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冤家路窄

【姜乾的六十大寿,他邀请白初晗回去庆生。说来也奇怪,他过去几乎都不怎么过生日,这次却突然想起大操大办,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姜游山说,这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一岁一枯荣,人啊,总想留下点什么在世上。

听到姜游山这样调侃自己老爸,白初晗笑了笑,不做评价。

生日会定在郊区的一家庄园,长桌上摆满了各色食物和酒水,百合和玫瑰成簇成簇地摆满过道两旁,弄得像是婚礼似的。白初晗喝了口手里的果汁,心想姜乾比她想象的还有钱,但是又怎样呢,她瞧不上。

姜游山陪白初晗站了一会儿,便忙着招待宾客去了。这里没有人会在乎白初晗,她就像这生日会上那些百合和玫瑰一样,不过是一道摆设。

熟悉姜乾的那些朋友对白初晗的存在早就见怪不怪了,每次见到她,对她的称呼仍是“这就是你那个好朋友的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好朋友”指的是白初晗的父亲白航,他和姜乾曾是同事,他原本是个颇有名气的中医,后来被姜乾挖走,并和姜乾一起去了另一家公司工作,但他因为贪污公司公款而自杀,姜乾出于朋友的情分便收养了白初晗。然而白初晗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贪污公款,他为人一向正直,跟姜乾可不一样。

想到这些,白初晗的视线便移到被人群簇拥着的姜乾身上,他拿着酒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正和人谈笑风生,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副标准的精英人士模样。

以前白初晗也这么想,但自从她十岁那年发现姜乾将白航的许多研究成果冠以自己的名字发表,来谋取利益后,她就再也看不起他了。

这世上就是有很多奇怪的法则。“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姜乾窃取自己死去朋友的心血而得到现在的名望,真是可笑。

白初晗喝完了手里的果汁,便独自走到长条桌旁挑拣东西吃。过了一会儿,人群中传来一阵喧哗,白初晗嘴里还塞着一块糕点,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天鹅绒礼服的年轻女生出现在人群中间。姜游山站在女生旁边,女生似乎极为不好意思,脸显得更加红润。

白初晗觉得这个女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咽下嘴里的糕点后,她终于想起上次和林桃吃饭的时候,遇见过姜游山和这个女生。所以,这是他的女朋友吗?

姜乾似乎对这个女生很满意,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接着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找到了角落里的白初晗,带着女生朝白初晗走去。

白初晗无处可逃,只好牵了牵嘴角,挺直腰背,迎接这场虚与委蛇的表演。

姜乾向白初晗介绍道:“这是姜游山的女友,小嘉。”

白初晗冲小嘉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养女,白初晗。”

“我们见过。”小嘉很热情地伸出手来,一派天真。

白初晗只是笑了笑。

这时,大门口又进来一拨宾客,姜乾便忙着应酬去了。小嘉像是想说点儿什么,白初晗看见她扑闪扑闪的眼睛,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去找游山哥吧,不用陪我。”

小嘉点点头,感激又担心地看了白初晗一眼:“要是你觉得无聊,就过来找我们。”

白初晗看见穿着如此华丽的礼服的小嘉朝姜游山走去,想到了自己小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缠着姜游山陪自己玩,心想:自己可能真的喜欢过姜游山吧。其实十二三岁的年纪,她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只是每次见到这个人都会觉得开心,晚上睡觉都觉得整个人像吃了蜂蜜蛋糕一样甜。白初晗把这些心事写在日记本上,就像收集漂亮的糖果包装纸,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姜乾发现。

白初晗至今都记得姜乾拿着那本日记,趾高气扬地命令她撕掉,并告诉她喜欢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姜游山不行。白初晗被姜乾吓坏了,她从没见过姜乾生那么大的气,嗫嚅着开口喊了声“姜叔叔”,结果“啪”的一声,姜乾把本子扔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说:“你别忘记是我在养着你!知恩图报,懂不懂?!”

后来,那句“是我在养着你”几乎成了支撑白初晗唯一的动力,她不再从姜乾那里拿钱,宁可辛苦一点,多打几份工,也不想卑躬屈膝地从他那里拿钱。也是那件事后,她不再主动找姜游山,两人的关系一下疏远了很多。

白初晗觉得自己吃饱了,准备再待几分钟就溜走。此时,她百无聊赖般扫视了一眼来来往往的宾客,突然视线一滞,她看到了余朝清。

最近余朝清的穿着越发人模狗样了。他和姜乾打过招呼后,便拿了杯酒坐在角落。白初晗端了杯果汁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等他抬头,白初晗头一歪,冲他笑道:“好巧。”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余朝清本来在看电子书,被人这么一打扰,露出不满的神情,“怎么到哪儿都有你?”

“我是姜乾的养女。”白初晗说,“你还觉得是我阴魂不散吗?”

余朝清放下手机,喝了口酒,眼睛看向草坪上的宾客,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爸跟这位姜叔叔是生意上的伙伴,我过来打个照面而已。”

“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白初晗突然说。

余朝清愣了一下,转过头来,问:“你是我前女友?”

“不算是。”

“否定得不够决绝,说明还是有点什么。”

“然后呢?”

“没有然后。”余朝清说,“我聘用你没有任何私人关系,不管从前我喜不喜欢你,和你有没有什么感情关系,从今以后,我们都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白初晗大笑了起来,好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而后,她站起来走到余朝清面前,微微俯身,露出一个漂亮至极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余朝清,你个王八蛋。”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快到七点了,白初晗必须尽早回家。

她去洗手间换掉了礼服,装进背包里后,准备从后门离开。和前门的热闹盛况相比,这里冷清得就像不受皇帝宠爱的妃子住的冷宫。

白初晗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那天在小饭馆跟踪余朝清的那个人,对方走得很急,很快就转弯从后门离开了,并没有看到白初晗。

这余朝清是招惹谁了?

白初晗放心不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掉头去找余朝清了。

她在宾客中看见余朝清后直接把他拽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拉到没有人的角落。

“做什么?”余朝清挣开她的手,不耐烦道。

“你有危险。”白初晗说,“你车停在哪儿的?”

“后门。”

“你别开车回家了,打个车吧。”

“我凭什么信你?”余朝清的双手环在胸前,并不配合。

“反正是你有危险,你爱信不信。”白初晗瞪了他一眼,真想一巴掌把他的记忆给拍恢复,“你最近招谁惹谁了?”

“我怎么知道。”余朝清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都失忆了。”

“对,你失忆,你厉害!”白初晗把余朝清拉到墙脚,让他翻墙过去,“从这里走最安全。”

“我不会翻墙。”

“我帮你。”白初晗蹲下身,让他踩上自己的背翻过去。

余朝清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我不踩女人的背。”

“你怎么这么磨叽?”就要到七点了,白初晗懒得跟他废话,干脆直接扶住他的腰,用力往上一托,命令道,“快给我翻过去!”

大概是白初晗的气势怔住了余朝清,他愣了一下,立马手脚并用地翻了过去。然后只听墙对面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余朝清呻吟的声音:“我的腿摔断了!”

白初晗手脚麻利地翻墙而过,扶起余朝清检查了下,翻了个白眼:“就擦破了点皮,叫什么叫?”

余朝清闭嘴了,觉得这个女人真凶,失忆之前的自己是哪只眼睛看上了她?

两人走到马路边,余朝清伸手去拦车,没注意身后的白初晗。等车停下,他才回过头,想先送她回去,好歹她言之凿凿说是来救自己的,结果他转过身,路上空****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白初晗呢?

“师傅,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个女的跟在我身后?”余朝清问。

出租车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两秒后,骂了一句:“你神经病啊!”

白初晗变成猫后,立刻跑进了树林里,看见余朝清坐车离开后,她才放心地往家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她就在转角看见了跟踪余朝清的那人。

那人应该还在等余朝清出来,不过没多久,他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是有人告诉他余朝清不在了吗?

小白想了想,决定跟过去看看。

虽然这人身形并不高大,但是走路很稳,应该是个练家子。跟王斌和林跃不同,这个人不好对付。要是余朝清真落到这人手里,估计得吃一番苦头了。

走了很远的路,到了偏僻的小巷子后,他就拐进去,接着骑了辆摩托车出来。摩托车呼啸而过,小白追不上他。

小白回到余朝清家中,见他刚洗完澡在用毛巾擦头发。它走过去,跳到沙发上趴下来。

余朝清摸了摸它的脑袋,问:“你又跑哪里野去了?”

小白没说话,它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

这时,余朝清的手机响起了,他走到阳台上接电话。小白睁开眼睛,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应该是他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好像是让他明天回家吃饭。

“明天我有事,就不回去了。”余朝清,“想在家好好休息……你别来,我改天回去……知道了,我真没事,我就想一个人休息,别来打扰我……就先这样,挂了哈。”

工作狂余朝清明天居然要休息。白初晗突然想起苏达说余朝清每个月只有农历十五才休息,所以明天是十五了吗?好像在邽山发生意外的那天,也是十五……

余朝清从阳台走进客厅,看见小白醒了,就去逗了逗它,但它完全不配合。余朝清抓起它的爪子晃,道:“你怎么这么高冷?”

小白另一只爪子挥过去,余朝清眼明手快躲了过去,他有些生气,起身去玄关把运动鞋上的鞋带给取了下来,然后走回来用鞋带缠住小白的两只爪子。

你个浑蛋!小白在心里喊道,虽然它用力挣扎,但是徒劳无用。

余朝清绑好鞋带,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脑袋:“明早给你解开,谁叫你不听话。”说完,他回了房间,又锁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小白恢复人形,手上还绑着鞋带,她只好用嘴咬开,之后气得想冲进卧室里把余朝清从**揪起来打一顿。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然后打开冰箱,但里面除了可乐什么东西都没,最后她找到一包盐,撕开袋子,把盐倒进可乐里,摇了摇可乐,就重新把可乐放回了冰箱。

白初晗准备偷偷离去,但经过客厅的时候忍不住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为什么每个月十五余朝清都不上班呢,也不回家吃饭?这其中必有猫腻。

虽然余朝清的家很大,但几乎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目光一扫,整个空间里的布局一览无余。白初晗打开阳台的门,一把摇椅、一张桌子,还有些绿植。

躲到桌下好了?这样想着,白初晗便钻了进去,幸好她比较瘦削,桌子下的空间还算宽敞。她坐在地上,靠着桌腿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开始出现响动,随后卧室的门打开了,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白初晗只能看到余朝清的下半身,一双腿从眼前晃过去,然后又晃回来。接着,白初晗听到余朝清痛苦的呻吟声,他走出来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身子,满头大汗。白初晗终于看清了此时的余朝清,却惊恐得睁大了眼睛。

余朝清脸上的皮肤全部皱了起来,可以依稀看到里面的青筋,不,准确来说,那不是正常人的筋络,更像是植物的根须,根根分明,布满了他的皮肤。而且他的胸口发出一道异光,幽绿幽绿的,看上去十分瘆人。

白初晗深吸了口气,赶紧往后面缩了缩身子。如果这个时候她被余朝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临到中午,余朝清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他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拿出可乐来。但他刚喝了一口,就全给喷了出来。

白初晗有些后悔早上给可乐里面加盐了,要知道是这种情况,她绝对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余朝清懊恼地将可乐扔到地上,褐色的汁液流了一地。他直接跑到水龙头旁,拧开水龙头,往嘴里灌生水。喝够了生水后,他又跌跌撞撞往回走,脚踩到地上的那摊可乐,直接仰头倒下,后脑勺着地,白初晗听得清清楚楚。

一声闷响后,余朝清躺在地上不动了,摔昏了过去。

白初晗终于可以伸展一下身体,她的双腿都坐麻了,活动完手脚后走过去,见余朝清安静地闭着眼,她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

余朝清脸上的皮肤跟先前没什么变化,白初晗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那些纹路,觉得那很像五加科植物的根须,但又不完全相同。五加科属于双子叶植物,广布于两半球的热带和温带地区,其中人参、西洋参、三七等珍稀药材都属于五加科。

白初晗犹豫了一下,伸手去解余朝清的外衣纽扣,然后慢慢地将他衣服敞开。他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加之他不喜欢户外运动,所以皮肤特别白。白初晗想看看他胸口发出的那团光的光源,但敞开衣服仍只能看见一团光晕,光源来自他的身体。

那天在山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初晗努力地回想,可记忆在她变成猫睡着后就戛然而止了,所以问题的关键仍旧在那个山洞。她背着余朝清出洞口的时候,还特意记了位置,但是沿路找回去,那洞口却不见了,在周边也搜寻过,根本没有入口存在。

白初晗将余朝清的扣子重新扣好,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即拿出手机查看日历,没错,他们出事那天也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所以,这一天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既然余朝清的身体是在这一天发生变化,那么洞口会不会也只在每月农历十五出现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白初晗决定今天去邽山看看。她找到了余朝清的车钥匙,在楼下小超市买了尼龙绳和口罩把余朝清绑了起来,趁外面的走道没人时,把他弄了出去,乘坐电梯直达车库。

到达邽山大致就是晚上了,白初晗计算好时间,把余朝清放到车后座。她弄了半天,总算发动了车子,然后她打开车内导航,手心微微出汗。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后,余朝清醒来了。他脸上的纹路消失了,整个人看上去恢复了些许精力。他挣扎着坐起来,看了眼周围环境,见前方开车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他皱了皱眉,脱口而出:“白初晗,你绑架我干吗?”

“这你都看得出来?”白初晗扯下口罩,被余朝清轻易揭穿,还有些不甘心。

“废话,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余朝清说,“我一看你的背影就认出你来了。”

“OK,那你安静点。”白初晗没有丝毫减速,离邽山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了。

“你带我去哪儿?”

“邽山。”白初晗说,“你失忆的地方。”

“我要下车。”余朝清说,“我要告你私闯民宅,还有绑架。”

“那我就把你每月农历十五变成怪物的事说出去。”

余朝清愣了愣,随即否认:“谁变怪物了……”

“我都看到了。”白初晗说,“你的身上发出绿光,脸上的皮肤恶心死了,这不像是有病吧,更像是身体变异。”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就是诽谤。”余朝清说,“我再给你加一条诽谤名誉罪。”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白初晗问。

“不想知道。”余朝清说,“这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我要是每件都要搞明白,还不得累死?而且我去医院检查过,身体健康,什么事都没有。”

见白初晗无视自己的话,余朝清扭动着身子,凑到驾驶座上,想让白初晗停车。白初晗眼都没眨一下,直接一拳朝后挥去,把余朝清给打回了座位上。

“我要开除你!”余朝清生气道,“现在!立刻!马上!”

“那我就更不用听你的话了。”白初晗一个急转弯,下了高速,驶上一段坑坑洼洼的泥路。余朝清在车后座上被从左甩到右,再加上颠簸,他觉得自己快要吐了。

“白初晗!”余朝清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白初晗瞥了眼后视镜,心中一紧,将速度开到一百一十码。余朝清感到她在加速,在这样一条破路上开这么快,她不要命了吗?

“我说……”

余朝清的话还没说完,白初晗从前面扔了把小刀给他:“后面有人跟踪我们,你自己弄开绳子。”

是那个人!白初晗通过后视镜看到一辆摩托车跟在后面,是那天意图在姜乾的生日宴会上对余朝清下手的男人。对方戴着摩托车头盔,但是白初晗认得那辆车。

余朝清很快弄开了绳子,但人还没坐稳,车子就被突然赶上来的摩托车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头直接撞向另一侧的玻璃,脑袋上肿了个大包。

白初晗将油门踩到底,想要甩掉跟着的人。

“他为什么撞我们?”余朝清问。

“你应该想想自己最近得罪什么人没。”白初晗说,“上次姜乾的生日会上我说的人就是他,都跟到这里来了,没点深仇大恨不至于。”

余朝清听完白初晗的话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他问:“我以前是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白初晗见他问得认真,差点笑了,但她忍住了,严肃地回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余朝清:“……”

余朝清没有说话了,可能陷入内疚、后悔中去了。但后面的摩托车可没给余朝清时间,只听“啪”的一声,对方直接用一个金属物敲碎了车后面的玻璃。余朝清的脸被玻璃碴划伤了,他捂住脸往另一侧闪躲,催促白初晗道:“你再不开快点,我就要命丧于此了。”

“你这车太难开了。”白初晗说,“我已经开到最快了。”

“这可是全球限量版……”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开到前面,一个转弯就把白初晗开的车给逼停了。

对方迅速下车,白初晗也立马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想拦住来人。但白初晗那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是那人的对手,她直接被拧着手臂,推到一边,然后那人打开车门,把余朝清拽了出来。

虽然现在的余朝清身手比失忆前敏捷许多,但在那人面前,依然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他的头被对方死死地按在车门上,两只胳膊被拧在身后,他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刺痛。

白初晗看到对方掏出针管抽了余朝清一管血,然后转身走了回来。她在对方戴着的头盔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像一只脆弱的小白兔,压根儿没有还手之力。不过对方直接绕过她,骑上摩托车,快速离去了。

余朝清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什么伤痕都没有,然后跑去看白初晗。

白初晗感觉左胳膊不能动了,说道:“可能脱臼了。”

“居然对女生下这么狠的手。”

“来不及了。”

“什么?”

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七点了,白初晗没时间再去邽山,更没时间原路返回。她的左胳膊不能动了,她如果变成猫,处境会变得极为危险。

“我送你去医院。”余朝清把她扶到副驾驶座上,帮她系好安全带。

“去镇上医院就行。”白初晗脸色苍白,右手紧紧抓住余朝清的胳膊,一字一句道,“要快!”

余朝清赶紧上车,将车掉转方向,朝镇上开去。

冬天天黑得很快,六点钟小镇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街道两旁亮起了路灯,街上没什么人。余朝清按照导航把白初晗送到镇上的医院里,医生处理好了她脱臼的胳膊,给她打了石膏,缠上绷带。

望着窗外的夜色,余朝清问白初晗:“我们是吃了饭回去,还是回去再吃饭?”他一天没吃东西,快饿坏了。

白初晗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全身发热,感觉有股东西在我身体里面乱窜。平时还好,但每到农历十五,那股力量就变得特别强大,好像要戳穿我的身体似的。”余朝清看着窗户里灯光映出的影像,见白初晗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几个月前,我和青德大学的考察队一起去邽山考察,你也去了。”白初晗想让余朝清知道事情的原委,便把发生的事简单地告诉了他。

“所以你是想去邽山找那个山洞?”

“嗯。”白初晗说,“我想一定跟那里有关系。”

“那现在去吧。”余朝清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过去两个小时。你不用怕,我们可以在车里休息一晚,明早回去。”

白初晗看了眼医院墙上的钟,往后退了步:“今晚不行了。”

“为什么?”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白初晗说,“路上小心,那个人今天抽了你一管血,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见白初晗要一个人走,余朝清在后面喊道:“你车都没有,能去哪儿?”

白初晗没回他,走得更快了。余朝清怒火上来了:“你私闯民宅绑架我的事,明天我再跟你算账!”

白初晗跑出医院,跑到附近一个偏僻的巷子后,才慢慢松了口气,直接坐在地上。她又累又饿,因为低血糖,她的脑袋开始发昏,她捧着脱臼的左手臂,希望待会儿变成猫后,她能平安度过今晚。

余朝清开车在镇子里转了圈,照理说,白初晗受了伤又没有交通工具,应该走不远,但他找遍整个小镇,都没看见她的人影。而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受,仿佛有枚炸弹在自己的身体里,随时都要爆炸。

最后,他在一家旅馆开了房,进屋后,立即体力不支,倒在了地板上。

小白在镇上看见余朝清的车后,便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到了旅馆。她爬上房顶,从打开的窗户跳了进去。

余朝清的全身又开始发光了,脸色极其难看,无数盘根错节的根须布满了他白皙的皮肤。

小白“喵”了一声,见余朝清没回应,便趴在他的身边睡了过去。

早上余朝清醒来时,抱住了一团软绵绵又温暖的物体,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家**的抱枕,等他想翻身时,才惊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白初晗的脸正对着自己,他直接吓得叫出了声。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每次都出现得莫名其妙,神出鬼没的!

因为昨天太累,白初晗的生物钟失灵了,直接睡过头了。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见余朝清靠在窗边站着,一脸迷惑又警惕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个怪物似的。她想解释点什么,但这种情况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余朝清盯着白初晗看了半天,突然露出一抹冷笑,双手环在胸前,走近她,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花心思在我身上了,我不喜欢你!或许我从前喜欢过,但现在和未来我都绝对不会喜欢你。”

白初晗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余朝清已经下楼退房了。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太阳毫不吝啬地投下暖洋洋的阳光,把整片大地烘烤得像个温暖的被窝。白初晗离开旅馆后,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准备待会儿在路边搭车回去。

“喂。”余朝清开车停在路边,把窗子打开,对白初晗喊道,“上车吧,不过你别想多了,纯粹是绅士风度。”白初晗还没开口,他又补充了句,“帮我买笼包子,我快饿死了。”

白初晗真想把手里的豆浆倒在他的头上,但为了维持现有的和平,不让他把她开除,她照办了。

回到公司后,余朝清让白初晗先下车,因为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白初晗回了句:“求之不得。”

白初晗坐电梯遇到了袁叔,袁叔一看到她,五官立马拧成了一团:“我的小祖宗,你一个人来上班了?”

白初晗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应该几个人?”

袁叔一副“别瞒着了,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道:“你不是和我家少爷在一起吗?他人呢?他知不知道余总今天来了?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真是急死人了!”

白初晗想了想,说:“他手机好像没电了。”

“果然,你们昨晚在一起。”袁叔把白初晗拉到楼道里,“你今天别上班了。昨天余夫人去少爷家送汤,结果在路上看到少爷的车开了出来……开车的人是你对不对?”

白初晗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昨晚在外面过了一夜?”

白初晗没点头,也没摇头。

袁叔这才发现白初晗的左手打了石膏:“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

没等白初晗回答,他又自顾自道:“我就知道当初不应该让你们碰面。”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回家吧,要是让余总知道你现在在少爷的公司里上班,可不得了。”

“但我还没请假……”

“还请什么假!我待会儿直接跟少爷说就是了。”他说着就把白初晗往前面推,催促她快点离开。

余朝清刚进办公室,就看见袁叔和自己的老爸在里面。余伟业一般不会没事来自己公司,难道是业务方面出了问题?他往旁边一看,袁叔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这是……得沙眼了?

“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女生有来往?”余伟业开门见山。

“谁?”余朝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

“你还装!”余伟业一巴掌拍到桌上,“那个叫白初晗的。”

余朝清反应过来后“哦”了一声,回答道:“对啊,她现在在我的公司工作,负责研发下一季啤酒的新口味。”

“什么?”余伟业见余朝清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差点气得吐血。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他之前并没有跟余朝清说过关于白初晗的事。

余朝清觉得父亲生气的点很奇怪,便不再管父亲,自顾自到办公桌前开始办公。

“你必须把白初晗开除了,并且和她断绝关系。”

余朝清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道:“为什么?”

“因为你受伤、失忆都是她造成的。”

“哦。”余朝清淡然应道,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余伟业见自己的儿子毫不重视自己的意见,过去直接把电脑给扣上了:“你想跟这种女生交往,我是绝不同意的。”

余朝清没料到余伟业反应这么大,皱了皱眉,说:“她是你那位姓姜的朋友的养女。”

余伟业脸上没什么变化,看来他是一早就知道的。

“而且,我没和她交往。”余朝清说,“我又不喜欢她。”

余伟业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但他没有完全相信:“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女生,家境、样貌、学历样样都好。”

余朝清耸耸肩:“我不想谈恋爱。”

“那就先做朋友。”余伟业霸道的性格不允许别人反对他。

“随便。”

“那就这样定了。”余伟业让袁叔给余朝清的行程预留一天出来相亲,“还有,以后白初晗在公司和这家伙的所有接触,都要向我汇报。”

袁叔连忙点头:“是的。”

余伟业走了,袁叔立刻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对余朝清说:“我的小祖宗咧,你胆子也是真大,昨晚你跟那女生跑哪里去过夜了?”

余朝清翻了个白眼,打开电脑:“不关你事。”

“幸好我一大早就把白初晗支开了,不然余总非得去研究所找她谈话。”

“你把她支开了?”

袁叔点点头,一副特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那她今天这算是请假了?”

“按理说是的。”

“那工资从谁那里扣?”

“什么?”袁叔没反应过来。

“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吧。”

袁叔:“……”

白初晗离开公司后直接回了家。她有好几天没回家了,家里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房间打扫干净,然后躺在地毯上休息,正好看到墙角的那台空调,她的心里动了动,找到遥控器打开了制暖模式。

温暖的风从空调出风口吹出来,白初晗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脚边散落着许多植物学方面的书籍,过去一年多,她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研究植物上,想从中找到治愈自己的突破口。想到余朝清脸上那些奇怪的纹路,她坐起身来,在那堆书里翻找起来。

大学期间去古镇玩的时候,她在一个旧书摊上买了本书,是什么古典草药书籍,讲的是植物与宗教以及一些神秘用途和传说。在中世纪时期,欧洲还存在炼金术师和魔法师这样的职业,当时他们人手一本植物图谱。像《哈利•波特》里面有专门的魔法草药课,虽然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但无论如何,植物都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形式之一,它们生存在这片土地的时间远远超出了其他物种,而最初关于植物的书籍也无不掺杂了神话或奇闻轶事。

中国的《山海经》里面就记载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植物,比如迷榖,人们佩其枝叶或花就能不迷惑;比如蒙木,人们服用了它就能不糊涂。还有欧洲的药草典籍里面记载了植物的花蕊变成了人头,和会吃草的植物羊,等等。而至今,三叶草都是爱尔兰和凯尔特人族的标志和象征,甚至在一些异教中,教徒会在特定的节日里用九种不同的木头来做祭祀的篝火。

当时白初晗买来这本书只是把它当成打发时间的读物,但最近发生的这些奇怪的事让她忍不住怀疑,那天晚上余朝清一定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植物给影响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且之前,她自己也是在山上吃了野菜,或许不是那些野菜的问题,而是其他的植物影响了她……

看来,想要知道邽山的秘密,只能等下个月的农历十五再去邽山一趟了。可是就目前余朝清对她的态度来说,想要带上他一起估计有点难。

这时,白初晗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余朝清。电话刚接通,她就听到余朝清在那头大吼:“你在哪儿?”

白初晗把手机拿远了些:“家里。”

“来公司一趟。”

“现在吗?”白初晗想到早上袁叔的话,心里拿不定主意。

“现在!立刻!马上!”

“那我马上过去。”

白初晗还没挂电话,就听到“嘟”的一声。

这家伙……白初晗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生气,于是闭上眼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