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要找到她

【“你怎么每次都睡得跟猪一样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朝清睁开眼睛,看见白初晗正端着煎好的鸡蛋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还不起来,蛋都要冷了。”

余朝清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白初晗家里的沙发上,他赶紧起来,走到餐桌旁坐下,抓起筷子就开始吃饭。

白初晗打了他的手一下:“先去洗手。”

“可是我好饿。”余朝清说。

白初晗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别吃了。”

余朝清委屈不已,只好不情愿地站起身去厨房洗手,但等他出来,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白初晗不见了。

“小晗。”余朝清找遍了整个屋子,喊着白初晗的名字,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不留痕迹。

余朝清焦急起来,觉得胸口非常难受,他捂住那里,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难受。白初晗不见了,他为什么要这么难受呢?就在他感觉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感觉好像发生地震了,十几秒的震动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原来只是一个梦。

“坐好了。”前面开车的莫覃刚说完,就来了个急转弯,把车后座上躺着的余朝清一下甩下了座椅。

余朝清全身的骨头都快要碎了,他赶紧爬起来系好安全带,然后向后看,一辆车正飞速地朝他们追来。

“怎么是你?”余朝清问。

“不是我的话,估计你现在已经没命了。”莫覃说。

“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一样凶多吉少。”余朝清嘲讽道。

莫覃把油门踩到底,但吕教授和汪源的车仍死死跟在后面。这是一段山路,没有路灯,所以地势险峻,莫覃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前面是悬崖!”余朝清一边喊着一边冲上前打方向盘,汽车的后轮胎擦着边缘驶过,但后面吕教授和汪源的车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没来得及转向,车子直接冲向了悬崖。

只听一声巨响,山崖下传来石头和汽车同时滚落的声音,莫覃和余朝清都被吓得愣住了。莫覃踩住刹车,转头问余朝清:“怎么办……”

“快用你的手机报警。”余朝清说,“人命关天。”

莫覃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听了余朝清的建议,拨通了“110”,告知了对方车祸地点后,一回头,发现余朝清已经下车了。

“我说……”莫覃追过去,远远地站着,问余朝清,“你该不是想要下去救他们吧?”

吕教授和汪源的车并没有直接掉到悬崖下,而是被中间一个平台截住了,不过车子已经翻了过来,里面的人不知什么情况。

“走吧,警察和救护车一会儿就会来。别忘了,他们可是要杀你的人。”莫覃说。

余朝清转头望了莫覃一眼,接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扭头就跑。

“我去。”莫覃知道自己上当了,立即回到车上,重新发动车子,掉头去追余朝清。但没几分钟,余朝清就消失不见了。

莫覃下车来,知道这么短的时间余朝清是不可能跑太远的,他一定是躲在某个地方。

“听说你在找你那个姓白的前女友,你出来,我就告诉你她现在在哪里。”莫覃大声道。

声音很快消失,四周仍旧安静如常,没有任何动静。

“我真的见过她,你要是不想知道就算了,你可别后悔。”莫覃说完,作势要上车离开,这时旁边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

余朝清问:“她在哪里?”

上次邽山地震前,因为突然出现的一群猫打乱了莫覃的计划,所有人四散逃跑。莫覃和王斌、林跃走散了,便一个人在山上找了个地方睡了一夜。早上的时候,他开始找下山的路,走着走着脚下开始震动,山体摇晃起来。他知道是地震了,立马蹲在原地,不敢乱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才渐渐消失,他站起来准备赶快离开,结果就看到白初晗从一个洞口里爬了出来。

那时她浑身是血,不过那血应该不是她的,不然她不可能还能走动。

“当时她两眼无神,像行尸走肉似的。我想跟着她可能会找到你,于是立马追了过去,但是一开始她明明在我眼前,就一瞬间,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莫覃把夹着烟的手伸出窗外,慢慢地吐出烟圈,“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余朝清问,“那当时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没有,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莫覃刚说完,就想起了一件事,“不过我倒是看到了一只猫。”

余朝清听到这里,一把抓住莫覃的手,道:“什么样子的猫?白色的吗?”

“不是白色的。”莫覃说,“就一只很普通的野猫,毛色不均,看上去好像很久没吃过饭了,瘦骨嶙峋的。”

余朝清愣住了,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但他不敢下定论。

这时,莫覃顺势反握住余朝清的手,从座位下掏出绳子,将他的手绑起来:“现在,你必须跟我去个地方。”

余朝清挣扎起来,但莫覃的力气实在太大,很快就按住了他。莫覃带着刀疤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我觉得你还是乖乖听我的话比较好,你知不知道你身体里的那个怪东西随时都可能苏醒?要不是之前姜叔的那些药暂时克制住了它,你以为你能恢复记忆?”

余朝清不再反抗,选择妥协:“我不能让灵丸继续存活下去,我必须毁掉它。”

莫覃发出一丝冷笑:“如果灵丸真的消失了,你也会死的。你还不如跟我合作,用它来救治其他人,以及赚钱。”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东西毁了多少人的家庭。”余朝清说,“就是因为它,你的女朋友才会死,你还不明白吗?!”

见莫覃露出疑惑的神情,余朝清告诉他:“林桃是姜乾杀害的。”

“不可能。”莫覃说,“林桃不可能是他杀的。”

“你一直在帮杀害你女朋友的人做事,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闭嘴!”莫覃一拳朝余朝清脸上打去,“谁杀害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活过来,而能让她活过来的人就是你。”

“你疯了,死人是不可能重新活过来的,你被姜乾骗了……”余朝清还没说完话,脸上又挨了一拳,于是两个人扭打起来。因为余朝清的手被捆着,几乎成了人肉沙包,被莫覃狠狠揍了一顿。

“你清醒点!我真没骗你,灵丸只对活人有影响,对死人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吕教授!”

莫覃停手了,大概是累了,他掏出支烟点上,猛吸了一口,望着窗外漆黑的景色发呆。余朝清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带我去试试,但如果没效果,你必须马上放我走。”

为了保存林桃的尸体,莫覃特意腾出家里的一个库房改造成了冰库,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其他人都不得进入。

莫覃打开大门,冷气便立马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余朝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余朝清从没见过死人,所以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进去后,他也不敢四下乱看,只跟在莫覃旁边走到一个冰柜前。

“我把她放在这里面了。”莫覃说,“为了说动她的家人,我可费了不少力气。他们说要是这个月林桃还不能照我说的那样复活,就要将她带走了。”

余朝清怔了怔,因为莫覃说话时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没有见过的,他印象里的莫覃脾气很差,一身流氓习气,很难想象莫覃也有如此深情的时候。

“我觉得……”余朝清顿了几秒,脑子里想着要说的话,想安慰莫覃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林桃能有你这样的男友喜欢着,不离不弃,已经不枉此生了。”

莫覃抬头,像看傻子似的瞪了余朝清一眼,然后按下柜子旁的按钮,柜门一下打开了。余朝清吓得赶紧捂住眼睛,生怕看到过于惊悚的画面。

“看看吧。”莫覃说。

余朝清张开指缝,小心地瞥了眼。他已经对林桃的样子记忆模糊了,他的印象里林桃应该是个性格挺温和的女生,和白初晗走得很近。和白初晗身上那种让人不得不去关注的气质相比,林桃更像是晚霞,漂亮但不耀眼。

柜子里的林桃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丝质长裙,双手放在肚子上,神情安详地闭着眼睛,一点也看不出生前遭遇过令人唏嘘的意外。

“漂亮吧?”莫覃冷不丁道。

余朝清移开视线,哼哼道:“还是白初晗更好看。”

“你!”莫覃上前一把揪住余朝清的衣领,正要发火,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什么事?”莫覃不耐烦道。

“少爷,有警察在外面找你。”是莫家的管家。

“……他们这么快就找上门了。”莫覃对管家说,“你先应付着,我一会儿出去。”

“你没有时间了。”余朝清看着莫覃,“所以,趁现在快点试吧。”

莫覃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不害怕?”

“如果不能让你接受现实,只要你还活着,迟早有一天还会再把我抓回来的。”

莫覃心里动了动,突然想说声感谢,但是话到了嘴边,只有一句:“那你等会儿。”

过了五六分钟后,莫覃提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然后关上门,将门锁上:“那些警察真是没完没了,他们通过吕教授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查到了我的车牌号,要找我做笔录。”

余朝清瞥了一眼箱子,问:“你之前说过不会要我的命,是真的吧?”

“当然。”莫覃说,“我还不想被枪毙。”

“那好。”余朝清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那我该做什么?”

莫覃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医疗器具,银光闪闪的,让这个冰库显得更冷了。

“你找个地方坐着就行。”莫覃说,“我找之前给姜乾做事的医生咨询过,如果只是单纯做测试的话,不需要把你的全部血液抽出来,只需要抽取一管血,然后注射到实验对象身体里就行。”

“一管血,那也挺多的……”余朝清开始有些后悔了,“我有点贫血……”

但话还没说完,莫覃已经拿着针管走过去。莫覃将余朝清的袖子挽上去,然后找准血管扎了进去。因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莫覃手法生疏、粗暴,余朝清痛得叫了起来。几十秒后,莫覃已经抽了满满一管血,然后他把医用棉花按在扎针处:“你自己按好。”

余朝清冲着莫覃的背影龇牙咧嘴,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上前去看。莫覃拍了拍林桃冰冷僵硬的胳膊,然后将血液注射了进去。

余朝清被冷得打了个喷嚏,因为被抽了一管血感到脑袋晕乎乎的,他又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了。莫覃一直守在林桃的身边,观察她身体的变化。但是十分钟后,林桃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体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莫覃喃喃道,他抓起林桃的手,开始喊她的名字,“小桃,你给我点反应啊,小桃。”

余朝清不太忍心看到这个画面,生离死别,无论哪一种对他而言都太过残忍。他突然想到被灵丸支配的那段时间,自己似乎没有任何情感和情绪,是一种麻木的状态。可是当一个人的内心太过敏感,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啪啪啪”,外面有人在敲门,接着是警察的声音:“莫覃,我们是警察,麻烦你开一下门……”

莫覃仍旧呆呆地抓着林桃的手不肯放,像魔怔了似的。

余朝清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为难道:“要不我先去开门?”

莫覃没搭理他,好像压根儿不存在他这个人似的。

“你是被姜乾利用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余朝清被莫覃突然回头的神情吓了一跳。那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是绝望的,看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莫覃!我们给你五分钟时间开门!”外面的催促声更大了,门被拍得咚咚作响。余朝清小步朝门口挪去,想要偷偷把门打开。

结果在他距离门口还有五十厘米的时候,大门突然“咚”一声被踢开,他和冲进来的警察撞了个满怀。在他脑袋发昏,分不清前后左右的时候,莫覃已经被警察制伏,他则被一双温厚的大手接住。

“少爷,可算找着你了!”袁叔喜极而泣,拉住余朝清的手,直接抱住了他。

吕教授和汪源发生车祸伤势太过严重,现在躺在医院里一直没有醒来。不过就算醒来,等待他们的也是漫长的刑期。

“我们怀疑林桃的案件跟吕教授有关。”警察说,“我们在现场烧焦的物品中化验出了嫌疑人的指纹,和吕教授的正好吻合。”

余朝清感到诧异,没想到一向看上去斯文内敛的吕教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觉得奇怪,本来想多问两句,但警察说在调查结果出来前都要保密。在警察局录完口供后,余朝清被袁叔接回了家。这时,他才想起小白来,便问:“小白呢?”

袁叔也蒙了:“当时我昏了,不知道那小家伙跑哪儿去了。”

余朝清想起莫覃说他跟踪白初晗的最后只看到了一只小猫,听他的描述跟现在的小白长得很像,所以此时,余朝清心急如焚,让袁叔派人去云南找:“一定要找到那只猫,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余朝清打电话给苏达,让苏达去研究所把吕教授和汪源办公桌上的研究资料和记事本全部带到自己家里来。他就不信,他不能自己找出毁灭灵丸的办法,他等不及了,如果身体里的灵丸重新恢复从前的样子,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救白初晗了。

苏达听说了吕教授和汪源在云南的事之后,非常震惊。他有预感,研究所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要被关了,先是白初晗失踪,然后是吕教授和汪源突然倒戈谋杀自己的顶头上司,还在云南那么远的地方发生了车祸。仔细一想,他总觉得这里面藏了什么可怕的秘密。

苏达这人虽然不够聪明,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纵观古今中外历史,那些长命百岁的人,都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于是,他拿了资料和记事本就给了余朝清,翻都不敢多翻。

“那个……”苏达见余朝清埋头翻阅资料,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顿了一下,问道,“研究所的工作该怎么办?”

余朝清抬起头来,淡淡地望了苏达一眼:“你看着办吧。”

看着办?苏达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这看着办的意思是自己不用再来公司上班了?还是自己现在接手研究所,成为负责人了?

余朝清似乎看出了苏达的心思,就补充道:“在白初晗回来之前,就由你管理研究所,我会让财务那边给你涨工资。”

苏达一听,心里乐坏了,但表面还是装作极其淡定的样子,对余朝清说:“我一定会打理好研究所的。”

余朝清看资料一直看到晚上,钟灵和她那群贵妇朋友度假去了,余伟业则在德国出差,他在云南发生的事没有告诉他们。这几个月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各种意外加起来足够拍一部电影了,他不想让家人太过担心。他肚子饿了,下楼去冰箱里找吃的,但大多需要加热,他不想动手,于是换了鞋出门找吃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外面院子里的茉莉开花了。因为下午下了场小雨,花瓣落了许多,掉在泥土上,远远看去,有种江南时节的味道。余朝清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这次自己和白初晗都能化险为夷,就去江南旅行一次好了。他们还没有单独出过远门呢,许多人不都说,要考验两个人是否合适,一起出去旅行一次就明白了。余朝清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了勾,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大概是心里有事,所以走到青德大学外,余朝清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路过了自己家附近的饭馆。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一条小巷里亮着一个昏暗的招牌,上面写着“朱氏诊所”。

余朝清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推门而入。

朱老板正坐在柜台前玩游戏,近来生意惨淡,也不知道是最近大家身体变好了,还是他的诊所走了霉运,一连几天都没有生意。所以当门口挂的风铃响起的时候,他完全没回过神来。

“朱老板。”余朝清率先打了声招呼。

朱老板对余朝清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只当是普通的客人,抬头问:“哪里不舒服?”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之前来过这里。”

这是想装熟客打折?朱老板摸了摸胡须,不动声色道:“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白初晗吗?”

白初晗朱老板自然是记得的,他又打量了一番余朝清,这次觉得有些面熟了:“我每天接待的客人没有十个也有九个,不可能每个都记清的。”

“我是白初晗的朋友,余朝清。”

“小晗的朋友啊!”朱老板这回更蒙了,因为他不记得白初晗带了什么朋友来见过自己,因为她来诊所都是带的伤患,纯粹是路边捡的。

“你最近有见过她吗?”余朝清问。

“我们又不是多熟,平时没事根本不见面。”朱老板说,“怎么,她玩失踪了?”

“是真失踪了。”

朱老板愣了愣,他搞不清目前是个什么状况,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把余朝清请了进去,并倒了杯水。

“你和小晗是大学同学?”朱老板当作闲聊,跷起二郎腿在余朝清的对面坐下。

“不是。”余朝清说,“我喜欢她。”

朱老板有个习惯,一说正经事的时候就特想吃东西。正好诊所旁边有家卤味店,每天经营到晚上十二点。他问余朝清饿了没有,余朝清点头,又不太好意思地补充了句:“其实还好。”

朱老板二话没说,就出去买卤味了,回来的时候还拎了几罐啤酒。

“白初晗这孩子啊……”把易拉罐打开的同时,朱老板闻到啤酒的气息,顿时心旷神怡,“人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们其实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互惠互利。不过几个月前开始她几乎就没来过诊所了。她这人性格有些孤僻,不好接近,所以我对她了解不多。”

余朝清啃着鸭脖子,点了点头。

“不过,一个月前她倒是有打电话来咨询过我一些问题。”朱老板说,“她问我食物相克的问题。”

“食物相克?”

“对。”朱老板回忆道,“她问我,如果把橙子、水蜜桃、百香果,还有凤梨这几样水果加在一起,会不会吃死人。”

“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余朝清不解。

“那我就不知道了。”朱老板说,“当时我还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准备杀人,哈哈哈。”

本来朱老板以为自己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结果见余朝清压根儿没笑,他瞬间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坐直了身体:“你该不会真的觉得她想杀人吧?”

余朝清淡淡地看了朱老板一眼,笑了笑:“法治社会,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杀的?”

“她还问了我其他几种植物,我给你写下来。”朱老板起身找纸和笔,“不过听说她专业学的植物学,或许跟这个有关也说不定。”

余朝清接过朱老板递过来的字条,折了折小心地放进外套的兜里,然后冲他道了谢,就离开了。

朱老板本来还想留他把卤味吃完,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着急,便没再挽留。

回家后,余朝清拿出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从中找出一点线索。一个月前,也就是他和姜乾约好去邽山考察之前的日子。白初晗那个时候打电话给朱老板问那些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因为灵丸的能量被药丸抑制住了,他的脑袋已不如从前灵光,他懊恼得直抓头发。

吕教授和汪源醒来的消息,余朝清是从苏达那里听来的。

一大早,苏达拿着买来的咖啡冲进余朝清的办公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余朝清。自从吕教授和汪源出事后,苏达一到周末就习惯性去家附近的寺庙祈福,因为他觉得研究所被一股神秘力量给诅咒了,先是白初晗,再是吕教授和汪源,没准再过不久就轮到自己了。

余朝清低头看了眼衬衣上被洒上的咖啡渍,然后又看向苏达,问:“你怎么知道他们醒了?”

苏达说他昨天生病去医院里,正好遇到警察去吕教授和汪源的病房,他就跟过去偷偷看了一眼,并询问了医生,确定吕教授和汪源已经苏醒。

这时,余朝清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他吕教授和汪源已经醒来,但因为身体问题,他们暂时还不能出院,便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医院一趟,配合调查。

吕教授和汪源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吕教授摔断了脊椎,虽然醒了,但是他的后半生都注定不能再动。面对警方的盘问,他一句话也不说,过了良久,才气息不稳地道:“帮我把家里的猫带来,我就全部交代。”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惦记着一只猫?众人不解,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去他家里找猫。不过猫已经不见了,吕教授常年独居,跟外界没什么来往。他出事后,家里的猫大概是没有食物,就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吕教授得知这个消息后,眼泪像关不住闸汩汩往下流,因为身体不能动弹,只有面部肌肉**着,情绪崩溃,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立即叫来护士给他打镇静剂。所有人都很奇怪,一只猫而已,他用得着这样吗?

余朝清听说后,立即明了其中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吕教授为什么会这样。吕教授穷其半生,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该有多悲凉啊!

余朝清进了病房后,吕教授已经在镇静剂的效用下睡着了。汪源坐在床边,但全身上下都打着绷带,表情木然,像个木乃伊。

事前,警察已经分别对吕教授和汪源进行过调查,他们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对自己的动机都含糊其词。

余朝清想单独和他们聊聊,警察给了他半个小时时间,出去在外面等候。

余朝清搬了把椅子在汪源的对面坐下,对方连眼皮也懒得掀,但嘴角流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汪源声音沙哑道。

余朝清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给汪源倒了杯水,然后递过去。汪源两只手都打着绷带,根本没法接杯子,他眼神凶狠地道:“你在嘲笑我?”

“没有。”余朝清把水放到桌上,“我只是想问,现在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保护你的家人?”

汪源明显愣了下,但他仍旧保持着镇定,嘴角牵强地勾了勾,盯着余朝清,问:“你想说什么?”

余朝清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了:“吴阿姨前几天来找过我,求我不要起诉你。”

汪源的神情一下黯了下去,他微微垂着脑袋,音量小了许多:“我妈……她还好吗?”

“老太太一个人生活挺不容易的。”余朝清说,“我安排了一个保姆在云南照顾她的起居。我想,她最大的愿望应该从来都不是你能够研究出救你爸爸的方法,而是你活得快乐吧。”

“她才不这样想。”汪源露出倔强的神色,“自从爸爸变成猫后,她就经常打骂我,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什么要离家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爸爸变回人吗?!”

“每个人都会犯错。”余朝清深吸了口气,他不禁想到了余伟业,父母常常把自以为是的爱和难以消化的情绪投射到孩子身上,没有人是完美的,至今他和余伟业也常常是一副水火不相容的姿态,但他知道余伟业爱自己,只是他们谁也改变不了谁,“吴阿姨心里对你很愧疚,她觉得是自己没有把你教好,才让你走上了这条路。”

汪源沉默下来,低垂着头,刚才的气焰完全消失了。过了良久,他才开口:“我可以见见她吗?”

“恐怕得再过一段时间。”余朝清如实回答。

余朝清离开病房前,汪源把自己家里的钥匙交给了他:“毁灭灵丸的仪器资料在我家有备份,就在书桌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但毁灭灵丸的同时,你也会死。”

余朝清离开医院后,开车去汪源家里拿了东西。他回到公司遇到了苏达,苏达又一副冒失的模样跑过来找他:“余总,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余朝清想着灵丸的事,没心情应付苏达,便淡淡地“嗯”了声。

但苏达显然没接收到余朝清的信息,继续说:“我刚在研究所整理柜子的时候,发现学姐之前留下的一个本子上面写了一些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听到是白初晗的东西,余朝清转过头去,说:“给我看看。”

余朝清拿过本子翻了几页,神情顿时沉了下来。苏达之前大概看过几眼,里面的内容都是关于酿造啤酒的,为何余总露出这般苦大仇深的表情?苏达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结果,他看到余朝清的眼眶居然慢慢红了,他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这是感动的泪水,还是愤怒的泪水?他深吸了口气,觉得君心真难测。

余朝清没有想到,原来白初晗给朱老板打电话询问的那些东西,竟然都是用来酿造新啤酒的植物。他想破了头都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白初晗在寻找的是恢复正常人的办法,没想到她想的却是怎么帮他酿造出新的啤酒……

“余总……”苏达轻声唤道,“你没事吧?”

余朝清吸了吸鼻子,说:“没事。”

现在,余朝清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找到方法让白初晗再也不会变成猫,然后找到她。

他会找到她,哪怕千山万水,路遥马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