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锡尼王墓

1876年7月底,谢里曼再度来到了迈锡尼,针对上次做过一次试探性发掘的旧坑,重新加以挖掘。这一次,竟然把迈锡尼的一座王墓全部挖了出来。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大发现,所有看过这次发掘物的人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叹。

在迈锡尼城外的山丘上,可以看到好几处圆顶的大坟墓。古代帝王的陵墓通常都是将帝王的日常用品也一起埋入墓穴里,这些日常用品大多数都是珍贵的宝物。谢里曼认为,迈锡尼兴盛时期的统治者只罗普斯家世代相传的宝藏,一定塞满了每一座陵墓。

其中有一座陵墓在五六十年前,曾由土耳其政府主持发掘过,从中发掘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珍贵器皿。

在这处废墟的附近也有形状雷同、像是坟墓的所在。虽然已经被破坏很得严重,但谢里曼推断那处坟墓下面一定还埋藏着很多东西。

谢里曼看中了这座坟墓,从这里着手开始发掘。负责这项发掘工作的是他的太太索菲娅。这次能够有如此巨大的发现,索菲娅实在功不可没。要不是她在坑道中发现了一枚戒指,谢里曼也许永远也无法解开迈锡尼的秘密。不仅如此,在这里发现的每一样东西几乎都经过了索菲娅那双灵巧的手。

这座大坟墓的内部也满是泥土,铲除了泥土,当头的是一间圆顶的墓室。此室与最后头的墓室应该有一条小甬道,死人的遗体就放在那后面的墓室里。二十多天的时间里,索菲娅跪在地上,用折叠刀小心翼翼地把覆盖在这墓室门口之上的土层剥开。索菲娅一路挖进去,把堵住这间墓室门口的泥土都清除了。

迈锡尼遗址中的“狮子门”

石砌的门楣部分明显地露出了原貌,上面刻着非常精细的花纹。支撑着巨大门板的门框上面,涂着厚厚的颜色。两边的门柱是用灰色石膏做成的,上面顶着青色大理石的横梁。然而,黄金的宝物却未曾出现。多年来,一般人都以为这种坟墓里一定装满了宝物,而谢里曼的想法也是一样。可是,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谢里曼一次次地确认:这处墓穴并不是什么宝库。

在迈锡尼所发掘的这座坟墓,唯一的发现就是人的遗骸。难道就只为了要埋葬这个人而修建了这么考究的坟墓吗?

另外一项发掘,则由谢里曼本人亲自指挥。这项工作就是要把迈锡尼城的正门从地下挖起来。正门顶端有两尊大石狮,睥睨着从门前进进出出的民众。如今凡是到希腊参观迈锡尼古迹的旅客,都可以像《荷马史诗》所描写的阿伽门农大王那样,大摇大摆地跨过这个大门。

比迈锡尼城正门更有意义的发掘,是紧挨城门后面的那一部分的发掘。谢里曼首次来迈锡尼试探性发掘时,已经获悉城中最低洼部分的地下有遗物。他断定埋藏在地下最深处的遗物很可能就在坟墓之中。意外的是,才挖了没多深,就不断地有珍奇的宝物出土。这次还出土了三块墓石,石上有古色古香的浮雕,浮雕上面有很多螺纹图案,中间刻着勇士骑着战车。有的是在狩猎,有的是在打仗。此外,还发现两块类似的墓石。

在同一个地点,谢里曼还碰见了大量陶壶碎片掺杂其中的泥土。经过小心挖掘之后,才知道那里有一排石板,排列成一个圆圈。原来,这一圈石板就是用来包围刚才发现的三块墓石的。

出土的物品越来越多,每晚回家,谢里曼都同索菲娅一起清点当天出土的物品,并逐一编号。

当谢里曼准备着手发掘圆圈内的区域时,忽然接到了土耳其政府的来函,邀请他为来访中的巴西国王陛下充当向导,陪国王参观特洛伊遗迹。

谢里曼欣然接受了土耳其政府的请托。于是,他把迈锡尼的工作交给索菲娅,兼程赶往特洛伊。两个星期之后,他又陪着巴西国王回到希腊,带他参观迈锡尼。这期间,他把墓石和石板送到希腊考古学会去,转交博物馆收藏。

谢里曼又开始恢复工作。

墓石被取走后,底下却露出了一个坑口,这引起了谢里曼的注意。通常墓石都是竖立在坚硬的地面上的,谢里曼原也以为这块墓石下面也是一样。但是这里的情况却完全不同。在这种坑口中,他选了5处进行更深入的挖掘,没想到竟然有惊人的发现。5口坑道,一共埋着15具全身缀满了金饰的尸体,他们躺在那里,就像童话中的人一般。这些一定是迈锡尼王族的人,单凭那些精致的黄金饰物就毋庸置疑了。

阿伽门农王的面具

墓中所有男性尸体的脸上都罩着一个面具,胸口摆着一块刻满了螺纹图案的金片。凭着对《荷马史诗》的了解,谢里曼一眼便认出这是阿伽门农的王墓。

墓中女性尸体一共有三具,被合葬在同一处墓穴之中。她们所穿的衣服像是缀了很多小金片,不过都已经掉落到地上了,在墓穴内,找到了许多直径有手指头那么长的金片。算算数量,竟有700片之多。生活在宫殿里的妃嫔们,当真是用这种鳞片一样的小金片,把自己装饰成鱼一般的模样吗?谢里曼不禁诙谐地推论起来。

她们手上戴的是金手镯,耳下挂的是金耳环,头上戴的是金冠。不仅如此,那些金饰上都镶着宝石装饰物。头发上有发针,针头部分镶着水晶玉或玻璃玉。在这样古老的时代,希腊人就已经会制造玻璃了。那时候的玻璃,是不亚于宝石的一种贵重物品。此外,女人们的脖子上,还缠着宝石项链,项链上面的每一颗宝石,都雕刻着王宫生活景色或珍奇动物的形象。

迈锡尼王的陵墓中,在尸体旁边也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陶质的壶和青铜的壶,原来都盛着橄榄油。因为死者是君主,所以手里拿着象征其身份的权杖,也是用黄金铸成。他身上的佩剑,镶着耀眼生辉的金银装饰,连那系剑的腰带也是金质的。

在迈锡尼所获得的这些重大发现,使谢里曼又一次尝到了至高无上的喜悦。

上次在特洛伊,谢里曼也曾发现为数颇多的古代帝王们的宝藏,这些宝藏都是用金银或宝石做成,但形状、装饰都十分简单。特洛伊的工匠们似乎以为只要材料用得好就可以了。在希撒利克也曾掘出很多瓶子和杯子,这可能是他们的作风:与其漂亮美观,不如粗壮稳重。但是,和迈锡尼的宝藏比来起,那些实在逊色多了。迈锡尼的宝藏无论是形状或装饰都很别致,而且手工极为精细。

看得出来,迈锡尼的黄金加工技术非常先进,他们可以用黄金制成各种东西,并刻上绘画或图案。雕刻的内容,不仅是螺纹图案,其他种种形象都可以自由自在地表现出来。贵族阶级的人,身上都佩着闪闪的小金片,上面有非常精细别致的浮雕。此外,在刀剑上面也用金、银、釉等镶成璀璨夺目的绘画或花纹,甚至连金戒指上面都刻着以狩猎、战斗、祭神等为主题的图画。看来,迈锡尼的工匠们,在镂金的技术方面,是不会输给现代的第一流名匠的。这类作品,比起一千多年以后希腊全盛时期的工艺美术也是毫不逊色的。

继特洛伊之后,谢里曼又把迈锡尼的地下奥秘揭示出来,让世人能够亲眼得见那段早已尘封的历史。

很多学者根据谢里曼发掘出来的迈锡尼文物进行研究,有趣的是,他们发现古代的迈锡尼文化跟小亚细亚和埃及文化有某种关联。在迈锡尼发现的遗物之中,有不少的东西可以证明这一点。此外,有人在希腊的罗德斯岛发掘古代坟墓时,有迈锡尼风格的壶和非常古老的宝石饰物一起出土了。这是公元前1400年左右,在埃及产制的宝石工艺品。事实上,从很早很早以前,迈锡尼和埃及之间已经有频繁的贸易往来。

英国的考古学家将罗德斯岛的这项发现通知了谢里曼:

由迈锡尼遗物埋藏在地下的深度来推测,可能比一向被认为是希腊最古老的遗迹更古老。无论如何, 认为迈锡尼的文化是非常古老的。

这位考古学家的推测没错,谢里曼所发掘的迈锡尼古墓的年代确实很久。可能是比《荷马史诗》所说的迈锡尼还要早。然而,那些精致的古物,它们的外形和工艺与《荷马史诗》的描写实在太像了。《荷马史诗》中曾提到特洛伊战场的酒杯,把手的部分有四只鸽子,而从迈锡尼的坟墓中也出土了把手上镶着黄金的鸽子的酒杯。

由于这个原因,谢里曼对“迈锡尼古墓早于荷马时代”的主张,表示不能苟同。相反地,他认为这座坟墓就是阿伽门农大王的陵墓。究竟这座坟墓,是否就是攻打特洛伊的总司令阿伽门农王之墓?

谢里曼在此次发掘工作开始后不久,就认定这就是阿伽门农的王墓。但是,这项判断似乎下得太早。因为,谢里曼自己也写过:“此一遗迹早被埋入地下,古代的情形无从分辨。因此,此墓并不能断定为阿伽门农之墓。”

据说,阿伽门农大王是死于王妃克吕泰涅斯特拉之手,没有举行王者应有的丧礼就草草入土。谢里曼看到出土的遗物极尽奢华,心想:“这无疑是阿伽门农的陵墓。否则,不可能把如此奢华的东西一起埋葬。”同时,在墓穴中所发现的尸体,看起来颇有草草埋葬的迹象。“传说似乎是真实的,这果真是阿伽门农的坟墓。”谢里曼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发现,可是,出现在眼前的尸体,把他心中的疑团一扫而空。谢里曼宛如刚从战场上凯旋的将军一般,喜不自胜。

到了12月,迈锡尼的发掘工作告一段落。谢里曼将所有的发掘物全部捐给了希腊考古学会。这批宝物离开了谢里曼之手,经过包装,变成了数量庞大的货物,被送往雅典了。

谢里曼把发掘物原封不动地捐赠给了雅典的国立博物馆。希腊的民众又从谢里曼手中收到了一笔莫大的财富。来自世界各国的成千上万观光客在雅典的博物馆看到谢里曼的发掘物时,必将异口同声地说:“这真是太棒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同时,他们将会了解到,谢里曼并没有把任何一件东西据为己有。

谢里曼对迈锡尼的发掘似乎有点得意扬扬的样子。不过,他并没有自吹自擂。任何人都会承认,谢里曼所言不虚。

事后,谢里曼曾以“迈锡尼”为名出了一本书。关于那些价值连城的大量宝物如何从迈锡尼王墓中出现的经过,书中有详细的说明。 写这本书时,谢里曼似乎无法抑制自己感情的冲动。也许有人认为,科学的书应该用更冷静的态度来写才对。不过,即使是说这种话的人也一定会觉得,在完成了如此辉煌的发掘之后,谢里曼确实应该喜不自胜。其实,人们若是能设身处地地去想一想迈锡尼发掘的情形,一定不会忍心去要求他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了。

为了写这本书,谢里曼在英国住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因为遗物太多,千头万绪,难免有些问题搞不清楚。伦敦的考古学界人才济济,谢里曼可以跟大家互相研讨,交换意见。

谢里曼的发现在欧洲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过去被人们当成神话传说的《荷马史诗》,如今被证实为是真实存在的,这令伦敦的居民们深受感动,他们真心地向谢里曼表示敬意。

但是在德国,对古老传说原来都是史实的说法仍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他们就是不肯将史诗跟眼前的这些出土的文物结合起来联想。他们的主张是:“还需要做更多更多的发掘和更详尽的研究,才能够明了真相。”

谢里曼是个情绪化的人,对于反对的声音,他往往随着心情不同而做出不同的反应。当心情好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但当他情绪欠佳的时候,对于那些批评的声音,他会做出激励的反应,但对于一些受人尊敬的人,他则会从感情的角度出发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像他写给一位慕尼黑专家的信那样:

如果您能告诉我缺点在哪儿,我将感激不尽,而我也可以提高自己,您知道认清自己是多么困难……对于我来说,您是最高权威,我将把您的评论作为福音。如果您不答复我,那将是我永远的遗憾。

不管德国是否认同谢里曼的发现,当时英国的首相特意为《迈锡尼》写了一篇很长的序。这本书在1876年出版,先出了英语和德语两种版本,后来又出了法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