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婚姻

【1】你们是不是傻,我要去了,还有其他女生联谊的机会吗

找到章安后,我跟着她去跟班里的其他人会合,我们一起坐车去了万达广场的饭店聚餐。

等我们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班里不少同学都喝了酒,有几个男生喝多了,还未出饭店,就吐了好几轮。

几个女孩子又哭又闹的,其中数黄嘉嘉哭得最凶,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我们都知道她前不久刚被她的兵哥哥以她太“作”为由把她甩了,她这会儿心里正憋屈着。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黄嘉嘉这是自找的,以她的性格,能受得了她的男人本就极其稀罕,但作为过来人,我们都知道失恋的痛,所以当时并没有人去嘲笑她。

她吐了自己一身,身上臭得厉害,她寝室的其他女生赶着要去KTV玩,就怕弄脏自己的新衣服,都有些嫌弃地把她扔在了一旁,不想理她。

最后还是章安看不过去,走过去把烂醉如泥的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将她塞进了车里。

看章安上车,我也赶忙跟了上去,跟着她把黄嘉嘉送去了离KTV不远的酒店。

我帮黄嘉嘉清理身子,章安说她出去一趟,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甩上了门走了。

我帮黄嘉嘉洗完澡,扶她上了床,然后疲惫地倒在她的身旁,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里乱乱的,心里说不出来地难受。

不知道躺了多久,当我快要跟着黄嘉嘉一起睡着时,就听到有人敲门。我去开门,就看到章安去而复返,手里还拎着几个纸袋子。

我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她推开我进门,将手里的袋子全甩在了**,一脸霸气地朝我道:“换上!”

“换什么?”

“衣服啊!你给她洗了,身上不臭啊!一会儿怎么出去玩!”章安没好气地朝我道。

我有些后怕道:“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又不会唱歌,去那儿也只能干坐着,我留下来照顾黄嘉嘉吧。”

“王愢你说什么胡话呢!是让你去唱歌的吗?大学最后一次聚会,你要不要这么扫兴!黄嘉嘉自有人照顾,这么大一个酒店,你还怕她跑了不成!赶紧的,快把衣服换了,我给你补个妆。”章安生气地朝我说完,就要伸手扯我的衣服。

在她的**威之下,我无奈地换好衣服,望着浴室镜子里穿着白色蕾丝裙的自己,感觉很不自在。

章安倒是眼睛一亮,骄傲道:“我刚才看到这条裙子就觉得你穿会好看,果真,真挺适合你的,活脱脱一个清纯小妹,过会儿我给你补个妆就更好看了。”

我被章安说得面红耳赤,想拒绝,章安已经拿了化妆包出来,不等我开口,就拿着刷子在我脸上抹了起来,又给我喷了香水。

打扮完我,她自己也换了条裙子。这酒店附近就有一家大洋百货,章安在那儿一共买了三条裙子,我跟她每人一条,剩下的那条她留给了黄嘉嘉。

我们离开酒店的时候,黄嘉嘉还在睡觉。章安推了她一把,问她去不去唱歌。她半睡半醒地睁了睁眼,说了声不去,又蒙头睡了。

章安没再理会她,拉着我走了。

南京的夏天很是闷热,即使到了晚上依旧热得人身上出汗。还好我在照顾黄嘉嘉的时候,事先也在酒店里洗了个澡,所以这会儿出来倒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再看章安,她一脸振奋地催促司机快点开去KTV,眼睛亮得像只黑夜里的猫。

她是喜欢热闹的,这种喜欢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我被她的情绪感染,渐渐不那么排斥去跟同学们唱歌了。

等我们到了“泡泡堂”KTV,班里的同学都已经玩嗨了。我们订的包厢很大,几个内向的女生围坐在一起唱歌,几个外向的在跟男生划拳拼酒。

看到章安过来,那群男生都拥了过来,争先恐后地要拉着章安跟他们一起玩。

我朝他们看了过去,发现人群中有几个眼生的男孩子正在跟我们班里的女生玩骰子。

未等我出声,章安率先讶然地询问我们班的男生:“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啊?”

那几个男生忙着解释:“是隔壁工大的,他们的包厢正好就在我们对面,他们班男生多女生少,我们班女生多男生少,大家觉得都是年轻人,反正都毕业了,那就一起玩好了,正好也可以当作是联谊嘛。”

“原来是联谊啊,那我不去了。”章安傲娇道,扭头朝闷坐在角落里的女孩走了过去。

那本该是我这样的女生坐的位置,章安去那儿就太不适宜了。

果然,见她要走,我们班的男生赶紧拉住她道:“章安你别走啊,你可是我们班的门面,你没来之前,我们就把话放出去了,说我们班有个天仙,要啥有啥,各种貌美如花,那群工大生都等着看你,你走了,我们不尴尬了嘛!你得陪我们去玩!”

“你们是不是傻,我要去了,还有其他女生联谊的机会吗!本来我们班女生就多,四年没谈过恋爱的也不在少数,就让大家放纵下吧。”章安特拽地说。

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这自信的语气着实有点招人恨。我已经听习惯了,也无所谓,其他女生闻言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敢发作,毕竟那么多人在捧着章安。

眼看那群玩骰子的女生脸色差了下来,章安也不以为意,她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了那群男生中间,两手一摊道:“你们拉王愢去吧,看看有没有靠谱的男生配得上我们王愢的,给她也找一个,人家刚失恋,空窗期。”

好端端的,干吗要扯到我?

我有点生气地看向章安,章安一脸无辜地朝我吐了吐舌头,扔下我,不负责任地走了,一屁股挤进了那群唱歌的女生堆里,去点歌了。

我想要走,我们班那群男生就如同章安的走狗一般,听到章安的吩咐后,完全不顾我反对,拽着我就去了西北角联谊的那张桌子。

【2】我在想,林佳楠不是说很爱很爱沈骆驰吗,她为了沈骆驰得了抑郁症,怎么大学又要跟其他人谈恋爱了?

所谓联谊,其实就是打着玩游戏的幌子,让男女生配对,好方便沟通。

我刚走到那儿,就被他们推到了一个单独坐着的男生身旁。那男生长得还算可以,但气质有点痞,左耳上戴着个耳钉。

我一向不喜欢那种流里流气的男孩子,我觉得男生嘛,还是干干净净点好,所以我对那人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但碍于同学面子,又不好走人。

“金凯,这是我们班的王愢,学霸一个,贤惠秀气,绝对好姑娘,你小子等到最后有福哦。”我们班一个叫周侗的男生坏笑着介绍我道。

金凯斜眼扫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不是说好给我介绍你们班大仙女章安的吗,怎么换人了?”

他这么一说,我被他搞得有点尴尬,毕竟傻子都听得明白,人家这是对我完全不感兴趣。

“章安要唱歌,就让她唱歌去吧,有女神给你们唱歌,你们知足吧。再说了,我们王愢也不差啊,仔细一看,也是个大美女啊!哎哟,王愢,你什么时候换的裙子啊,这裙子好看,特别适合你。”坐在我对面的童澄突然开口帮我说话。

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局面。忽然,金凯朝我凑过脸来,他的嘴唇差点贴到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点,蹙起了眉头。

金凯眯着眼打量我一会儿,冷不丁地问我:“你叫王愢,你老家是不是南通的?”

我愕然地看着他,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起来,道:“我也是南通的,真巧,咱们还是老乡啊!”

他边说边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我心一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臂不小心弄倒了桌子上的啤酒瓶。那瓶子摔在了地上,当场就碎了。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大,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围聚了过来,就连章安听到动静,也朝我们看了过来。

“干什么反应这么大呀,不就是碰一下吗?这么玩不起?”金凯阴阳怪气地朝我冷嘲。

我只觉得浑身发抖,憋了一口气,对他道:“同学,请你自重。”

我这话一出,似乎惹到了场上的其他人。

当即那几个工大的男生都跳了出来,朝我嚷嚷着:

“同学,你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叫自重啊!我们怎么你们了!要自重你跑来我们桌干什么啊!”

“就是啊!玩不起就不要玩啊!跑来这儿装什么啊!”

“你们S大女生就这副德行啊!怪不得大学四年都没人要呢!”

“……”

“……”

“说什么呢?什么叫没人要?”童澄跟着站了起来,痛斥那帮男生。

其他同学有帮我们的,有说我们不是的。

有人直接对我发火道:“王愢,你不想联谊你就去其他桌,别跑来这儿了。”

闻言,我正想走,金凯突然又拽住了我的手,阴狠地冷笑道:“我说你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你啊!你高中是不是Q城市一中的?”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生气道。

“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你也太装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清纯烈女呢!你们班同学说你清纯,我看一点都不清纯,他们应该都不知道你高中就被人破了处吧!”金凯望着我笑得很是**邪。

我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有点难以相信从他嘴里说出的话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我的事已经传到尽人皆知了吗?

我头突然疼了起来,我发狠地挣开他的手,想要骂他,没等我开口,便有人为我出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是章安的声音。

我愕然地回头,就看到章安冷着张脸走了过来,质问金凯。

“哟!威吓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说这王愢根本就是个浪人,高中就被人上过了……”

他还没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章安手里拿了一个啤酒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顿时,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我看到章安发狠地又要拿酒瓶砸金凯,被其他男生给拦住了。

金凯的头不停地在渗血,他一边捂着头,一边红着眼朝章安咆哮:“我说错了吗,我没说过,我妈是医院的,她高考的时候,去我妈医院体检,她那会儿就被查出那个了,当时我妈他们整个部门都知道。不信你自己问她啊!搞她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叫苏遇啊!她闺蜜说的,说王愢以前特闷骚,暗恋他们学校的学长好几年,那男的还是清华的呢!她闺蜜叫林佳楠,你问她是不是有这个人?”

“林佳楠?”章安突然冷静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啤酒瓶,意味深长地问金凯,“你认识林佳楠?”

“废话,当然认识,她是我堂哥的前女友,就是她跟我堂哥说的,他们都在北京读艺术大学,那女的后来得了抑郁症退学了。我刚才还看到她呢,她跟她男朋友就在我们楼下的烧烤店吃串啊!他男朋友班里的人在那里聚餐啊!你们现在就可以找她去对峙啊!让大家都看看,到底是你们错,还是我错!真是活久见……”

那金凯还在絮絮叨叨,章安挣开了众人的钳制,走到了我的面前,拉着呆愣的我,就往包厢外走。

“怎么打了人就走啊……”那群工大的人还要来阻拦。

章安回头狠瞪了他们一眼,从背包里拿了张银行卡出来,直接甩到了金凯的面前,恨恨道:“这张校园卡里还有三千块钱,密码是123456,算你的医药费。”

说完,不等他们再说什么,章安拽着我直奔楼下的烤串店。在橱窗外,我就看到了坐在窗户旁给沈骆驰剥虾的林佳楠,章安自然也看到了她。

可难为章安才见了林佳楠一次就认得了她。

她用力地拽着我的手,问我:“王愢,是你自己进去动手,还是我替你进去!”

我红着眼望着橱窗内的金童玉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在想,林佳楠不是说她很爱很爱沈骆驰吗,她为了沈骆驰得了抑郁症,怎么大学时又要跟其他人谈恋爱了?

我体检报告出了问题,应该是她前男友听她谈起我后告诉她的吧!她妈后来知道我的事,应该也是她说的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只是为了跟我抢沈骆驰?

就算我们的友谊破裂了四年,可之前我们好过十几年啊!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谊她真的一点都不看吗?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章安气不过地就要推门而入。

我一把拉住了她,淡淡地说:“我去吧。”

章安松开了手,望着我,让开了道。

我走进了这家烤串店,沈骆驰他们班的同学在喝酒庆祝毕业,他跟林佳楠单独坐在一旁,显得很不合群。

我径直朝他俩走了过去,沈骆驰先看到了我,他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唤了我一声:“愢愢。”

听到我的名字,林佳楠也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我没有看沈骆驰,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佳楠。

“愢……”

没等佳楠喊出我的名字,我举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林佳楠一直震惊地瞪着我,她又像过去一样,瞬间红了眼眶,哭着朝我控诉道:“愢愢,你干什么?”

我突然觉得之前郁积的内心舒畅了许多,我朝她微微地笑了笑,说:“佳楠,我们这才是真正的两清!”

“愢愢你……”她一脸委屈地望着我,眼泪跟不要钱似的疯流,然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拉着沈骆驰的手臂哭道,“骆驰,你看愢愢……”

沈骆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说话。

章安估计怕我吃亏,从外头冲了进来,抓着我的手,说:“王愢,我们走!”

我跟她走了。

“愢愢!”沈骆驰突然叫了声我的名字,想要追来。

林佳楠哭着拉住他吼,说:“沈骆驰,你不能走!”

最后,沈骆驰没有追出来,只有林佳楠的哭声一直在我耳后像魔鬼般萦绕着。

我宛如一只木偶被章安牵着一直朝前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好像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章安才松开了我的手,一脸怜悯地望着我道:“王愢,你现在可以哭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早已泪流满面。

那晚,在章安的面前,我哭了很久很久。

等我哭累了,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我毕业了。

我的青春结束了,一起结束的,还有我的爱情。

【3】你能借我点钱吗?

大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其他毕业生上班的上班,创业的创业,还有部分在家做啃老族。

我因为考上了研究生,暂时不好找稳定的工作,只好留在南京做了两个月的兼职。

那两个月我差不多把我所能做的工作都做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只留了六个小时睡觉,其他时间都在不停地奔波工作。

我把自己搞得很忙碌,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每天回到家,洗完澡,我就累得躺在与人合租的老公寓里的小**睡觉,因为太累,那段时间我连梦都很少做。

唯一一次做梦,是梦到世界末日那天,我跟沈骆驰打电话,他跟我说愢愢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吧,然后他回来了,我们真的结了婚。

可梦醒来,现实是那么苍白。事实上,我的确等到了沈骆驰从澳洲回来,只是他当初的诺言已经作废,他结婚的对象并不是我。

在八月的某一天,我打完工回家跟我妈打电话聊家常,她吞吐了会儿,告诉我沈骆驰跟林佳楠在上海订婚了。

我听完沉默了会儿,想起沈骆驰当初那么讨厌回上海,跟他爸的关系是那么糟糕,现在还是为了林佳楠留在了上海,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我假装不在意地扯开话题对我妈说,妈,我想吃奶奶家的甘蔗,你有空的话能帮我寄点过来吗?

我妈说好,隐约间,我似乎听到我妈哭了。

挂掉电话后,我一个人坐在狭小的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

第二天,我收到了袁满转发给我的QQ邮件,那是当年他跟春晓一起玩《梦幻西游》时系统发来的结婚函。原来当年我不是嫁给了袁满,而是嫁给了一个名叫“虚位以待”的人。

我忽然想起曾在佳楠的游戏好友里看到过这个ID,那是沈骆驰的游戏账号。

我的眼泪瞬间落下,我想我跟沈骆驰终究还是错过了。

九月,一开学,我就收拾好行李去了上海的C大读研,一边读书一边努力报考MPACC(会计硕士专业学位)。

对于会计这个专业来讲,考研究生的意义并不大,主要还是得考证。

我在大学就已经考过了CPA(注册会计师),本来可以直接出来就业,但我爸妈都觉得如果还能往上考的话,读个研究生也不错,学历高点,日后更好找工作。

我们家虽然钱不多,但也没有穷到急着我出来赚钱的地步,所以在我父母的支持下,我才继续读研。

可是人永远也算不过天,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点什么。你今天不差钱,明天说不定就差了。这人今天还好好的,明天说不定就没了。

新一年的元旦刚过,我结束了研一上学期的课业,本打算在上海找寒假兼职,突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说我爸在厂里工作的时候,被切割机割到了手,右手被切掉了三根手指头,人在医院里。

我妈一边哭,一边一直在对我说:“愢愢怎么办,你爸残疾了,以后都不能再工作赚钱了。”

她只操心钱,没有想过我爸受了这伤后,他的心理会留下多大的创伤,我替我妈感到悲哀,同时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我被我妈的哭声惹得内心很难受,但我还是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镇定地问她:“人还好吗?会有生命危险吗?”

“死不了,但你爸痛晕过去了,医生让我们筹钱赶紧给他动手术,手术费得要八万块钱!我们之前的存款都取了还沈家了,供你读大学我们也花了不少钱,你读研又刚交了学费,我跟你爸的工资就那么一点,还得还房贷,家里哪还有钱!我刚才问你舅他们借了点,你也知道我们那些亲戚家的情况,都是些穷亲戚,为难之际个个喊没钱,东拼西凑,也就凑了一万块钱出来,还差那么多呢!”我妈急着道。

“妈,你先别急,你让他们给爸动手术,钱我去借。”我安抚完我妈,然后匆匆挂了电话,连忙打给了章安。

我认识的人中,最有钱的莫过于章安。章安一毕业就跟她的驴友们去了云南做生意,她经常要出去带团,我又在读研,我们的联系比大学少了很多。我本来不想麻烦她的,可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章安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她的声音刚传来,我就急切地问她:“章安,你能借我点钱吗?”

听到我要借钱,章安微愣了下,问我:“你要借多少?”

“八万,我爸手指被割断了,急着要动手术。”我心焦地解释。

章安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章安很是歉疚地跟我道歉道:“王愢,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你,现在的时机不大对,我也没钱借给你。我爸的公司前阵子被税务局查出有漏税嫌疑,我爸被抓了,还没有被放出来,我们家的那些房产和钱现在都被监管着拿不出来,我在云南的客栈也亏了,这边生意不大好,我自己身上也背了一屁股债,实在拿不出钱给你。不过你先别急,我打下我朋友电话,看看能不能挪点钱出来。”

听到章安家出事了,我不好意思再提钱的事,关切地问:“你爸公司还好吗?没事吧?”

“比较棘手,他那公司的财务卷了钱做了假账,结果人跑了,公司的账务被税务局查出有问题,我爸有漏税嫌疑就被逮走了,我们请了律师还在保他出来。你爸怎么样?伤得重吗?人还在吧?”章安回答完反问我。

“断了三根手指头,人没生命危险,但会落个残疾。我刚接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回老家看过他。”我疲惫地回道。

我妈说我爸是为了赚钱连续加了一周的夜班,因为没休息好,注意力不集中才被机器割到了手。

如果我没有跟沈骆驰分手,如果我身上没有出那种丢家里脸的事,我爸就不会急着把仅有的存款取出来全部还给沈家。当然这些钱我早晚都会还,但他不需要这么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我毕业了工作了再还,也就不需要为了钱那么拼命地加班,就不会受伤了。

我不是心疼钱,我是心疼我爸。

所谓十指连心,他被割掉三根手指头的时候,得有多痛啊!我光想想,就心疼得不得了。

“王愢,你先回家看看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帮你去挪。”章安很是仗义。

我拒绝了。

章安家也出了事,我非但一点忙都帮不了,我还要麻烦人家帮我,我还算是人吗!

朋友不是这么当的,章安把我当朋友,我有什么困难,受什么委屈,她都帮我出头,可她家出了事,她自己遇到了困难,却从不告诉我,因为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思及此,我就很歉疚。

“不用了,章安,我自己想办法,你先顾家里吧。以后你有事也可以跟我说的,虽然我现在力量有限,但是能帮的我肯定会帮。”

“我知道,王愢,我知道。”章安了然道。

未等我跟章安说完,我妈又打了电话过来,我跟章安打了个招呼,挂了电话,接了我妈的。

她告诉我,我爸厂里的几个领导先凑了两万块钱出来,送我爸去做手术了,其他钱还欠着医院,拖不了多久,就要我们交清。我妈让我想办法多少给家里凑点。

我说:“好,放心,妈你别着急。”

我妈不再哭了,她又恢复过去那沉冷的样子,闷着声对我说:“愢愢,你现在是大人了,该为家里分担点,以后,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我都二十三岁了,我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无知的孩子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与孩子最大的区别是遇事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躲在父母的背后了。

几万块钱,在那会儿也算不上一笔巨款,可是对某些工薪家庭来说,有时候压倒他们的就只是这几万块钱而已。

我是个书呆子,大学的时候,光顾着读书,都没怎么广泛交友,我的交际圈很狭隘,朋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章安,就是李文艺、袁满,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李文艺跟袁满都是刚工作,工资都不高,月月花光,还得要父母贴钱,我就算去找他们借钱,他们也没有钱借给我,还要去找家里要。我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麻烦,刚允诺我妈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我说过,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我不会走到这一步。

当我按下沈骆驰的电话号码时,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告诉自己,王愢,这是你最后一次不要脸。

我知道不管我跟沈骆驰现在有没有关系,他若知道这个事,只要我开口,他定会帮忙的。因为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一贯如此。

当年的我就是利用了他的善良,才赖上了他。如今的我,还要厚着脸皮再去乞求一次。若被刘奶奶、林佳楠她们知道,肯定不知道又要怎么说我,可是我已经顾不得其他了,面子哪有我爸的命重要。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自动挂断的瞬间,我不知道做何感想。

浑浑噩噩之间,沈骆驰突然回了电话过来,我迟钝地反应过来去接,就听到他沙哑着喉咙问我:“王愢,你找我有事?”

“我……”半年多未联系,一联系就是问他借钱,我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王愢,你还在吗?”听我没了声音,沈骆驰在那头有些焦急地问了声。

我咬了咬嘴唇,攥紧拳头,准备开口,忽然听到有个女音高兴地朝沈骆驰道:“沈先生,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

“骆驰,我们有孩子了。”

随后是林佳楠的声音。

我一阵哑然,原来沈骆驰在陪林佳楠做孕检。

我脑袋木木的,等我回过神来时,电话已经被我挂了,沈骆驰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都没有接。

我高估了自己,我无法在听到林佳楠怀孕,在他们如此幸福圆满的时刻提借几万块钱的事,这让我觉得我太悲惨了。

我想我妈知道的话,也不会同意我问沈骆驰借钱的,因为对我妈来说,林佳楠一家的嘲讽比我爸断指的痛苦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电话响了好几声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沈骆驰没再打过来。

我望着沉寂的手机好一会儿,最终找到了苏遇的电话。

我有多不想求沈骆驰帮忙,那么我就有多不想求苏遇。可非要我选择一个的话,我宁愿去请求苏遇,因为苏遇他没有林佳楠。

我的悲哀只会暴露给他一个人看,即使我知道,我一旦开了口,我以后在苏遇面前就再也无法骄傲地抬起头了,但我还是拨通了苏遇的电话。

“王愢?”

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深吸了口气,乞求道:“苏遇,你能借我点钱吗?”

【4】结婚不一定非要相爱,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那就可以了

上海离我们县城很近,苏通大桥通了之后,坐车回家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从老家的汽车站一出来,我直接打车去了市人民医院。

刚到那儿,我妈就来门口接我。我跟着她一起去了缴费处,把我爸欠的医药费都给交了,并又多交了一万的住院费。

我妈问我钱是问谁借的,我不敢在她面前提苏遇,只好撒谎说是问章安借的。

我妈并不认识章安,但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也没怀疑,只是叮嘱我别忘了跟章安打声招呼,说这钱我们一家以后会努力赚钱还给她的,让她放心。

我点头应了,没有多说。

交完费,我妈带着我去了我爸的病房。他手术动完了,麻药还未退干净,人还没有醒来。

我走到我爸的床边看他。他睡得很沉,像个安静的孩子,脸色有点憔悴。断指的右手被厚重的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能看到其中凹陷的部分。

我用力地咬着嘴唇,迫使自己不要哭。我妈哭得眼睛都肿了,我要再哭的话,她定要陪着我哭,所以我不能再哭了。

我心疼地握着我爸的手。我妈走了过来,红着眼对我说道:“断了三根,就接回了一根,另外两根指头医生说神经受损了,接不活了,问我们要不要装假体,现在好的假体跟真的一样,钱也贵,我就没给你爸装,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要多少钱?”

“就两根指头要十多万。”

我沉默了,我妈也不再说话,只是跟我一样,坐到了我爸的床边,疼惜地抚摸着他的脸。

守了我爸几个小时,他终于醒了,醒来后的他一句话也不说,目光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残疾的右手。

我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借故去打热水,离开了病房。

我一个人躲在医院外的花坛边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苏遇打我电话。他开车从南京回来,问我在哪个医院。

我没有想过他借了我钱后,还会回老家并且看我爸,那会儿我的脑子很乱,也无力去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听到他问我在哪儿,我便老实告诉了他医院的名字。

十多分钟后,我在医院路口看到了苏遇的车。

我迎了过去,苏遇打开了车门。我坐上了车,陪他去停车场停车。

在等他来之前,我内心争斗了许久,在他下车前,我终于还是厚着脸皮又对他开了口,我说:“苏遇,你能不能再借我十万块?”

之前他就给了我八万,我也知道自己很过分,十万八万在我嘴里说出来好似很轻松,可是人家赚钱也不容易。

但那会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刚才看到我爸看他手的眼神,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太戳我心了。一想到他的手自此就残疾了,他以后天天看到那只手会有多绝望,我就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就算十万块买不了真的手指,但至少能给他装个假指,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苏遇侧过头,平静地望着我,没有出声。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把头垂到最低,情绪崩溃地恳求道:“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借钱,等我爸出院,我研究生不读了,我会直接出去找工作,以我的学历我不敢保证我以后能找到多好的工作,但月薪五六千完全可以。我会每个月都还你钱,包括利息,我都会还你,我只求你,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求求你,救救我爸吧……”

说到最后,我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泣不成声。

“王愢,你先别哭,看着我,别哭了。”苏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做不到,我没有脸去看他。

我觉得自己太羞耻了。

脸上突然凉凉的,是苏遇的手,他为我擦了眼泪,迫使我抬起头来看向他。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苏遇,包括多年前他失控亲吻我,我都没敢睁开眼正视他。现今,他离我近在咫尺,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从容冷静,眼里像有星辰闪烁,眼神让人觉得很安定。

“王愢,你记得,永远不要轻易地对人说‘求’这个字眼。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钱的事。只要我有,我定会给你,你不用辍学,研究生你照读,我的钱你不用还。”他说。

“不行的,我不能平白无故拿你的钱,我必须得还,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我不想欠任何人。”我激动道。

“你没有欠我。”苏遇紧紧地盯着我。

“不,不是的。”我摇头,眼泪自眼角滑落。

我说过我最怕的就是他这样做,我不想他以这种方式来弥补我。

我不需要他的弥补。

我承认,我曾因为他的离开埋怨过,也因为他装作不认识我而不满过,可是当年我为他所付出的一腔孤勇,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我不想连最后的自尊心都守不住。

“王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慌,我做这些并不是在弥补你,我是在跟你做交易。”苏遇双手按着我的肩膀。

“什么交易?”我茫然地问。

他松开了我,伸手从后座的公文包里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我。

我惊愕地望着文件上的标题,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只要你签了这份协议,你非但不需要还我的钱,我所有财产都将是你的,你的家庭,你的负担,你的压力,我都可以帮你一起承担。因为,你以后就是苏太太了。”苏遇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解释道。

我呆呆地望着他,没了言语。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问他:“这是份结婚协议,你要跟我结婚,那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结婚不一定非要相爱,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那就可以了,有时候合适比爱更重要。”苏遇把他的钢笔递给了我。

“那为什么非要是我?”

“因为你适合。”他看着我,眼神坚定地说。

我望着手中的结婚协议书,又抬眼看了看曾经我挚爱过的男孩,他已经成了强大可靠的男人,身上再也没有那个羸弱少年的影子,可是他看我的眉眼,还是如过去一般温柔。

我慢慢地伸手接过了那支笔,在签字栏签上了我的名字,旁边是他清隽有力的签名,“苏遇”两个字与“王愢”并靠在一起,从此,我们的生命将不可分离。

没有爱的婚姻真的可以吗?

我抬眼无助地望着苏遇。

他朝我伸出手来,微笑道:“欢迎你,苏太太。”

我慢慢伸手握住他那只冰凉的手,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谢谢你,苏先生。”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天结婚只是为了钱。我为了我爸嫁给了苏遇,我成了苏太太,但我们彼此不相爱。

有人说婚姻是坟墓,我以前不信,直到我自己嫁给了一座死坟。

我以为苏遇是不爱我的,我们的婚姻只不过是为了让彼此心安,为了做到互不亏欠,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有些爱,它比爱情更沉重。

我们身上彼此肩负着对方的余生,相爱很容易,分开更容易,可是相知相守很难。

【5】明天上午有空吗?

我带着苏遇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又睡着了。

苏遇拎着水果篮跟几盒高档补品跟着我走进了病房,看到我妈,他低声又不失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

我妈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没了反应。

苏遇的模样跟少年时差别不大,除了脸上的稚气不见了,其他都没多大改变。我高中时因为迷恋苏遇,没少收集他的剪报,我妈自然是知道苏遇长什么样的,就是不敢认。

她眼神迷茫地朝我看了过来,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有错愕,有困惑,还有些许恼怒。

我当然知道我妈恼怒苏遇的原因,但没有点破,我指着苏遇硬着头皮向我妈介绍道:“妈,这是苏遇。”

得到我的证实后,我妈立即看向苏遇,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我就怕她像当年林佳楠妈妈教训春晓那样教训苏遇,因而没等她发火,我赶忙上前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妈,爸的医药费都是苏遇给的。”

我妈震惊地转头看我,咬牙切齿地问我:“你不是说向章安借的吗?”

“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我刚跟苏遇去找了爸的主治医生,询问了装假体的事,我想给爸装。”

“你哪儿来的钱装!”我妈怒了,拔高音调朝我吼道。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我感到有点难堪。

我不想跟我妈吵,因为不想被苏遇看到我们家是这种情况,更不想吵醒我爸,他本就挺难受了,我们何必给他添堵。

我妈估计也是怕我爸听到,她当着苏遇的面,虎着张脸将我拽出了病房。

苏遇有些紧张地想要跟过来,我对他摇了摇头。

到了走廊,我妈才松开我,问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把问苏遇借钱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但没有提我为了钱跟苏遇签结婚协议的事。

这种时候,谁愿意拿钱出来帮我们,对我妈来说都是天大的恩人,哪怕是苏遇。

我妈听到苏遇又拿了十多万出来给我爸装假体时,她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皱着眉头道:“你跟苏遇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平白无故为什么愿意拿那么多钱出来?还有,这不是小钱,你爸没手指,只不过就难看点,给他装了假手指,它依旧不是真的,何必浪费那个钱。苏遇的钱总归是苏遇的,我们借了还是得还的,回头我们拿什么还?”

“妈,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苏遇不会催我们还钱。”

“为什么?就因为你以前下作被他玩了!王愢,你脑子拎拎清,他要为这个事给我们钱,那你成什么了?你就跟那些卖的婊子没什么两样了!”

我不想她再为我操心,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个没完没了,当务之急是治好我爸,让我爸舒心,其他都不重要。所以我只有对我妈撒谎道:“妈,我跟苏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在谈恋爱,我们俩打算结婚,所以他才愿意拿这个钱的。”

“谈恋爱,你什么时候跟他谈的?你跟沈骆驰不是分手才没多久,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谈对象了!你跟苏遇谈恋爱你怎么能不告诉我?”我妈生气道。

“就是大学毕业后开始的,我在南京打工,苏遇正好也在南京工作,我们就遇到了。我怕你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我就没说。”我硬着头皮,继续圆谎。

“愢愢,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是你妈,我不是反对你跟谁在一起,我是想你过好日子。你说你跟苏遇要结婚,我问你,你是喜欢他才结婚的吗?他是喜欢你才要娶你吗?好,咱们先不谈苏遇过去怎样,他这次愿意给他爸出钱,说明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那你呢?你问问自己心里有没有他。”

“妈,你之前不是说了吗,让我找个好男人嫁了。苏遇不是挺好的吗?他有学历有样貌,工作又好,又会赚钱,还有车有房又有钱,他能娶我,你不是该高兴的吗?你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呢?”我有些烦躁。

我妈有些受伤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愢愢,妈不想你为了钱就把自己嫁了。你告诉妈,你是不是为了你爸的手术费才跟苏遇在一起的。”

我妈拉着我的手,硬要我看着她回答。

她到底是我妈,我之前还觉得她不懂我的心,现在觉得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看得明白,只是不想说。

我被迫抬眼望着她,咬着唇,艰难地挤出抹笑容,微笑道:“妈,你知道的,我很喜欢苏遇,我高中时就喜欢他,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心里当然有他了,不然我怎么会跟他做那种事。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坏女孩,我懂自尊自爱,我就苏遇一个男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那骆驰呢?”我妈突然哭了。

听到沈骆驰的名字,我顿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忙不迭地转过头,避开了我妈的目光,悲怆道:“妈,沈骆驰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妈悲哀地看着我,她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她只是流着泪点头,没说话。

我跟沈骆驰在一起四年,我妈早就把他当成了准女婿,可这准女婿如今成了他人的,我妈心里的难过一点都不输于我。

跟我妈聊完,我们一起回到了病房,我爸醒了,苏遇在陪他聊天。

我跟我妈都很意外,我爸看到我们,高兴地朝我招了招手,说:“愢愢你过来,打点热水去,给苏遇泡点茶水,他大老远从南京跑来看我,一定渴了。”

我妈在我身后推了一把,我朝我爸、苏遇走了过去,拿起床头的热水壶要出去打水。

苏遇拦住了我,客气地朝我爸道:“不用了,王叔,我过会儿就要走了,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没处理完,我明天再来看您。”

“要走了啊!”我爸有些失落,后又表示理解,“也是,你们做项目经理的,事情肯定多,那你明天过来,是今晚要住这边吗?酒店订了吗?要不愢愢你陪苏遇出去定个酒店?他多年没回来了,咱们这边变化得都不认识了吧。”

“是变化挺大的。”苏遇温和地朝我看了过来。

我被他盯得脸颊有些发烫。

我爸一再催促我出去给苏遇订酒店,我还想再待会儿,但又怕耽误苏遇工作,只好听了我爸的话,陪苏遇离开了医院。

去酒店的路上,我感到难为情地向苏遇道歉:“不好意思,我爸妈都有点招人烦,你别介意。”

苏遇开着车,目光注视着前方,不以为意道:“你父母挺好的,他们都很爱你,我没介意,反而还有点羡慕,有人烦总比没人烦强。”

苏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我想起了郭老师,心里不免有点感伤。

之前听小表姐说起,苏遇出事后去了国外,这些年都没有回过苏爷爷家,跟他爸都没什么联系。

他不去看他爸,是因为放不下郭老师的死吧。

郭老师是自杀的。那年苏遇被拍了很多肮脏的照片,寄给了郭老师,郭老师觉得自己毁了苏遇,就自杀了。苏爷爷烧照片时,苏遇在,他是知道郭老师为什么自杀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绝望。

我定定地望着苏遇那张清瘦的脸,忍不住心疼起来。

既然我已经答应跟苏遇结婚了,过去我守护不了他,如今给他一个家也好,以后我们都不会孤单了。

“苏遇,你要工作忙的话,就回南京吧,我爸那边我可以照顾好。”我怕给他添麻烦。

苏遇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跟公司请好假了,现在是我休假时间,就之前的项目留了个尾没结,我电邮嘱咐下底下的人就行了。”

我尴尬道:“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就听你公司人叫你苏工,我爸又说你是项目经理。”

“我是建筑师,你想知道我的事,可以直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苏遇侧过头朝我微笑了下。

我被他这坦诚相待的模样搞得有点无地自容,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抬头朝苏遇道:“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事也都可以问我,我也不会瞒着你。”

他嘴角轻扬,突兀道:“明天上午有空吗?”

“有事吗?”

“带上户口本、身份证,我们去民政局把证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