地冲他挥手。

“注意安全。”聂谌关上门。

梁初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开始计划早上的博物馆之行。

聂谌到片场第一个见的却不是化妆师,而是陆臻。

陆臻作为他经纪公司的董事长,几乎从来不参与到拍戏这么具体的环节,然而旗下两个重要演员接连自曝绯闻,并且很可能直接影响到未来的演艺生涯和公司前景,他已然到了有必要和聂谌谈一谈的地步了。他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聂谌走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什么事?”聂谌在他的对面坐下。

陆臻坐正身体:“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吗?”

聂谌手上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化妆笔:“我的事,我能保证控制在正常的范围以内。至于董有昕,发布会是你帮她开的,你却来问我?”

陆臻冷冷一笑:“她说不让她开发布会就要解约。你知道她什么都不怕,违约金有大把的公司愿意替她付。”

想挖走聂谌和董有昕的娱乐公司业内数不胜数。

聂谌的神情也带了一丝冷意:“那就让她解啊。”

“怎么可能?”陆臻猛地站起身。

“她天真,你也跟着她天真?” 聂谌说起话来毫不客气,“解约出去,人脉资源全在你手里,她吃够了苦头自然就会回来。”

这是实话,天橙娱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影视投资公司,几乎垄断了业内百分之八十的资源,旗下上千艺人,远非一般娱乐公司可比的。董有昕想要独立,聂谌也愿意给她空间。然而这些成长和独立,都必须她自己去摸爬滚打。就像小时候她要学骑自行车,那就让她去摔跤,摔疼了她也就学会了。

陆臻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她要成立工作室了。”

聂谌不语。

陆臻比他想象中还要纵容董有昕,他愤怒的并不是董有昕想要改变形象,而是她和江山在一起。聂谌舍得让她历练,陆臻却未必舍得。小姑娘长大了,聂谌也不想过多干预她感情方面的事。

手中的笔停下,聂谌缓缓对陆臻说:“这部电影过后,暂停我的演艺活动吧!”

陆臻眉毛一挑:“你发什么疯?”

聂谌笑笑:“休息一段时间,有重要的事要办。不过,我可以替你把江山给挖过来,怎么样?”

江山可谓是娱乐圈一棵最出名的摇钱树。他接戏从来不看剧本,只看片酬。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出道仅三年,却已经成为大众娱乐的宠儿,在同期出道的演员中几乎是压倒性地脱颖而出。首部电视剧仅演配角就逆袭了男主角,首次担当主角就冲击收视冠军成功突破收视纪录,首次出演电影就摘得当年票房冠军,比之当年的聂谌毫不逊色。

陆臻陷入了沉思之中。

聂谌手上的这部电影,主演就是他、董有昕还有江山三个人。董有昕出道伊始,天橙娱乐便要替她制造正面新闻,就定了聂谌做她的绯闻对象。而现在,外界传言两人双双劈腿,董有昕公布与江山的恋情,而聂谌现在却自己要求终止演艺活动。

这满满都是八卦点的人物关系,无疑会把董有昕和江山推成近期热门。如果这时候把江山给挖过来,聂谌又自愿退居幕后,就再好不过了。等聂谌恢复工作时,又可以炒一炒新闻,那样的话,当今娱乐圈一线明星就有三个全部握在天橙娱乐的手里。

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聂谌暂停演艺活动所带来的损失完全可以被覆盖。

“好。”陆臻回答,“不过这事还得请你和聂家说清楚,我不想有人以为是我们之间出现了矛盾。”

聂谌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我跟聂家没有任何关系。”

陆臻神色之间郁色微散,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送。”

聂谌轻敲了一下桌子,对门外的何宁然说:“让化妆师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