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贵州山区冒险旅行
明思宗崇祯十一年(1638 年)三月二十七日,徐霞客越过艰坪岭,从广西进入贵州下司,开始了更为艰难困苦的旅行。
这里山高水急,道路崎岖,且民族众多,相互杂处。
明王朝对少数民族实行土司管理政策,土司之间经常发生械斗,再加上这时已是明末,政府机制松弛、社会治安差等问题,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高原山区更突出,到处是盗贼横行。
艰坪岭是广西与贵州的分界线,南北两边的河流也从此地分流。这里山上的岩石极为巍峨,树木极其浓密,道路也非常崎岖。沿着峡谷西行,逐渐能看见农田,是彝族的聚居区。
徐霞客想从当地找挑夫和坐骑,当地人虽然答应了,但是等了很久也不见有坐骑,只好先派挑夫挑了行李走。一直到了傍晚,才雇到一匹马,可是天已经黑了,骑马在陡峭的山路上走,其危险可想而知。
天黑,路险,分不清是石头的影子,还是人的影子,徐霞客、顾行和挑夫只能靠声音招呼伴行。摸黑走了一段,好容易看到一个寨子,居民很多,然而都不愿意留宿外人。
徐霞客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守了很久,那家才勉强开了门,既没有给他饭吃,也没有招待他住宿,徐霞客只好在光秃秃的地上睡了一晚。
不光住宿条件差,还经常受到惊吓。进入贵州后不久,在去都匀的路上,天忽然下起了大雨,他们躲在树下避雨。
没想到,冷不丁从他们身后冒出四个人来,两个走到徐霞客的伞下,一个走到顾行的伞下,另一个站到挑夫跟前。他们手中各持梭镖、大刀等器械,面目阴沉狰狞。
霞客见此暗吃了一惊,心想情况不妙,但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和不安。过一会儿,徐霞客边上的一个人问他们去哪儿,徐霞客回答说:“去都匀。”
“能给点烟抽吗?”那人又问。
徐霞客说:“我从来不抽烟。”
七个人又冷冷地相持了一会儿,徐霞客看到雨小了,便对顾行说:“可以走了。”
那四个人看看天,也说:“可以走了。”
徐霞客以为他们会跟着走,待到僻静处为难他们,可是走了一段路发现他们仍留在原处,这时才深深地松了口气说:“好险,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然而,明盗易躲,家贼难防。那时候,食盐很金贵,可以当钱用,有时用很少的盐就可以换到吃食。霞客用竹筒装盐,进贵州后,把一些钱也装在竹筒里。一天,挑夫忽然偷了竹筒里的钱和盐,溜掉了。
徐霞客拿着空空的盐筒,很是气愤。这些都是在广西时,好友为他筹的旅费,一下就全没了!
这使霞客前进的旅途又骤然蒙上了阴影。但他并没有退却,而是继续前行。没有了挑夫,只得和顾行二人抬着行李,跛着脚在山路上跋涉,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说。
徐霞客旅费被偷,行动又不便,想让当地苗民送一程,但是苗民索价太高,他无力支付。一直走到了九家堡这个汉文化程度较高的苗族聚居区,徐霞客才雇到合适的挑夫,继续前行。
四月二十四日,正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漫山遍野如红云铺地,又有翠竹绿树相杂。徐霞客来到了白水河瀑布,也就是如今大名鼎鼎的黄果树瀑布。
白水河瀑布,亦名“黄葛墅瀑布”或“黄桷树瀑布”,因本地广泛分布着“黄葛榕”而得名。瀑布位于贵州安顺,属珠江水系西江干流南盘江支流北盘江支流打帮河的支流可布河下游白水河段水系,为黄果树瀑布群中规模最大的一级瀑布。
徐霞客来到此处也是未见其面,先闻其声。还在两里外,那轰轰水声,似乎正是以高歌欢迎霞客的到来。水从高处跌落深渊,水石相击,如巨雷轰击,声传数里之外。
走到近处,徐霞客更是被它宏大的气势深深震撼。他感叹道:“我这一辈子看见的瀑布不少了,比它高峻的有,但是从来没有比它更阔大的了,从瀑布上侧身下望,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是啊,面对永远在变动中的壮美的黄果树大瀑布,霞客怎能不遐思缥缈,心潮澎湃呢?想到来路的万般艰辛,再想想前面的迢迢路程,他似乎从瀑布飞流获得了巨大的启迪和力量:即便前面是深渊,也要勇敢地跳下去!
之后,徐霞客来到望水亭,面对瀑布坐了很久,他心醉神怡,接着,义无反顾地向前路走去。五月初十,徐霞客到达滇南的胜境关,旁边就是云南的地界了。
算来,徐霞客在贵州境内停留了四十三天,行程一千五百里,大半时间都在匆匆赶路。贵州路面崎岖,交通闭塞,路途不便,加上当地民风彪悍,因而这段时间是徐霞客西行途中最艰难的日子。
在贵州最后的几天,徐霞客还被旅店主人窃去钱物,使他在经济上几乎陷入绝境,幸好遇上了一个来自湖北的商人,慷慨相助,才又勉强支持了些时日。
不过,对于霞客来说,只要还能走得动,就算再大的困难也是压倒不了他的。他不止是一两次尝到旅途没钱的滋味了,曾经用衣服换米渡过难关。现在是夏天,秋冬的衣服和棉被尽可以用来解燃眉之急。徐霞客没有退却,毅然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