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痛折磨的晚年
饱受胃病的折磨
在文科研究所住的第二年,朱自清重新开始研究《庄子他还说要用5 年的时间来研究这部书。他对古文字的研究以说是和研究《诗经》《楚辞》同时开始的。他研究《周易》26 年前在南岳开始的,后来,住到昆明司家营以后,他又将研转到了神话上。
由于从司家营到城里上课,没有直通车,只能步行,所以自清就将课程集中在3 天里。就这样,每逢星期二,他便夹着包,沿着金汁河岸向西步行十多里路到西南联大上课。上完后,他会在北门街西南联大宿舍里住一宿,然后星期五上午步行回到司家营。
这学期朱自清开始讲“文辞研究”这一门课,这是中文系据朱自清的专长特别开设的课程。因此,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朱自清搜集得很多,每一个历史的概念和用词,他都加以详的分析和比较,甚至还研究它的演变和确切的涵义。由于这课的内容比较枯燥,所以选修的学生只有王瑶和季镇淮两个生,尽管如此,朱自清还是如平常那样讲授。
由于“文辞研究”是一门新学科,主要是研究春秋时代“行人”之辞和战国时代的游说家之辞。所以根本没有课本,此,朱自清上课时就拿着四方的卡片,在黑板上一条一条地材料,抄过了再讲,讲过了又抄,一丝不苟,就像对着许多学生讲课一样。
这学期朱自清还为新生讲国文,一个新生回忆起自己被别人怂恿去听朱自清讲鲁迅的《示众》时,说:上课铃声刚响,朱先生便踏进教室。和身躯比起来,他的头显得分外大。脸上戴一副黑边玳瑁眼镜,西服陈旧而异常整洁。匆匆走到教案旁,对我们点了点头,又点过名,便马上分条析理地就鲁迅及《示众》本文的思想内容和形式技巧各方面提出问题,逐一叫我们表示意见,而先生自己则加以补充,发挥。
才一开始,我的心就扑通乱跳,唯恐要在这许多陌生的同学前被叫起来,用还没有学好的国语艰涩地道出我零乱的思想来。然而不多一会,我便忘掉一切,顺着先生的指引,一步一步终于看见了作者的所见,感受到作者的感受……就这样的,我听完先生授毕预定讲授的大一国文教程中的白话文。
朱自清将全身心投入到教学和研究中后,每天天刚亮就起床,去河边锻炼后随即回到书桌前,进入研究状态。因此,他取得的学术成果也颇为丰硕。
朱自清观察到,人们在读古代的一些经典著作时总是显得特别吃力,因此大多数人都对这些著作敬而远之,于是他便撰写了《经典常谈》一书。这本书是对经典进行深入浅出介绍的入门读物,也是朱自清功夫下得最深的一本书。
《经典常谈》涉及面极广,包括《说文解字》第一、《周易》第二、《尚书》第三、《诗经》第四、三《礼》第五、《春秋》三传第六“四书”第七、《战国策》第八、《史记》《汉书》第九、诸子第十辞赋第十一、诗第十二、文第十三,系统地介绍了中国古代文的发展与历史脉络。
1946 年5 月,当这本专著由文光书店出版时,叶圣陶撰向广大读者们给予了推荐。数十年后,叶圣陶又为这本书的印写了一篇序,他在序中生动鲜活地说明了这部著作的成就:他可真是个好向导,自己在里边摸熟了,知道岩洞成因和演变,自而能够按实际讲说,决不说这儿是双龙珠,那儿是八仙过海,是某高士某仙人塑造的。求真而非猎奇的游客,自然欢迎这样的好向导。
这段时期朱自清还集中精力撰写了《新诗杂谈》,主要是论抗战诗歌,竭力主张文艺为抗战服务,提倡写抗战诗和爱诗。在《抗战与诗》里,他十分推崇艾青、臧克家、老舍的作品在《诗与建国》里,他认为群体英雄将会不断涌现,新诗必须注重歌咏群体英雄,他大声疾呼:“我们迫切的需要建国的歌手我们需要促进中国现代化的诗。”
《爱国诗》主要鼓励诗人多写爱国的诗篇,朱自清最推崇一多的作品,因此他大力向人们推荐闻一多的诗《一句话》:有一句话说出就是祸,
有一句话能点得着火。
别看五千年没有说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缄默?
说不定是突然着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咱们的中国!”
这话教我今天怎么说?
你不信铁树开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话你听着:
等火山忍不住了缄默,
不要发抖,伸舌头,顿脚,
等到青天里一个霹雳
爆一声:“咱们的中国!”
长久以来,朱自清对工作的投入近乎到了忘我的程度,但是这时他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不好了。但是由于收入微薄,家用又大,他也只能省吃俭用,随着大伙吃大厨房的糙米饭,又加上独自一人无人照顾,生活上难免有些窘迫。
朱自清经常在上完课后从城里带回一块面包或两三个烧饼维持生活。没有烧饼的日子他就整天吃稀饭。就这样,时间一长,他的胃病便时常发作,严重时甚至连蔬菜也消化不了,他只好将蔬菜放进嘴里嚼嚼再吐出来。
12 月8 日一大早,朱自清就听说了日本发动珍珠港事变攻击美国的消息。这样,美国势必会对日本进行反击,中国就多了一个抗击日本的帮手。朱自清心中十分高兴,因此晚上便和朋友饮酒庆祝,多吃了一些点心。不料,他夜里胃病发作,翻来覆去疼痛难眠。
直到1942 年的2 月9 日,朱自清胃病也未见好转。他开始吐酸水,身体也日渐衰弱,再加上思想负担沉重,朱自清感到异常痛苦。有一次,学校要他做《诗的语言》报告,他连夜准备由于那天吃的是胡豆饭,饭后又喝了几杯茶,因此他一整晚感到腹胀,以至于彻夜未眠。
朱自清身体日渐衰弱,思想负担也重。一天下午,他和一多坐在各自书桌前闲谈,无意中聊到了人的年寿。闻一多满信心地说:“我可以活到80 岁。我的父母都是80 多岁才死的我向来除了伤风没害过什么病,活80 岁总是可以的。”
朱自清说:“你活到80 多岁肯定不是问题。你身体好。代考据家多半是大年岁。我就不行了,我只希望能活到70 就知足了。”
后来,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朱自清一面翻看着书一面自言自语地嘀咕:“70 岁还是有点太多了,60 岁也够了。”
校长梅贻琦和朱自清关系一直很好,9 月24 日,时近中秋梅贻琦特地邀请朱自清和另外两位教师去郊外游玩。朱自身体不好,但是盛情难却,还是去了。
那天上午阴天,下午放晴,可是到了晚上大家想要饮酒月时,却又变得浮云满天,因此大家都未能赏玩。于是,晚上有人都留宿在了那里。朱自清睡在西边一间的屋子里,四周静,只有湖边传来水波轻微的拍岸声。不料,第二天回来后,又感到胃不舒服。就这样,在贫病交加中,朱自清度过了一又一个难眠之夜。
昆明虽然素有“四季如春”的称号,然而1942 年的冬天外寒冷。朱自清远离家人,破旧的皮袍根本无法御寒,而缝新棉袍又没有钱,因此过冬便成了他的最大难题。
当时龙泉镇隔几天赶一次集,当地人叫“赶街”,朱自清就趁赶街的日子买了一件毡披风。这种披风有两种,细毛柔软式样好的比较贵,朱自清买不起,所以他只能挑一件便宜的赶马人披的毡披风。晚上他把披风当褥子铺着,白天他又将披风披在身上从乡下进城来上课,由于样子特别,吸引了街上很多人的目光。对此李广田回忆道:
有一次,我也到了昆明西南联大,到达后任街上遇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朱先生,但是这一次我却几乎不认识他了,因为他穿了一件赶马的人所穿的毡斗篷,样子太别致,我看到街上有好多人都注意他,他却昂首阔步,另有意趣。
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1943 年的春天,趁着春光大好,事务不多,朱自清给不少集子写起了序言,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伦敦杂记》、王力的《中国现代语法》和马君阶的诗集《北望集》。
朱自清的《伦敦杂记》自1935 年开始断断续续写了将近9 年的时间,其实这个稿子早已经交付给开明印刷厂,但是因为当时开明印刷厂被战火轰毁,因此排好的版也化为了灰烬。直到他后来在翻旧书时忽然发现了这些旧稿,因而又把它们寄给了开明,其中残缺了一篇,还是叶圣陶设法抄补的。这年4 月,《伦敦杂记》由开明书店印发,共收9 篇作品。
《伦敦杂记》是《欧游杂记》的姐妹篇,朱自清在描写时同样抱着客观真实的态度,如同新闻报道那样写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它和《欧游杂记》比起来,风格还是有所不同的。
《伦敦杂记》主要叙写了朱自清当年在伦敦留学7 个月的见闻,其中关于伦敦风土人物的描写极富有人情味。
虽然生活上穷困潦倒,但是朱自清从未在精神上做出妥和让步。有一天,他闲来无事随手翻阅书籍报刊,忽然发现陷区的刊物上面有俞平伯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与自己在都时寄给俞平伯的一首长诗有关。这首诗主要表达了朱自对旧事的回忆,满含他和俞平伯的深情厚谊。
俞平伯的文章内容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朱自清对他的人品性也是十分清楚的。然而,在这样一个救亡图存的关键刻,朱自清认为知识分子不应在沦陷区刊物上发表文章。因此朱自清没有多想,立即写信对好友加以劝说。
1943 年12 月初,俞平伯回信询问朱自清的近况,但是他自己发表文章的事含糊其辞,只说不过是偶尔敷衍。朱自清了信后对好友的态度很不满意,于是在当月的22 日又寄去封信,他先是告诉好友自己的近况与心境,随后特别郑重提出前函述兄为杂志作稿事,弟意仍以搁笔为佳。率直言,千乞谅鉴。
信中标点虽无叹号,但是俞平伯却感觉到出好友着急的口气因此他十分感动,每当谈及此事,他就会感慨地说:“非见爱深,相知之切,能如此乎!”
“疾风知劲草”,朱自清认为在飘摇的时代风雨中,知识子始终都应该是疾风中的“劲草”。他曾经非常有骨气地说:“有穷干,苦有苦干;世界那么大,凭自己的身手,哪儿就打不一条路?何必老是向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朱自清讨厌那些妥协谄媚、装腔作势、张牙舞爪的可怜虫他就是要不阿谀、不奉承、不虚伪地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