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毒团伙的诱惑
在边境墙上留名的人们里,有人因癌症或心脏病已经作古,有人沉溺在毒品里走投无路,相对于不少人的悲观绝望和自暴自弃,夹在他们中间的海克塔坚守自己的底线并且成立了“邦卡”。
这些人受到驱逐出境处罚的原因极其简单,无外乎持有“绿卡”的外国人触犯了美国法律。不管是退伍老兵还是什么人一律依法处置,这就是所谓的“国家权力”。其实,让他们在异国彻底绝望的,是判决书里的那句话:“a Citizen of Mexico”(一个墨西哥公民)。而他们自以为是美国人。
结束了12年的刑期,身无分文的路易斯被赶回了墨西哥,而他生活的全部分明是在美国。在墨西哥,除了已经疏远的父亲,他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能够救他的是留在美国的母亲、姐姐,还有自己的一口西班牙语。
回到蒂华纳以后,路易斯的母亲在他找到住处之前的那个星期里,一直陪着他临时住在“邦卡”,姐姐也东拼西凑地给他寄来了眼下的生活费。现在他重新拾起儿时用过的西班牙语,找到了一份电话营销的工作。然而,当初假如没有姐姐寄来的生活费,他要么犯罪、要么吸毒、要么掉进毒贩子的魔窟,别无选择。
因为私藏两克海洛而被赶出美国的安德鲁也是一样。早年在得克萨斯州一家农场打工的父亲在农场主的劝说下,1955年就已经拿到了“绿卡”,年少的安德鲁也跟着父亲有了“绿卡”。从那以后一直到2010年被驱逐出境的50多年里,他始终以为自己是个美国人,至于文化和习惯的适应过程,一言难尽。
“被捕之前,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墨西哥人。”本章开头介绍过的乔昆这么说道。
他的这句话能够在被驱逐出境的退伍军人中间或多或少地引起共鸣。
在蒂华纳谋生的退伍军人里即便有人涉毒也是因为生活所迫。当然,也有人是被贩毒分子乘虚而入勾引去的,因为老兵枪法好,而且知道怎么杀人,对军队的纪律和指挥系统也了如指掌。在与其他贩毒团伙的交战中,老兵的一身武艺大有用场。因此,囊中羞涩的退伍老兵绝对是贩毒团伙拉拢的对象。
“他们先是跟我套近乎。‘听说您在海军陆战队待过啊,这把枪不知哪儿卡了,您能不能帮我修修啊?’我就替他们把枪鼓捣好了。然后他们又对我说:‘跟我们干吧!’原来他们是来招兵买马的!”
“如果拒绝呢?”
“被他们干掉。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他们也许心里嘀咕:几千美元的美差,这小子为什么不干?是不是另一伙的,所以才拒绝了咱们?这家伙会打枪,又知道咱的长相,对咱们太危险了!所以,自从有了这件事以后,我不得不经常搬家。”阿勒汗德罗毫不隐瞒地说。
据他说,实际上,凡是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打过仗的美国兵以及塔利班的士兵,都被这些贩毒团伙收买过。
被驱逐出境的老兵们首先想的是如何重返美国,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的家还在美国。唯一的办法是和其他非法移民一样偷渡回去。事实上,就在不久以前,偷渡到美国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难。
说到阿勒汗德罗,2006年被送回墨西哥后便与前来会面的妻子一起返回了美国。虽说受过驱逐出境的处罚,但他保存的加利福尼亚驾驶执照仍在有效期内。妻子把这本驾照带到了蒂华纳。
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二人吃过章鱼饭,在夜总会跳舞,等到半夜两点,他们开着车加入过境的车流里。轮到阿勒汗德罗通关的时候,检查官过来盘问,阿勒汗德罗谎称自己是美国公民,并且出示了加利福尼亚的驾照和海军陆战队的证件。只见这位检查官眼睛一亮,原来他也是从海军陆战队退伍的。
“OK!不过,到了2008年你们就必须出示护照了。”
就这么简单,什么也没问。
作为非法移民刚回到美国,可供他干的事情不多。阿勒汗德罗找到了一份卡车司机的职业,具体工作是把观叶植物送到南加利福尼亚的家得宝商城和沃尔玛超市。
面试的时候,阿勒汗德罗仍然谎称为美国人,又出示了海军陆战队的证件。再加上他出生不久就被抛弃,在美国的“爱心家庭”里当过养子,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如果是在现在,有没有美国的就业资格,使用E-Verify(就业身份验证系统)立刻一清二楚。不过,亮出海军陆战队的经历,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墨西哥人。
其实也不然,如果用人单位再慎重一些,兴许也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非法移民是雇主们求之不得的劳力,而且当时的时机也合适,正是金融危机爆发前的经济景气的时期,美国经济全面提速,招募到一个属于重体力劳动的卡车司机并不容易。和纽约市一样,加利福尼亚州的大城市也是对非法移民比较宽容的“圣殿城”,只要没有犯罪前科和交通事故,警察不管你有无居民资格。
但是,阿勒汗德罗在报税时把非法滞留的身份暴露给了当地的移民和海关执法局。那天,他下班后回家休息,有人打来电话。
“您是阿勒汗德罗·格美斯先生吗?”
“是我,什么事?”
他的话音刚落,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他刚要把汽车开出车库,就被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包围了。2010年5月10日逮捕,5月18日驱逐出境。顷刻之间,大祸临头。
“那时候,我才想起来,自己犯过罪。”
后来他跟妻子分手的故事,前面已有陈述。