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边境线

托赫诺奥哈姆族的历史悠久。从图森和塞尔斯保留的古迹里可以看到,他们的祖先早在4000多年前就在这个地区放牧。据当地传说,当年,东起新墨西哥州,西至科罗拉多河口,北起亚利桑那州的弗拉格斯塔夫,南至墨西哥索诺拉州的埃尔莫西略,都属于托赫诺奥哈姆族游牧的范围,他们的祖先不知疲倦地寻找水源、牧场及适合农耕生产的生存环境,渐渐迁徙到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公元14世纪到16世纪,阿兹特克帝国在墨西哥中部崛起。霍塞告诉我:“传说中阿兹特克帝国的故乡阿兹特兰位于北方,所以,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北方’。”

从气候湿润的日本来到这里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在索诺拉沙漠里居然有水、谷物和水果,还有白尾鹿、西貒(类似野猪)和野兔等多种野生动物。他们把这些动植物看作是神的恩赐,神让这个部族在这里得以繁衍生息。

“上帝创造了光明。是神把托赫诺奥哈姆人圈在了这里。神把我们派到这里不是让我们拥有,而是命令我们守护这片土地。”

正如霍塞所说,他们属于大地,而不是大地属于他们。因此,有关土地所有权的说法在他们的辞典里是不存在的。

然而,美国的狼子野心继续膨胀,托赫诺奥哈姆族延续几千年的游牧生活也不得不随之改变。尤其是1853年发生的“盖兹登购地”事件将他们的生活圈一分为二。

在1846年~1848年美墨战争中获胜的美国,从墨西哥得到了加利福尼亚州、内华达州、犹他州和科罗拉多州等大片土地。而且,贪得无厌的美国反手又砍一刀,用1000万美元从墨西哥政府手里买走了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的一部分,史称“盖兹登购地”。

部族生活的区域原属于墨西哥领土,边境线因“盖兹登购地”而变更,结果正好画在托赫诺奥哈姆族生活圈的正中央。从此,他们的生活区域被这条长达60英里(约为96千米)的边境线分割为美国部分和墨西哥部分。

“后来,加利福尼亚州发现了金矿,许多白人又拥向西部。但是,在严寒的冬季里翻越落基山脉,对于这些白人来说比登天还难。于是,他们又开始觊觎交通便捷的南部路线,最终与墨西哥政府做成了这笔交易,根本没有和我们部族商量。”霍塞这么说。

正如霍塞形容的那样,这是一条凭空想象的边境线。对于托赫诺奥哈姆族来说,这条边境线只不过是人为添加的,是国家之间力量抗衡的结果。然而,这条无中生有的边境线却彻底割裂了他们的生活和文化。

目前,托赫诺奥哈姆族有2000人住在墨西哥一侧,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在边境的两边有亲戚、有祖坟。为了享受良好的教育和医疗服务,祖祖辈辈生活在墨西哥的其他部族也有不少人投靠了定居在美国一侧的托赫诺奥哈姆族。

这些部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依然横跨在两个国家之间。

托赫诺奥哈姆族的新年设在公历每年的7月初,其时酷暑难耐,有几天的气温甚至超过45摄氏度。狂欢的舞台设在墨西哥一侧,他们裹着厚如毛毯的衣裳,佩戴镶有玉石、贝壳和羽毛的披挂,不分昼夜,载歌载舞。

10月的第一个星期是“圣弗朗西斯巡礼节”。据说在这个节日期间,每年都有数百名部族人越境,他们用四天时间逐一访遍墨西哥的教堂。他们还有一个习俗,思春期的年轻人前往150英里(约为241千米)外加利福尼亚湾的皮纳卡特火山取盐,取回的盐用于部族举办的各种仪式。

说实在的,直到20世纪80年代以前,托赫诺奥哈姆族在边境上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虽然设有边卡,但管理宽松,自由往来不成问题。但是后来毒品流入增多,2001年又发生了“9·11”恐怖事件,受其影响,美国对边境的管控越来越严。到了2006年,美国为了防止贩运毒品和运送非法移民,开始在边境线上设置禁止车辆通行的路障。

萨萨贝和卢克维尔等正式口岸离部族保留地较远,如果边境管理过严,势必造成区域间往来中断的后果。因此,美国政府将部族保留地的边境口岸缩减到三个,同时网开一面,为托赫诺奥哈姆族发放专用通行证。如今,“特朗普墙”的修筑计划正在动摇这个部族生存的根基。

特朗普主张加强边境管理,并且把筑墙当作加强管理的手段之一。然而,如果边境墙一旦落成,原本想象中的边境将成为名副其实的障碍,居民往来肯定受阻,上帝托付给他们的大地,包括动植物在内的生态环境,将面临严重的威胁。正因为如此,托赫诺奥哈姆族的人们坚决反对特朗普的筑墙计划。

对于路障的设置,部族内部也曾有过反对意见。其实,所谓路障也只不过是一道低矮的隔离网,并没有阻碍野生动物的往来。后来他们之所以表示同意,也是出于路障没有给自然环境和野生动物带来影响的判断。但是,这路障一旦变成“墙”,这件事情的性质也就变了。

“如果在你家院子的正中间砌一堵墙,你肯定无法在家里活动了吧?一个道理!托赫诺奥哈姆族的长老们早就说过,再也不能让联邦政府糟蹋这片土地了!所以,我要继承长老们的反抗精神,不许他们筑墙。哪怕就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为了就边境问题与联邦政府进行交涉,霍塞给总统发过一封邀请函,请他到部族保留地100千米的边境线上走一走,只是特朗普一直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