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进行山洞探险
崇祯十年(1637 年)正月十一日,恰是立春,徐霞客一路西行至湖南茶陵州。寒风、冻雨、薄雾,将茶陵州高陇镇那一片田野山丘,涂抹得有些迷蒙。
徐霞客过高陇后去寻找云娄山,在巫江边的盘龙庵请向导,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反劝他不要去。原来山上有一窝老虎,两年前吃了云娄寺里一个和尚,早就没有人敢上山了。
徐霞客也怕虎,但他不想刚进湖南就遇难而退。半路上,碰到一个农民,就拦住问路。乡人热情地帮他们找来几个年轻人,拿着棍棒、火把护卫着他上山。
一行人屏息噤声地绕过老虎窝时,带路的指着洞口要徐霞客看,好在风狂雨骤、天寒地冻,老虎没有出洞。他们顶风冒雨爬到山顶,可是发现云娄寺破败不堪,而且也没看到多少期盼的风景,反倒弄得自己一身的泥水。
下山后,徐霞客乘小船沿茶水顺流到茶陵,第二天,游览了南关外的灵岩,准备第三天登云阳山紫云峰。但是,次日,他刚走到山脚下的洪山庙,突然风狂雨骤,只好放弃。
接送游客的船老板劝徐霞客,不如先回茶陵城去,过了元宵节再来。徐霞客口里虽是答应了,心里却压抑不住登顶的愿望。第二天一大早,徐霞客估计天气可能好转,决定立即登山。
主仆两人沿庙后小径,从冰雪间鼓勇直上,就像穿行在玉树琼枝之中,一路上却没见到第三个游客。攀到峰顶,果然风停雨住,四面峰峦银装素裹,近旁枝叶雾凇披挂,令人称奇。
徐霞客登山有个不走原路的习惯,上山走的是南麓,下山时就走了西麓。西坡没有正经的路,两人刚走了几里,就陷在冰结雪凝的茅草中动弹不得了。
这时,徐霞客模模糊糊看到草丛间几堆乱石,忽然感觉非常像云娄山的虎穴,吓得他拖着仆人顾行拔腿又往山上跑,连爬带滚地过了两个坡才停了脚。
喘了一会儿,又重新找到路下山,却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可以看见山下的平地了,眼前却是一面陡坡。此时的徐霞客只想尽早下山,便顾不了那么多,带着顾行从草丛中滚到了山脚下的溪沟边。这个元宵佳节,徐霞客就是这样在茶陵度过。
第六天,徐霞客请了位段姓老乡带路,去探秦人洞。上午走的是个水洞口,进不去;下午,由段姓老乡的父亲带路,找到了可以进入的旱洞,但是,因为没有带着长梯子,有一处高崖爬不上去,没办法深入。
返回向导家后,主人向他介绍上清洞和麻叶洞的情况时说:“这两个洞子里面都有神奇的景色,但是,很难进入,里面又住着山妖洞怪,人们也不敢进去。”
徐霞客一听就高兴起来了,越是险奇的岩洞,他探寻的兴趣就越高,于是立即寻找火把和向导,前去上清洞。可是,当地人只肯提供火把,而无人敢做向导。
正月十七日,徐霞客和顾行带着火把前往,到洞口后发现,入口狭窄且洞内有急流,要想进去,必须匍匐着前进,但是水又很深,脑袋不能探出水面,即便泅水过去了,火把也会弄湿。
当时天气还比较寒冷,洞内冷水刺骨。徐霞客思量很久,还是放弃了进洞的打算。探了两个洞子,人都没进去,徐霞客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麻叶洞。
徐霞客和顾行在洞口生了火,烤干衣服后动身前往麻叶洞。麻叶洞在一个石崖上,洞口朝南,仅如斗大,在石头缝隙里转折了几层才通下去。
徐霞客在此处找火把、请向导时,当地人有的说:“此中有神龙。”有的说:“此中有精怪。除非是有法术的人,否则不能慑服精怪。”
最后,好不容易才出高价请到一个人。徐霞客和那个向导一起来到麻叶洞前,正准备脱衣服进洞,那个向导突然问徐霞客是干什么的,当得知徐霞客只是一介儒士而非法师时,立即转身就跑,惊骇不已地说:“我以为您是大法师,才跟着您进去的;既然是读书人,我怎么能跟着您去送死?”
徐霞客无奈,只好又回到村子里叫来他的仆人顾行,两人各持火把进洞去。周围还有十几个好奇的村民,打柴的将镰刀插在腰间,耕地的肩上扛着锄头,还有放牧的童子和负重的行人,都跑来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敢跟着进洞。
徐霞客和顾行互相传递着火把朝下走,洞内很狭窄,有时要先将火把递过去,人再趴在地上爬过去。好在洞内没有水,也干净整洁,不必担心衣服湿透或弄脏。
奇怪的是,洞内有细沙和石子,可以推测,以前是有水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干涸了。麻叶洞内部石壁光滑,倒挂着的石柱、石莲花等外表光洁如玉,再里面还有一座天然的石床,旁边有石柱若干根,景致优美。
徐霞客兴趣大增,还要继续往前走,只因带进的八支火把已经烧完七支,两人只得返回。但是,最后这一支火把已不够他们出洞了。
山洞空间回环曲折、小洞密布,如果摸黑很难走出去;洞外虽有很多人围观,却都惧怕精怪,没有人敢进来救援。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徐霞客凭多年的经验,冷静地判断出洞口的方向,他带着顾行疾速地由石隙间钻爬,又准确地找到两处关键的隘口,终于在火把熄灭那一刻,爬出洞口。经过这一番游历,感觉好像转世投胎重生了一次一般。
出得洞来才发现,守在洞外等着看热闹的人又增加了几十个。村民们看到徐霞客主仆出来,都将手举到额头向他们行礼,把他们当成懂得大法术的高人。
内里有人说:“我们在这里守候了很久,以为你们一定是被精怪吃了,想进去探看又不敢,想离开又不忍心。现在,你们竟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若不是神灵畏惧你们,怎么能有这样的结果!”
徐霞客哭笑不得,但仍向这些人道了谢。只是奇怪,这麻叶洞干净整洁,里面又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当地人敬畏若此,连进都不敢进呢?
徐霞客探完麻叶洞,时辰已是下午,他没急于吃中饭。为了给自己压惊,他在麻叶湾找个酒坊,痛饮一番,再一路西行,直向攸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