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开谜团

【到了公司,余朝清已经在研究所里等了,见白初晗进来,他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招呼她过去,看他刚获得的一批啤酒花品种。

苏达见白初晗的左手臂上缠着绷带,惊呼道:“学姐,你的手怎么了?”

“昨晚摔了一跤。”白初晗换上工作服,戴上手套,走过去,拿了个放大镜观察啤酒花。她看了看吕教授,吕教授站在一边没有说话,想必这批东西他已经看过了。

“我们以前使用的是青岛大花,但种植这个品种已经超过五十年了。一个品种的啤酒花,使用年限不能超过三十年,否则就无法达到应有的质量标准。”余朝清说,“所以我让人在国外找了一批新的,这个是我觉得最好的,但是成本太高,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成本较为低廉的替代品。”

“其实马可波罗和札幌一号都不错。”吕教授说,“虽然我不是啤酒领域的专家,但还是略知一二。据我所知,这两个品种也是目前啤酒行业里用得最多的。”

余朝清瞥了吕教授一眼,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我们就要用跟别人不一样的!否则怎么打造差异化优势?我成立这个研究所可不是听你提意见的,我只要结果。”

一把年纪的吕教授被余朝清这个愣头青说了一顿,脸上很是不好看。汪源见了,上前解围:“教授也是为了余总着想,如果能省钱当然就省一点,也没别的意思。”

白初晗附和道:“是啊,吕教授是实用主义。”

余朝清并没理会,说:“月底我要看到进展。”

“那不就只有半个月了……”一旁的苏达小声嘀咕了一句。

白初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余朝清好像并没听到,在研究所里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半个月时间,算多还是少呢?”苏达悄悄问白初晗。

“打个比方吧……”白初晗说,“爱迪生在发明灯泡之前,失败了九百九十九次,但是在第一千次尝试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要经历多少次失败的。我们目前的情况跟爱老师差不多。”

苏达打了个嗝,再回头,白初晗已经工作去了,他只好东看看,西瞧瞧,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别晃来晃去的。”汪源一直看不惯苏达,觉得他什么都不懂,还碍手碍脚的。

两个年轻气盛的人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吕教授一声轻喝:“要吵出去吵!”

于是两个人都闭了嘴。

苏达悻悻地回到白初晗身边,问她需不需要喝水。

白初晗知道他无聊,便让他去泡茶:“把我昨天带来的那罐茶泡了吧,记得泡之前洗洗。”

“好嘞。”苏达拎着水壶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茶是姜游山带回来的,白初晗对茶没什么研究,但一来二去倒喜欢上了喝茶。

苏达去了很久都没回来。白初晗完成手里的事后就坐在沙发上休息,见苏达还没回来,她便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结果她刚打开门,就瞧见苏达一脸惊慌地往回跑。

白初晗堵住苏达,问:“有鬼在后面追你吗?”

苏达大口大口地喘气,吞吞吐吐道:“比……比鬼还可怕!”

白初晗把苏达拉到一旁,示意他说清楚。

苏达看了看周围,理顺了呼吸,眼神还是带着些惊恐:“我刚在洗手间碰到余总了……”

“然后呢?”

“洗水壶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水壶打碎了。”苏达说,“然后我就弯腰去捡破了的内胆,结果我的手被割破了。”

白初晗看了眼苏达的手,明明什么伤口都没有。

“余总过来帮我,结果他的手也被弄破了。”苏达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怪事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因为我们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我的伤口沾到了余总的血,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白初晗眨了眨眼睛,说:“你的伤口自动愈合了?”

本来这情节讲得很有悬念,没想到一下就被对方猜到了,苏达惊呼:“这你都能猜中?”

“因为你手上没有伤口啊!”白初晗问,“那余总呢,他的手怎么样?”

“他的手好像没什么变化。”

“给我看看你的手。”

苏达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白初晗直接把他的手拉了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手,确实完全看不出伤口。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血让你的伤口愈合的?”

“怎么说呢……”苏达顿了一下,继续道,“就是在接触到他的手时,我觉得我的伤口一阵痒,我抬起手来想抓抓伤口周边,仔细一看,我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然后我用水一冲,就什么都没了。”

“这事余总知道吗?”白初晗问。

“我怎么敢告诉他!”苏达小心翼翼地道,“你说他是不是个怪物?”

白初晗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怪物,早把你在洗手间里大卸八卦,直接吃掉了。”

听到这里,苏达觉得不寒而栗。

“这事你保密,别跟任何人说。”白初晗觉得光这样说可能效果不大,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来,万一他真是个怪物,要是知道你把这事说出去了,肯定会找你算账。二来,职场法则第一条,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说着,白初晗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说得就像她在职场里混了几十年似的。

苏达点点头,毕竟在这个公司里,他能信任和依靠的只有白初晗了。

“那个……”苏达犹疑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余总异于常人了,所以才和他分手的?”

白初晗笑了笑,再次对苏达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苏达立马捂住嘴,用力点了点头。

白初晗拿了纱布和红药水去余朝清的办公室里,见他正忙着工作,便敲了敲门。

“进来。”

“听说你的手受伤了。”白初晗说,“我帮你清理伤口吧,不然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余朝清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这才好好看了一眼白初晗。今天白初晗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很素净,白衬衣从工作服里露出领子,纤细白皙的脖子边有一绺头发,让人有想帮她绾上去的冲动。

“我不是说……”

“我可没有勾引你。”白初晗已经知道余朝清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他不会喜欢自己,不要做无用功什么的。

余朝清有点自找没趣的意味,便伸出右手:“真巧,昨天你的左手受伤,今天我的右手受伤。”

白初晗看了看他的手掌,那里有一条很明显的伤口,不过血已经止住了,跟普通的伤口并没有什么两样。所以,他的血只能治愈别人的伤口,不能自愈吗?

“你看什么呢?”余朝清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是手控吗?我知道我的手长得好看,但麻烦你克制一下,啊!”他的伤口被白初晗狠狠地按了一下,痛得他叫出了声。

“好了。”白初晗收拾好药水,转身要走。

“白初晗……”余朝清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事,但不知怎么的,他张口就喊出了白初晗的名字。

“还有事吗?”白初晗转过身来。

余朝清瞥到办公桌上袁叔刚送进来的两张话剧票,这是为明天见余伟业介绍的那个女生准备的,于是他开口问道:“我明天要去相亲,你们女生都喜欢什么礼物?”

空气里瞬间散出一种尴尬的气氛,沉默了几秒后,白初晗俏皮地歪了下头,说:“用人民币折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送给她,保证感动得她涕泗横流。”

“我没那闲情逸致。”余朝清说,“而且对方是拉小提琴的,这样做太俗了吧?”

“不俗不俗,越是这种看上去优雅、高高在上的女生,越是容易被接地气的行为感动。”白初晗继续瞎编,“不是有句话嘛,‘如果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遍世间繁华;如果她历经世事,就带她坐旋转木马’,想要打动人心,就要给她从未经历过的。再简单点来说,两个字:稀罕。”

“好像有点道理。”

“我怎么会骗你呢。”白初晗笑得人畜无害,看得余朝清毛骨悚然,“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余总。”

这是白初晗第一次叫“余总”,余朝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看过去,白初晗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里。

送人民币折的玫瑰花?余朝清忍不住笑了,亏她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不过这正好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打电话给袁叔,让袁叔去银行取现金。

第二天是周六,白初晗一大早就醒了,她像往常一样做早餐、看书、做有氧运动,但今天她总是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都是余朝清要去相亲的事。

年纪轻轻的,一天不忙于工作,整天想着情情爱爱,肯定没什么出息。白初晗不满地想道,然后随意吃了几口东西,围上围巾便出门了。

快过年了,街上许多商店都挂上了灯笼,贴上了喜气洋洋的贴纸,超市也已经打出年货特卖的招牌招揽着路上的行人。白初晗吸了吸鼻子,冷气直蹿脑门,她想到去年过年的时候,接了个外地的兼职,过年那天她是一个人在宿舍里烫着火锅度过的。过年对别人而言是节日,对她而言是找罪受,因为在那天,她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的心情。

不知不觉,她竟走到了余朝清的家附近。

这个时间,他肯定还在睡懒觉。白初晗走累了,便在花坛附近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弯腰揉了揉脚踝。

她一转头就见到前方一双黑色运动鞋慢慢朝自己走近,然后在她面前停下,她一仰头,就看到逆光站着的余朝清。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短袖,戴着运动耳机,看不清表情。

“我说……”余朝清本来准备发火的,但白初晗刚抬头的那个表情,生动又无畏,他突然就什么也不想说了。这个女人会不会太爱他了?大早上跑到自己家楼下来吹冷风?

白初晗惊讶地张了张嘴,坐直身子:“你这么早起床?”

“跑步啊!”余朝清在白初晗旁边坐下,伸了个懒腰,“一天之计在于晨,生命在于运动。”

白初晗:“……”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吃早饭没?”余朝清问。

“吃了。”

“你是来找我的吧?”余朝清站起身,“有事?”

“纯粹路过。”白初晗说。

余朝清瞥了她一眼,满脸写着“你就坦白吧”,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来,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拉普拉斯妖吗?”

“知道一点。”白初晗说,“根据牛顿定律,只要能够测量宇宙中所有粒子的当前位置和速度,原则上就有可能精准地推测出任何时刻的情况。”

余朝清露出赞赏的表情:“我身边的人里,只有你回答出了这个问题。”

“有什么意义吗?”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如果可以推测任何时刻的情况,那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了。”

“我对当上帝没兴趣。”

余朝清笑了起来:“我对无法把握的事情没兴趣。但是做企业、赚钱、研究物理、成为自己的神,却是可以把握的事。”

白初晗的睫毛颤了下,她清楚地看见余朝清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的欲望,仿佛有一团在熊熊燃烧的火,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可是……”白初晗舔了舔嘴唇,问,“做到这些以后呢?”

“长生不老。”余朝清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我相信未来永生是肯定的。”

“你是学植物学的,肯定知道龙血树吧。”余朝清说,“龙血树的树龄可达八千多年,甚至上万年,是地球上最长寿的树木。吕教授一直在研究龙血树,发现了它长寿的基因。如果可以把这长寿的基因移植到人体上,人的寿命将会大大增加。”

“吕教授?”白初晗愣了愣,“他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了?”

“我忘了告诉你。”余朝清说,“吕教授的主要任务并不在啤酒花,所以这个项目你多上点心。”

见白初晗没再说话,余朝清有点没劲,便说:“我要去吃早饭了,你继续坐这儿?”

白初晗站起身,理了理坐皱的衣服:“我要回家了。”

余朝清望着白初晗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余朝清和相亲对象约的是晚上八点见面。袁叔把用钱折成的玫瑰花束送到家里,见他已经换好衣服,犹豫地开口道:“你这样做,白小姐会不会伤心?”

“她伤心关我什么事?”

袁叔没再说话,心里觉得自家少爷自从失忆后,除了智商高了点外,在道德方面变化了很多。

余朝清抬头看袁叔还站着,便让他回去:“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下班了。”

余朝清拿上那束玫瑰,闻到了一股纸钞的味道,一阵恶心,便回卧室拿男士香水喷了喷,刚出来,他就听到一阵猫叫。

“小白?”余朝清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小白了,这只猫真是非常不顾家。

小白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自顾自地舔爪子。

余朝清一眼看到小白左爪上的伤痕,然后走过去抓起它的爪子瞧了瞧:“再外面玩野了吧,受伤了才知道回来。”

“喵。”

“我要出门了,你自己在家反省反省。”说完,他拿上车钥匙,抱着花开门离去。

小白看见余朝清的卧室门没关,便溜了进去,然后跳上书桌,去看余朝清房间里的那排书架。架子上都是些光看名字就很高深的书,一个人从傻瓜变成天才后,第一个梦想竟然是长生不老,谁给他的胆子?

小白在书桌上走了圈,想到余朝清去相亲,心中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然后一挥爪子,把架子上的东西全给挥到了地上。小白刚在客厅的桌上看见了那两张话剧票,并记住了地址,于是它跳下书桌,准备过去瞧瞧。

余朝清到达剧场门口后,突然想不起相亲对象的名字了。不过,一下车他就看见了对方,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孩,齐耳短发,左侧别了一只海豚图案的发夹,穿着乳白色的大衣,围一条虾红色围巾。对方瞧见他后,先露出了笑容。

“你好,我叫思甯。”女孩先伸出手来。

这倒是免了余朝清想名字的烦恼,他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搞得像是见客户。

小白等他们走进剧场后,便走到余朝清的车旁边蹲下来。它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手挽手的情侣、三五成群的人,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好似赶着参加一个盛会。它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人类的夜晚时光了,虽然它也没什么朋友,没谈过恋爱,但如果保持人类的样子,至少还能参与到同类的生活中,变成了猫,它是没法和那些真正的猫为伍的。

两个多小时的话剧结束后,门口涌出来的人吵醒了熟睡的小白。它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寻找余朝清,过了会儿,便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不过他没看这边,而是对着旁边的女生在笑。

看来很合心意啊!小白心想。

他们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余朝清为女生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然后从里面拿出花束递给她:“送你的礼物。”

小白顿时坐直了身体,等待好戏开场,估计这个美妙的夜晚会被一个耳光结束掉吧。

思甯见到那一大束用人民币叠成的玫瑰花束,显然被惊住了,她往后轻轻退了步,然后双手捂在嘴边,惊呼道:“这些是你折的吗?”没等余朝清回答,她已经开心地接过了花束,然后靠近他,踮起脚吻了吻他的脸颊,“谢谢你,费心了。”

余朝清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见思甯的脸蛋红扑扑的,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白看着他们上车,然后扬长而去。它在原地自找没趣地舔了舔爪子,第一次发觉这个冬天原来这么冷。

周一上班,余朝清发了份文件给市场部的人,然后去研究所办公室要这个月的报告。他推开门,吕教授和汪源都没到办公室,白初晗和苏达两个人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喝茶,桌上的茶壶还徐徐冒着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一间茶室。

余朝清双手抱在胸前,喊了声“白初晗”,才说:“月报告。”

白初晗不疾不慢地喝完手里的茶,然后站起身去拿文件。

苏达站起来,问:“余总,喝茶吗?”

余朝清看了看,说:“看来你们很闲啊!”他接过白初晗的文件,转念一想,“要不你们去仓库帮忙吧,最近那边的人手不够。”

他本以为白初晗会立马反对,没想到她脾气甚好,应道:“好的,余总。”

余朝清疑惑地扫了她一眼,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但又懒得多问:“那,一会儿等仓库那边的人联系你们。”

余朝清走后,苏达呜呼道:“学姐,我们可是研究人员,为什么要去做苦力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白初晗说,“谁让他是老板呢。”

苏达心里嘀咕道:看来是前任的报复。

中午,他们两个人吃完饭,就去仓库帮忙了。有一批啤酒要搬上货车,大家都在忙碌,仓库里都是男人,白初晗一进去,大家都朝她看去。她没一点不自在,戴上手套和口罩,干起活来不比旁人差。

负责管理仓库的人叫徐明,据说是余朝清失忆前介绍对方到这里工作的。失忆后,余朝清压根儿忘记这号人了。不过因为徐明的身手快,头脑聪明,很快就升为了主管。白初晗记得这名字,不就是因为这个人,余朝清才被王斌那伙人追着打吗?

徐明进来检查的时候,白初晗正在搬一箱啤酒,被挡住了脸。徐明看见女生来仓库工作,有些惊讶,便过去帮忙,刚抬起啤酒,两个人四目相对,白初晗差点没控制住心里的惊讶。而对方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她好,徐明地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即用亲和的、不动声色的笑容掩盖了过去:“你一个小女生怎么来仓库工作了?”

“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白初晗做洒脱状,“我叫白初晗,初次见面,还请主管多多指教。”

“哈哈,别人是研究所的。”旁边的工人笑起来,“徐主管可别上当啊!”

“原来是高才生。”徐明笑道,“今天真是荣幸。”

待徐明转身,白初晗慢慢收敛了笑容。她没有认错,徐明就是前段时间跟踪余朝清的那人,就是他抽了余朝清的一管血。

“学姐,学姐!”苏达在远处叫白初晗,“过来一下。”

白初晗走过去,见苏达蹲在地上,问:“怎么了?”

“我肚子痛。”苏达的额头上一层冷汗,“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白初晗向徐明请了假,扶苏达去医院了。

苏达是急性肠胃炎,医生推他去病房输液,白初晗就帮他办理住院手续。排队的时候,白初晗听到一个声音有些熟悉的人在打电话:“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我在医院陪游山。”

白初晗转头就看到了小嘉。小嘉挂完了电话,转身朝这边走,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白初晗,表情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走过来:“小晗,你怎么在这儿?”

“朋友生病了,我帮他办理住院手续。”白初晗问,“游山哥哥怎么了?”

“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呢。”

“他生了什么病?”白初晗一点都不知道这事。

小嘉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一点小病,过几天就好。”

“他在哪个病房?我待会儿过去看他。”

白初晗处理完苏达的事就找去姜游山。姜游山住在医院顶楼的私人病房里,这里跟下面人山人海的景象完全不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白初晗敲了敲门,是小嘉来开的门。

“小晗来啦。”小嘉冲房内的人说。

白初晗进去,闻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姜游山挂着点滴,躺在**看书。他抬头见到白初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还好吗?”白初晗不知道如何开口,见姜游山手背有些肿,想必是输液扎针扎的,“你瘦了。”

“瘦点儿好。”姜游山合上书,“一点小病,过几天就好了,正好减减啤酒肚。”

白初晗知道姜游山没有啤酒肚,并不拆穿,只是笑:“你不照顾好身体,小嘉姐该担心了。”

姜游山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小嘉,她温柔,楚楚动人,嘴角微勾。她是个好姑娘,既体贴又细心,这天底下可能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好女生了。

“好多吃的。”白初晗转头便看见桌上放着的水果、零食和糕点,她伸手拿过一盒绿豆糕,然后打开包装吃了起来,“搬了一下午的东西,饿死了。”

姜游山收回了视线,看到白初晗饥肠辘辘的模样,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带你出去吃饭。”小嘉走过来,“吃这些太没营养了,都是朋友送的,我都不让他吃,怕伤身体。”

“那不如都给我吧。”白初晗说,“别浪费了。”

小嘉无奈:“如果你不嫌弃,当然可以。”

白初晗坐了会儿,然后找了个袋子把桌上的东西都搜刮走了。本来她想拿出一部分零食给苏达,可想起他是急性肠胃炎,只能喝稀饭,便作罢了。

等白初晗再回到公司,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她打了卡,收拾了一下办公室,也准备下班。走的时候,她路过余朝清的办公室,看见里面的灯还亮着,便忍不住多看了眼,结果看见了徐明,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余朝清和徐明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干吗?”余朝清皱起眉来,厉声道,“进办公室前敲门是基本的礼貌,你不是知道吗?”

白初晗怔在原地,后知后觉徐明是来做汇报的,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我有点儿急事。”

“什么事?”余朝清按捺住怒火。

“你们先聊,我待会儿找你。”白初晗赶紧退出去。

结果余朝清叫住了她:“你给我站住,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能干,就能无视公司纪律了?”

“我没这个意思。”

余朝清看向徐明:“报告放我桌上就行,你下班吧。”

徐明点点头,退了出去。

余朝清站起身,深吸了口气,看向白初晗:“你说吧,要是事情不重要,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白初晗见余朝清这副姿态,气不打一处来,跟他顶嘴道:“不来就不来。”

“这是你要说的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杠上了,僵持了几分钟后,余朝清的表情有些奇怪,先让了步:“我饿了,陪我吃个晚饭吧。”

白初晗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六点了,直接拒绝道:“我还有事。我是想跟你说,上次骑摩托车追我们的那个人就是徐明,你自己注意点。”

“你说徐明?”余朝清笑了,“怎么可能,听袁叔说,我可是他的恩人。”

“恩将仇报没听说过吗?”白初晗说,“虽然我不知道他在为谁做事,但这事没那么简单。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智商高了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还是血肉之躯。吃完饭早点回家。”

余朝清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漠然,看向白初晗:“我觉得比起徐明,你更加值得怀疑。”

“我?”

“你擅自闯入我家,还告诉我有人跟踪我,现在又来告诉我小心徐明。”余朝清想了想,就算白初晗真的对自己有其他感情,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我倒是怀疑你一直在跟踪我,而且我当初出事的时候,你不是跟我在一起吗?”

白初晗愣住了,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忘记余朝清已经失忆,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刚刚的陌生人,联想到他身边那些若有若无的危险,她才是这些事里做得最多、说得最多的角色,他怀疑她也不奇怪。

见白初晗没吭声,余朝清心里的猜疑多了几分:“还有,今天上午你来我办公室,是因为发现是我的血让苏达的伤口愈合了吧。”

白初晗眸光微转,感到眼前的余朝清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余朝清脸上的笑更冷了,声音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眼镜蛇,感觉凉丝丝的:“还有,林桃是你杀的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带着笃定的陈述句。

空气里有淡淡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人待久了会有些憋闷。白初晗觉得鼻子有点堵,大概是在外面冷风吹太多了。她吸了吸鼻子,也跟着笑起来,只是她这笑看上去格外凄惨:“我承认我如此大费周章地接近你,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敌人。”

余朝清看着她,没有说话。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白初晗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余朝清,“我明天还用来上班吗?”

余朝清此刻的心里有些乱,他的脑子里一团糨糊,没法从里面理出头绪。

“我又没开除你。”余朝清的嗓子有点干涩。

白初晗点了点头,步伐沉重地走了出去。

余朝清回到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两个小时之前,莫覃打了通电话来,莫覃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自失忆后,他与所有朋友都失去了联系,唯独因为跟莫覃有业务上的往来,又重新联系起来了。听袁叔说,他以前经常跟莫覃一块玩,连祸都一块闯。

“我要提醒你当心那个叫白初晗的女生。我前女友和白初晗是大学一个寝室的,后来出了事,我一直怀疑跟她有关,就请了人调查她,发现她很有问题。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打电话特意提醒你,你可以自己仔细想想。”

莫覃只说了这些,但经过这样一提醒,余朝清坐下来仔细想了想后,是发现了很多端倪。他突然想起白天在洗手间里自己不小心被水胆弄破手,苏达的伤口碰到了自己的血后就愈合了,接着白初晗就来自己的办公室,说要给自己包扎伤口……其实她是来看自己受伤的情况吧。还有,农历十五那天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后,她是怎么进到自己的家里的?种种事情联系起来,他倒觉得自己身边最危险的人是她。

他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夜色浓重,夜幕里亮着几点灯光,稀稀疏疏的,像是盘子里的珠玉。

余朝清觉得左眼突突跳着,心中涌现出些许怅然。

姜游山出院那天,白初晗去医院接他。小嘉扶着他,白初晗替他们拿行李,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家后,他见白初晗要走,执意要留她吃晚饭。他知道白初晗这些年和姜乾之间生了嫌隙,他一直很想让他们和好。

看在姜游山的面子上,白初晗推托不过,便留下一起吃晚饭。

徐阿姨烧了一桌丰盛的菜,姜乾还特意开了瓶酒。不过姜游山不能喝酒,只能看看。吃完饭,徐阿姨收拾碗筷的时候小声地向姜乾问了句,这周五她可不可以请假,因为她的儿子过生日。

姜乾已经微醺,心情爽朗,一口答应道:“去吧去吧,你也好久没休息了。”

白初晗这才知道,原来徐阿姨还有个儿子,因为她很少在家,所以对徐阿姨的了解甚少,只知道徐阿姨家里经济情况不是很好,还不到三十岁就离了婚,七老八十的父母都需要她赚钱养活,非常辛苦。

“你儿子现在怎么样?”姜乾问徐阿姨。

徐阿姨说:“挺好的,前段时间刚升了主管。”

姜乾点点头:“这小子很有出息嘛。”

徐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回了厨房。

白初晗愣了愣,转念一想,便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徐阿姨,你今天做的那个南瓜甜品真好吃!”白初晗说,“你可以告诉我方子吗?我好回去自己做着吃。”

“好啊!”徐阿姨说,“我待会儿写在纸上给你。”

“谢谢了。”白初晗笑道,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关心道,“你儿子今年过多少岁生日啊?”

“二十六了。”一提到儿子,徐阿姨脸上的笑就收不住了,“也不小了。”

“哪里,还年轻。”白初晗问,“他叫什么名字呢?”

“徐明。”徐阿姨说,“随我姓,明白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