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托拉斯的审判

洛克菲勒于 1882 年建立托拉斯之后，事业一直处于巅峰状态。因为他的托拉斯为他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其他各行各业的业主也纷纷效法，这使得各行业均被少数人垄断，危害民间经济。于是在政府默许下成立的纽约州参议员调查小组，正式干涉托拉斯的问题。

1888 年 2 月，洛克菲勒在纽约州最高法院出庭为他组成的托拉斯辩护。在答辩的时候，洛克菲勒只是重复了一些调查小组早已清楚的内情。他仅说托拉斯是由标准石油公司股东的受托人所组成的。他接着宣布托拉斯已有 700 个股东，他承认这些受托人每三个月开会一次，并且每次都有报账的习惯，这些账是没有利息的。洛克菲勒交出了 1882 年托拉斯成立时内部所写的条约书。最后，他阐述了为了美国在海外的市场而与俄国财阀竞争的情形，并表明国内还有 110 家独立炼油厂存在，所以否认他个人垄断市场。亚格勃随后也出庭作证，说明托拉斯中执行委员会的工作情况。他们二人前后都没有透露太多内情，仅交出托拉斯所属的 41 家公司名单，这算是众人不知的一条新闻。

这次的调查很散漫，开了几次庭，就不了了之了，到 5 月才发表了一篇没有结论的报告，认为暂时无须成立法规来约束托拉斯。于是一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调查就这样草草结束，使得关心此事的民众大失所望。

在纽约州参议员调查小组的调查报告还未公布之前，美国中央政府众议院的制造业调查委员会也派人来详查托拉斯的内幕。开庭时，许多洛克菲勒在商场上的对手被传讯而来，出庭作证，他们指出托拉斯有垄断市场之嫌。除此之外，标准石油公司的各员大将也分别出庭答辩。弗拉格勒公布当时托拉斯的财政问题：他估计在 1888 年 3 月，托拉斯的市场价值已达 1.54 亿美元，并说自从托拉斯组成以来每年净赚13%，7% 以现款方式分给股东，3% 变成股息，另外 3% 存于国库。

洛克菲勒再度出庭辩护，这次除了重复人们已知的内情外，他没有多讲什么。当调查小组询问他国内外售油的情况时，他推说记不清楚了。这使得调查人员大为恼火，洛克菲勒却很怜悯地看着众人说：“我的企业太大、太复杂，无法对小节一一记清。”

调查小组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独立公司、产油业主及小销售商的控诉书上，对这些一一加以细读和整理，发现也不过是说标准石油公司拿回扣、控制市场、与铁路公司勾结抵制他人公司运货等众人皆知的旧事。唯一不同的是调查小组这次搜集了充足的资料，并有充分的人证与物证来指责标准石油公司违法。

到 8 月，调查结束。虽然调查小组将调查结果呈报国会之后，国会并没有下令更改法律以约束托拉斯，但调查过程曾一度公之于众，早已使托拉斯受到各方面的攻击。

在此调查结束之后，各从政人士均认为托拉斯之风不可助长，于是在竞选时纷纷提出要约束托拉斯的建议。俄亥俄州的舒曼首先提议，用立法制止托拉斯或任何破坏商业市场团结的行为。在经过多人商讨和研究后，议员们终于拟好一个条例，并命名为《谢尔曼法案》——禁止托拉斯的成立。这一法案在国会上被提出时，几乎全数通过，时任总统的哈里逊也于 1890 年夏天签署此协议。

虽然标准石油公司表面上理直气壮，但私下里却心中有数，他们知道这样是站不住脚的。1892 年 3 月 2 日，标准石油公司败诉，控诉中指责托拉斯间接控制公司、垄断市场及控制价格等罪行，并命令废止托拉斯条约，停止转换股票（即由公司转至托拉斯），并指示托拉斯永远不可干涉标准石油公司的作业。除此之外，标准石油公司要负责这次官司的所有费用。这次惩罚虽然不重，但也使愤愤不平的一般民众大感快慰。

宣判结束两日之后，标准石油公司的托拉斯组织虽告瓦解，然而标准石油公司的各大分公司马上采取行动，增资增产。最先行动的是新泽西州的标准石油公司，由 300 万美元的资金增到 1000 万，增设了 7 万份 100 美元的股份。大股东有洛克菲勒兄弟、弗拉格勒、亚历山大等人，他们有 2/3 的股份。他们在开股东大会的时候决定增产，计划不但买卖石油及其副产品，还要制造一切生产石油所需用的机器，及运载石油所需的运输工具等。总之，凡是与石油有关的东西，他们都要制造出售。

他们并不就此满足，还提出要继续扩充的计划，买下大小共五个公司，随即又向托拉斯买进大量股票，并再度召开股东大会，增设 6 万股，共 600 万美元，以用来购买新增加的工厂及股票。一切安排就绪之后，弗拉格勒被选为总经理。至此，新泽西州的标准石油公司本身就已是一个惊人的大企业了。

纽约的标准石油公司也同时增资扩展，他们前后合并了10 个新的大小公司，把 500 万美元的资金增至 750 万美元。纽约公司董事会中的董事与新泽西州的董事大致相仿，由威廉·洛克菲勒当总经理。此后，各州的标准石油公司均由托拉斯中解散出来而各自为政，分布于纽约州、新泽西州、宾夕法尼亚州、俄亥俄州及印第安纳州。表面上各个公司均独立作业，事实上他们是团结一致，采取一贯作业的。

那么被瓦解的托拉斯的股票又是怎么处置的呢？董事会强调各股东仍持有相同的利益，各公司仍照常营业，分股息、红利的制度仍延续不变。拥有大批托拉斯证券的人（即受托人）都将托拉斯时代的证券交出来，按比例换回相等的各分公司发行的股票。大股东都按此方法兑换。但有 1600 名小股东，坚持不肯将托拉斯所发行的证券换成刚成立的各分公司的股票。这些人顽固地坚持了三四年，一直不肯妥协。他们非常反对托拉斯瓦解，因为托拉斯所发行的证券是有市场的，可以随时兑现，然而刚成立的各分公司的股票却仍未有直接的市场。最后，他们都将证券兑现，没有人肯换成分公司的股票。

托拉斯表面上虽已被解散，但其精神仍在。各个标准石油公司仍然步调一致，与昔日一样有规律，各公司的高级职员仍如期地在纽约百老汇办公室相聚开会。如今各公司的收入仍由以前的几位受托人管理，只是因为托拉斯的解散，他们不再用受托人的名义而是用清算财务的名义来管理。总而言之，“托拉斯”这个名词只是在法律上消失了，实际上它还是存在的。

洛克菲勒对分公司各自为政的制度不是很满意，因为它们在精神上虽是统一的，但在法律上却是个别的。尤其当时已有 30 个分公司，要同心协力，最好仍有法律上的牵制。当时，其他大企业在托拉斯瓦解之后，都将公司改组成所谓的“股权公司”，即由一个总公司来控制附属公司的股份。

不幸的是，在 19 世纪末，只有新泽西州的法律允许一个公司控制其他公司的股份，所以大企业纷纷在新泽西州改组，由托拉斯转变为股权公司。

洛克菲勒对这一形式也很赞同，只是他仍保持小心谨慎的一贯作风，先观察、研究他人的成败，再自己实行。商讨结果发现组成股权公司是一切办法中的佼佼者，此种办法最能扩展营业、增加资产。于是，标准石油公司也于1899 年 6 月改组，将新泽西州的标准石油公司重新登记，令其有权交换属下 20 个公司的股份，资金由 1000 万美元增至 1.1 亿，发行 100 万股的普通股票和 10 万份的优先股。

6 月 19 日，董事会宣布，所有属下的 20 家公司与托拉斯已废的股票都应换成新泽西公司的股票。于是，分散独立的公司再度团结合一了，股票集中之后，标准石油公司变成了世界上最大、最富裕的公司。1906 年，公司总资产是 3.6 亿美元，而每年的净收入是 8312 万。这种庞大的企业是当初谁也无法想象的，也许只有洛克菲勒曾经梦想过，而今千真万确地摆在眼前。

当所有的标准石油公司的财产集中到新泽西州的公司，国家的经济也渐渐步入正轨时，洛克菲勒终于萌生退意。30 年的商场竞争损耗了他的健康，1890 年他开始抱怨消化系统方面的毛病及神经紧张，所以，他准备逐渐退出商场，不再管理各种业务了。

1893 年，他得了一个神经性的疾病，头发脱落，身体紧张，同时开始发胖。他慢慢一步一步地退出他的企业王国，到 1896 年就很少去公司了，但偶尔还替手下掌掌舵。到 1897 年，洛克菲勒就完全不管事了，算是正式退休。这六七年来，他老了许多，从 1890 年的照片上看来，他仍是个精神奕奕的中年绅士，但在 1896 年的半年当中，他就变成一个肥胖又秃顶的老人了。

洛克菲勒自己创建托拉斯，把小型分散的工业带入统一的、垄断的工业，姑且不论道德上的价值，单在工业上来说，他自创了一个新纪元。如今汽车工业的蓬勃和接踵而来的飞机工业，把洛克菲勒创建的时代完全地改变，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需要一个接班人。他离开之后，由亚格勃接班，亚格勃用尽一切办法来迎接新时代、满足市场，为洛克菲勒集团带来更多的财富。虽然洛克菲勒已将实权交出，但亚格勃和老同仁希望洛克菲勒依旧担任董事长，作为他们精神上的支持。这也是洛克菲勒一直没有正式宣布辞职的原因，这导致日后亚格勃的行事方针或商业计划有错误或得罪他人时，舆论界也一一怪罪于洛克菲勒。洛克菲勒一生的事业虽然庞大，但却很少得到旁人的称赞，总是招人非议、批评，甚至对簿公堂，这是最使他及他的家族感到遗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