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

1816年的4月,斯帕文小心翼翼地写着一封信。因为这封信不好写,所以他显得有些焦躁。他一边写着,一边对着信纸默默地念叨:“我一定要写好,因为他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歌德。”

原来,他是在给歌德写信。

拿破仑没落之后,魏玛升格为大公国,这个国家虽然很小,但由于有着英明的国王,所以国家建设得很好。这个小国不仅在全德国著名,在全欧洲也相当有名。

早在40年前,魏玛公爵就已经把天才诗人歌德召入宫中,准备与他共同建立高文化水准的国家。之后,席勒也曾经被延请到魏玛,只可惜他英年早逝。现在,歌德虽然已经67岁,但身体仍然很硬朗,战后,他依然担任国务大臣,继续从事著述。

斯帕文终于打好了这封信的草稿,然后,他仔细地将草稿誊清。因为这封信是要写给闻名世界的大诗人歌德,所以确实花费了他不少时间。写这封信的目的是请歌德帮忙,因此他不得不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写。

这群欣赏舒伯特才华的朋友们早就计划将这位天才作曲家介绍给大诗人歌德,从而获得歌德的鼓励。

本来,舒伯特本人可以亲自将《魔王》或《野玫瑰》送给歌德,可他没有这种勇气。他的朋友们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敢提笔写信给歌德。因此,提议这件事的斯帕文老爹只得仗义代笔了。

除了让舒伯特亲自誊写乐谱外,其他的一切事情都由斯帕文负责。目前,他刚写完给歌德的信。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害得我这么辛苦!”

斯帕文一边抱怨,一边开始包装准备寄出去的作品。这些作品都是以歌德的诗所谱成的歌曲,包括了《纺车旁的格丽卿》《野玫瑰》《魔王》《海的静寂》《流浪者幻想曲》等,共达16首之多。

这时候,舒伯特正在学校里改批作业,他面带愁容地打开抽屉,把申请书的草稿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内容。这是一张已经寄到距离维也纳西南约600公里远的莱巴赫市申请工作的申请书草稿。

为什么舒伯特想要到那么遥远的乡下市镇工作呢?原来,莱巴赫市的师范学校要设音乐科,需要一名音乐教师。这项公告就在这个月的2日刊登在报纸上的。条件是每天平均授课3个半小时,年薪为500弗罗林,是黑驹小学年薪的10倍还多。内心一直想着结婚和独立的19岁的舒伯特,十分需要这个工作。

于是,舒伯特请萨列里先生写一封推荐信,然后,把这封用意大利文写的推荐信连同申请书一起寄到莱巴赫市。这几天,舒伯特每天都在等候答复。很长时间以来,舒伯特很希望在音乐学校教书,所以他对这件事很关注。

“真是伤脑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莱巴赫市师范学校的那件事没有成功,歌德那边也丝毫没消息。”

老爹斯帕文为此似乎非常困惑。梅尔豪费尔也说:

“歌德这老家伙实在不对!我们诚心诚意寄歌曲集给他,他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回。萨列里也真是的,那封推荐信好像是勉强写的,而且信的内容也不够诚恳,舒伯特拿给我看的时候,我才知道的。”

舒贝尔说:

“诗人和学长都不必这么着急,舒伯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我最了解他的心情。”

舒贝尔是出生于瑞典的奥地利青年。去年,当舒伯特写《魔王》的时候,舒贝尔还是宏威克特学校法科的学生,所以他也是斯帕文的学弟,他的正式姓氏是“冯·舒贝尔”,因此,他也和斯帕文一样,有着相当好的家世,而且他的家境比斯帕文还要富裕。

曾经有一段时间,舒贝尔完全被舒伯特的音乐迷住了。不久之后,他就成了舒伯特的好朋友。

“歌德这个人会收到全德国,甚至全欧洲的诗人、音乐家、画家、艺术家和哲学家、宗教家、政治家等各种人寄去的作品、著作或信件。我想,他一定非常忙碌。”

“这也许是对的!”老爹斯帕文说。

“所以,我最讨厌法学士。老爹和舒贝尔都是笨蛋!”诗人梅尔豪费尔说着,他开始生气了。

“你这个诗人,你自己还不是因为不能靠写诗过日子,所以才当了什么审查官。为了生活,我也是要当公务员。”

舒贝尔虽然年轻,但说话毫不客气,懂得人情世故。他又接着说:

“可能是萨列里先生的推荐信写得不够有力,不过,舒伯特似乎不会介意这件事。上次,在‘萨列里先生居留维也纳50周年纪念日’的庆祝会上,舒伯特把自己作词、作曲的清唱剧献给了萨列里先生,这证明舒伯特还是很尊敬他的。”

1828年6月16日晚上,在萨列里先生的府邸所举行的庆祝演奏会中,舒伯特曾将自己作词、作曲的短清唱剧,献给已经65岁的萨列里老师。

“就是从那之后,舒伯特就再也没有到萨列里先生那里上过课,这也许是他想到莱巴赫的工作没着落才不敢去的,他还真是可怜,到现在还在拿‘天国门’的小学那份微薄的薪水。”诗人梅尔豪费尔说。

因为诺斯多弗街上有一间天国门教会,所以,人们把诺斯多弗街这一带称为“天国门”。舒伯特家的黑驹小学就在诺斯多弗街的巷子里,所以梅尔豪费尔称它为“天国门”的小学。

“他父亲经营的学校,那所小学的薪水实在是太少了。所以,舒伯特最近和他父亲关系处得很不好。老校长虽爱好音乐,其实也是个凡人,他如果不把他儿子的天赋换算成金钱,就根本不了解舒伯特的天赋。”斯帕文说。

诗人梅尔豪费尔接着说:

“是的!一点都不错,刚刚不久,一位著名的教授过生日,舒伯特意外地受托作曲。那一次,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获得100弗罗林。舒伯特的父亲比他本人更为得意,不停地向人夸耀这件事。”

“萨列里先生居留维也纳50周年庆祝会”的第二个月,舒伯特曾为一位政治学教授的庆生会,写了一首名叫《普罗米特斯》的伟大歌曲和一首交响曲,获得了100弗罗林的报酬。

“他应该相当激动吧!可以想象,100弗罗林是他现在年俸的两倍多。这也难怪他会想到独立和结婚的事了!”

梅尔豪费尔听到舒贝尔这么说,马上抢过话题说:

“绝对不行!这种临时收入还是不够。这一段时间,舒伯特不像之前那样常跟特丽莎见面了,而且歌德也没有回信,莱巴赫的工作也被当地人取代。所以他现在好像已经打消了结婚的念头了。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对他也有责任,我认为继续发展他的天赋,比结婚更重要。歌德一直都没有正式结过婚,贝多芬也快50岁了,还不都是独身?当初不断劝舒伯特不要急着结婚的霍查弗尔和普弗塔,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实在是倒霉!”

虽然,舒伯特的老朋友之中,有些已经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了,可他的新朋友不断地增加。

“总的来说,舒伯特这家伙纵然是个天才,但是在处事方面他什么都不懂。我们不仅要尊重他的音乐,以后也要共同协助他、鼓励他。”

斯帕文说完之后,梅尔豪费尔和舒贝尔马上一起表示赞同。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先让舒伯特从一点也不像“天国门”的学校住宅当中搬到租借的房子中去。在那里,他可以自由自在地作曲,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同意!学长,搬到我这边如何?”舒贝尔提议说。

“到这儿也可以。”诗人也这么说。

“你们都这么说,我觉得很高兴。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地说,诗人的这个房间太窄小,假如是在舒贝尔家,还有舒贝尔的母亲和女用人可以照顾舒伯特。所以,我决定暂时让舒伯特到舒贝尔那里去!而且,舒贝尔与舒伯特的年龄比较接近。”斯帕文说道。

“好的,没问题!”舒贝尔很高兴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是诗人有些不情愿地说:

“舒贝尔可能马上就会被调往其他地方去了,这家伙也是个想升官的笨蛋!”

“你在说什么,说这种话!”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斯帕文对他们说:“我很了解两位的心情,我替他感谢你们。但是现在,我应该怎么做呢?对了,我一定想出办法,帮舒伯特找一家乐谱出版社。”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提议。因为像舒伯特这种男人实在是让人无奈。去年,也许是由于他母亲分娩,他有一些十分重要的乐谱,都被临时请来的女佣当作起火的燃料,他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虽然是个天才,他脑里有着写不完的音乐,但他那些宝贵的作品就这样被烧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1816年,舒伯特的创造力仍然很强盛,仅仅在这一年当中,他就写了100多首歌曲、2首交响曲以及一些弦乐四重奏曲、钢琴奏鸣曲、小提琴协奏曲和宗教音乐等。

在器乐曲方面,舒伯特写了C小调的第四交响曲,而且在声乐曲方面,他为歌德的诗谱写了《竖琴之歌》,并且谱写了《流浪者》等等。不过后来,舒伯特将第四交响曲命名为《悲剧》,也把歌曲《流浪者》改编成《流浪者幻想曲》。这种做法也许是暗喻了自己的本性和命运。

直到1816年的秋天,舒伯特终于决定了搬到好友舒贝尔家与他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