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赏你个状元夫人

统一战线,

坚决站在你这边

九月一号开学当天,信山一中的公布栏前围满了人。陈颂借着身高优势钻到前排看高二分班情况表,顶着正午时分火辣的太阳,目光在满屏眼花缭乱的名单中搜索。

后面隔着一条水泥路的玉兰树荫下,齐子帅高声在喊:“颂啊,到底你看到了没有啊,眼睛里是不是夹了豆豉啊?”

陈颂呸了他一声,忽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雀跃地叫起来:“我们都在一个班!我们都在理科13班,还是13班!”

徐东鑫仰躺在玉兰树高高的枝桠上侧着身子,一手扶着望远镜,在远眺,补充道:“还有小满同学也在。”

这话是故意说给周彧听的。

周彧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无聊地踢了踢面前的路肩,活动脚踝:“看完没?看完了直接回教室。”

这鬼天气能热死人。

“还差点儿。”徐东鑫说。

还差一个人的名字没找到,穆之菏。

十来秒后,终于在高二年级理科13班的分班表的最后一格里,看到了那三个字。徐东鑫心满意足地从树上跳下来。

陈颂看到他手里的望远镜,一抹脸上连串的汗,立马愤怒了,猛扑过去:“你有这玩意儿特么也不吱一声,害老子在人堆里挤成肉饼……”

陈颂体格大,徐东鑫的身手好,两个人笑闹着打起来,后者更占上风,毕竟每年要在部队待上半个寒暑假。

等徐东鑫彻底把陈颂撂倒,周彧已经上了教学楼的台阶。齐子帅朝他俩挥手吆喝,手背在身后当老干部,装腔作势又语重心长地劝导:“热不热啊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

于是那两人互相对看一眼,一块儿冲上来弄他。

周彧走前面,无视齐子帅的呼救,上了两步楼梯后停下来。

迎面有人,与他狭路相逢。

林满抱着书本,因为天气热,又在教室和寝室之间来回跑了一趟,浑身发热淌汗,脸颊泛着粉红。

她一看见他,笑就藏不住了。

“你看到分班情况了吗?”

周彧点头。

“我们还在同一个班呢。”欣喜仿佛要变成星星从眼睛里冒出来。

周彧仍然点头。

“你都不觉得高兴吗?”她被他的平静浇了冷水,也就一瓢,稍微熄灭了点儿热情,还是觉得兴奋,程度降低一层而已。

“高兴。”周彧说。

“你高兴就这个反应?”

“为了遵守校纪校规,我不能明着表现出来。”

林满没听明白。

“我现在想扛着你去操场跑一圈儿,以示庆祝,但是我忍住了。”周彧双手插兜,仰着头看台阶上的她,笑得像个斯文败类,“学校圣地,影响不好。”

高二分科之后,1至5为文科班,6至18为理科班,也许是巧合,经过一轮分科的变动之后,当初的13班仍有不少同学留在本班,班主任仍然是关帝。

关帝两手撑着讲台说:“底下有不少熟面孔,是我一路带上来的。也有许多新面孔,对我还不太了解,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希望我们能互相了解和信任……”

穆之菏被穆榛叫到走廊上,姐妹二人的五官生得有几分相像。穆榛的气质收敛些,穆之菏身上锋芒更甚,尤其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情绪看人时像盛满冷光,漂亮是漂亮,却像寒冬时结在崖洞顶的冰凌,谁也不敢摊开柔软的掌心,贴合上去,牢牢握住。

“好不容易给你换了班,这下总该满意了?”穆榛轻笑。

穆之菏不置可否。

“9班的陈老师遗憾了好久,说你这一走,直接降低了他们班的优秀率。”穆榛笑,“13班就这么好?”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穆榛玩味地看向妹妹,揶揄道:“还是因为13班有周彧?”

“不是他。”穆之菏反驳。

穆榛像挖到宝,继续探口风:“听你这意思,不是周彧,难道另有其人?”

“你很闲吗?”

“你难道并不知道吗,美术老师都这么闲的。”

穆之菏决定结束话题:“我先回教室了。”

“慢着。”穆榛把人叫住,“有空去办公室我的座位上拎牛奶。外婆最近刚学会网购,给你在网上买了很多补脑的,让我叮嘱你注意劳逸结合喔,学习别太拼,多休息……”

她搭住穆之菏的肩膀,露出微笑:“也别太野,你要因为别的事分心成绩退步的话,我也不会让你太好过的。”

穆之菏神色微冷。

穆榛笑弧更大:“那样的话,就让你重新回到9班,你觉得怎么样?我说到做到的。”

姜仍旧还是老的辣。

穆之菏不悦地拂开她的手,最终妥协:“知道了。”

大屏幕上,关帝调出新的座位表。

换座位是一等一的大事,同桌可谓战友,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满意,有人心里憋闷。

林满一看自己的名字,六组三号。

七组三号,她的同桌——穆之菏。

教室里满是桌椅拖拉的动静,各种吵闹声不绝于耳。林满拎着自己的书包和琐碎物品搬家,回头看了看周彧他们。

周彧在七组七号,旁边是个男生。

徐东鑫、陈颂、齐子帅都被分散在教室的各个角落,距离相当远。

去洗手间洗好抹布,林满把课桌里里外外擦了一遍,顺带连穆之菏那边的地盘也一块儿揽下。“谢谢。”穆之菏说。

之前在合唱团那么久的相处,两人不断接触,林满对这个又美又酷超级有个性成绩还超级好的女生毫无招架能力,崇拜之情早已泛滥。

课桌无缝隙地拼接在一起,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手肘偶尔还会碰到一起。

一开始的时候,林满遇到不会做的题去问穆之菏,还担心她会不会不耐烦。后来发现穆之菏讲题的步骤甚至比数学老师还详细,又加上周彧的座位离得远,林满的辅导小老师从此变成穆之菏。

“你最近成绩很好?”中午在食堂,周彧把人逮住,在林满旁边的座位坐下。

林满茫然:“没有啊。”

周彧说:“我看你问题全知道,作业没有不会的,以为你进化变聪明了。”

这话损得,仔细听还泛着醋酸味儿。

林满气结,又得意地冲他扬下巴:“我有穆之菏了。不会的我全都问她了。”

周彧面无表情,陈述一件事实:“这是抱上新大腿了,难怪。”

感觉他语气有点儿危险。林满赶紧把餐盘里的大鸡腿夹给他,盖在米饭上:“哪儿的话,您永远是我最坚实的后盾……和最喜欢的大腿。”

新学期开始,各方教学工作慢慢稳步进入轨道。

关帝在办公室听到风声后,立即去13班教室通风报信:“值日生和班长赶紧把讲台收拾收拾,待会儿有突击检查。还有啊,每个人给我把校徽戴上,个别男生把校服扣子给我扣好了,留着三四粒扣子不扣是什么意思啊,像个痞子,是想耍流氓吗,还是要秀胸肌?等下我给你拿面镜子好好照照自己,真的辣眼睛……”

众人听后大笑。

“还有你们的手指甲最好剪掉,要注意个人卫生,留指甲的同学是想报名当黑山老妖吗?好好的一双手,干干净净的多好看。”

因为是课间休息,不少同学没在教室。

关帝说:“大家相互转达一下。”

他一走,徐东鑫就拿着指甲钳走过来,霸占了林满的座位,跟穆之菏说:“帮我个忙。”

穆之菏扭头看他。

徐东鑫把指甲钳递过去。

“你自己没手?”穆之菏目光犀利。

她忽然发现,徐东鑫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没动,有点儿不对劲。

徐东鑫解释说:“开学的前一天,我爸非要让我陪他练练手,他没分寸,我俩动手的时候他差点儿把我胳膊给卸了。这几天右手抬不起来,严重的时候根本动不了。”

“你去医院看了吗?”穆之菏已经把指甲钳接过来。

徐东鑫说:“没,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喷点儿云南白药,过段时间应该会好。”

穆之菏忍不住吐槽某位家长:“你爸爸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我奶奶已经教训他了,在家里罚他面壁思过,吃饭还不准上桌。”

穆之菏被逗笑。

她把长发别到耳后,开始动手:“我要是剪得不好,你别……”

徐东鑫打断她:“后果自负,绝不追究责任。”

她常去敬老院做义工,这种琐碎的小事做过许多次,早已熟练。

从大拇指开始,她捏住他的手指头,沿着指甲盖微弯的弧度一点点下剪子,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像在解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题。

目光从上而下投注,停滞在她的侧脸,徐东鑫只看了几秒,便挪不开视线。

比盛夏蝉鸣更焦灼的,是少年此刻的心啊。

手指碰触到一起的地方,像电流经过微微麻。徐东鑫想转移注意力,随便找话题跟她聊天:“换了座位还习惯吧?”

穆之菏说:“能有什么不习惯。”

徐东鑫感觉有点儿聊不下去:“跟新同桌磨合得怎么样?”

“我新同桌是林满,不用磨合。”穆之菏说,“我跟她天生契合。”

徐东鑫一听不对味了,什么叫天生契合?

“你跟林满处得很好?”

“为什么不好,”穆之菏剪完给他磨了磨指甲,“她又乖又软,还有趣,同桌一百年也不会腻。”

油然而生的危机感,徐东鑫问:“你们俩能不能换座位?”

“理由。”

“你们俩不合适,真的。”

“……”

徐东鑫一激动,拍桌子站起来:“我得去找周彧商量。”

穆之菏盯着他的右手:“刚不是说动不了了吗?”

“……”徐东鑫讪笑,“可能一冲动,手上的经脉被打通了,就好了。”

他抡了抡胳膊,360度旋转自如。

穆之菏冷笑:“装得还挺像。”

卫生打扫也是学校开学前几周的重点工作之一,全校性的大扫除在所难免。林满和另外两名同学被分配去擦楼梯间墙壁上的瓷砖,从一楼到五楼。

看着是件挺轻松的活儿,但并不简单。

有的瓷砖上溅着墨点,有的上面黏着陈年口香糖,还有一些褐色不明的物质附在上面,根本擦不干净,得拿小刀片一点点削下来。

拖把拖过楼道和走廊,四处弥漫着消毒水和洗衣粉的味道。

林满趴在墙壁前待久了,换一条腿蹲着。跟她一起的女生叫罗丹,问:“这次检查会很严格吗?”

林满说:“我听说是,好像学会生的会检查第一遍,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务处主任还会来复查一遍。”

她是听齐子帅说的。

“估计到时候检查不过关,会被叫出去重新打扫。”齐子帅当时憧憬地说,“那样正好,我就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了。”

罗丹往楼梯下望,说:“我们得加快速度,现在才到三楼,打扫教室的同学早就完成任务回寝室玩了。”

“嗯。”

林满跟罗丹是最后走的一批人。

半小时后,学生会卫生部的同学来检查,留下的字条是不合格,请重新安排人打扫。字条被压在13班的讲台上,班长看见了,让人带话给林满。

林满正在寝室洗澡洗到一半,就听同寝的女生说:“……赶紧去擦瓷砖,不然要扣分的,影响班级评比。”

林满快速洗完澡穿衣,从一楼到五楼又蹲了一遍。

罗丹不在,她家与学校只隔了一扇墙,她是全校为数不多的几个走读生之一。现下只有林满一个人。

终于完成任务回到教室,林满累瘫了。

穆之菏在吃菠萝包,桌上有一杯刚冲泡好的豆浆,用来当晚餐。

“你干什么去了?”穆之菏问。

“打扫卫生。”

“弄到现在?”

“不是,”林满大喘气,“卫生部检查不过关,刚才是第二遍。我还在寝室洗澡呢,就被叫出来了。”

穆之菏喝了一口豆浆,剩下的大半杯留给她。

她一掀开抽屉盖,林满惊呆了,全是零食。

“你买这么多干吗?”准备开小卖部吗?

“我外婆买的,她刚学会网购,最近沉迷于其中,现阶段还很疯狂。”穆之菏拿了一堆能填饱肚子的,推给林满,“你没吃晚饭就先吃这些,饿了再跟我说。”

“应……应该不会饿了。”

13班班长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经过宣传栏的黑板,上面有粉笔新添上的几行字,其中写着:“高二13班,楼梯间瓷砖打扫不合格,扣0.2分。”

卫生部的检查一般有两次。第一次检查发现有问题,会留下字条提醒和警告,上晚自习前再检查一次,如果依旧不干净,就直接扣分。

显然,林满第二次返工仍然出了岔子。

班长急忙找林满说了这件事,当事人在脑中仔细回想之后,十分肯定道:“我确实弄得很干净了。”

当时她跟罗丹两人花了很多时间,留到后面才走人。后来被通知说不合格,她也细致地检查过,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干净,新沾了点空气中的扬尘而已,但还是拿抹布从头到尾再过了一遍。

班长说:“这怎么办,除非你去找卫生部的人当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来检查我们班的卫生区域的?”

“9班的舒颖。”

“好,”林满说,“我去找她。”

穆之菏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扯张抽纸擦了擦嘴,一派从容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林满疑问。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穆之菏冷然地笑了笑,“9班的舒颖可能会吃了你。”

“为什么?”

“她高一追了周彧大半年,你不知道吗?”

离晚自习响铃还有十分钟,篮球场上分秒必争,少年们挥汗如雨。九月的夕阳声势浩大,余晖依旧如火般热烈,把半边天空点燃,映成血色的红,像要把云层和山峦一并烧成灰烬,抛撒在风里。

去小卖部买水的齐子帅两手空空跑回来,站在花坛上喊:“小满同学还有穆之菏跟别班的人打起来了!”

场上的一群人一脸蒙逼。

周彧扔了篮球就跑,问齐子帅:“哪儿?”

徐东鑫水喝到一半,连瓶带盖一块儿抛进垃圾桶,快步跟上去。

陈颂在后面追:“等等我啊——”

林满会跟人打架?再加上一个穆之菏?

画面不可描述,他想象力十分有限。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林满去9班找舒颖,两人在走廊上当面对质:“是这样,我想知道楼梯间具体哪块瓷砖没擦干净。”

舒颖的目光满含审视:“你就是林满?”

“是,有什么问题吗?”

“长得也一般嘛。”舒颖口气轻蔑。

“喂——”靠在护栏上等的穆之菏出声,“好好说话。”她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摄像头,“学生会干部要是先挑事的话,可能会被罢职的。”

舒颖心里憋着气,去座位上拿出来一副白手套给林满:“你自己看,手指部分有灰尘,变脏了。我是按照教育处的标准来检查的,戴着这副手套一路从瓷砖上摸过去,如果手套变脏了,那就是你们没搞干净。”

穆之菏嗤道:“变态。”

“你说什么?”舒颖拔高音调。

林满提出质疑,打断她的争执声:“可是我怎么知道你没有戴手套摸过别的东西?这上面的灰尘太厚,不像来自于瓷砖。”

“你的意思是我特地扣你们班的分吗?!”舒颖冷哼。

“因为你现在也无法指出具体是哪里不干净,倒有点儿像在刻意刁难了,总得拿出让人心服口服的说法。”

一个激动,一个意外平静。

舒颖大概介意此刻自己大吼大叫像个疯婆子而对方泰然自若不慌不乱,冲动使然,直接拽了林满一把。

林满没想到她会动手。

穆之菏也没想到,等半秒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挡在林满身前就开战了。

走廊附近的都是9班的学生,等大家意识到发生什么立即围过来,有的拉架,有的帮自己班的舒颖。

关帝端着大茶缸经过时,看到的就是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等周彧他们风风火火赶到,一干人等已经被带去办公室。三个女生靠墙头站着,关帝和9班的班主任正在了解情况。

其实也不算真的打起来,相互拉扯了两把衣服,好在没犯下太大的事,双方都没有受伤。

周彧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看清林满的脸,她微抿着唇,垂眸盯着地砖,白皙稚气的面庞透着意味不明的倔强。

似乎没有认错。

陈颂迟来一步,手上还拎着一只拖鞋,是半路上捡的:“谁的鞋掉了?赶着投胎啊……”

徐东鑫低头一看,自己左脚光着踩在地上。他重新给穿上,纳闷道:“啥时候跑没的?”

他自己并未察觉。

太阳沉入西山之时,天地已没有光。

夜幕沉沉,四周逐渐陷入昏暗。

身上的汗意被蒸发掉,濡湿闷热的晚风从长廊上掠过,各班教室的灯盏明亮,远眺像一丛盘旋在半空的萤火虫。

关帝领着人出来,才发现门外还候着几个,吼道:“早就打铃上晚自习了!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回教室!”又对两个女生说,“你们也回教室,每个人两千字检讨。”

林满跟穆之菏闷声不吭,默默受着。

9班班主任对舒颖说了同样的话。

众人拖拖拉拉下楼。

9班和13班的教室都在教师办公室的下一层,一个最西边,一个最东边,中间隔得远。

只有舒颖是9班的,独自落在后面。

周彧走在林满身边,问她:“哪儿受伤没有?”

林满摇头,回头去看穆之菏。

周彧向上提她的校服领子,林满脚步一滞,而他顺势给她整了整稍微有些凌乱的衣领,调笑道:“看样子打了败仗?”

“谁败了?”林满着急跟他争辩。

周彧立即从善如流地改口:“也没说是你。”

林满瞪他一眼后,偃旗息鼓,又耷拉着脑袋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像在外面受伤后回来寻求庇护的小兽。

纯属本能反应,她从小时候就这样。

穆之菏作为旁观者,看着好笑,勾了勾唇,徐东鑫没好气地问:“打架玩得挺开心?”

穆之菏:“……”

他们往走廊左边走,与舒颖背道而驰,背影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舒颖忽然鼓起勇气叫出周彧的名字。

几人停步,纷纷回头。

周彧拧眉,神色冷淡微戾:“我不认识她。”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舒颖听清楚。

她给他送了大半年的情书,他却说不认识她。

从未打开过信封,也未曾在溢满少女心事的纸上窥见过她的名,一秒也没有。他的眼神陌生疏离而带着不悦,是真的不记得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

舒颖自认为不输给林满,却在周彧面前一败涂地。

后来林满听说舒颖那天哭了一晚上,眼睛肿成一对核桃,班主任大发慈悲,给她免去了两千字的检讨,这倒也算因祸得福。

13班卫生被扣的0.2分仍然没有从宣传栏上抹去,即便晚自习时教导主任也没有在瓷砖上找到任何不达标的地方。

这件事不了了之。

但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年里,每逢全校卫生大扫除,过来13班负责检查的卫生部干事里必定没有舒颖。

她刻意避开了。

林满也鲜有再遇到她的时候。

这件不大不小的风波经众人夸张渲染一番后传播出去,让林满和穆之菏的知名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穆之菏的身手,在徐东鑫心中始终是个谜团。

徐东鑫问:“你跟人打架能赢?”

他时常觉得,穆之菏这个人看着挺高冷挺厉害,但也许就是个纸老虎,只能唬唬别人,而他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

穆之菏说:“五成把握。”

“那你当时还跟着去?那可是他们9班的地盘。”

“我总不能看着林满被欺负。”穆之菏认真地说,“多一个人能给她撑腰也好。”

她有一套自己的理论:“首先,气势上要先赢,千万不能。然后,寻去适当时机,争取外援。”她笑得狡黠,“我不是第一时间让人带话给你们了嘛,所以齐子帅才会那么快知道,可惜还是迟了点儿。”

她笑时像竹林把夏天的烈日过滤掉三分之二,只剩下细碎婆娑的光影洒在身上,明媚却不刺眼,温暖却不炙烫。

徐东鑫乐不可支:“瞧把你给厉害的。”

“别看了。”穆之菏见林满老回头,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她,“周彧不会来教室上晚自习。”

七组七号的座位,空的。

林满起先还以为周彧只是迟到几分钟,结果半晌没见人影。

“为什么呀?”林满问穆之菏。

“年级组长成立了特殊的培优班,挑一批同学每天晚自习去实验室那边上课,老师给他们开小灶。很不幸,周彧同学又中选了。”

“你不用去吗?”林满疑问。穆之菏同样是学霸一枚,没掉过年级前五。

“直接请假了,大姨妈造访的第一天,不想动。”

“肚子疼吗?”林满挪近细看她的脸,嘴唇没有血色。

纪律委员目光炯然地看向她们的方向。林满立起课本,遮住自己的脸,压着嗓子小声对穆之菏说:“我给你去泡杯红糖水吧。”

她拿出抽屉里常备的红糖,尽管动作放得很轻,但塑料袋不可避免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纪律委员再次看过来。

林满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捏住两块红糖放杯子里,又顶风作案,悄悄摸去了饮水机前接开水。

全程低头,俯首认罪,一副“我真的知道我错了”的模样。但她就是做完了自己想要做的事,就是这么倔。

性格是软的,却又意外地有些执拗的可爱。穆之菏搅动着冒热气的红糖水,正准备开口说话,林满对她竖起一根手指:“嘘——”

战战兢兢。

她在便利贴上写:“窗户上有个影子,好像是教官!”

后面有简易的配图,长方形的一扇窗,上面有个人影,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不可名状。

穆之菏瞄了一眼之后,撑着额头无声在笑。

停都停不下来。

心里连声叹语,周彧真是捡到宝了。

被萌翻。

等到课间,两人努力吃核桃。穆之菏外婆网购的大堆零食里,补脑的核桃自然必不可少。

“你这能开个坚果店了。”林满用牙齿咬,一口一个,咔嚓咔嚓,好在她牙口好。

徐东鑫转悠到她们附近。

他似乎也知道新成立的培优班的事,问穆之菏:“你怎么没去?”

穆之菏说:“明天再去也一样的。”

徐东鑫加入消灭核桃的大军。他拿两个放手心里,捏拳,五指一握,两个核桃摩擦着应声而碎。

他把核桃肉给穆之菏。

林满看着他们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徐东鑫赶紧捏碎两个递给她,她连忙摆手拒绝:“我不用我不用,我用牙齿咬就好了,你多给之菏剥点儿。”

“周彧居然会答应去培优班上课。”林满无意间感慨了一句。

徐东鑫说:“新上任的年级组长以前跟苏姨认识,特地打电话过去说了这事,苏姨威胁他去上课的。”

“周彧的妈妈?”

“对。”徐东鑫点了一下头,“我猜你也应该认识。”

“你是不是跟周彧家里很熟?”林满想起上次徐东鑫生日,就是在周彧家过的,苏灵茵大半夜还给他煮了长寿面。

徐东鑫说:“是挺熟。”

这事得从周彧跟徐东鑫认识说起。

“小升初的那年夏天,我在网上随便报名参加了野外真人CS,当时周彧也在里面,我们俩是团队中年龄最小的成员,就是这样认识了。后来活动出了一系列问题,里面有几对情侣闹矛盾闹得很僵,互相劈腿出轨,两个女孩儿赌气分别气走后失联,出了活动区域。大家都去找……

“当时遇上不寻常的暴雨天,我没注意脚下,从山道上一路滚下去,左脚骨裂没法动。”

他本来以为已经够倒霉了,但总能有更糟的事发生,生活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咔嚓!徐东鑫又捏碎两个核桃:“我被困在谷底,掉进了猎人布好的捕猎坑。”

穆之菏说:“你那天出门应该看皇历的。”

徐东鑫直接塞了一块核桃肉到她嘴里。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荒郊野外的,意外太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彧好像听到了我的喊声,找了过来。他把我从坑里弄上去,帮我处理伤口,背着我找路,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没有信号,唯一能用的只有手电筒和指南针,尤其在山里听到野兽叫,大晚上被雨冲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时候,我真以为我们俩会挂。”徐东鑫笑了一下。

“但我看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慌,心里也跟着踏实下来。找准方向后,他就背着我一直走,一步没停,换作任何一个大人,估计都做不到他的镇定,我是真的服他。

“后来没想到我们还上了同一所初中,还是同班同学,就这么混到了一起,周末我常去他家蹭饭,就跟他爸妈也熟了。”

林满听得太认真,一时忘记了吃核桃。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一扫之前的燥热与沉闷。

风里带来凉爽的气息。

不少人涌出教室跑到走廊上,视线所及之处,成排的香樟在风中齐齐折腰,从某个窗口被卷出的纸片在半空中疯狂舞蹈。

变个天,大家也能起哄欢呼。

齐子帅在半人高的护栏前,迎着风大声喊:“Hello,Jack——”

陈颂配合地站在身后抱住他:“Rose——”

两人陶醉地沉浸在风里。

齐子帅展开双臂做飞翔状,表情兴奋:“I'm flying!Jack!”

旁边笑倒一大片。

林满也在跟着哈哈笑个不停。

“这么高兴?”耳边倏然一热,低低的声音近在咫尺,气息喷薄在耳畔的一小片肌肤上。

林满忙回头。周彧一侧手臂夹着书本,双手插在兜里,身体微弯与她同高,正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你怎么来啦!不是在实验室那边上课吗?”

“下课了回教室看看有没有人想我。”

“谁会想你啊。”

“好像确实没想,不然怎么会笑得这么开心。”教学楼下的路灯灯光流泻一地,在夜里连成一条长长的星河,他声音被风吹散,“可是我有点儿想,就过来转转。”

林满笑了:“才一节晚自习没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天24小时,三秋大约270天,一小时抵过11天,一节晚自习约等于小半个寒假的时间。”他问,“你小半个寒假没见我,难道不应该想我?”

林满被他绕晕,下意识地点头:“想。”

他奖励性地拍拍她的头。

“这就对了。”

高二临时成立的培优班不仅仅每天晚自习要上课,而且周假缩短半天,规定培优班学生星期天中午必须返校,下午给他们安排了两小时的课程学习。

周彧每周被迫提前结束假期。

林满在电话里头安慰他:“没事儿,反正我每周都住在学校,到时候去找你。”

周彧正等着她这句话:“好。”并且顺着竹竿往上爬,“如果你不来,我就翘课去巩夏秋家找你。”

林满:“……”

她从他不轻不重的语气中绝对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周日中午两点左右,林满睡了个午觉醒来,从巩夏秋家出门,去实验室那边找周彧。

这个时间点外头暴晒。

秋老虎反扑,仿佛连空气都还是滚烫的,灼热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幕正中央。

校园里人还不多,大部分同学还没返校,聒噪的蝉声和鸟鸣衬得四处格外寂静。林满找到实验楼一楼,听到从里面飘出来的讲课声。

她弯腰从敞开的窗户底下钻过,悄悄探头,里面数学老师正在讲题:“由正弦定理和△ABC为锐角三角形推断出∠A为π/6,接着我们看与它相似的△DEF……”

林满看了两眼黑板上的题干,没明白,怎么就由正弦定理和锐角三角线这两个已知条件能推断出∠A的值。

培优班的老师和同学果然非同凡响。

凡人一般跟不上这个节奏。

视线搜罗了一圈,林满在右边靠后的位置上看到了周彧。他一个人单坐,没有同桌。桌上一个草稿本,一支笔。

一眼望去,别人桌上的试卷练习册课本辅导书堆得像一座座山丘,唯独他那儿属平原的,空空****,最干净。

林满正准备把头缩回去,周彧恰巧偏头看到她。

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冲她勾起一抹笑。

林满指指前方的讲台,示意他好好上课,她会在外面等他。

周彧偏偏不看黑板,还盯着窗户这边,林满真怕他下一秒直接推开桌椅站起来走人。她神情焦急,努力张大嘴巴做口型,哄他:“乖——”

周彧手握成拳头,抵在额头,眼角眉梢的笑快要溢出来。

台阶下的草坪里几棵木芙蓉开得正好,硕大花叶舒展摇曳,与花坛中的美人蕉遥遥相映。林满躲在阴凉的楼梯间拿出手机玩消消乐,偶尔抬头时,从长廊尽头的窗口看见天上的丛云游走,任意变换着形状。

老师终于宣布第一堂课到此结束。

周彧第一时间冲出教室找到林满,她把一早准备好的水果盒递给他。后面响起口哨声,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在起哄。

周彧也没理,嗓音带笑:“哟,这么丰盛。”

便当盒子里装着切成块的西瓜和梨,还有几颗草莓和圣女果,林满怕他不喜欢后两样,分别只拿了一点点。

“犒劳犒劳你,大少爷上课辛苦了。”林满笑着说。

“重重有赏。”

“赏什么?”

“赏你一个状元夫人当当,怎么样?”

“咳咳,你怎么……还记着这个梗啊……”

“一直没忘,所以我会努力的,”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学习。”

“我也会努力的。”林满肯定地说。

两人坐在台阶上分食一盒水果,周彧替林满把卡住的那关游戏玩通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多久,培优班的老师站在门口开始喊上课。

林满费力地把坐着不动的周彧拉起来,把他往教室的方向推,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上课吧,晚自习见。”

周彧不情不愿:“晚上见。”

“下星期周末上课还有今天这种特殊待遇吗?”

“有啊,如果你认真学习的话。”林满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周彧随便说了一个:“葡萄。”

“没问题。”

“不会忘记吧?”

“当然啦。”

秋天干燥,是火灾频发的季节。

学校广播通知,信山市消防大队将会进学校,指导学生进行消防演练。

关帝说:“时间就定在明天下午,中午每个人去寝室带条毛巾来教室……”用屏幕上投影的PPT大致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

“……到时候警报一拉响,就从前后两个门有秩序地撤离教室,每组的1至4号走前门,5至8号走后门,都别挤……要用毛巾捂住口鼻,弓着腰……跑去操场集合,班长和体育委员负责清点人数,及时上报给相关负责老师。”

台下欢呼:“明天下午不用上课!”

关帝拍黑板:“你们的关注点在哪里!都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成熟一点儿!”

欢呼声低下去。

“注意了,到时候楼梯间肯定很拥挤,步子要小,脚步要轻,千万别被绊倒,还有不要拥挤和打闹,这不是闹着玩的,你们要重视起来,这是在教你们逃生的技巧。”

底下答:“是……”

“各个楼层拐角会有老师驻守,进行检查,对各班撤离情况评分。未用湿毛巾捂住口鼻者,每人次扣0.1分,前进时没弯着身子的,每人次扣0.1分。”

关帝苦口婆心:“我知道你们从小学就开始搞消防演习,每年都有,但是同学们啊,千万不能大意。危险还没有发生时,就该学会应对它的技巧,一旦不幸发生,才能平安脱身,万事防患于未然。”

“是!”

第二天中午,林满从寝室拿了条毛巾回教室,齐子帅他们闹得正欢。穆之菏扫了眼她手里的小方巾,粉粉的,左下角有只棕色小浣熊的刺绣。

“很适合你。”穆之菏评价道。

“箱子里只有这条是新的,太小了,平常也没拿出来用。”

林满往后看,问穆之菏:“后面在干什么?”

齐子帅身上披着一块婴儿毯似的东西飞奔过来:“小满同学,我新买的披肩,你看看怎么样?”

那是陈颂的浴巾。

陈颂中午没回宿舍,说好了让齐子帅给他拿毛巾。他大概忘了自己洗脸从来都是用手捧着冷水搓两把,没有洗脸巾这玩意儿,只剩一条大浴巾。

齐子帅也给他拿过来了。

米白的,上面有很多小黄鸭的图案。

齐子帅乐疯了,披在身上招摇过市,挨个在人前走了一遍,兴致很高:“看我fashion吗,我来给大家走个台步。”

教室后面留有一小块空地,供他施展。他身披小黄鸭战袍站定,手机外放的音乐响起,他开始走猫步。

在场的十多个人聚拢过来给他捧场。

周彧抬手盖在林满的眼皮上:“别看了,辣眼睛。”

林满笑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很精彩啊。”

“晚上会做噩梦。”

齐子帅问大家:“我帅不帅?”

“帅!”

“请大家以后叫我帅帅,谢谢。”

他走几步,回眸一笑,众生颠倒。

令人窒息的操作。

徐东鑫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帅帅一回头,吓死河边一头牛。”

旁边的穆之菏顺口就接了下去:“帅帅二回头,食堂师傅不放油。”

林满笑得声音打战:“帅帅三回头,考试改打乒乓球。”

周彧接着:“帅帅四回头,全体观众要跳楼。”

因为吃错东西在厕所长驻了一个中午的陈颂走到教室门口,一看里面的热闹情形,正要开口一块儿撺掇凑热闹,再一看,齐子帅身上披的东西非常眼熟。

“齐子帅,你——”

门口传来陈颂地动山摇的声音。

无论如何闹腾,下午的消防演习准时开始。

警报响起时,楼道里投放的烟雾弹让模拟的火灾发生现场突然变得无比真实。黄色的烟雾四处飘散,将视线阻隔,还有呛鼻的气味在弥漫。

林满用一早打湿的毛巾紧紧捂住口鼻,猫着身子前进。

大家自觉排好两队,她走在人群中,后面是穆之菏,听她一直在咳嗽。

好不容易出了教学楼到达集合的操场,所有人蹲下,班长和体育委员开始清点人数。

穆之菏说:“手表掉了。”

她当时下意识准备俯身去捡,但却马上意识到不能犯这个险,身后紧跟着人,一旦她停下来,很有可能造成队伍的混乱,造成危险。

“想着手表的事,毛巾不知怎么没捂严实,就呛了一口烟。”

“等待会儿活动结束了,再去找手表吧。”林满说。

“嗯。”

之后,信山一中的校长和消防大队的队长分别对活动进行小结,宣布演练圆满结束。接下来还有讲座,消防大队宣传人员给全体师生详细讲解火灾发生时应该如何保持冷静,如何正确采取应对措施,并及时报警。

还有现场教学,教学生正确使用灭火器。

宣布解散之后,林满陪穆之菏回到教学楼,原本遗失在三楼楼梯间的手表不见踪影,没留下半点儿痕迹。

“当时人那么多,也可能被脚绊着带走了。”穆之菏推断,“而且我估计表镜玻璃也被踩碎了。”

“那块表很贵重吗?”林满问。

“没有,逛街的时候一眼相中的。”

两人沿着楼梯来回找了两三趟,穆之菏作罢:“不找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

她语调轻松,不以为然,林满却从她脸上看到了淡淡的失落和遗憾。

“一起去食堂吃饭吗?”穆之菏说。

“嗯嗯,我要去。”

“明天的体育课好像要测身高和体重。”聊到不相干的话题。

说起这事,林满突然想到一个笑话,想逗穆之菏开心:“听说有位同学每逢测体重就剪短发,有时候直接剃光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头发太重了?”

“对呀,那位同学说剪掉头发能轻好几斤,哈哈哈……”

林满把自己讲乐了,发现穆之菏没太大反应,讪讪地问:“不好笑吗?”

穆之菏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笑着意思一下。

“挺好笑的。”

晚自习上,周彧和穆之菏参加培优班上课,徐东鑫也不见人影,听齐子帅说是被家里某个堂兄接走了,出去吃饭叙旧。

林满没在意,等铃声响了下课之后,发现徐东鑫已经回来了,正好进门。

他手上捏着个盒子走到穆之菏的座位上。

“是什么?”林满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笑着问,“秘密礼物吗?”

徐东鑫说:“等她回来揭晓。”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先透露,“是手表。”

“咦?”

“她掉了一块手表,被我捡了。但是屏幕被踩碎了,我今天拿出去修,店里的师傅说不一定能修好,我只好买了块一模一样的。”徐东鑫向林满征求意见,“你说她会不会发现这是新的?”

林满想了想,说:“不一定。”穆之菏太聪明,多半会发现。

徐东鑫把新表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穆之菏桌上,表情还有些犹豫,不确定地说:“先看看她什么反应。”

徐东鑫前脚刚走,穆之菏后脚就到,从培优班回来拿书。她第一时间发现完好无损摆放在书本上的手表,问林满:“哪儿来的?”

林满说:“好像是徐东鑫在楼梯间里捡到的。”

穆之菏拿起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看了看,语气怀疑:“他捡到的?”

林满毫不心虚地点头:“对呀。”

穆之菏笑了一声,把表重新戴在手腕上,似乎因为心仪的小物件失而复的心情变得很好,嘴角一直翘着。

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非常配合两人的表演。

林满悄悄转过身,远远朝徐东鑫比了个手势:“安全过关,没被发现。”

徐东鑫悬着的心落到实地,觉得一晚上的工夫总算没白费,发现齐子帅不知道抢了班上哪位女同学的小镜子,正认真发问:“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他变了一个嗓音,自问自答:“当然是——齐子帅。”

齐子帅把镜子对准徐东鑫:“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徐东鑫毫不犹豫地说:“穆之菏。”

齐子帅咳嗽两声:“最近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呀兄弟,提到某个名字时,把你眼睛火热而炽烈的感情给收敛点儿。”

齐子帅拿起一本书顶在手指尖上转,没几秒掉到地上,蹲下去捡。他顺便把徐东鑫一只脚的鞋带解散了,绑在桌腿上。

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地走开。

穆之菏去厕所把冲泡了豆浆的玻璃杯洗干净,她看了看手表,离第二节晚自习上课只有两分钟,动作有点儿着急。

她从后门进教室去放杯子,正好路过徐东鑫的座位。

“哎,你等等——”徐东鑫把人叫住正准备跟她说话,一站起来,步子没迈出去,左脚结结实实跟桌腿绑一块儿。

起势太大,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往前扑。

穆之菏见他要摔跤,想也没想,张开双手跌跌撞撞接住他。

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好一个美女救英雄!”神助攻齐子帅在旁边拍手喝彩,整个人都笑傻了,全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会达到这样令人惊喜的效果。

穆之菏和徐东鑫两人皆一愣,然后快速松开手。

穆之菏快速从现场撤离,脸上一贯云淡风轻,走路差点儿同手同脚。

徐东鑫解开鞋带,系好,开始秋后算账,齐子帅一边向他认错一边四处逃窜。

铃声响起时,教室里还回**着杀猪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