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乎意料

国防施工任务结束后,回到部队开展军事训练,叶林仍然一马当先。上学的时候,他因为脑子快,学习就好。再说在炮兵部队,就是需要数学好脑子快的。

多年来,在炮兵部队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定,谁是瞄准手,谁就是副班长。叶林一上炮训练就是描准手,全班八个人,连班长算在内,没有一个比他加减乘除更快的了。他接触了火炮描准具后,觉得这东西远不像人们描述的那么复杂,有什么呀,不就是点加减乘除吗?标尺的加减,方向的换算,高低俯仰的的锁定,简单的很。他唯一感觉奇怪的是大炮的炮口明明是冲前的,为什么描准镜不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朝前描,而是朝后描。等后来明白过来,他才感觉火炮这种兵器确实是科学的产物,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训练中,叶林认真学习火炮教材,熟记各种射击数据,刻苦研究描准具气泡平衡规律,三个月后,在团组织的火炮描准手比武中就取得了第二的好成绩。半年以后,叶林就是副班长了,在很短的时间内叶林已经成为连队的训练骨干。

在全连都感到叶林这小伙子不简单的时候,项山底却不以为然,这是个屁事,纯粹小聪明,会耍个描准具,操作个方向机就是能手啦?那是雕虫小技!炮兵里边的东西多着呢,你把主要的学好再显摆。让你参加比赛,在团里你都拿不了第一,还有脸吹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由于项山底天生不喜欢叶林这一类形的人,他干的再好,在项山底眼里也狗屁不是。

可让项山底没有料到的是,叶林这人确实与一般人有些不一样。特别是涉及到训练中技巧性的东西时,别人就不是对手了。在别处表现,项山底的印象不深刻,在军事训练中,特别是在军事比武中,叶林留给项山底的印象就刻骨铭心了。

当年,为了对付北部边疆的威胁,部队开展直瞄射击打坦克训练,这项训练光有力气是不行的,多多少少是要有一点技巧的。就是这一点点的技巧,让叶林出了大名,也摔了大跟头。

不仅是在全连,甚至是全团、全师都没有想到,叶林担任瞄准手的炮三班能在军师团三级组织的122MM榴弹炮直描射击打坦克的比赛中,夺得三个第一。

在团里组织的射击中,谁也没有把叶林他们这个炮三班放在眼里。在项山底的心里,如果有希望能进入前几名的应该是一排炮一班,因为那个班是他多年抓的点。在平时训练中,他多次给一班吃偏饭,为了确保一班能在比赛中取得名次,不顾别人反对,把全连的精英都集中在一班里。他不仅在人员上向一班倾斜,在训练时间和训练器材上也一味地向一班倾斜,并亲自跟着一班训练,研究训练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解决训练中的困难。事实上他已经孤注一掷地把夺冠希望全部寄托在炮一班身上了,对别的班根本就没有在意,也没有认真的组织,尤其是对叶林在的炮三班,他打心眼里就没有看起过这个炮三班。

但老天爷往往就是和一些人过不去,可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人算不如天算。

项山底打死也不会想到,叶林小时候爱玩一种游戏,用大人给买的弹簧仿真步枪打移动的玩具小狗,小狗上了发条后,自动往前走,步枪的筒子里塞上黄豆,往小狗身上打,这活脱脱的就是直描射击打坦克的雏形,和部队的枪代炮训练异曲同工!由于经常要和院里的孩子们打赌,从小时候起,叶林计算提前量的本领就十分的高超,常常把别人的烟盒赢过来。现在的叶林有少儿时的底子,又加上部队的训练,在这方面可以说已经炉火纯青了。

直描射击打坦克,玩的就是瞄准手,只要瞄准手本领过硬,射击比赛就成功了一大半。

炮三班的人看到连长对他们不理不睬,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心里也都憋着一口恶气,在训练时格外卖劲、认真。连班长都悄悄对叶林说:“好好练,好好打,咱们争口气,让他们看看咱炮三班不是白给的。”

叶林信心满满的对班长也是对全班说,“放心吧,要是打不好,我罚自己三天不吃饭!”

训练满三个月后,一场接一场的比赛如期举行。

团里比赛的那天,天空睛朗无云,蓝蓝的天上,漂浮几朵白绸般的浮云,让人心旷神怡,浮想联翩。项山底早早的就拿着望远镜来到观察所,等待着比赛开始。他看看天,天上阳光灿烂,看看地,地下绿草如茵。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如意,预示着胜利的好兆头。当阵地上三发红色信号弹升起的时候,炮声随着信号弹的尾烟响起。全连四个班,四班第一个发射,可惜没有打中,炮弹擦着靶标边上呼啸而过,坦克靶标仍然自动向前运行,一副不屈不挠在样子,让人看着心里就冒火。随后,三班和一班几乎是同时开火,一个靶标被击中,项山底一跃而起,大声喊到:“好!首发命中,成绩提高一等。”

可仔细一看,被打中的是三班对着的靶标,一班的靶标仍然不急不火的往前走,一副不屈不挠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说:来,来呀,有本事你把我击中。项山底一身的热血全涌上了脑门,他跺着脚骂到:“废物,蠢猪,笨蛋,朽木不可雕!”

就在他发火的当中,一班二班四班已经全打完了,唯独三班不急不躁的将炮口对着最后一个靶标,迟迟的不开炮。太阳已经升到天空的正中央,如火一般的阳光把大地焐的像火炉似的燥热,发射完毕的一二四班已经撤出阵地,空旷的阵地上只有三班的人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着。阳光下,三班的人影被拉得好长,炮管却被缩得很短,让人看上去很是滑稽。寂静的靶场上,靶标稳稳的朝前走着,不急不火,一事不可一世的样子,再走一会儿,靶标就进入安全射界了,火炮就不能再对它进行射击了。此时,项山底是真急了,他弄不清三班到底是怎么了,瞄不准,还是炮弹装不上?一个班都傻了?他真想大喊一声:“你娘个臭脚的,快开炮呀,等什么呢?”

就在他急不可耐,感觉已经没希望的时候,三班的炮口火光一闪,最后一发炮弹直直的从靶标中心穿过,打在后面的山崖上,炮弹爆炸后的弹片击中了牵引靶标车的钢丝,竟然把钢丝绳打断,靶标车停住了。三班全体跳了起来,欢呼声震耳欲聋。

太阳仿佛也受到了感染,此时的阳光更加灼热,也更加刺眼。

看着兴奋异常的三班,项山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黑着个脸,向指挥所走去。今天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最有希望的和最没希望的两个班出人意料的掉了个,他最期待的结局没有出现,他最不喜欢的结果反而出现了,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和失落

如果说团里的比赛是第一次,还带有一些偶然的因素外,让他不可接受和考验心脏耐压程度的是,后面炮三班不知吃了什么药,越打越顺,越战越勇,一次比一次打得好,一次比一次打得精彩漂亮。尤其是在师里组织的直描射击比赛中,三班简直就是在做表演,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的伤害。

师里的比赛是在一片开阔地里举行。全师筛选出的优秀炮班集合在此,准备一决高下。到这时,项山底对三班仍然没底,他总是认为技术最好、发挥最稳定的还应该是一班。上次一班在团里没打好,不是技术问题,是属于发挥失常。可惜的是,由于在团里没打好,一班不具备参加师级比赛的资格,这一点让项山底牙疼了好几天。

比赛开始后,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天气的变化往往直接影响火炮射击成绩,特别是射击诸元的计算与瞄准手的描准。项山底的心提了起来,炮三班没有进行过雨中的射击训练,今天这个异常的天气,怕是要他们的好看了。

战争不会因为雨天而停止,同样,训练也不会因为雨天而中断。就在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射击命令已经下达,炮声在雨天发出的声音格外的闷、格外的重,震得人头都疼。射击开始后,有几单位打得也不错,但都没有实现首发命中再加全部命中的好成绩,项山底对三班当然也没有非分之想。他的预期是只要不剃光头,不要垫底就行了。

可后面发生的一切,让项山底大开了眼界。叶林担任瞄准手的炮三班,进入阵地后,像一群恶狼嗷嗷的叫,无论是占领阵地,还是射击准备,都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射击开始后,坦克靶标刚一露头,三班一发炮弹就从靶标正中心穿过,引起全场一片**。全场所有的望远镜、炮对镜全部对准三班。再看叶林,在雨中不慌不忙,摇头晃脑的地操作着瞄准镜和方向机,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打炮,而像是在表演舞蹈。见此情景,项山底这个气呀,心里骂道:你个刺毛,骚包什么?城市兵的臭毛病永远也改不了,这次要是打不好,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雨,还在下着,越来越大了。射击,还在进行着,越来越精彩。

说他们是表演,还真的像表演。首发命中后,第二发和第三发炮弹一发一个洞的从靶标中心穿过,既打得好,又打得稳。到第四发时,三班又迟迟不动了,一直到靶标就快驰出射击范围,全场观战的人员已经发出惊呼的声音后,炮弹才在雨幕中追着靶标从中间应声而过,全场一片轰动。项山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有悬念,这次师里的比赛,三班又是一举夺魁。

雨下的更猛了,暴雨说来就来,随着狂风吹过,雨帘从山后漫过来,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地上就像是长了麻子的脸一样,遍地开花。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斜。不一会儿,阵地上就水流成河了。三班的战士都像傻子一样,根本不知道躲雨,在早已没人的阵地上欢叫着,跑跳着,如同一群神经病。

大雨像倒了一盆水似的,哗哗的响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一会儿,地上的小水坑里面出现了无数的小泡泡,像无数个透明的小球球,来回的滚动着。项山底站在雨中,任大雨淋着,全然不管身上已经湿透,此时,他心里像倒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搅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今天的这场比赛,彻底颠覆了项山底的固有思维,让他接受了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炮三班在直瞄射击打坦克训练中确实首屈一指,叶林这个瞄准手确实优秀。

雨还在下着,人在雨幕中,什么也看不清,不管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