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相依

【1】我跟苏遇结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望着手里的红色小本本,我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就结婚了,我嫁给了一个叫苏遇的男人。

在我的少女时代里,我十分爱慕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包括被他所伤害,可我并不了解他,就如同他不了解我一样。

然而就是我们这一对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男女刚领证结婚了,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婚宴等你爸出院了,我们两家人再一起商讨下怎么办。领证的事我昨晚跟我爸提了一下,他觉得挺好的,让我有机会带你回家吃个饭。刚才我爷爷打了电话过来,他也知道了我们俩结婚的事,他很高兴,本来想要跟奶奶一起过来为我们筹备婚礼,我跟他说了你爸受伤住院了,让他们先别着急,这事先就放下了。你回头看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跟你父母也说一声,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了。”苏遇开了车过来细心地对我说。

难得听他说这么多话,我一时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开口朝他说了一声:“谢谢。”

“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谢了,夫妻之间这么客气太生分了。”苏遇淡淡地看着我。

我被他嘴里的“夫妻”两字说得有些脸红,但又觉得他说得没有错。既然两个人打算好好过日子了,还是自然一点比较好,也就不再客气了。

证领完了,还得去看我爸,苏遇开车送我去了医院。

到那儿后,他去找医院里认识的主任商量给我爸装假手指的事,我则去门口的早餐店买了点馄饨、面条,打算给我爸妈送去。

在护士站,我竟然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沈骆驰,他正在焦急地向护士询问我爸的病房。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到我,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我双脚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却朝我走了过来。

“王愢,我听说王叔叔受伤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你那天打我电话是不是想说这件事,手术费筹到了吗,我带了钱过来……”

沈骆驰边说边掏了张银行卡给我。

我没有接,疏远道:“钱已经够了,谢谢关心。”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爸的事的,但我想想也只有章安告诉他了。

以前我跟沈骆驰没分手的时候,章安就跟他互加过微信,也互相留过电话。我爸出事,我问章安借钱了,章安说帮我想办法,她应该是去找沈骆驰了吧。

“你哪里来的钱?”沈骆驰惊讶地问我,后又冷嘲道,“钱若够的话,以你的性格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呢!”

“苏遇给我的。”我抬眼看着他,如实说道。

“苏遇?”沈骆驰的眉头皱了一下,眼里有了些许伤痕。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别过头去,就听到他喃喃地问我:“章安跟我说你跟苏遇没什么联系,你俩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愿意借这么多钱给你?”

“这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跟我没关系,王愢,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你宁愿问苏遇借钱,也不愿意拿我的钱?为什么?你明知道你家出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的,你为什么要去找苏遇帮忙?你问他借了多少,我给你钱,你去还给他。”沈骆驰板着张脸,硬是要把银行卡塞给我。

我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都跟林佳楠订婚了,他们俩都有孩子了,他为什么还管我的事?我跟谁借钱关他什么事呢?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钱!”沈骆驰将卡塞进了我的手里,我生气地把它扔在了地上,对着他吼道。

他一脸受伤地望着我,没有去捡地上的银行卡。

“为什么?”他问我,“你跟苏遇借钱难道不用还吗?你不要我的钱,拿什么还他?”

“我跟苏遇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垂着眼,低声道。

“什么意思?”

“他是我丈夫,我结婚了,沈骆驰。”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对沈骆驰说出这样的话。话一出口,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似的,疼得我要窒息。

我以为我能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感,可事实上,我的内心毫无快乐可言,我只感到无比悲伤。

“你说什么?”

沉寂了许久,沈骆驰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听起来很是支离破碎。

我用力地攥紧拳头,抬起眼直直地盯着他看,咬着牙重复道:“我跟苏遇结婚了。”

沈骆驰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愕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章安昨天还说你俩没什么关系。”

“就今天,刚领的证。”我继续道。

生怕他不信,我特意将结婚证从包里拿了出来,递给他看。

沈骆驰没有伸手接,我给他翻开,红色本子里是我跟苏遇的合照。

我的心酸得跟泡在酒窖里的葡萄一样,我没有抬头看沈骆驰,我怕自己会哭,可我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狼狈。

人家没有亏欠我什么,他不要我,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够好。我嫁给苏遇,也不是为了跟他赌气。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我跟沈骆驰有缘,但无份。

“为了钱,你就跟他领证了,王愢,你就这么轻贱你自己吗?”沈骆驰突然狠狠地羞辱我。

我任由他说着,将结婚证收进了包里,垂着眼淡淡道:“不管怎样,谢谢你有心帮我。”

沈骆驰没有再说话。

我也没有再看他,拎着早餐从他的身旁走过。

苏遇不知何时跟医生谈完了,正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看着我们。他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脸上的神情晦涩得很,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我朝他走了过去,手臂被人一把拽住。

我惊愕地回头,望向沈骆驰。

他红着眼看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沉痛地问我:“是不是我接到你电话后就赶来,你就不会嫁给他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蓦地,凄然地笑了下,摇摇头,说:“沈骆驰,我终究也是要嫁人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疼痛。

我心硬地挣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

我没有再回头,因为苏遇在看着我。

我也无法回头,因为林佳楠跟她的孩子还在等着沈骆驰。

有些爱情,它从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会错过。

【2】他说得没错,我受得起,而我必须得受得起

我朝苏遇走了过去。

他瞥了眼我身后的沈骆驰,然后对着我微笑了下:“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没有,你别多想。”

“那就好。”他沉吟了一会儿,走在了前头。

我跟他一道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已经醒了,我妈在陪他聊天。

我把早餐递给了他们,没有提刚刚沈骆驰来的事,苏遇也没有多言。

我爸住院的那阵子,都是苏遇陪着我忙里忙外,进进出出,我很是过意不去。

我妈起初跟我一样,后来得知我俩领证之后,她觉得使唤苏遇是理所应当的事,谁叫人家是她女婿了,自然是要鞍前马后给她服务的,所以但凡哪个亲戚来医院看我爸,没车的,我妈都让苏遇送他们回家。

纵使我再厚的脸皮我也看不过我妈这种过分的行为,时常跟她吵,说苏遇很忙的,就算他是带薪休假,他也有工作处理,我们不能这么使唤人家,他又不是司机。

可我妈那边说不通,我只好去找苏遇,难为情地跟他说,让他别那么老好人,我妈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妈这人有点人来疯的。

苏遇听完,总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微笑着看着我:“她使唤我了就少使唤你了,能帮你分忧解难才显得我这个丈夫没那么多余!”

我还没有完全适应“丈夫”这个称谓,突然听到他那么自然地说出来,脸又不由得发烫起来。

“对了,你请了这么久的假,工作上没关系吗?”我感到有些不自在,赶忙扯开话题。

苏遇饶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没有点破,看着我认真地回道:“我回来前请年假的时候顺道把婚假一起请了,如果我愿意,还可以休产假,我们公司男的也有产假,也叫陪妻假。”

他眼里像有黑曜石在闪烁,眼神很是温柔。

“……”

我的脸不禁更烫了,装作没听懂,慌忙低下了头,内心觉得很是受之有愧。

我爸在医院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出院,他出院那天,苏遇来医院接我们,他在凤凰台订了个包间,庆祝我爸出院。

我爸妈嘴上说挺烧钱的,但脸上看起来都很高兴。到了饭店包厢,我看到苏爷爷、苏奶奶都来了。

苏奶奶一见到我就拉着我的手不放,一个劲地问我:“愢愢,还记得苏奶奶不,几年不见,愢愢都这么大了,奶奶怪想你的。”

听闻这两年苏奶奶的身子骨大不如以前,我看着她比过去消瘦许多的身影,鼻子有点发酸。我想到了外婆,想到了以前在外婆家过的那些寒暑假了,想到了当年苏遇没离开时我去苏爷爷家的那些日子,苏奶奶总给我做油煎地瓜条吃,看到我老爱夸我好,我心里就很难过。

我想老天爷待我也不薄,原来爱我的人有这么多。

苏爷爷看着我爸的手,不停地叮嘱他注意事项。他是老中医出身,对我爸的伤很是上心,说配了点中药,活血化瘀的,回头让苏遇拿了给我爸送来。

苏爸爸就比较拘谨,他客气地跟我妈商量了些我跟苏遇的结婚事宜,生怕自己顾虑不周,他不时地问我妈意见,左一声右一声“陈姐姐”地叫,弄得我妈很不好意思。

这饭局名义上是庆祝我爸出院,实际是趁此机会,两家人见见面,好筹备下我跟苏遇的婚礼。

苏爷爷、苏爸爸都是体面人,他们都很要面子,觉得虽然我跟苏遇先把证领了,但是该需要的礼仪一个都不能少。

所以吃完饭的第二天,苏爸爸就拉着苏遇带着聘礼来我家提亲了。以我们老家的风俗,聘礼越贵重,说明这家人的闺女嫁得越好,男方家越看重你。

苏家光礼金就送了三十万,还不算那些金银首饰。听说我还在上海读研,苏爸爸又拿了钱出来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给我和苏遇做婚房,方便我以后跟苏遇居住,那套房子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后来才知道那是苏遇要求的。那才是他真正想给我的聘礼,代表着他想给我一个家。

苏遇的工作还在南京,他能来上海的日子只有在假期,我一开始觉得买房没多大必要,但被我妈拉住了,她觉得房子是必需品。

因为婚房是全款买的,钱都是苏家出的,却只写了我的名字,我妈对苏遇的怨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谄媚。

一开始她还怪我为了钱嫁给苏遇,后来就只觉得我眼光好了,找了个苏遇不仅比沈骆驰学历高、工作好,样貌也是拿得出手,还没有婆婆骚扰,公公又待我很好,日后肯定不会比那林佳楠过得差。

我妈跟林妈妈拿孩子比了半辈子,一开始比我跟林佳楠谁的成绩好,后来比谁上的大学好,之后是比谁嫁得好,以后就不知道要比什么了!

我很不喜欢我妈这种攀比心理,更不喜欢她拿苏遇跟沈骆驰来作比较,因为我觉得这没什么好比的。两个人在一起,柴米油盐的确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你嫁的那个人条件有多好、家里有多少钱,而是他有多爱你。

我妈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婚姻上,我一开始就输给了林佳楠。

她嫁给了一个爱她的男人,而我嫁给了利益。

我不是十七岁的王愢,如今的我,并不爱苏遇。所以,对于苏家人对我的所有宠爱,我都觉得受之有愧。但这些话我没法跟我妈说,不然她定要又跟我吵,我只会偷偷地跟苏遇说,让他不用给我这么多。

他已经帮我爸爸安排了新的工作,又出钱给我妈承包了个学校小卖部,让她不用再去厂里上班。他为我家里做了太多了,多到远大于他坠入深渊那年带给我的伤害,这让我很有负担。

他因为自己年少的过错想要弥补我,可是又有谁来弥补他呢!

每次看到他一个人在外努力工作的样子,我都很心疼。他那么好的人,偏偏被我耽误了余生。

我很想为苏遇做点什么,可我发现除了做个好妻子,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外,我给不了他其他。

我愧疚地跟苏遇说我承受不起,苏遇总是安抚我说,王愢,你受得起,这是你应得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上挂着浅笑,眼里却有些讳莫如深。

我后来才真正地明白苏遇说这话的意思。

他说得没错,我受得起,而我必须得受得起。

我们的婚礼被安排在了那年春节的年初六,酒宴定在了我们这儿最好的饭店里,一共请了六十桌的人,花了很多钱。

我爸妈的脸上满满都是光,在亲戚邻居面前,他俩长足了脸面。

我穿着昂贵的婚纱,由我爸牵着手,被他领到了苏遇的面前。

那天是我最美的一天,那天的苏遇也是我记忆中他最英俊的模样。

在司仪的引导下,在众多亲朋好友的注目下,苏遇亲吻了我的脸颊,我俩完成了结婚仪式。

当晚,众人闹亲结束,在上海的婚房里就剩下了我跟苏遇两个人。我内心慌乱地拿睡衣去浴室洗澡,我很清楚下面迎接我的是什么。结果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苏遇不见了,他留了短信给我,上面只有三个字。

他说,对不起。

新婚之夜,苏遇离开了家,有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回上海。我以为他工作忙,便知趣地没有打扰他。

寒假一过,我继续去学校上课,苏遇偶尔有空会来上海看我。每次来,我们都会一起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然后回家。之后他窝在书房里继续工作,而我躺在**看书,我们很少聊天。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苏遇才会回卧室。

我们是夫妻,但这夫妻是法律上跟名义上的,在生理上,我们依旧是陌生人。

苏遇从不碰我,以前我以为他是因为不爱我,后来我才知道,苏遇是没法碰我。

有次我们出去吃饭,一个女服务生给我们上菜的时候,手不小心碰了苏遇一下,他就如惊弓之鸟,整张脸都白了。他借口去洗手间,很久都没出来。

我不放心跑去看他,发现他在洗手间呕吐。那时候我才发现,苏遇的病一直都没好,查紫薇带给他的阴影一直都没有散去。

苏遇不能碰我,不仅是我,他从不碰任何女人。

他之所以娶我,一是为了讨苏爷爷、苏爸爸他们宽心,他必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成家立业;二是为了弥补对我的愧疚,我是他唯一能忍受的可以触碰甚至亲吻的人,至少不排斥?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何种情感,只知道跟我躺在一张**已经是他的忍受极限,再亲密那是不可能的事。

我终于明白了苏遇为什么会对我说对不起,也终于明白了他对我的愧疚,可我不怪他,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是我十七岁那年欠他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十七岁那年我还是会在苏爷爷家守着他,我还是会带他去看电影,我还是会忍受他对我的伤害,只是我不会在他进了查紫薇开的房间后逃走。

我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逃走。

【3】愢愢,小遇……就……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都别抛下他

研究生生活跟大学来比,对我来说,没多大不同,每天除了上课外,空余时间我几乎都是窝在图书馆看文献。我每天除了要上专业课外,最多的课就是公共英语课,其中最让我感觉疲惫的是英语口语课。

我的家乡口音比较严重,发音也不大标准。我们外教老师是个很严苛的人,越是说不好口语的人越会被他叫出来回答问题,我是课上被提问最多的学生,因而也是丢脸最多的那个。

我生性倔强,又不爱与人诉苦,所以针对口语上的问题,我都是一个人躲着训练。但这种语言文化光一个人死练没多大成效,还得实战与人交流才有效果。

后来我的口语水平得以进步还得感谢苏遇,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口语问题,每次回家跟我对话都采用口语,就连平时打电话我们也都是用英语沟通,有什么问题他会当场给我指正。时间一久,我的口语好了很多。

为了感谢苏遇,在他回上海的那个礼拜我特意去了趟沃尔玛超市买了许多东西,打算做一桌好菜犒劳下他。

那会儿正好是五一劳动节,我们研究生正规的日常学习生活差不多结束了,下学期我就要升研二了,新学期不再有课程安排,顶多就是跟导师交流一下论文方面的问题或者跟着导师出去实战学习,所以我的时间空余得很。

正值假期,超市的人很多,去结账的人排了好几条长龙。我推着购物车站在人群中间,一边拿手机跟章安微信聊天,一边耐心地等着队伍向前。

“愢愢!”

突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乳名。

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林佳楠。她推着个婴儿在朝我招手,旁边站着林妈妈,林妈妈的手中也推着一辆购物车。

自从毕业那天我打了她之后,我跟林佳楠就没有见过面。她跟沈骆驰订婚了也没有通知我,我跟苏遇结婚也没有请她。

我只知道我结婚后没多久,林佳楠跟沈骆驰也结婚了,因为她那会儿怀着孩子,肚子挺大了,所以他们的婚礼办得很隐秘,连亲戚都没有请多少。因为这事,我妈还偷偷嘲笑过林妈妈,说林佳楠是奉子成婚,若不是怀了孩子,沈骆驰不见得会娶她,要不然怎么可能连婚礼都不好好办一场。

我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为了让自己好受,我学会了一个技能,那就是自动屏蔽“沈骆驰”与“林佳楠”这两个人的名字。

我学着去忘记我们三个人之间的过往,学着接受现状,学着朝前看,不回头。

我想摆脱过去,可过去似乎并不想放开我。

林佳楠推着孩子朝我走了过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像我们俩还是好朋友一般,她亲昵地跟我打招呼:“真巧啊!愢愢,我之前听我妈说你考上上海的研究生了,还跟沈骆驰说找时间来看看你,结果我怀孕了,一直在养身子,也走不开。后来听说你结婚了,我正好快要生孩子了,更加不好出门了。这不才刚出月子,我妈说带孩子出来透透气,正好我也运动运动,就出来逛下超市,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你买了那么多菜,是要自己做着吃啊!这么多一个人肯定吃不完,是苏遇要回来了吧?我听说他在南京上班,往上海跑很不方便吧?”

林佳楠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我没有回她,低头望着婴儿车里乖乖酣睡的小婴儿,心头一软,忍不住羡慕道:“她长得真好看。”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说,说她像她爸爸不像我,就连刘奶奶也常说她跟小时候的骆驰长得一模一样,都说女儿像爸爸,看来一点都不假。”林佳楠的语气里带着骄傲。

我依旧微笑着看着那孩子,没再说话。

现在才五月,这孩子看起来两个多月大,按时间推下来的话,去年沈骆驰从澳洲回来的时候,林佳楠就已经怀孕了。看来林佳楠的话一点也不假,他俩在澳洲时就在一起了。

我内心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挺傻的,都说女人第六感强,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当初还那么冲动地打了林佳楠一巴掌。明明是我占了人家的位置,阻挠了人家一家人团聚,我还把自己当成了受害者,也太不应当了。

我本想跟林佳楠道个歉,后来又觉得太矫情,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家孩子都生了,人家现在很幸福,我还提过去那些糟心事干什么。

林佳楠结婚生孩子都没有通知我,我心里明白她早就不把我当朋友了,但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终究是我们的事,跟孩子无关。

我又逗了会儿孩子,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了钱包出来,从中取了三千块现金塞给了林佳楠,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但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是我给孩子买玩具的钱。”

林佳楠没有收钱,突然问我:“王愢,你不想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得意地一笑,说:“她叫沈思楠,林佳楠的楠,这名字是骆驰选的。”

我想如果林佳楠想要在我面前炫耀的话,那她得逞了,可是她的幸福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再也伤不了我。

“真是个好名字。”我赞许地朝佳楠笑了笑,将钱收了回来,放回了钱包,推着购物车离开。

林佳楠错了,爱情跟婚姻都不该是拿来炫耀的。有人爱你,那是你的幸运,我们应该心怀感恩,而不是用来伤害他人。

从超市回来,我火急火燎地开始洗菜做饭,趁苏遇没回家之前,把一桌子菜都做好了,然后我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等他。

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苏遇也没有出现。我有点担心,刚要给苏遇打电话,就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她通知我,苏遇的奶奶不行了,让我赶紧回去见苏奶奶最后一面。

我接到电话后,眼泪霎时掉了下来,一边忙着给苏遇打电话,一边收拾东西准备赶往车站。

苏遇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无奈之下,我只好打车先回了老家,后又转车去了苏爷爷家。路上我没有放弃联系苏遇,但都没有联系上。

等我赶去苏爷爷家的时候,苏家的亲戚差不多都来了,苏奶奶吊着一口气在等我跟苏遇。她本就身体不好,苏遇出国后的那一年,她才动过肠癌手术。我们结婚的时候,她的病情又反复了,能撑到现在也是因为看孙子结婚了心情好。

看到我来,苏爷爷就拉着我到苏奶奶的病床前,让我跟苏奶奶讲讲话。

我想起了外婆,想起了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就忍不住掉眼泪,紧握着苏奶奶的手话都说不出来。

苏奶奶的手也紧紧地握着我的,她努力地想要坐起身来,苏爸爸扶着她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她看着我,很吃力地说着话,话不多,说来说去都离不开苏遇。

她说:“愢愢,小遇……就……就交给你了,不管怎样……都别抛下他……奶奶只有把他交给你才放心。他是个苦命的好孩子……你替奶奶多多疼他……奶奶等不到你们给我生大胖小子了……愢愢……奶奶舍不得你们……小遇……小遇……”

“奶奶!奶奶!不要走!奶奶!”

“奶奶……”

苏奶奶走了,临死前她还放不下苏遇。

我痛苦地哭号着,周围顿时全剩下了哭声。我抓着奶奶的手不敢放开,不停地呼唤着苏遇的名字,期盼着他快点来,期盼着苏奶奶没有离开。

我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也能明白,见不到苏奶奶最后一面对苏遇来说将会是多大的遗憾。

可是那一天,注定会成为苏遇的遗憾。苏奶奶的死注定会在苏遇的心上多添一道伤口。

我们联系他的时候,他正被一个项目拖着,忙着开会,等他得知消息赶到家时,苏奶奶已经走了。

一群人围坐在苏奶奶的灵堂前哭着,唯有苏遇一个人跪在她的遗像前,脸上毫无表情,眼神茫然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上次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在郭老师自杀之后,他没有哭,就如同现在这样,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他没有哭。但是他的神情比谁都悲伤,看得人很心疼。

他在苏奶奶的灵前跪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晚上斋宴,其他人都去吃饭了,他也没有离开。

苏爷爷放心不下他,就让我去看看他。

我端了碗粥给他送去,问他饿不饿。

他没有回答,只是问我:“我奶奶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我怕他内疚,便回她说:“他就让我俩好好的。”

苏遇“嗯”了声,没说话。

我把粥给他,他没吃。

我便由他去了,坐在他身旁,陪着他。

我们一连给苏奶奶守了三天的夜,那三天苏遇清瘦了不少。

葬礼一过,苏爸爸怕耽误苏遇工作,就让他跟我回家。

苏遇怕苏爷爷孤单,就留下来陪着他住了几天,我也一并留了下来。

我跟他依旧住在苏爷爷家的小阁楼上,那个小阁楼收拾得很干净,跟苏遇离开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几天没休息,苏遇一上楼,就躺在他以前睡的小**睡着了。我在旁守了他一会儿,然后去一旁的书架上找书看。

那架子上书很多,我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当年苏遇看的那本《人间失格》。我轻轻地翻开,细细地抚摸着那本书里的褶皱,想起了当年苏遇看这本书时掉泪的模样,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心疼,不由得看向**昏睡的苏遇,不禁感谢老天爷,兜兜转转,他又让我们在一起了。

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两个人要生死相依,那就由我来继续守护他好了。

【4】求你了,别让我连你都觉得恶心!

在苏爷爷家待了几天后,苏遇跟我一起回到了上海的小家,他并没有急着回南京。

我猜他需要休息,就没有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正好快暑假了,我也不用再去学校,便一直留在家里给苏遇洗衣做饭,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一心只想把苏遇养胖点,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生活从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只围绕苏遇转了。

有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去厨房泡了杯咖啡,给苏遇端了过去。

离开书房的时候,苏遇突然喊住了我,沉声道:“王愢,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惊愕地回头看向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里头乱乱的。

苏遇关了电脑,跟我一起离开了书房。他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让我先去**休息。

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的,直到二十分钟后,他洗完澡上了床,睡在了我身旁,关了床头灯,伸手摸向了我的衣襟,我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解我睡衣的纽扣时,他蓦地停下手来,探寻地问我:“可以吗?”

我木讷地望着他,呆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他俯下身来,生涩地亲了亲我的嘴唇,然后双手颤抖地解开了我身上的衣服,指尖僵硬地在我身上抚摸着。

我事先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对这方面唯一的体验还是当年苏遇欺负我时的经历,对这方面的感觉说不出来好坏,但以前在大学里,我被章安她们拉着看过那种片子,我知道男女之事不该是苏遇对我这样。他太紧张了,紧张到我都怀疑他都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我知道苏遇的痛苦,我也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想要碰我。他不过是想要完成苏奶奶的期望,想让我替他生个孩子,所以他才这么勉强自己。

我知道他的不安,可我跟他一样,我也想要个孩子。

看到林佳楠跟沈骆驰的孩子的时候,我特别羡慕,心里想着,我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我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孩子会像我多一点还是像苏遇多一点?我若有个孩子,我们就是完整的一家了。

所以我抱住了苏遇,学着去亲吻他,引诱着他。

他起初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发狠地吻着我,用力地在我身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他当年发疯时侵犯我的模样,我忍不住感到害怕,但还是逼着自己不要想,去承受。

不要怕,王愢,他是你丈夫,他不会伤害你。

事后,他去浴室洗澡。

我待他走后,才重新开了床头灯,看着床单上的血渍与污秽,我的心情变得很是复杂。

我有点想哭又哭不出来,我觉得我的人生被我过得很失败,我在承受了那么多诋毁,受了那么多委屈,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的记忆是对的。

十七岁的我并没有被苏遇侵犯,他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我还是完璧。是那份体检报告错了,不是我的错。

我在**呆坐了一会儿,我想,如果当年报告出来,我妈没有急于寻死,带着我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那样的话,我的人生又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我妈就不会求着沈骆驰要我,我跟沈骆驰也不会在一起,就没有了后来他出轨林佳楠,没有刘奶奶嫌弃我,没有之后的那些冷嘲热讽,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误会与伤害了。

我就不会那么自卑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老天爷跟我开了一场玩笑,如果没有那件事,我跟苏遇说不定也走不到一起。

人生就是这样,好坏参半,没过到后头,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苏遇去浴室很久也没有出来,我有些担心,便下床先把脏的床单换了,穿着衣服去浴室找他。

我在门外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我怕他出事,紧张地推开门闯进了浴室。

苏遇还在洗澡,他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身体,好像无论搓多少遍都搓不干净似的,他疯狂地清洗着自己,身上的皮肤被他搓得很红,快要破皮了。

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顾不得羞耻,冲到了他的身旁,要拉他出来。

莲蓬头下的水洒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由得瑟缩了下,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苏遇竟然是用冷水洗的澡,但他的身体却烫得厉害。

我惊慌地伸手抱住苏遇,焦急地问:“苏遇,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别碰我,你出去,王愢!”苏遇眼神幽暗地看着我,暴躁地要将我赶出浴室。

我感到又心疼又难过,我心疼苏遇这么为难自己,我又难过对于他的创伤我无能为力。

“出去吧,算我求你了!”苏遇避开了我的目光,继续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绝望地说。

看着他那副自我厌恶的样子,我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我既然已经嫁给了苏遇,那他的伤痕就是我的伤痕,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本该与他一起承受。

我不顾苏遇的反对,将他从浴室拉了出来,主动去拥抱他。

他拼命地拒绝,摇头,痛苦地朝我嘶喊着,哀求着,说:“王愢,你别这样,你这样做,跟那群恶心的女的有什么两样!求你了,别让我连你都觉得恶心!”

“不,不一样,苏遇,你看着我,她们是她们,而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将来会是你孩子的母亲,你不会恶心我的,不会的。”

“愢愢。”他红着眼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颤抖地唤着我的乳名。

我感觉到了他的情动,轻轻地亲吻着他身上被他搓破的皮肤,含着泪对他说:“别怕,苏遇,我不会伤害你。”

他终于忍不住地将我腾空抱了起来,回到了卧室。

我们跌坐在**,翻滚在了一起。

他疯狂地折磨着我。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就如同我自己所承受的那样。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苏遇还睡着。他蜷缩在一旁,像个可怜的孩子。

我轻轻地给他盖好被子,下了床,身子像被车轮碾过了一般,疼得要散架。

我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去了厨房做午餐。

苏遇醒来的时候,我刚做好饭,便喊他过来一起吃。

他似乎因为昨晚的事对我心存愧疚,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没有点破他,照旧给他洗衣做饭,做妻子该做的一切。

那天之后,他没有再碰我。

我们依旧睡在一张**,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会亲吻,会拥抱,会慢慢地适应彼此,慢慢地去抚平对方身上的伤口。

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是苏遇心上的伤,还是我的。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5】你看张爱玲,是嫌我回家不够勤吗

苏遇公司那边需要他去国外出个差,他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暑假,我本想去找点兼职干干,被苏遇拦住了,他让我在家休息,养养身体,说我太瘦了。

我实在无聊得很,便去云南找章安玩了几天。

章安的客栈倒了,他们几个人又重新弄了个“艳遇”酒吧,生意倒好得很,不但把之前亏的钱赚回来了,每个人还有分红。

章安的爸爸也被放了出来,他们公司逃跑的会计被逮到了,事实证明,偷税的事跟章安的爸爸无关,是那会计挪用了公款又做了假账。因为钱被会计花掉了,章安的爸爸只好自己又补了钱填补税款的漏洞,这事才得以解决。

从云南回来,我又绕道去了四川看了下袁满。大学毕业后,他留在了他爸的工地,在那儿做预算师,人比以前又瘦了。

都说胖子是潜力股,袁满瘦下来后人帅了不少,就连李文艺这颜控也没少夸他变好看了。对此,袁满总是很娇羞。

我一直都知道袁满喜欢李文艺,我曾经也以为有一天李文艺失恋了,袁满又没有对象,说不定他俩会在一起,直到我去了四川,看到了袁满的女朋友,我才发现,有些等待是有期限的,一旦到了那个期限,它就不存在了。

就像袁满等李文艺,从高二开始,他等了整整七年,可李文艺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我也从未告诉过李文艺说袁满喜欢她,因为袁满不让我说,他说李文艺不需要他是好事,说明她一直有人爱,她若没人爱了才会找他将就,所以他宁愿她从不找他,这样的话,说明李文艺是幸福的。

也许这就是暗恋的伟大之处,它让人变得无私。

见完袁满,我回到了上海,整天窝在家里,除了看书看电影外,我迷上了写作。我经常对着电脑一写就是一整天,写累了,就趴在电脑桌前睡着了。

有天苏遇回家我都没有发觉,直到他拿了毯子盖在了我的身上,我才惊醒过来,看到他,忙着起身要给他做晚饭。

苏遇拦住了我,拿起我放在一旁看了一半的小说,随手翻了几页,微笑着调侃我:“你看张爱玲,是嫌我回家不够勤吗?”

我脸皮薄,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起来,嗔怒道:“我就是瞎看看,我还看其他人呢,三毛、余华、李碧华我都在看。”

“你看那么多小说做什么?无聊吗?”

“我在写东西,学习学习名家的写作技巧。”

“哦?”苏遇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我开着的笔记本电脑上,好奇道,“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我怕献丑地赶忙拦住他,不让他看。他故意戏弄我,探着头还要看。我恼羞成怒,直接用身子挡住了电脑,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俯着身,头正好埋进我的胸口。

我穿着低胸的睡衣,领口露出大片。

他细细地呻吟了声,抬起头来望着我,一双眼睛隐在金丝边眼镜下,眼神有点幽暗迷离。

我被他抱坐在书桌上,一脸痴痴地看着他。

他紧紧地盯着我,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四周像是有暗流在涌动,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他白皙瘦削的脸颊,手指带着些许挑逗地落在了他薄冷的唇瓣上。

此刻岁月静好,我突然很想亲吻他。

当我冲动地俯下身来,想要将渴望付诸行动时,苏遇突然避开了脸,松开了我的手,往后退了些,嘴角挂着浅笑,但神情有些淡漠地对我道:“我饿了,你换下衣服,我们出去吃吧。”

苏遇带我出去吃了牛排,吃完饭,我们像往常一样看了一场最新上映的电影,是范冰冰跟黄晓明演的《白发魔女传》,完全没有林青霞跟张国荣演的有味道。

我全程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再看苏遇,他可能是工作太累,看了半场,就睡着了。他的头无意识地靠在了我的肩上,没有像之前一样推开我,这让我宽慰不少。

余生还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等着苏遇从阴影中走出来,等他来爱我,也等着自己忘记沈骆驰去爱他。

从电影院出来,苏遇问我电影好不好看。

我礼貌性地回了声“还可以”,他似乎看出来了我的敷衍,但没有点破。

回家后,他拿电脑找了老版的《白发魔女传》又陪我看了一遍,看到林青霞饰演的练霓裳被张国荣饰演的卓一航刺了一剑,悲痛欲绝,一瞬白头的那刻,我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为什么明明两个相爱的人要互相伤害,因为误会分开?为什么很多爱情开始时有多甜蜜,后面就有多伤人?

我突然想到了沈骆驰,眼泪不自知地落了下来。

苏遇在旁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落泪,我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他那双眼睛一片清明,似乎能把我这个人看穿。

我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落寞,心里不由得滋生出一股愧疚来。

曾经我是那么喜欢他,后来又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沈骆驰,沈骆驰不要我了,我就那么仓促地嫁给了苏遇,怎么看我都觉得自己有点水性杨花,对不起苏遇。

“苏遇,我……”我想要对苏遇说点什么。

可我刚开口,他却拒绝与我沟通,逃避似的对我说了一声“睡觉吧”,然后合上了电脑,起身去了卧室。

我没法跟苏遇倾诉我那一团乱的感情,他也拒绝帮我解答疑惑,所以我只能一个人东撞西撞,把自己困在感情的网里,连自己都弄不清楚我到底爱谁。

爱情真是个复杂的难题,学校为什么就没有开设这一课程,不然我用不着每次等失去了才明白自己的心。

因为苏遇,我迷上了港式老电影。那段时间,我看了许多港腔浓重的电影,其实最爱的要数王家卫拍的那部《花样年华》。

那部电影里的张曼玉是我认为的最有女人味的张曼玉,她把旗袍穿出了一个极致,也把男女间的暧昧演到了极致。

这部电影是苏遇推荐我看的,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是这样的,周慕云问苏丽珍,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苏遇问我,如果我是苏丽珍,我会怎么回答。

我说我会毫不犹豫地跟周慕云一起走,她既然这么爱周慕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离开。

苏遇微笑着看着我,说,你真傻,苏丽珍永远也不可能跟周慕云离开,因为周慕云用的是如果,如果这个词说明了他的问题只是个假设,他的船票不可能多。他若真可以带走苏丽珍,他就不会说那个“如果”。

他说得没有错,如果这个词代表着不可能,它只能是遗憾,是错过。

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把我所经历的青春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把自己困在了回忆里,久久都无法挣脱。

文字虽轻,可青春很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动笔,一直到研二的那个新年我才有了灵感。

那年李文艺结婚,她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回到了老家,和袁满一起去喝了李文艺的喜酒。回来后,我独自去了春晓的坟前给他扫了墓。

天空中飘起了雨夹雪,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在地上,几株青色的小草在风雨中拼命地冒着头,我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朝气满满的春晓,我内心忽然被生命的倔强所感动,很想拿笔写点什么。

离开墓园,坐车回到我妈家后,我将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新建了个空白文档,望着窗外飘**的雪花,打下了一个书名——我等风雪又一年。

青春会结束,可是生活还在继续。

每年都会有风雪,每年都会有青青草原。

宫崎骏老师说的,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也许,这就是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