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寿辰
琳蘅是几个星期前去世的,恩格斯心里还很沉重。身边没留下孩子,老人失去了照料的人……朋友们都关心体贴恩格斯晚年的工作和生活。
朋友左尔格劝恩格斯晚年迁居美国的好意他拒绝了,要他迁居大陆瑞士过“休闲”的日子他不去。这位执拗的老人依然留在“伦敦二老”的革命指挥中心,继续着亡友尚未完成的伟大事业。
路易莎来了,她乐意接替琳蘅,留下不走了。老人抹平了哀思,重振生活的勇气和活力。
礼仪、电报、信件、礼物和文件像雪片似的从柏林、汉堡、佐林根、莱比锡和斯图加特、巴黎、维也纳各地飞来了……恩格斯得知各地党组织和友人要为他庆祝七十寿辰,便婉言谢绝。他在11 月26 日给左尔格的信中写道:“我希望,所有这一切都赶快过去,我远没有祝寿的情绪,而且这完全是不必要的热闹,我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而且归根到底,我主要是靠了马克思才获得荣誉!”后来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倍倍尔等人一再要求下。他才勉强同意他们少数几个人来伦敦,只在自己家中举行私人聚会。他最后自我安慰说:“一个人只能庆祝一次七十寿辰。”
1890 年11 月28 日,恩格斯七十岁生日。
今天星期五,瑞琴特公园路122 号,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老人没能谢绝大家的一片盛意,都来向恩格斯表示热烈的祝贺。客人频频举杯,开怀畅饮;恩格斯也兴致勃勃,毫无倦意,像年轻人一样异常活跃。
他一手端起香槟酒,唱起青年时代唱过的古老的大学生歌曲,还唱起英国古老的政治民歌《布雷的牧师》,恩格斯曾经把这首歌词译成德文发表过老人浑厚、洪亮的歌声后,盖过一阵阵掌声——“再唱一曲,再唱一曲唱出了精神,越唱越年轻……”
“大家欢迎,欢迎亲爱的恩格斯为自己的生日再唱一曲!”
酒馆老板快拿酒,
斟满杯子任它流。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无酒水为友。
老人又唱起了《资本论》英译者穆尔爱唱的这首《饮酒歌》。
一阵“乌拉”和掌声后,恩格斯又用俄语背诵了一大段普希金的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
我们求学的途径虽然各不相同,
但都不是不学无术的人,
谢谢上帝的恩典,
使我们都能炫耀一下才能。
按照许多人的意思,
(这些评论者都是举足轻重而又苛刻的人)都说奥涅金少年博学,
但是过于矜持不逊。
他的才华得天独厚,
真可以说应答如流谈笑风生。
重大的争辩他不发一言,
以保持学者应有的身份。
但为了博取夫人小妞的一笑,
突然说句俏皮话像火星那样射出光明。
现在,懂拉丁文已经不算时髦,
不过有个事实要让你们知道,
他拉丁文虽然懂得不多,
不过要讲解铭言箴语却不嫌少。
谈起尤维纳利斯他不会无言以对,在信尾也会顺手加上一个vale[安好],《亚尼雅士之歌》他虽然没有熟读,但其中有两首大体还能记牢。
对于地球上逝去的史实,
和编年史中以往的陈迹,
要耐心地加以发掘,
他却没有这种嗜好。
然而从罗穆洛直到如今,
一切朝野小史他都件件知道。
他没有忘我的**,
为诗文献出自己的生命。
虽然我们为他绞尽脑汁,
他却连音韵格律也分不清。
荷马、忒俄克里托斯他都咒骂,
但是读过亚当·斯密的作品。
他成为博学多才的经济学家,
也会有条有理地向你说明:
国家怎样才能繁荣昌盛,
为什么当它拥有普通的产品,
竟会不需要珍贵的黄金。
父亲对他怎么也想不清,
还依然以抵押卖地为生。
寿宴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清晨三时半才结束。德国国会的社会民主党党团给老人送了一本精美的相册,里面有全体党员的照片;狄茨留下一本很好的慕尼黑绘画陈列馆的照片画册;佐林根人留下一把刻了纪念字样的小刀……朋友们留下礼物,依依离去。
生日过后,恩格斯对朋友和同志们的贺信、贺电亲自写信答谢。写信给德国的《柏林人民报》,给匈牙利的《工人纪事》周报,给《人民言论》报和法国工人党全国委员会……请它们向所有的朋友和同志们转达他的谢意。
“人们在上星期五纷纷向我表示的那些尊敬,大部分都不属于我,这一点谁也没有我知道得清楚。因此,请允许把您对我的热情赞扬大部分用来悼念马克思吧,这些赞扬我只能作为马克思事业的继承者加以接受。至于我能够恰如其分归于自己的那一小部分赞扬,我将竭尽全力使自己当之无愧。”
这是恩格斯给俄国朋友拉甫罗夫的信。
1891 年11 月28 日,伦敦德意志工人共产主义教育协会歌咏团为恩格斯71 寿辰准备了一场音乐会,邀请恩格斯出席。恩格斯当天才知道这件事,并为自己未能及时阻止而深感不安,他立即给歌咏团写信婉言谢绝:“马克思和我都从来反对为个别人举行任何公开的庆祝活动,除非这样做能够达到某种重大的目的;我们尤其反对在我们生前为我们个人举行庆祝活动。”他恳切地表示,为了报答同志们的深厚情谊,“我将以我还余下的有限岁月和我还有的全部精力,一如既往地完全献给我为之服务已近五十年的伟大事业——国际无产阶级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