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大西洋

1919 年 5 月 19 日,纽约酒店业大亨奥泰格拿出 2.5 万 美元作为奖金,奖给完成纽约到巴黎之间第一位直航的飞行 员,有效期是 5 年。尽管当年 6 月英国人阿尔考克和布朗首 次完成从纽芬兰到爱尔兰的跨越大西洋飞行,但纽约至巴黎 的直航在 5 年内都没有人敢于尝试,于是奥泰格宣布再延期5 年。从 1926 年 9 月至 1927 年 5 月,先后有法国、美国飞 行员四次冲击这一目标,但均未成功,还为此付出了 6 人牺 牲、4 人受伤的沉重代价。纽约到巴黎的直航不仅需要极大 的勇气,还要具备良好的飞行技巧和运气,而且在飞行中要飞越世界第二大洋——大西洋。

酷爱飞行与冒险的林德伯格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做才能使如此长距离的直航成功。林德伯格 知道,首要的是用于飞行的飞机要具有强大的功能,他也一 直在收集各种型号的飞机资料,对它们的机身、发动机、机 翼等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当时,美国最普遍的飞机就是单翼机。因为单翼机能以 很快的速度运送大件货物,比复翼机更为优越。单翼机两翼 之间没有障碍物存在,起落架能垂直地装置在机翼板下;它 装有三个发动机,更容易进行紧急降落。由于机首阻力小的 缘故,连续航行的距离也比较长。当然,因为发动机比较多, 发生故障的机会就多很多。例如,在飞机刚起飞时,第一个 发动机发生故障,虽然不必进行紧急迫降,但还是失去了原 有的功能,所以不适合做长距离飞行。综合分析后,林德伯 格决定使用单引擎单翼机。

1927 年 2 月 28 日,林德伯格在圣路易斯办完事情之后, 就前往加利福尼亚州的圣地亚哥,向瑞安飞机制造公司订购 一架经过改装的飞机。他要求在这架飞机上装置最新型的发 动机、磁气诱导罗盘、旋转器等,但是要省出所有能利用的 空间装载燃料。

在改装飞机的两个月内,瑞安飞机制造公司的全体员工 都发挥了高度的敬业精神。为了制造一架性能最优越的飞机, 他们曾经整整一个星期不分昼夜地工作。

此时,林德伯格开始着手制订横渡大西洋的各种计划,他以地图和海图来判断方向,然后,再修正航线。决定方向之后,再用航海表计算纽约到巴黎的全程距离。计算之后, 林德伯格认为这次飞行最重要的是燃料是否足够,从纽约到 巴黎,只要装载足够多的预备燃料,而不载运其他的东西, 就可以多飞行五百多公里。

在飞行方向上,林德伯格考虑到,应该可以利用欧洲海 岸的地形,确定他飞行的大概位置。例如:爱尔兰多半是山 地,英格兰的南端有很多丘陵,法国的海岸属于洼地,西班 牙是一个山国。因此,只要看海岸线,就可以推测是哪一个 国家。而且通过海岸线的轮廓、城市、河流及铁路位置,也 可以确定正确位置。林德伯格还必须事先准备好包括紧急迫 降在内的一切准备。

1927 年 4 月底,花费了林德伯格 6000 美元,由瑞安飞 机制造公司用两个月时间改装的“圣路易斯精神”号运到了。 为了进行长距离的飞行,“圣路易斯精神”号除了一台发动 机和基本座舱外,所有能利用的地方都改成了油箱,在机身 和机翼中能装 2700 磅燃料。

林德伯格决定立即进行试飞,实际的飞行远胜于理论。 虽然装置一个特大号的油箱,使飞机的重量超过 3500 磅, 然而在最高时速时,仍能平稳地上升飞行。

林德伯格在圣地亚哥附近的科尼亚机场进行飞机承重 的试验。他把记载许多试验数据的木板放在过于靠近窗户边的座席上,结果在返回科尼亚机场时被风吹跑了。林德伯格又再次对“圣路易斯精神”号进行试验。燃料载重试验是由少到 多逐渐增加的。一切准备就绪后, 林德伯格只需要等待一个适宜长距 离飞行天气的到来。

林德伯格飞行的日子到来 了, 起飞的地点是美国长岛的罗斯福机场。1927 年 5 月 20 日早晨 7 点 30 分,“圣路易斯精神”号的每个油箱都已加得不能再满了。

《航空文摘》的记者弗兰克·蒂奇纳来询问林德伯格带5 个三明治是否够吃时,林德伯格幽默地回答:“如果我顺利 到达巴黎,这些就足够了;如果我到不了巴黎,那即使带更 多也没必要了。”为了减轻负荷,林德伯格拆去了导航设备, 撕掉了笔记本上不必要的纸页,甚至把地图上的边缘部分都 给剪了。

7 点 40 分,林德伯格登上了飞机。引擎发出了怒吼, 垫着轮挡的飞机开始跃跃欲试。林德伯格眼前的各个仪表都 活动起来了,可是转速表显示只有每分钟 1470 转,天气的 原因导致比正常值低了 30 转。

在起飞前的几分钟,林德伯格想起了自己过去四年中 的种种飞行经历:7189 趟航程,1790 小时 10 分钟的飞行 时间。但他非常清楚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由西向东起飞时轻微的尾风是十分危险的;潮湿的空气令飞机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地平线被雾气半遮面孔;而引擎转速尚未达到每分钟 1500 转;还有,“圣路易斯精神”号还从未尝试过这 么大的载重量。

7 点 51 分,林德柏格扣紧了安全带,在耳朵里塞进棉 花环,套上他的羊毛衬里的头盔,把护目镜拉下来遮住眼睛。 他朝协助人员说:“让我们开始吧。”协助人员朝轮档走去, 林德伯格点一点头,轮挡被拿开了,此刻,林德伯格觉得心 快要跳出来了。

为了向全世界报道这一盛况,福克斯电影公司引进了全 新的技术设备,以一种被他们称作“电影之声”的同步录音 方式来制作它的新闻影片。

引擎发出的噼啪声越来越猛烈了,两边的机翼下,大家 一起用力推动斜撑着机翼的支柱。这个两吨多重、长着翅膀 的大油箱终于动起来了。飞机渐渐提速,可坐在里面的林德 伯格只能感到仪表指针在晃动,对外界的帮助、飞机升空的 力量全然不能觉察。最后,这个大家伙总算甩开了推着它的 人们,把他们留在了一行泥泞的轮印里,自己沿着跑道歪歪 斜斜地跑起来。

7 点 54 分,飞机升空了——擦着离机场里的一部农用 车 3 米高的地方一跃而过,然后是一道本来可能会一头栽进 去的排水沟。在 6 米的高度,他躲过了那些电话线路。人们 的欢呼声响彻了云霄。

一个小时以后,罗斯福机场已经在一百六十多公里以外了。进入大西洋上空时,林德伯格才“第一次真正面临导航的问题”,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线上无任何标记可寻,四面除 了海水还是海水。在到新斯科舍之前,他根本无法确认在圣 地亚哥时就做出的图表是否准确。起飞前他告诉过自己,假 如因为雾气的原因导致看不清新斯科舍,从而判断不出自己 的方位的话,他就返航回纽约;而假如他一直操纵准确,并 且能够将至此为止的错误都予以修正的话,他就继续飞往下 一个帮助判断方位的地点。

中午时分,新斯科舍出现了。当这座巨大的遍布丘陵的 岛屿在林德伯格难以确定的一刻钟内“不知不觉地冒出来” 时,他倒是稍微吃了一惊。不过,他也着实振奋了一下。接 下来的 4 个小时里他穿越该省。

傍晚的最后时刻,林德伯格诧异地看到机身下方有一座 冰山,很快就有了许多座呈不规则的碎片状的冰山。不多时, 林德伯格就遇上了厚厚的雾气,伴之而来的是夜幕。

林德伯格跨大陆飞行的第二阶段得彻底在黑暗中进行。 头上是没有月色的黑沉沉的天空,下面是更黑的大海。此后 的 15 个小时里,“圣路易斯精神”号没有一点消息。

在这段时间里,理查德·布莱斯给在底特律的卡斯高级 技术学校任职的林德伯格的母亲伊万杰琳·林德伯格发去一 封电报:“查尔斯于今晨 7 点 51 分出发,一番精彩的起飞后, 他感觉轻松且精神饱满,他将抵达巴黎。”为了维持学校的正常秩序,林德伯格夫人请校长在学校上课时间里不要提及她儿子的事情。像往常一样,她在伍德沃德大道上的一家小餐馆里吃了午饭。但满怀好意的学生、街上的路人,还有新 闻记者等一大群人的包围使得她不可能不谈点什么。她的焦 灼是掩饰不住的。

“明天,也就是星期六,将是我的一个节日。”她说,“或 许将成为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或许是最悲哀的一天。星 期六下午 3 点钟,我将开始期盼从巴黎方面传来的消息—— 就从那一刻开始。”伊万杰琳边说边朝着阿什兰大道 178 号 那间她与兄弟同住的房子疾步走去。她最后一句话是:“我 的心,我的灵魂,将一直随着我的孩子行进在那险象丛生的 旅途中。”

纽约的人们本能地聚集到时代广场上来,他们期待在时 代广场大厦百老汇大街一侧能看到传递林德伯格飞行最新进 程的公告牌,仅在这一天里,《纽约时报》就收到了六百多 个打听消息的电话。

美国最受欢迎的时事观察家、幽默风趣的威尔·罗杰 斯于那日下午在新罕布什尔州的康科德发表了全国报业联 盟的专栏文章。“今天我们无心谈笑,”他一反往常的风格 写道,“瘦长而高大的、害羞而始终微笑的美国大男孩此时 正位于大西洋里的某一处天空中,那是一个从来没有人敢 于只身前往的险境。人们正在祈祷让任何一个被大家信仰 和崇拜的圣者来保佑他。失去他将是我们最为痛心疾首的损失。”

那晚,有 4 万名拳击迷涌向布朗克斯的场基体育场一睹重量级拳击明星吉姆·马洛尼和来自波士顿的对手杰 克·夏基之间的厮杀。从场内到场外,所有的谈论都是关 于林德伯格的。

《纽约时报》用沉着冷静的笔调报道:“4 万人,无论是 法国人还是美国人,他们都没有做错。在昨晚观战的人群里 最奇妙的事情是,没有人在为谁会被击出场外而担心,大家 全都在关心着的是:横跨大西洋的飞行到底怎么样了?”《纽 约时报》用整整三行的大标题报道说,林德伯格正在大西洋 上空奋进着,而他最后一次被目击,是在纽芬兰。

在布满浓雾的夜里,林德伯格只能与星星做伴。这时,“圣 路易斯精神”号飞行在三千多米的高度上,四周围掠过的是 一片像喜马拉雅山一样高的云层。从它们头顶上越过去是无 望的,而林德伯格也开始意识到机舱里有多寒冷了。他扯掉 一只皮手套,把一只胳膊伸出窗外,好让寒风吹吹。当他把 手电筒的光照向机翼下斜撑的支架上时,他看到上面结冰了。 这样的危险是不容忽视的,因为它已经影响到了飞机的气动 性能。

其后的几分钟里,风将他的飞机撩得东倒西歪,他只好 循着能找到的最清晰的路径飞行,一有机会就朝南走。某一 刻,他发觉自己已经完全掉转原方向了,但那只是为了走一 条安全一点的线路。不多时,裹住机身的冰水开始慢慢消融了。他观察到,他的地球感应罗盘和液态罗盘都已失效了。

他原本将飞出这一片水天混沌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些有纤细指针的罗盘上;现在他只好面对自己已遇上磁暴的现实,要 想脱险,就只能依靠直觉来找方向了。

这时,风暴中的积雨云开始越散越开,连月亮也看得见 了。在升空飞行 1000 分钟后,他的飞机终于深入了“从来 无人涉足过的区域”。白昼将在此后的三个小时里来到,起 雾了。林德伯格从一个缝隙处钻了进去,贴着海面飞行。当 绝对升限降至零时,林德伯格无视线地飞了两个小时,除了 本能地求生之外,他的意念已很难进行某种运作了。他停掉 了日志记录,只是每隔一小时做一下油箱更替标记。

雾在此后一个小时里逐渐消散开去。尽管偶尔还有一些 雨,林德伯格已经能在六十多米的高度飞行了,常常是同气 流保持 3 米的距离。他感到又可以和下面的世界沟通了,但 仍说不准自己现在在哪里。他继续一边同睡意做斗争,一边 循着他的图表前进,可是心力交瘁的他连简单的计算都觉得 十分吃力了。

林德伯格数了数他的铅笔记号,估算着他已度过危险期 了。就算英格兰或者法国被大雾遮盖,他也有足够的汽油飞 回爱尔兰。就在夕阳西下的时刻,他跨过了英吉利海峡进入 法国境内。他必须再熬上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巴黎, 但期盼已取代了焦虑。

周六,美国驻法国大使迈伦·T. 赫里克午餐后前往圣克卢观看法美网球团体比赛。当他在前排就座时,5000 名球迷齐声欢呼。一下午,在场的人们都听见报童不停地吆喝着特刊的头条新闻,预言林德伯格将于当晚到达。赛程过半, 赫里克收到一份电报——证实林德伯格已飞越了爱尔兰的巴 伦西亚。

当大使中途匆忙退场时,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他。比赛尚 未结束时,观众席已空空如也了。赫里克赶回其巴黎的寓所,6 点 30 分用了简单的晚餐后便起身前往位于城市东北角的 勒博格特机场。

汽车 10 辆并排,拥堵了大街。在场的一个人回忆说:“每 人手中都握着酒瓶,既然车流缓慢,酒瓶就在车与车之间传 来传去,庆贺这一惊世骇俗之壮举的成功。”人们从出租车 的天窗上探出脑袋,互相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当广播传来 林德伯格已飞越英格兰南部的消息时,巴黎市中心早已人潮 涌动。

“自 1918 年停战以来,”一个记者报道,“巴黎再未见到 过那晚涌上街头探听那个美国飞行员的消息的人群所展现的 彻底的公众狂热与**,他赢得了巴黎人的心。”

快 9 点时,广告牌上出现一行字 :“林德伯格现出现在 瑟堡和诺曼底海滩上空。”刹那间,人群沸腾了,不相识的 人们不停地握手,互相拍着肩膀。不久,巴黎晨报在大楼前 张贴了告示,证实了林德伯格的踪迹。

近 10 点时,林德伯格从巴黎的上空见到了闪烁的灯光。

几分钟之后,他来到埃菲尔铁塔的上空,绕着埃菲尔铁塔盘旋。10 点 24 分,林德伯格

来到布尔歇机场的上空准备着 陆。历经三十多个多小时,飞 行近 5800 公里,林德伯格成 功地完成了单人不着陆跨大西 洋飞行的壮举,成为新的时代林德伯格还没有走出飞机驾驶舱,人们便蜂拥而来,紧 紧围住他和他的飞机。林德伯格一走出驾驶舱,立刻被人们 举了起来,整整半小时,他的脚都没有接触到地面。最后, 由数名非常机警的法国飞行军官替他解围,他才从沸腾的人 群中挤出来。

大使赫里克先生邀请林德伯格住进大使馆,林德伯格欣 然接受了他的好意。在赫里克先生热情的帮助下,林德伯格 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间。林德伯格带着无限的谢意,离 开了法国,法国人民对他的热情,让他一生铭刻在心。

在计划横渡大西洋飞行期间,林德伯格已经打算在成功 的情况下,要到欧洲各地旅游一番。

林德伯格游览的第一个地方是比利时,他在这里也受到 了人们热情的欢迎。林德伯格刚到英国不久,美国总统柯立 芝派遣巡洋舰接他回国。

林德伯格一夜之间成为举世闻名的“空中英雄”,先收到法国总统授予的勋章,又收到英国及比利时国王授予他的勋章。

1927 年 6 月 13 日,林德伯格搭乘的巡洋舰到达华盛顿 港,市内警笛及钟声齐鸣表示欢迎。柯立芝总统授予林德伯 格勋章之后,任命他为空军上校。

回国之后,林德伯格受到各界的欢迎,各种集会使他应 接不暇,但他还是挤出时间写作自传。他的自传于 1927 年7 月 27 日开始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