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文友

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坐在办公室窗前的鲍威尔继续报道着窗外的“新闻”。

一位宽阔和蔼脸庞的人,蓄着荷兰小胡子,胡须上也挂上了雪花,他走进办事处先同鲍威尔谈了一阵。他是隔壁公司的职员,前来打听一件小公务宽脸庞人又用他柔和的嗓音同一旁的古特迈耶尔攀谈起来,古特迈耶尔只好停下挤鼻子上小脓疱的“业务”。

最后,来客才向弗里德这位新的同行伸出手来打招呼:“认识你很高兴,我是斐迪南·弗莱里格拉特。”他同弗里德亲切握手说公司里的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握手竟是深厚的真挚的友谊的开端,载入了德国政治斗争的史册。这对未来的朋友交谈时,鲍威尔两眼望着窗外古特迈耶尔则继续挤着鼻子上的小脓疤。连弗里特小猫也在打盹,不愿睁一下灰眼睛来瞅一瞅他们的会见。

弗里德在爸爸的办事处当办事员毫无欢乐可言,自从他与斐迪南相识后清淡的生活中就像放进了一把盐。弗里德觉得斐迪南才智出众,连他讲话的柔和的嗓音也招人喜欢。

斐迪南足比弗里德大十岁,28 岁与18 岁之差,可他们的思想感情有相似之处,性格活泼顽强,都在寻求高尚与美好。斐迪南也在商行办事处工作也讨厌强加于他的这个职业,也乐于写诗。斐迪南在文艺界已有一定的声望已出版了几部诗集,还在大型的《莱茵年鉴》上发表过诗作,更让弗里德感兴趣的是斐迪南善于独立地分析文艺问题和政治问题。

弗里德从尊敬这位文坛老师开始,逐渐加深了对方的印象,他们的共同语言多起来,很快成了“知音”。弗里德把斐迪南请到了自己的住处,兴致勃勃地读着他的诗作,并大胆向他提出诗作的优点和缺点。弗里德直言不讳地指出:“读你的诗作真是一种美的享受。只是多了些异国情调的浪漫主义满篇都是非洲的景色呀,贝都英人和狮子呀……”

两人一见如故。第二天,斐迪南同弗里德一块上下班,夜里他们俩又共同度过难以忘怀的冬夜。

两人在铺满了一层薄雪的静悄悄的巴门街头漫步,交谈。

斐迪南对乌培河谷的社会现实所持激烈态度,使弗里德深有同感,弗里德对公司和官员生活所持的激烈态度,也使斐迪南深有同感;斐迪南很钦佩弗里德的文学知识,弗里德也很钦佩斐迪南的文学创作。

斐迪南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同海涅和白尼尔的会见,朗诵着雨果的诗作,批评僮克的作品,谴责普鲁士书报检查机关的卑鄙勾当,弗里德则谈论着对莱茵文学界未来的理想,在他看来,莱茵文学界应当领导德国精神界,沿着新的、尚未开拓的美学和市民道路前进。

夜里,当巴门钟楼上的大钟敲了十二响,这两位谈兴正浓的朋友才依依握手告别。

第二天,斐迪南对妻子说:“亲爱的伊达,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一个聪明而诚恳的年轻人!”弗里德也高兴地告诉妈妈:“我在乌培河谷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富有才华的人!”

短短的时间里,诗人斐迪南和青年恩格斯的友谊成了真正的同志情谊,这友谊使弗里德进入了斐迪南的文友圈子,斐迪南也加入了弗里德朋友们的行列。从此,弗里德结识了像教师亨利·科斯特尔、出版者朗盖维什、政论家皮特曼和同行涅伊布尔格、施特吕克尔这样一些精力充沛、富有才智的人,而斐迪南结识了格雷培兄弟、符尔姆、普吕马赫尔和弗尔德曼。几个月来,两个朋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见面。他们有时在斐迪南家里聚会,好客的斐迪南夫人伊达总要请他们喝传统的椴树花茶和越橘果酱,有时就在《巴门导报》编辑部会面,皮特曼会激动地给他们念自己的诗篇,有时在朗盖维什的书屋里,在那里涅伊布尔格和施特吕克尔向他们叙述现代戏剧的见解。弗里德非常喜欢这种亲切的秘密会见,每个人可以怎么想就怎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以听到真正的开怀抒情,可以听到切骨尖锐的政治见解。这些聚会有时变成小型的艺术庆祝会,主要角色就是伊达、弗里德、朗盖维什和施特吕克尔。

斐迪南的夫人伊达有一副动听的歌喉,弗里德为她伴奏时更为她和整个晚会增色不少。

他们的友谊日渐形成了乌培河谷文学活动的巨大力量,使弗里德同公司其他生活单调的职员工作、生活隔绝开来,精神上保持自由和独立。

办事处的鲍威尔和古特迈耶尔,都像猎犬一样竖起了耳朵,鲍威尔的“新闻”报告了老恩格斯。

“嘿,老板的儿子活动得厉害,总想把公司牵着鼻子走哩!”

“小老板同别的公司有危险联系,他同诗人联系,诗外有诗……”

老恩格斯气势汹汹地叼着烟斗,故意把手杖在地板上磕得响亮,找来儿子询问,蓄意要他与诗人断绝来往。

爸爸是爱诗的。弗里德把他在《巴门导报》上刚刚发表的诗作《贝都英人拿给他看。“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铅印作者名让爸爸换了张笑脸;诗人斐迪南发表的《狮子的故事》中的两句也像弗里德说的话,看得出,两首诗歌是同一首诗的“眼睛”。

老恩格斯却情不自禁地读起了诗来:沙土和风儿

在炎热里

棕榈树渴望着水

正如诗人啊

怀念着祖国的土地

看着这一对老少恩格斯,古特迈耶尔和鲍威尔只好伏在桌上低着脑袋默默做他们的“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