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土耳其的交涉

从特洛伊回到雅典的谢里曼,次年2月又风尘仆仆地赶往迈锡尼。迈锡尼是个夹在狭小的谷地之中的城市,有两座岩山相峙而立。在这峡谷中的一处山丘上面,有一座古代领主的城堡。这座城堡是用大块天然石筑成,造得非常坚固。它究竟是何时、由何人所建,这些都是个谜。总之,从非常古老的时代就已经有了,这是毫无疑问的。在希腊的全盛时期就已经流传着一种传说,盛传这座城是独眼巨人所建。谢里曼在迈锡尼的山丘上挖了一个坑,开始猜测遗物埋藏在地下的深度。

在很久很久以前,极尽繁荣富强的迈锡尼被阿尔戈斯城的人征服了。被征服者劫掠之后,宫殿被夷为平地。所以这里自宫殿以下,所有的大型建筑都坍塌毁坏殆尽,经过漫长的岁月,曾经的文明都被埋入了泥土之下。过了很久以后,城里的人又在上面建造了神殿。当时所做的石基,现在还留在那里。

迈锡尼虽然变成了废墟,围绕着城市的城墙却留存了下来。这里的城墙,只是把石头一块块堆积起来而已,并没有用石灰加以黏合。但是,因为当时人们所用的石头又大又重,所以历经风雨吹打也不曾倒塌。

除了城墙之外,还有一处地下古坟,仍保存着原来建造时的状况。这是在山上挖掘隧道做成的坟墓,极尽奢侈豪华之能事。

筑墙所用的石头,每一块都砌得整齐扎实,与特洛伊的城门筑法全然不同。特洛伊的城墙所用石块较小,而且砌得不十分结实,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村民们轻易取走。迈锡尼的城墙却建得太大、太坚固,所以经过了几千年也没有人能够破坏。

前次在希撒利克的山丘上,谢里曼为了要寻找特洛伊王普里阿摩斯的新宫殿,曾经废寝忘食地拼命工作。现在,他又雄心勃勃地要把特洛伊的敌人——希腊军队的核心之迈锡尼人从地下挖出来。

一天,有一个陶质的小牛头出土了。这个牛头的造型很原始,显得非常古老。上次在希撒利克出土的人面蝙蝠眼的陶壶,谢里曼认为那可能是象征着特洛伊人所信仰的女神。这次他看见牛头的陶器,也有同样的联想,觉得这是长着牛眼的神的造型。

有一天,谢里曼带了两名工人,前往距离迈锡尼约四千米的一处地方进行发掘。该处有一座非常古老的神殿,奉祀着阿尔戈斯的守护神赫拉。谢里曼曾在日记中记叙了当天的情形:

天气非常冷。有一位工人说他在发烧,不肯工作。另一个人起初还肯工作,后来因为太冷,也渐渐地瑟缩起来。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一个人继续挖下去。

然而,这时却出现了一个麻烦的问题。当他在迈锡尼做了一次试探性的发掘,再回到雅典之后,听到一个消息:土耳其政府已向法院提出控告,要求谢里曼把半数特洛伊的发掘品归还给土耳其,否则,便要付出一万法郎的赔偿款。

在从事特洛伊的发掘之前,谢里曼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他自小就相信,特洛伊并不只是传说中的城池。为了要筹集发掘所需资金,他努力经商,卖力工作。到了今天,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使他得偿所愿,以事实向世人证明了特洛伊城确实存在。然而,此时他们竟要求他交出半数的发掘品。

谢里曼觉得,土耳其现在还没有像样的博物馆。古物必须要由合适的博物馆负责保管才行,这样也方便让更多的学者来从事研究。可是土耳其人好像是要把发掘品当作普通财宝来处理。

对于这场官司,谢里曼曾有详细的记录:

讼案大概拖了一年的时间才告结束。我被判决应付出一万法郎的损害赔偿金给土耳其政府。我自认未曾使土耳其蒙受过任何损失。特洛伊的发掘,是经过正式批准之后才进行的,为什么要我赔偿呢?

不过,谢里曼还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他写了一封信给土耳其教育部部长,表示愿意捐赠一笔钱给土耳其帝国博物馆,以代替一万法郎的赔款。谢里曼诚诚恳恳地对他说:“我希望尽可能地与土耳其官方和睦相处。为了继续我的研究工作,我需要土耳其政府帮助的地方还很多。同时,我相信土耳其政府也非常需要我这样的学者。”

教育部部长接到信后,表示非常愿意接受捐款。为了从事特洛伊的第二次发掘,谢里曼专程前往君士坦丁堡进行交涉。

在土耳其的首都,有几位朋友对谢里曼的工作极为支持,他们都很热心地给予谢里曼鼓励和声援。由于他们的努力,准许发掘的公文很快就要发下来了。

不料,谢里曼的请愿案却忽然遭到土耳其国会的无情批驳。谢里曼真是大失所望。其中一位全力支持谢里曼的法官介绍了位外交部部长给谢里曼认识。这位外交部部长曾担任过五年的叙利亚总督,是土耳其享誉盛名的政治家,而且是一位非常有教养的绅士。

谢里曼跟这一类的人一直很谈得来。经过一次会面之后,外交部部长对特洛伊的遗迹和发掘品大感兴趣,于是自告奋勇地帮助谢里曼去做游说。经过这位热心人的全力相助,谢里曼需要的执照很快就发了下来。

1876年4月底,谢里曼立刻从君士坦丁堡起程,前往达达尼尔。没想到,在那里又碰到了严重的阻碍。当地的总督对谢里曼的发掘工作坚持反对。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谢里曼进行第二次的发掘。

自从谢里曼开始发掘特洛伊之后,在欧洲各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满怀好奇的观光客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当地人民眼见有利可图,于是,载运旅客的马车公司应运而生。同时,游客入场参观时还得缴手续费。在这种情况下,总督多了一项财源,应该欣然支持才对啊。可是政府都已经批准了,为什么当地总督却偏要反对呢?谢里曼实在无法理解。因为谢里曼持有政府派发的执照,总督也不好强行阻止,但他总是推三阻四地找各种理由反对工程开工,如此僵持不下,谢里曼在达达尼尔市白白耗费了两个月。谢里曼觉得多留无益,于是即刻收拾行李回到了雅典。

事后,谢里曼写了一封长信给英国的报社,揭发总督一干人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在阻挠着学术研究工作的推进的。谢里曼的投诉经报纸刊出后,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君士坦丁堡的报纸随后也予以转载。由于这种舆论的反应,那位不识趣的总督不久就被调走了。

到1876年夏天的这段期间,谢里曼显得非常忙碌。一会儿要去办申请,一会儿又要跟那位心怀恶意的总督打交道,当真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谢里曼的精力向来是充沛而旺盛的。即使再忙,他也抽空到希腊全国各地去寻访著名的古迹胜景,并且用希腊文将考察心得和各地的传说写入日记。他的生命力可真是惊人。

不仅如此,他在第一次特洛伊发掘工作结束之后,曾前往英国、德国、意大利相继发表研究报告,又到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去了一趟。在希腊兴盛之前的古代,地中海是腓尼基人的天下,而在西西里岛也有腓尼基人所遗留的城堡废墟,谢里曼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发掘此处的遗迹。

他的目的,是以在特洛伊出土古物之中年代最古老的文物,与腓尼基人的遗物做比较。但是,没过两三天,对特洛伊同一时代的东西感兴趣的谢里曼就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